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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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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司马腾而言,这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已他在这次大战中的功劳,封王应当不在话下。只要在最后攻打长安时拼一把,拨个头筹也未必不可。到时候兄长迎回了天子,他也就有余力对付并州那群虎狼一般的匈奴了。
想到这里,司马腾道:“既然夺回了阳邑,命令驻守晋阳的司马瑜、周良、石鲜等部,再攻离石!只要能打下离石,刘渊老儿,便不能兴风作浪了!还有上党,当为大军提供粮秣!”
这命令极为阴损。既不让梁子熙接触战功,又要让他为大军后路负责。实在算不得好差事。不过高主簿知晓,这已经是司马腾忍了又忍的结果了。谁让梁子熙胜的这么轻松?不是拆了弃州而逃的东赢公的颜面吗?
不过想想,长安的战事应当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就算如此而为,也没什么大错。待到东海王夺回天子,身为胞弟的东赢公,身份也能水涨船高。这次撤出并州,还真是应了天意。至于上党那两场胜仗,说到底也是东赢公任人唯贤,并不算坏事。如此一来二去,可不就落尽好处了?
不敢怠慢,高主簿提起笔来,飞快写起了文书。这道命令,跨越了东海王麾下十数万大军,向着上党而去。
第166章
“东赢公有令; 开春之后派兵再攻离石。上党为后援; 为大军提供粮秣。”捷报递出十余日后; 终于传回了文书。可是在官面文字背后的东西,实在让人懊恼。
听梁峰如此说,身旁几人面上都有些变色。这样的文字游戏; 谁能听不明白?不外乎是想阻止府君继续建功,还要把粮食压力往这边倾斜。之前两场大战,是有了封赏。但是升官加爵还要等朝廷批复,钱帛粮草也没见到影子。一场仗打下来,好处没见着多少; 担子倒是背负一堆; 简直能让人心生怨憎。
崔稷面色就不怎么好看:“上党收容流民如此多; 哪里还能支持大军粮秣?!不如去信东赢公,就说大战惨胜; 死伤过重; 无力支应大军讨逆。”
一旁段钦皱眉摇头:“若是此刻抗命; 说不好会给东赢公借口。不如和晋阳那边的大军商议; 打下阳邑,又有令狐将军在,应当说上些话来。”
梁峰垂目看着桌上文书,过了半晌,突然道:“去年打了一年的仗,晋阳存粮还多吗?”
这话让诸人一愣,崔稷道:“怕是有些紧张。只是农事耽搁,就足以并州半数郡县闹出饥荒。”
“那这次派出的三位将军,是能征善战之辈吗?”梁峰继续追问。
“若是善战,又何必等到今日?”段钦苦笑道。
粮食不足,军心不振,还要去攻打离石,简直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了。梁峰沉吟片刻,最终拍板:“应下备粮之事,在春耕和收容计划之余,挤出些粮食,以备大军花用。晋阳那边,也要取得联系,该诉苦就诉苦,该陈情就陈情,务必让这些军粮用在刀刃之上。”
段钦闻言,不由微微挑起眉峰:“主公可是要收拢军心?”
