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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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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领头的据说是卫国的一位公子,听闻了祖章的提问后,着实一愣,复而皱眉道:“尊驾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
祖章挥了挥手,命身旁的侍童将写好了谜题的竹简分发给了在场的男女学子们后,有气无力对那位领头的卫国公子道:“你可能答出,还剩多少粟米?”
卫国虽然是个羸弱的小国,可贵为公子岂会做过买卖谷物的俗事?这一时间只觉得三道大门的侍卫实在可恨,无事克扣商贾的粟米为何?他只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嘴也掰算不出个数来。干脆将手中的竹签扔甩到一旁, 愤然道:“尊驾因何顾左右而言其他?今日强迫我等与女子同席应试是何道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若是不讲明白,便掀翻了你鬼谷的讲坛!”
祖章突然咳嗽了起来,干瘦的身体剧烈的摇晃,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众人都觉得肺子一阵疼痛。
就在这时,这老叟总算是咳出一口浓痰直直朝着那卫国华衣锦衫的翩然公子喷了过去!
刚被三个刮油侍卫弄得有些眩晕的公子一时毫无防备,虽然尽力往后一跳,还是沾染了些。卫国公子只气得手指晃动,冲着身后的侍童高声呼喝:“剑在何处?剑在何处?劈了这厮!”
这时老头突然如吃了回转神丹一般,突然瞪圆眼儿,尖利着嗓门破口大骂:“这等考验谷内稚龄小儿之题都答不上来,还敢自称丈夫?能投拜道鬼谷夫子门下的无一不是人中的顶尖,头脑若不伶俐,如何能领会恩师的玄妙精讲?你连这入谷的第一关都答算不上来,也配担心是否跟女子同席?
我若是你,当以袖遮面,一路缩颈屈身,自出谷去,好好用心多食几碗粟米,长出些齐全的脑筋再来丢人显眼,与妇人一较短长!”
时人注重道义。那老者虽然无礼以极点,但是毕竟是位年高长者。听闻有投拜贤士的学子,被夫子当众唾面试炼,若是能不躲不闪,含笑忍之,唾面自干,当真是传世佳话,品德贤良的表率。
可是方才那位公子的表现却大失了分寸。本就是前来求学,却厉声高喊,更要拔剑相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修养德行之人。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一位赤衫男子突然开口道:“春三月,卫国公子臼求师鬼谷,不得谜题要义,愤拔剑欲伤人……”就在他开口时,一位同样身着红色深衣的男子在一册书简上飞快地记录下他所说之言。
在场有些见识的学子这才注意那二人,顿时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色乃是周王室的国色。这两位男子皆身着的周王室礼服,发髻上插着的正是流行于王室,史官特有的铁笔乌簪。
“那人我认得,乃是天子身旁的近身史官,若是被他记下,只怕是要载入官史,遗臭万年!”
有些士卿出身的学子曾经随着父亲去天子之地朝拜,竟然一眼认出的那开口男子的身份,顿时让在场之人惊得屏息凝神,犹如天子亲临,正襟危坐,不敢再妄自私议。
如今虽然周天子式微,可是王室积威犹在,不然赵魏韩三家分了晋国的乱臣贼子也不会眼巴巴地跑到京中,恳求周天子的正式分封侯位了。是以天子史官的秉笔直书,不能不令人忌惮三分。
但凡出入鬼谷者,都有伟大抱负,可若是一个不谨慎,被史官们捉了错处记录在册,是鲜血都洗刷不掉的污点了。
所以等那卫国的公子臼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那脸儿已经苍白一片,身子晃了几晃,茫然而无助地望向四周。
可是这时再看,几个先前跟着他站起大声抗议的学子们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坐下,一个个异常认真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竹签,用毕生的精力与三位贪赃的门官掰算着升斗粟米。
鬼谷夫子实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是初试学子罢了,竟然能请得王室史官润笔记录。若是能投拜到这样的夫子名下,何愁不开创一番让人艳羡的伟业?
