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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怨偶-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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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谦逊了两句,大长公主便笑道:“我家媳妇儿闻说从前随父在广陵府就任的时候和你有旧,正该好好叙叙旧才是。”宋晓菡慌忙站出来笑道:“多谢娘体恤,许夫人才从蜀地回来,想是有不少新鲜事儿,我正想着该如何和娘告罪偷空和许夫人叙旧哩。”

大长公主与左右陪坐的几位贵夫人笑道:“有新鲜话儿如何不与我说说也让我们听个新鲜儿?正是嫌弃我们老了吧?”这几位贵夫人里头却是正有宋夫人,原来这三年内宋秋崖却已是承了爵,宋夫人已荣升为侯爷夫人,又和从前不一般了,连忙赔笑道:“她们从前在蜀地就交好,想必有些体己话要说不好意思和公主说才是。”

大长公主覷了宝如两眼道:“听说许夫人年纪轻轻就已有了一子一女了,倒是个宜室宜家旺夫兴家的命格,三郎媳妇正该好好和她取经才是。”宝如含笑道:“儿女都是缘分,多承大长公主夸奖了,蜀地那边饮食衣装风气与京中大不相同,我在那儿呆了几年回京,正怕自己寒酸落伍,正该与公主请教才是。”

大长公主听她说这话又看了她两眼点头笑道:“转眼这朝堂的年轻人也是一波一波的上来了,如今朝中爱用寒门才子,倒是难得许夫人这般不疾不徐气度又会说话的。”

少不得有人凑趣儿低声道:“前儿我听说梁国公府上赏梅开诗会,请了不少翰林院的才子,闻说有位翰林夫人就认错了位份儿对梁国公府上的侧室大献殷勤呢。”

大长公主轻笑了声:“也怪不得她们眼拙,如今不比从前那会儿,正室穿什么、侧室穿什么,有诰命的穿什么,用什么花纹,戴几凤用几珠,那都清清楚楚,如今百姓富足,闻说这京里不少富商家里也是穿绫罗着丝履了,官家又是个仁善的,听闻如此也不过夸一句百姓富有朕心甚慰,并不追究僭越之罪,这勋贵高门里头,越发乱来了,那梁国公府后院听说有名有姓的侧室就有好几十个,梁国公夫人出身寒门,竟辖制不住。”

一时几位夫人们都少不得感慨起来,大长公主转头看到宝如还立在那里含笑倾听,并没有因为受到冷落而露出困窘的神色,不由微微有些高看起来,转头对宋晓菡道:“你也伺候半日了,且引了许夫人去好好叙旧松快吧。”

宋晓菡慌忙行礼,带着宝如转到了下头一席上,才欢天喜地道:“你又长高了许多,方才见到都有些不敢认了,就是穿着也太素淡了些,不过今日是赏牡丹,穿得太艳也不合宜,可惜我如今嫁了人,大长公主就喜欢个鲜艳喜气的,怕我丢人,早晨要我先穿着好打扮好了去给她看过又赏了好几样首饰,才许我出来,不能和从前一般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了。”

宝如看她一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的样子,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嫁了人,可觉得拘束?那卫三郎待你可好?”

宋晓菡含笑道:“自然是不如从前在家里自在,但是我们女儿家不都这样,嫁入高门难免要如此,侍奉长辈操持内务辅佐夫君,公主府里规矩多不过也是好事,没个规矩如何掌家行事?如今这公主府内务公主都让我掌着了,好在都立有规矩,我只管萧规曹随,公主也不厌其烦的指点,上手还算快的,三郎待我是十分尊重体贴的,时常出门都记得给我带些东西回来,不算甚么值钱的,却难得他一片心。”

宝如委婉问道:“他娶了你,从前那风流毛病可有收敛?”

宋晓菡知道宝如一贯说话不太中听,从前还闹过别扭,却也认为自己大度包涵,也不以为忤,又是有满腔的幸福要与人分享,细细解释给她听:“这高门原也不指着夫君守着自己一个人,毕竟咱们做正妻的,每日也要操持内务的,不比那些妾室本就是要侍奉丈夫的,当然能日日围着丈夫转。一进门没多久,公主就将掌家的权给了我,还与我说为着尊重我,之前三郎屋里的通房全都放出去了,房里干干净净的,这屋里人全让我做主,我安排谁就是谁。不过公主也说了,三郎性子跳脱,若是家里能拘住在家里好好念书那是最好。婆婆丈夫都这般尊重,我自然也是投桃报李,把我陪嫁来的两个丫头开了脸放在房里,三郎果然在家里用心温书,极是安分的。如今公主待我十分好,时常在外人面前夸我大度知礼识大体的。”