晋阳如今的局势十分不妙,既要固守城池,又要保住现存的半壁江山。兵力放在哪里都是捉襟见肘,又有司马腾在外面瞎指挥。城中守将,未必没有怨言。如果此时梁峰站出来,给他们粮草,给他们后援,对于仍旧那些坚守并州的将领来说,不啻于一个盟友,甚至依仗。如果下决心把上党作为大后方,那么肯花费的心力,必定也会不同。
司马腾性情悭吝,哪怕粮草烂在库中,也未必肯发给那些为他拼命的兵士。一方是让他们驻守,让他们送命,又不肯给钱给粮的并州刺史。一方则是为他们担忧,给他们后援的上党太守。这潜移默化的心理攻势,想必也十分厉害。花费些余粮,倒是不足未惜。
“军心还是次要。并州剩下的敢战之兵,怕是没有多少了。死一个少一个,总不能都被那些逍遥在外的家伙挥霍干净。”梁峰轻叹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整个并州都在敌人的刀锋之下,多一个盟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如今上党的兵力有限,又赶上农忙,屯兵都下去耕种了。说到底,是要用别家的兵马,为自己争取一些和平时间。耗费些钱粮,不算亏本。
听到这话,段钦和崔稷心中不由一松。他们是能用些计谋,想方设法推掉这个差事,保住上党的利益。但是府君想的可不仅仅是上党,更是整个并州。只是心胸,就比那位并州之主要强上数倍。
既然已经被算计了,不如将计就计,把不利化作有利。如此坦荡,才是主官所为。
段钦一敛衣袖:“下官这就去办。”
解决了司马腾扔过来的麻烦,又处理了案上公务。待众人退出正堂之后,梁峰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沉吟了片刻后,吩咐道:“备马。”
一匹神采奕奕的黑色骏马被牵了出来。这两个月,梁峰出行都不怎么坐车了,全是骑马。这匹马乃是乌孙血统,颇为神骏。但是有些年齿了,又是母马,性情十分温顺,才被奕延选出,作为他的坐骑。
梁峰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一个不能上战场的,配好马也是可惜,有这样一匹代步足以。翻身上马,他带着几个亲卫兵,向城外驰去。
如今身体渐渐康复,腰背也开始有了力气,骑马对于梁峰而言不再是个苦差事。一路行的极快,不到两刻钟,几人就来到了位于城外的骑兵大营。
如今骑兵也算有了规模,从最初几百人,到如今将近两千。之前上党攻防战,又虏获了一批马,很是让骑兵营再次扩招了一番。这个营可不像是其他屯兵,全部都是正兵,而且训练比其他部曲还要严苛,在大部分辅兵和屯兵都开始种田的时候,它的操练也从未停下。
刚刚到大营门口,一匹花白大马就迎了出来。奕延翻身下马:“主公,可是要巡营?”
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完全可以招他回城。这么单骑简架过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巡查。
梁峰笑道:“只是出来转转。上马,陪我四出看看。”
这话让奕延眉峰一紧,不过并未反驳。两人就这么随意打马入了营。骑兵营的营寨,远远比其他营要宽绰,偌大的跑马场上,不少人正爬在马背上操练。新兵总是要过骑术这关,营里的方法也颇为粗暴,什么时候摔不下来,什么时候就能过关。
看着那些身体僵硬,紧紧抓着马缰,还不断被人训斥的新兵,梁峰不由一哂:“这些新兵可还堪用?”
“先练上三月再说。”奕延倒是答得干脆。
“若是新兵也练了出来,虎狼营就足兵了吧?”梁峰问道。
“新兵转正兵,还需一些时日。不过两千兵额,算是满了。”奕延答道。
如此骑兵营分作了两支。一支主力乃是梁府嫡系的正兵组成,名曰“虎骑”,一支主力则由匈奴降兵组成,名曰“狼骑”。这两支兵马,就构成了梁峰手下最昂贵的战力。光是两千骑兵,就足以养上数倍与己的步卒。再加上之后配甲、配弩等等花销,恐怕会成为一个无底洞一样的可怕存在。
不过该养的,还是要养。匈奴骑兵就不少,鲜卑更是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万,若是害怕花钱不练骑兵,以后打起仗来才是麻烦。
“练成之后,怕是要再剿一次匪。”梁峰颔首道。
这些宝贝,他可不舍得直接拿去对阵匈奴。先剿匪,再正面作战,一直是梁府训练兵马的惯例。
“上党境内已安,主公是想带兵出征吗?”奕延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梁峰话里的意思。
“并州共有六个郡国,除上党之外,西河国、新兴郡在匈奴手中。雁门郡为鲜卑世居。腹地太原国正在鏖战。唯剩乐平国,还未卷入战乱。”梁峰淡淡道。
地理位置来讲,太原国和上党郡夹在了西河国和乐平国之间,匈奴想攻乐平,就要跨过这两郡,尤其是阳邑、武乡一线。现在打下了阳邑,又立威震慑,短时间内,匈奴是无法挥兵北上的,攻打乐平国的。
敌人不占,梁峰却没法放着这么大的地盘不管:“上党以一郡撑一州,实在太过艰难。东赢公又下令上党为后军,支应前线粮草。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三。是时候拓展一下地盘,增强实力了。”
那道命令,虽然梁峰认下了,但是窝在心中的火气,却始终不曾消散。如今司马腾不在并州,刘渊又暂时不会打上党,趁着机会,他也要增加自身的实力才行。
没想到司马腾会下这种乱命,奕延脸色一沉:“属下定为主公拿下乐平!”