不多时,便有人坐过来对着那傻立在席上的公子臼低语几句,那方才还骄横的公子不知为何,竟然一脸的如丧考妣乖顺地跟着来人灰溜溜地出了溪园。
而他所坐的席位立刻被人撤下,众人心内明白他从此无缘鬼谷的精妙了。
顿时,整个溪园里安静极了,每个人都在皱眉演算着竹签上的谜题。
这算数一门的要义,不是时下人人都可领会的,就算是饱读诗书之辈,也有分掰不开几根手指数的。这谜题甚是玄绕,推算不上来者,大有人在。
莘奴也是其中一个。父亲重文,却不好算数,连带着她也未曾精习这一门。加之这数年来一直被拘禁在后院内,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实在不逊于方才那位卫国公子。
于是这十根纤细的手指来回扒拉了一遍,还是不得门道。
可是她身旁的那位妫姜却一脸的从容,从拿到竹签起,便单手捏指头,轻轻点按手指关节,不多时,便轻松地收回了手,安然地端坐在席上。
她不再推算,却也并没有急着起身,反而是等着男学子那一方有四五个人起身递交了答案后,才慢慢地提起笔,在竹签上写下几个字,再交给身旁的婢女由她代为递呈上去。还真是不显山露水。
那祖章看了妫姜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代表初试通过的铜符递交给了妫姜的婢女。
不一会张华也递交了答案,一脸喜色地换来了一块铜符。不多时,溪园里的人走了大半,有些是通过了初试,有些则是铩羽而归,因为给出了错误的答案,与那卫国的公子一样被撤了席子,立刻打包出谷去了。
最后,女席这边只剩下莘奴一人未交出答案了。她手里的竹签已经被手上的汗液渲染得有些模糊了,正午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她的身体,连带着纱帽后的脸颊都有些微微发胀,可她依然一动不动,紧盯着手里的竹签……
不过有一处地方,阳光照拂不到,却是清幽得很。
在溪园不远处的半山上,有一处树荫掩映的凉亭。一身玄衣的英俊男子悠闲地半卧在席上,在树荫的缝隙间,毫不费力地看着山下溪园的情形。
刚刚送来极品玉饰的白圭恭谨地正坐一旁,小心地看着男人的神色道:“恩师既然要赏莘奴一些恩宠,为何不出些简单的谜题?若是她答不出来,岂不是卷拂了佳人兴致?”
王诩用修长的手指夹捏着手里的通透的玉坠,漫不经心地看着花纹成色,过了半晌才道:“就是要卷拂她的兴致……你的妻妾虽多,却都是驯良可人的。当是不知,好强不驯的女子,一味‘投其所好’只不过是宠坏她罢了。倒是要让她知道,究竟天地有多高,她又是何等的斤两!投其所好?不若让她自知其短!”
这话里的残酷,让白圭微微一抖,心知自己虽然心思玲珑,却到底还是托大,猜错了恩师的心思。
可是这心里,很是同情那位在阳光下炙烤的丽姝。好好的一个聪颖女子,偏遇到家主这样乖戾性情之人……
就在这时,一直未动的莘奴,突然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若有人问,那史官记录的这段历史在哪,狂仔答:被万恶的秦始皇一把火烧掉了捏~~~
第22章
许是在烈日下站久了的缘故,她起身时有些微微打晃,启儿在一旁连忙扶住,才算是稳住了身形。她吸了一口气,径自来到祖章的面前,微微施礼后,便跪坐在他的面前,轻轻将自己的纱帽掀起一角。
那章祖掀起眼角的褶皱,看清了莘奴的脸,微微皱了下眉,复又垂下眼皮,看起来是认出了来者乃是前师的遗女,他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是来交答案?”
莘奴摇了摇头,低头恭谨地问道:“有一事相请,不知章老可否答应?”
章祖闭眼道:“何事?”
莘奴低头看了看章祖手里揉捏着那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在他的身旁还有个小布袋,里面显然有更多的木棍……
“可否将您手里的木棍给我一用……”
这话竟让章祖略带诧异的睁大了眼儿。他手里的乃是自己新近改良出了的算筹,根据横竖不同的摆法,就算演算千军万马也不废吹灰之力。所谓“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若不是通晓一定的法子,是不会运用的。
可是眼前这孤女却开口借这算筹,难道她会这算筹的诀窍不成?真是让人诧异!