宝如看她这一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的样子,想起从前她嫁给许宁做妾,日日变着法子与自己斗气那一副尖酸样子,那会儿自己虽然输了,宋晓菡又哪里赢了?她忽然感觉到好笑,原来这居然是最适合宋晓菡的日子?这样面上的花团锦簇,荣华尊贵,而其中的一些不自在,都可以归为女人本来就该这样,做媳妇的本来就是这样。

许宁本来想给自己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生活吧?这也是大家都认为的女人最好的归宿了。

她微微有些出神,宋晓菡却是深知她那一分妒的,她虽然大度的原谅了她从前的误会,但是少不得还是该提点一番:“我知道你和许大人一贯是鹣鲽情深,只是男人天性如此,你如今回了京,也要打点好内务,又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抚养,未必能面面俱到了,在蜀地还好,京里却是不同,那等攀比美妾的风气十分盛行,许大人如今不比从前了,又深得王相器重,你也些许给他些面子,纳上一门两门美妾,只要把好侍寝的日子,千万不要让她们生下庶子庶女就行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嘴巴撇了撇道:“你可还记得那宋晓萝?她可是出息了,为了二房,特特嫁了个老头子……她们二房为了那爵位,可真是疯魔了,祖父病重的时候,也不知闹了多少幺蛾子出来,好生凶险!幸好我爹娘有了防备,又怕误了我花期,赶着将我嫁了,当时二房还说了不少风凉话呢,我爹哪里理他们!还是把我嫁出来了,公主府也配合,虽然赶得匆忙,可是一应礼仪一点儿都没打折,可惜当时你不在,我爹娘和我哥哥简直是掏空了家里也要拼着给我个荣耀,抬嫁妆那日,二房眼睛都要出血了!”说到这里她眼圈都红了,又低声道:“我大哥从广州给我送了全套的南洋鸡翅木家具,全都是实打实的……他才挣了多少,全贴在我身上了,我说了不要,他将来也是要承爵的,留着娶嫂子,大哥只说妹妹重要,他自己的身家,他自己会挣。”

宝如和宋晓菡正说话,却看到门口一阵喧哗,她们抬眼看去,只见永安长公主走了进来,几年不见,仍是一身素服,头上可巧簪的也是一枝玉版白,却与宝如的明艳照人不同,自有一种清华高贵之气。

宋晓菡咦了声道:“真难得永安公主会来,她一贯是不太参加应酬宴饮的。”一边又对宝如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得过去一下了,这位长公主甚得官家敬重的,不好怠慢,今儿这宴席都是我操持,只怕一会儿要被长辈说我怠惰了。”

宝如笑道:“你只管忙你的去。”她与这宋晓菡前世今生,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如今却奇迹般的能和和气气说上几句话,也不知是自己也被这名利场的染缸浸渍了抹了棱角学会了虚以委蛇,还是宋晓菡其实也有她的一分本真之处,至少从不掩盖自己那坦坦荡荡的名利心。

☆、第97章前度刘郎

看到永安长公主,宝如便想起裴瑄来,裴瑄这几年真正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如,真正把游侠儿过到了极致,蜀中侠客也是颇多,为人尚气倜傥,任好施予,手里如今宽松,少不得散漫使钞,不免交了一批江湖上的好友,日日骑马呼啸来去,比武斗剑,登山游船,好不自在。也因此许宁在蜀中治理之时,颇得他与众侠客之助,治得蜀中一片清明,政绩斐然。

只是裴瑄过得这般潇洒任侠,却仍是迟迟不成婚,许宁和她也曾为他搭过几次线,他却是对名门闺秀敬而远之,小家碧玉他又嫌人家太过扭捏上不得台盘,竟是无一人入得眼,许宁少不得私下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他倒也痛快,只说道:“相貌家世都不重要,只是想要个能说说话的人,不说意气相投,不要连话都说不拢,说句僭越的话相公莫要在意,其实许夫人千里寻夫,那一份义烈忠贞我是十分敬佩的,但我又有些矛盾,若是个过于痴情黏糊的,又有些怕,我是希望我若有些不测,她能继续扶持孩子们坚强地活下去的。”