“可不是拿下,是帮人剿匪。”梁峰一哂,纠正道,“据说那边有一支羌人贼匪,为祸一方。回头正好给新兵练刀。除了骑兵之外,你手下的新军也要操练一二。对了,之前上报的军功也批下来了,你该升任都尉,统一郡之兵了。”
这也是司马腾玩的花招,郡都尉虽然也是五品,与杂号将军官职相仿。但是郡兵可是个敏感东西。虽然如今各州郡长官都开始恢复掌兵,但是终究名不正。一个都尉,领兵多少实在没有定数。
不过奕延根本不在乎官职,而是道:“如此一来,屯兵也能纳入郡兵之中。”
“不错。”梁峰想的也是这个。除了奕延手下那支千人队,新组建的屯兵系统,也能正大光明收入郡兵之中,作为辅助力量。
这次兵制改革,屯兵正是关键。在屯兵之中,本就安插了不少梁府正兵。而经过几次大战,还是只给屯兵免役,已经不足够收拢人心。因此,屯兵的纳粮制度出现了一些改变。从屯田中出产的粮食,只收四分税赋,其中三分直接转为军粮。这与唐时府兵完全不交税,自带粮草武器还有些区别,但是相较于曹魏时期的屯田制,已经宽容了许多。勉强可以达到自给自足。
分得屯田的士兵,还有官府提供的牛马耕具可用,比其他安置流民的条件好上许多。也不会跟梁峰邑户的军田相差太远。这样将士的战斗力,就转向了保护自家田产上面,积极性也会提高不少。
而当屯兵纳入郡兵行列后,其中的将官,也能领到俸禄。从二百石的小吏,到六百石的营官,逐步把他们纳入朝廷的官职系统。养兵什么时候都花钱,但是这世上没有又让人拼命,又不给钱的好事。想要军心凝聚,吃饱穿暖才是基础。
所以练兵,至少也要多少捞回点彩头。还有比剿匪更赚的事情吗?
远方,一阵欢呼声传来。梁峰抬头望去,只见草靶之前,十几匹马正在轮番射击。这是进阶的骑射训练,恐怕是哪个老兵露了一手,引来众人欢呼。
梁峰唇边不由带出些笑容:“魏武有虎豹骑,如今我麾下也有了虎狼营。加上勇锐、霹雳两支,也算是成军了。伯远当为我之虎威将军。”
刘备手下大将赵云,就曾任虎威将军。这话像是调笑,却也是梁峰心底之言。这三营可不属于朝廷,而是挂在梁府名下。三大营加上郡兵,构成了上党的中坚力量,唯有心腹可领。
骑在马上,奕延的身形僵了一僵,旋即抿紧了嘴唇:“属下必不负主公重托!”
这话,奕延常说,梁峰也常听。笑着摆了摆手,梁峰道:“许久未曾见你射猎了,陪我走上一遭?”
这可不像梁峰的作风,甚至也不符合奕延的习惯。但是他二话不说,吩咐一支小队护卫随行。骑着马,奕延跟在身后,一旁环簇精骑,梁峰胸中那点气闷,似乎也被熏风吹散。轻轻一夹马腹,黑色骏马跑了起来,烈风鼓荡,吹起了他身后大氅。
第167章
穿越匈奴大军的层层防线; 前往晋阳并不容易。但是阳邑刚刚大胜一场; 又是领着亲兵偷偷潜入; 令狐况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回到了晋阳。
如今并州事务,全由张司马代管。身为将军府司马; 他也算州内数得上号的人物,更是可以代替司马腾执掌军务。然而身居高位,又是心腹,其人却是个撑不住脚的。未能跟随东赢公一起出逃,更是让张司马焦虑难安。因此这些月来; 他只是固守晋阳; 根本无力解决困局。
令狐况带来的消息; 着实让他有些兴奋。但是随即而来的出征命令,又让张司马生出畏惧。只短短问了些话; 他就愁容满面的命令狐况退了下去。
对于这样的安排; 令狐况并没生出什么不忿。如今谁不知晓将军府中坐的是一个傀儡?并未停留; 他直接来到了奋威将军令狐盛的府邸。
“五郎平安归来; 可让老夫松了口气。”令狐盛亲自迎了出来,神情颇有些激动。当初阳邑城陷,他还以为令狐况死在了战乱之中,谁料只是几个月,阳邑城重新被夺来回来,这位子侄也完完整整来到面前。怎能不让人喜出望外!
“叔父!”令狐况眼中含泪,跪倒在地,“都怪我无能,让长辈劳心。如今阳邑已被梁太守夺回,上党也将照顾大军后路!”