章祖沉吟了一会,伸出干枯的手将那整袋的算凑递给了莘奴。
莘奴接过布袋时,顿时略松了口气。低头向章祖道谢后,起身返回自己的席上。
紧接着便看她讲布袋里的算筹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大致看了看数量,大概是觉得不够,干脆一伸手毫不犹豫地“咔吧”一声,将那些木棍分别折为两段。
章祖也是没聊到这孤女使用起算筹来竟是这般别致的用法。顿时心疼的哎呦了一声出来。
可是莘奴却顾不得许多了,眼看这讲坛前的焚香将灭,若是再演算不出,只能是被迫撤席。她不想回去看王家竖子那张嘲讽似笑非笑的脸,便只能尽量推算出答案。
既然手指算不出,干脆借用木棍,一段为一斗,从内门开始,依次增加恢复,直到推算到外门为止。
这是其笨无比的法子,却也最可行有效。
其他的一些学子隔溪向往望,看到她借助木棍推演,也有些茅舍顿开,四下张望,也想要找寻到可以借用的东西。
奈何整个溪园以青石板铺地,到处都是干净平整,竟然连细碎的石子都找寻不到几块。有些人急了,竟然咬着牙拔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来,充当计算的器具;更有些人扯起了衣襟撕下碎布条以方便推演……
章老祖这下没法再淡定地闭合双眼作入定状了,只能嘴角抖动地看着满场扯头发拽衣服的蠢才,再一脸怒容地望向那个始作俑者。
精心改良,长短都有讲究的木棍已经被毁得彻底。莘奴推算了一遍,瞟了眼快要燃尽的香这才提笔飞快地在竹简上写下答案。
当递交竹简时,燃香正好熄灭。
章祖瞪眼看着莘奴写下的答案,低头不语,一脸的阴云。莘奴心内顿时忐忑,一时不知自己到底是有没有算对。
终于章祖点了点头,一旁的书童便将代表通过的铜牌递交到了莘奴的手里时,莘奴终于长长出了口气。面带喜色地起身出了溪园。
当整个溪园的学子全都散尽时,那章祖终于破口大骂:“蠢货!十足的蠢货!算筹是这样用的吗?原本以为老子就够冥顽不灵,没想到女儿更是狗屁不通!”
一旁还未走的史官这时瞟了一眼莘奴交上的竹简,缓缓开口到:“春三月,鬼谷章主持初试时,为前师之女徇私舞弊……”
章祖一瞥嘴,心知方才这太史舒应该是看见了那莘女写下的答案,也看到了她明明答错,自己却还是发放了铜牌情形。
不过他倒是一脸泰然,冲着那一脸正色的史官讽道:“老朽又不入仕为官,哪里劳烦你这王室太史记录?”
太史舒微微一笑,道:“恩师委你以重任,你怎可徇私将不入流之人选入,这样岂不是折损了恩师之威名?”
章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原本也是个聪慧以及的孩子,方才我见她推算的过程大致可行,可惜太过心急,算错了两个数耳……”
太史舒与这章祖乃是老友,知他乃是面冷心软之人。当年莘子虽然不太赏识他,可是毕竟一日为师,面对他留下的孤女,自然是心存照拂之意。
当下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道:“这事,某不敢欺瞒恩师……”
章祖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脸心疼地收拾起那满席折断的算筹,头也不回地离了溪园……
当莘奴握住铜牌一路步履轻盈地出了溪园时,在一旁守候的张华连忙过来,看到莘奴手里的铜牌时,欣喜道:“姐姐也通过了,真是太好了!”
前来应试的八女中,除了两个人算错淘汰外,余下六人通过了初试。
那姬莹也通过了,此时正款款向站立一旁的妫姜走去,一扫之前的冷淡,微笑着道:“妫姜姐姐,我可是看见你一早便算出了,没想到姐姐这般神算,只单凭一手便可推算,不知有空可否讨教一二?”
张华听了,也一脸艳羡道:“我也是口沾唾液,在石板地上演算算筹这才算出十斗九升有余,妫姜姐姐竟然指算即可,当真是厉害!
众女说得高兴,可是莘奴在旁听得却是脸色苍白。方才张华说出的答案与她的根本不同!可是未见其他人反驳,可见她们算的数字是一样的……那么,便是自己算出的答案根本就是错的!
一时间莘奴的脸色一变,手里的铜牌顿时如烙铁一边,灼烧得手心发痛。
她心知定然是自己算错了,可是那章祖不知为何,竟然对自己网开一面,难道……是王诩的授意不成?
想到这,心内的羞愤顿时满溢。她婉言谢绝了张华一同进食提议,向启儿问明了章祖的住所后,便移步朝他的宅院走去。
可是还未及走到,便远远看见王诩身旁的书童引领着章祖朝着王诩的书房前行。
莘奴心念一动,也远远跟在后面可是入了书院的戒罚亭便不得入其门。
这戒罚亭在鬼谷中人看来,闻“亭”色变,往往是犯下大错之人才到这里领受戒罚。
现在章祖被带入戒罚亭,原因肯定是方才的那场初试有关。
莘奴正要举步前行,却听身后有人道:“还请止步于此。”
她回头一看,来者正是王诩的爱徒白圭。
此时的他卸下了魏国士卿长衫,一身素色的便装,倒是有几分洒脱之意。
他看着莘奴的神色,便知她已知情。当下说道:“你要如何?”