许宁少不得笑话他:“你这是又想人情深似海,又要人离了你也能活得好,这也太难了,天下哪有这般收放自如的女人?既然用了情,岂有不为你牵肠挂肚的,那窑子里的姑娘们倒是见了你便是情好意浓,离了你又能见下一个男人了,你信得过?要说个不依附男人的,那卢娘子一个人带大弟弟,也算是难得的坚贞之人了,你又看不上她。”

裴瑄皱眉想了许久道:“我也说不上,我既想有人能和我说说话,两人相爱,又不要太拘着我,她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要只粘着我,大部分女人都是如此,嘴上说着爱你,不许你做这不许你做那,说实在话我不是没和女人处过,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女人却能看得比天还大,我想着大概也是我奢求了,大抵还是不适合成家。”

许宁回去和宝如说了,宝如吃惊笑道:“他这要求也忒高了。”

许宁笑了下道:“他其实这是孩子心性,没长大,不愿担责呢,你别看他看起来任侠好施,其实嫁给这种人最是辛苦,做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贤妻,哪有这般容易……竟是和那些酸文里头的狐妻鬼妾一般,丈夫需要的时候知情识趣的红袖添香,丈夫不需要的时候一旁自己找乐子。”

宝如斜眼看他,她算是发现了,许宁虽然对裴瑄是十分器重的,却总是在感情上不动声色的贬低他,倒像是有些提防她动心的样子,她忍不住道:“裴相公哪有这般不负责任?我倒是能理解他想要甚么人,应该是个如良朋益友一般的妻子,能谈得来,又有自己的事不会整日痴缠,无非是希望能更多的保留些自己的喜好,想必做他的妻子也不需要太顾及礼法,痛痛快快,自自在在……”

许宁慌忙道:“自在甚么?夫妻同体,原是不同的两个人成婚,自然是要为着对方改变一些,该担的责任担起来,若是夫妻没有孩子也罢了,有了孩子,难道还夫妻各自找各自的乐子,不理家里?”

宝如终于忍不住笑指着许宁:“许相公你这真真儿的是吃了多少醋呢?裴大郎对陌生人尚能慷慨解囊,前世也是纵落魄不失侠义,纵为寇也守着义气,若是真有了妻儿,岂有不比外人更珍重爱惜的?”

许宁老脸终于有些挂不住,过了许久才讪讪道:“他分明对你是有些好感的,便是钱财也说要交给许夫人帮忙把着,便是你介绍的卢娘子,他也是小心谨慎地不让别人失了面子,妥善处置了,若是……若是我当时真的不在了,会不会你真的会嫁给他,他没有长辈,没有牵累,入赘唐家却是一等一的良婿……”

宝如笑得打跌:“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人家坦坦荡荡一点私心都无,你怎么想到这里的。”

许宁沉思良久道:“那会儿落在洞里,找了许久找不到出路,又累又饿,以为真的要死了,心里想着不知道你和孩子要怎么样,那时候就想着裴瑄倒是个能将妻儿托付的良友,定然不会委屈了你,他但是想到你可能会嫁给他,种种情状,又觉得心里酸得很,一点都不舍得。”

宝如纳罕:“你就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就把别人当成大敌一个人吃起醋来了?”却又想着许宁那会儿穷途末路,不知前途,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惶恐,虽然出来后一字未提过那时候的苦楚,如今却能从中窥见一些当时的情状,不觉心里满溢柔情,和许宁又少不得过了一段十分甜蜜的时光。

只是裴瑄的婚事也就就此搁置了,蜀中有男儿志向的女子也不少,却又有多少人当真能做到裴瑄这等要求的。

如今看到永安长公主,宝如却心里暗忖着永安长公主这寡一守便是这么多年,无论前世今生又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堪传闻,倒是个好静守心的,又素有才名,琴棋书画都听说颇为不错,若是跟着裴瑄,大抵也是能自己打发时间的人,又是公主,自己有府邸,关上门也没甚么长辈管着,若当真对裴瑄有意,裴瑄也喜欢,倒也不是不能成为良配。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之时,又看到贵夫人闺秀们纷纷都立了起来凭栏望去指着下头笑谈着,她随着大流也站起来看下去,果然看到下头设了一排的活靶,一群官人们都换了衣服在下头拿了弓正要比射。

君子六艺,这射艺无论是读书人还是略有些门第的贵族们都不会放下,宝如看着下头许宁穿着一身蟹壳青色的圆领窄袖交衽袍衫,腰上系着九环带,凝眸持弓肃立,却不掩秀美清雅之态,他射得并不快,却箭无虚发,不免听到旁边有贵夫人议论道:“那位穿青衣的是哪家武勋的儿郎?看着文弱,居然颇有些臂力,开得起那弓。”