“哦?进屋详细说与我听。”令狐盛面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扯着侄子的衣袖,走进了正堂。
坐定之后,令狐况哪敢怠慢,详详细细把他这几个月听来的,还有这次带来的口信,说给了叔父。老将军一捻长须,沉声道:“梁太守此次夺城,派了亲信担任阳邑县令?”
“正是。此子乃是句容人士,曾在江南抗击过白冰逆党,官至伏波将军。此次攻城,也是他领军,方才一鼓而下。”令狐况解释道。
对于这回答,令狐盛暗自摇了摇头。按道理说,令狐况失了阳邑,该让他领兵夺回才是。现在不但没让他参与攻城,更是连之后守城的职责都交予旁人。这分明是想把阳邑纳入上党辖内,心思颇为难测。
“那阳邑一战,可真有落雷?”令狐盛接着问道。这事情如今也传的沸沸扬扬,实在是日食攻城,又碰上此等异兆,如何能让人不心怀芥蒂?
“确有其事!”令狐况眼中闪出光芒,“那日雷声,数里可闻!绝不是夸大其事。我在阳邑城头,还见到了被雷劈碎的箭垛和屋舍!”
“这雷,也来的太巧。”令狐盛皱了皱眉。一次也罢,如今又是一次。他是不信什么佛子之说,只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否则谁敢只领数千兵马,去攻打被敌军占领的城池?没有必胜之心,何来冒险之举?
想了想,他又问道:“上党兵力如何?”
虽有传闻,但是具体上党是如何退敌的,着实没再捷报中写清。
“吴将军和奕校尉各领两千兵。还有骑兵一千有余,和新练出的三千屯兵。梁府似乎也有兵马,为数不少。”令狐况立刻道。
加加减减,都有上万兵马了。东赢公走时,上党可有如此多兵?这个梁太守,简直深不可测!
不过听到这里,令狐盛也有了打算:“这次梁太守派你来上党,可还有什么安排?”
“府君命我主持粮草事宜,负责大军后路。”令狐况道。
“粮草之事竟然交给你了?”令狐盛不由一惊。这次上党松口,提供粮草,是大多数人都未曾料到的事情。如今并州哪里不缺粮?刚刚跟匈奴硬拼了一仗,又要提供粮草,支应他们攻打离石。是个人都不会太过痛快。
谁料那梁子熙竟然一口应了下来,还把这么个给他人卖好的差事,交给了令狐况。这里面的用意,就相当值得深思了。难怪这小子没有捞到驻守阳邑的差事,也不觉得心焦。复杂大军后路,显然比驻守危城,更让人年轻人激动。
而这一个安排,也不乏深意。且不说令狐一族在并州的势力,只是他这个奋威将军的头衔,就颇惹人注目。让令狐况负责粮草,既是提高他的声望,同时也是在利用令狐一族的人脉,打通并州军内部。这样的心思,却不让人讨厌,更像是阳谋。一个放在明面上的示好。
看到令狐盛面上神色不定,令狐况不由道:“叔父,我能从上党狱中脱逃,又凭功勋升任将军,全是梁府君的栽培。如今失了阳邑,又是他为我医治,夺回失地。现在又把如此粮草重任交托与我,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再造之恩!府君才识出众,胆色过人,更有运道相助,实在是一可投之人。”
如今并州大乱,匈奴立国,刺史司马腾又跑得没了踪影。所有高门望族,也在观望事态。是拼死抵抗,还是趁乱改换城头,各家都有各家的打算。不过对于令狐盛而言,他对朝廷还是极为忠心的,能够打退匈奴,保住家园,更是身为家主的职责。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守,确实是个值得注目的存在。不论是最初的佛名还是现在的军威,都让人为之侧目。思索了良久,令狐盛方才点头:“也罢。既然梁太守信用与你,你就当倾力已报。若能抵挡匈奴,也算大功一件。”
听到这话,令狐况心头不由一喜。这是身为家主的叔父,正式支持他加入上党阵营了!看来叔父对于府君,也是有所期盼的。
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他郑重答道:“况定不辱令狐之名!”