又有人笑道:“你竟不知?那是枢密直学士许大人,刚从成都任上进京的,年轻得很,行事却十分老成,传说中遇仙献宝藏的那位。”

少不得赞叹不已,又絮絮叨叨地议论起来,宝如看着许宁在那下头风采翩然,脸上不免也有些红。裴瑄也在下头,穿着一身正红色袍衫,神姿瑰玮,挺拔不群,射箭极快,嗖嗖嗖不一会儿箭筒便已空了,少不得也得了许多喝彩,一时下头有美婢们捧了下头男客们的诗纸上来,又有人抬了一个花鼎上来,三足玉鼎中满满的都是新折下来的牡丹花枝。

大长公主笑道:“这文武的都在了,众位夫人小姐们若是觉得有看得入眼的诗、射箭射得好的,都可在这中间的花鼎中选取花枝,系上写好的丝带命人送下去给青眼有加的男客,看看今日是谁得花最多。”

场面登时就热烈起来,宝如一笑也去取了一朵青玉牡丹来,找了丝带来写了一句诗“前度许郎今又来”,然后命人递了下去与许学士。

她居高临下,只看到披着青年外貌的许学士不断接到花,好不容易自己那枝花递到,上头并无署名,许宁一看却笑了下,拿起那枝牡丹簪在帽侧,遥遥转头向阁上含笑,宝如心里啐了口,原是嘲他老黄瓜刷嫩漆仗着前世先知便利又来这京城名利场里打滚,被他一笑,却也不由有些心旌摇荡,全然忘了他们已老夫老妻多少年。

只见过了一会儿便有仆妇递了支花来与她道:“这是许学士的还礼。”

宝如拿起来一看,上头果然便是许宁那一笔笔划间透着风流意的字:“卿卿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

宝如面上飞红,拿了那纸条拢入袖中,却听到一声轻唤:“许夫人。”

她转头一看,正是永安长公主,慌忙施礼,永安公主笑道:“莫要多礼,我听说你们进了京,遣人送了礼问候,劳得你费心又回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倒是我冒撞给你添了麻烦了。”

宝如连忙谦道:“相公生死未卜时,多得公主替我们打听消息,因一直在蜀中,未能谢过公主厚德美意,原是我与相公的不是,如今回京,因着房舍未曾修葺,一直忙乱,竟未能登门向公主致谢,反倒得了公主的礼儿,实在是羞愧。”

永安公主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虽然封为公主,却时时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又生在宫禁,虽然身份尊贵,却不如你们自在,能遍览这山河秀色,长日无聊,倒是非常欢迎许夫人来做客,与我说些蜀中的新鲜事的,若是带上孩子更好了,我原是最爱孩子的。”

宝如看她神色,便说了几件蜀中许宁断过的几桩奇案来,永安公主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时不时问上几句,仪态从容,吐字清晰,十分给人好感。

☆、第98章如此巧合

永安长公主和宝如说了一会儿话便笑道:“听宫里贵妃娘娘说您是个十分可亲的人儿,如今看来果然通透,看着竟不像这般年轻的人,倒像是经过了许多世事一般,见事明白得很。”

宝如含笑谦逊了两句又问:“贵妃娘娘如今过得可好?”

永安长公主道:“她前些年生大公主的时候伤了身体,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官家怜惜,十分眷顾,娘家哥哥听说也提了好几级,过年的时候我进宫,见她气色好许多,说话也同从前一样颇为爱笑,想必身子已是恢复了吧。”

宝如估摸着永安长公主的性情大抵是不会说人的不是的,只是她进京没多久听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说安贵妃如今专宠后宫,官家为她专门在京城郊择了出温泉的山下修建了汤池,兴建行宫以让她养身,又时常得以随驾出去打猎等等,听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想必受宠是真的,只是如今这般盛名,对她却没什么益处。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有人来请道是大长公主请,便微笑着起了身对宝如道:“我先过去一下,还请夫人有空可以去我那儿坐坐,定当布席扫室以待。”

宝如笑道:“敢不从命。”