也是时候,在这乱世里押一押注了。
※
虽过了立春,但是天气仍旧寒冷。屋中点燃了炭盆,上好的银丝炭没有分毫异味,烟气也尽数导入了相连的水盆之中,就算整晚安眠,也不会生出隐患。
屋外,一名侍女跪坐在上小榻旁,丝毫未因夜色生出困倦之意,时不时就要抬头望向屋内。她进太守府不过半载,却已经把侍奉之人视为神明,莫说是值夜,恨不得日日伺候在府君身侧。只可惜,府君并不怎么近女色,之前贴身伺候的婢子绿竹,也安排了军中校官,嫁了出去。莫不是思念过世的妻子,方才如此?
深思一晃,她只觉心尖都生出痛来。不过年方十三,她离及笄尚早,应当也能再伺候府君几年。若是能的府君垂青……
炭盆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她晃过神来,连忙又夹了两块炭,小心的投入盆中。
然而不知是不是炭火烧的太旺,躺在榻上那人,有些不耐的拨开了身上的锦被。白若新雪的面颊上,浮出一丝桃红。那红晕迟迟不消,却也并无痛苦神色,反而伴着一丝薄汗,缠绵悱恻。不知过了多久,细软浓长的睫毛颤了一颤,那人睁开了双眼。
喉咙渴的厉害,梁峰轻轻喘了口气:“青梅……”
听到府君的呼唤,侍女赶忙起身,从一旁炉上取来铜壶,倒了一盏温水走进了室内:“府君,水在这里。”
虽然早就习惯了府君夜间这副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的样子。但是看到那人若飞霞侵染的眼尾,和那隐含一点水意的惺忪眸子,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还是慌忙低下头,把水碗递了上去。
没留意身边人的神态,梁峰撑起身形,接过碗抿了一口。胸腔中那股燥热被温度适宜的水冲了下去,不再堵得难受。今天是炭盆烧的太热了吗?看了看窗外天色,估计还不到寅时。他睡觉一向安稳,怎么会突然惊醒,还怎么一身汗……
拿着水碗的动作突然一僵,梁峰觉出了不对。胯下那粘腻的感觉,可绝不是汗水能弄出来的。而是……某种男人都懂的东西……
卧槽,将近三年了,这破烂身体养了这么久,恢复了功能!梁峰此时都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了。
然而一转头,他就看到了那个规规矩矩守在榻边的小姑娘。这是绿竹嫁人之后新来的侍女,估计也是十二三岁,一副没张开的萝莉相。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他也不能把这种脏衣服给她啊!
干咳一声,梁峰递还了水碗:“去取套干净里衣。”
青梅有些发怔,然而看到梁峰额上那点细汗,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到外间取了一套新衣:“府君可是汗湿了衣衫?要略略擦拭一下吗?”
“不必。”梁峰才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支开小姑娘,脱下了贴身衣裤。果真,一坨白浊污了裤子。前世除了有紧急任务时,哪会憋到自爆这么狼狈?有些尴尬的把衣衫团做一处,他穿上了新衣,长舒了口气,才道:“衣服先不用收拾了。天亮后,唤姜医生来见我。”
青梅傻愣愣的看着府君又躺会了床上,犹豫了片刻,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一俯身,又退了出去。
一大早,姜达就匆匆来到了后院,见到梁峰赶忙问道:“主公可有什么不适?”
“倒不是……”梁峰伸出手,轻咳一声,“你把把脉,看我的身体是否大好了?”
这几个月,主公的身体确实在好转,但是这么一大早叫自己来,只是觉得自己大好了?姜达将信将疑,把手搭在了梁峰腕上。左右都探了一遍,眉峰却皱了起来:“主公夜里可是梦遗了?”
“真是。”梁峰露出笑容,“这可是第一次……”
“有乱梦否?”姜达可不管那么多,直接问道。
“呃,似乎没有?”梁峰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春梦,应该只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心为君火,肝肾为相火。君火一动,相火相随。此乃用心过度,心不摄肾,以至失精。当换一味药,辟除心火!”姜达立刻道。
“啊?”梁峰简直都有些发怔了,这也是病?
看到主公难得的呆愣表情,姜达苦笑道:“如今春暖,肾水自然旺盛。然则梦遗并非好事,还是要收敛神思,祛除心火。”
好吧,这上面确实谈不拢。梁峰话锋一转:“肾水充盈,是否也是身体康健之兆?”
“确实如此。不过还要将养些时日,主公当节欲,不能妄动遐思。若是葛稚川在此,恐能配出更好的补益方子。”姜达有一说一,并不避讳。
这下,梁峰彻底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从天阉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不过如此一来,其他事情,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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