永安长公主起身随着那女官走去不提,而直到黄昏,宋晓菡一直忙着迎来送往的操持,再也没找到机会和宝如叙话。之后几位公主换了胡服亲自下场打马球,宋晓菡作为媳妇更是要一侧小心服侍着,一些年纪大一些的夫人们则三五成群互相攀谈,有的抹牌有的投壶,有的插花有的赌着下边的输赢斗彩,也有不少夫人来与宝如攀谈,宝如坐了一会不免觉得有些厌倦,便想着回家去了,便让身边跟着的小荷下去问问许宁。小荷如今已是嫁了个香铺里的掌柜,却仍是要进来在宝如面前伺候帮忙着带孩子,银娘年纪渐长回乡去了,宝如身边已是换了几波丫鬟了,小荷如今也被下头的小丫鬟们叫一声荷娘子了。

过了一会小荷回来笑道:“大人说了几个老爷相邀去赏鉴一副真迹,恐要很晚,因都是知交,推脱不得,夫人若是乏了可先回家去。”

宝如笑道:“这一进京眼见着以后都是这等推脱不得的应酬了,罢了我们先回家去吧。”说罢起了身去和公主近身侍奉的女官辞行后才出去登了车一径回去。

车子摇摇晃晃,宝如端坐在车中一心想着心事,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她掀了车帘一看,正看到窗外一个巷子口伸了一面小招子,上头书着酥炸鸭掌四个大字,她忽然感慨万千,叫车夫停住车,带着小荷下了车道:“我这里走走。”

小荷不解其意,不过如今夕阳时分,街上人还稠密,料也出不了什么事,便让车夫停在路边,自己跟着宝如慢慢步入那家小巷子。

宝如走到了那专卖酥炸鸭掌的小店门口,那里热气蒸腾,卖鸭掌的王胖子仍是她熟悉的样子,白胖的脸上笑盈盈,脖子上搭着毛巾,生意十分好。不少人路过会买上一荷叶包的鸭掌带走,这家鸭掌用油炸过,然后用秘制酱汁焖至酥烂,汁水酸辣香美,当年许宁就爱吃,几只鸭掌就能下一大碗饭,那会儿他们拮据,宝如花了很多时间才摸出了最合适的酱汁配料,丁香、大料、陈皮、乌梅酿出上好酱汁来做,只是有些费油。这家还会用猪油网包了鸭掌炸成鸭掌包,也十分好吃。

这里正是当年她和许宁刚刚入京的时候住的城西,到处都有着好吃的穷人的小吃,宝如停下来让小荷去打包买了一打鸭掌,又慢慢一路走了进去,一路上顺手又买了从前爱吃的醍醐饼、雪花酥、玉带糕,还有狮子糖、芝麻糖、锤子糖、杨梅糖,每样都拣了好几块包在一起想着拿回去给淼淼尝尝,小荷开始还只是帮忙拿着,后来就苦着脸道:“娘子,你买太多啦,平日不是不许大姐儿吃太多糖的么说怕牙齿坏,这些糕点今天吃不完放着要坏的,再说了很多你自己都会做的。”

宝如才醒觉自己着实买得有些多了,没法子,她一路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便想起前世往事历历在目,那会儿虽然许宁才入了翰林生活拮据,却待她还算温和亲近,虽然爹娘对许宁没有好脸色不肯受他奉养,却也总还叫自己好好和许宁过日子生下孩子继承唐家香火,那时候一切都还没走到最糟糕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日子都还能过好,回顾起来,住在这甜水巷里的日子,居然是前世难得的唯一温馨回忆。

她笑了笑不再买东西,却慢慢走到了巷子东头那熟悉的桐油乌木门前,驻足去看那旁边的墙砖,门边数过去第三块的砖头是松的,门槛下头长了一簇婆婆丁,有嫩嫩的黄花开着,旁边有已经吹走一半的绒花。

她凝眸看着那花,感觉到了一阵错位的恍惚,真奇怪啊,这些东西和从前都一模一样,连花都是自己记忆中的开法,自己却和许宁完全不一样了。

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头上扎着红绒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铜板,奇怪的看了宝如一眼,想是买糖的心占了上风,哒哒哒地往糖铺子跑了过去,宝如凝视着那女孩子一路跑出去,心里恍然若失,又缓缓走到了巷子另外一端,这儿有一口水井,因为水甜,所以大家叫这巷子甜水巷。

暮色已经降下,水井边却有个男孩子正在呜呜咽咽地哭着,宝如又是一阵恍惚,走了过去,喃喃问道:“你怎么了?有甚么伤心事?”

那孩子抬了头,两眼哭得通红,五官清秀,看起来却已有十三四岁了,只是身子瘦小所以蜷缩在井边哭的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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