“自然是跟家主说清,莘奴不才,不必让他人受过。”莘奴答道。
白圭却摇了摇头:“故人有照拂之意,你自当领情。再说鬼谷选试非同儿戏,不可朝令夕改。你在此处也是无益,若是真不想辜负故人,不若去准备复试吧!”
白圭是何等的人精儿,一句话便将莘奴的心内的疑惑尽解了。
章祖网开一面,乃是照拂故人的情谊。虽然莘奴的过关有作弊的嫌疑,可是章祖毕竟是鬼谷中的老字辈,家丑不可外扬,只能将错就错。而初试这般侥幸,复试便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若是再有鬼谷中莘子的故人想要给她暗自留情,那么今日领罚的章祖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这话里的意思压得莘奴有些抬不起头,她微微颤抖着嘴唇刚要说些什么,白圭又慢慢地说道:“你如今也长了几岁,不可再如小时一般任性妄为,一心认为如今谷内之人都与莘家为敌……莘子虽然已经仙逝,可是他的好,众人也是记在心头,自当适时回报。
可是这世间的是非曲直,并非的‘好坏’二字一语能评说的。你总是这般倔强,却又貌美而无父母庇佑,又无安身立命的本事,就算谷主真的放你出去,你又能怎样?与其这般,倒不如学会一个“柔”字,如水一般,皆可徜徉江海,又可安卧沟渠,领受了他人的好意,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再图他法,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话点到这,便不可再说下去。对于向来不爱管闲事的白圭来说,今日起了些怜悯之心,这般指点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莘奴能不能听得进去,就不是他所能操心的了。
白圭离去后,莘奴站在戒罚亭外许久,隐约能听到皮鞭抽到皮肉的闷响声。
她的眼底隐隐有些发烫,泪意下一刻便要涌出。直到章祖在仆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戒罚亭时,她连忙跪伏在一旁。
可是章祖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干瘦的老者只是微微闭合双眼,嘴里似乎自言自语地冷哼一声:“大好光阴这般虚度,也难怪是个不成器的蠢材!”
说完在仆役的参扶下径自艰难地离去了。
莘奴立在原处,呆立许久。她本是激愤而来,可是回来时却有些魂不守舍,一时心内烦乱。
就在这时,启儿过来小声说,家主吩咐她去准备今晚的晚食。
王诩爱食肉,服侍他起居的莘奴虽然不善庖厨,但是却很会煮羊肉,是以偶尔她也要下厨洗手做羹汤。
莘奴起身回了后院,已经收拾干净的羊排被斩成了小段。将一旁去了肉的羊骨头一起投入鼎内熬汤,再将切好的羊排与羊肉投入汤锅中煮。羊肉煮熟后捞起来沥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滚开水里一氽,再倒入汤碗中,冲入雪白的羊汤水,撒上碧绿的葱花,香气四溢的羊肉汤就做成了。至于羊排也要捞起,码放在竹盘上,沾取姜末酱汁食用。
当莘奴将是食盘端入书房时,王诩正在院中操剑练功。
玄色的长衫在剑气里微微抖动,手腕翻转间,树上的桃花偏偏跟着一同盘旋飞转。散落在他披散的乌发之上。现出与平日的文雅不同的英气。
王诩眼角的余光自然瞟见了立在院子门口的的莘奴。
如今伊人袅袅,不再是小时的娇憨可爱。
不过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旧时的模样。彼时尚且年幼的她是最喜看他在竹林修习武艺的,常常忘了食饭,一看就是半日……
每次他都对那小小的孺慕者视而不见,只是休息的间隙,任着她如奶狗儿一般蹭过来,一脸艳羡地伸出小手指点蹭着剑柄上的花纹,又小心翼翼地挨坐在他的身边,鼓着肥嘟嘟的小脸问东问西……
那时的他甚是不耐,可是如今竟有些怀念起那般的年少时光……
当收起最后一招剑式,满地花落,莘奴这才端着食盘踏入院中,入了书房开始在小案上布菜。
许是方才被炭火灼烧,她的眼角尚且带着一丝红晕,仿若燕脂晕染过一般,一双素手端着奶白色的羊汤,眉宇间有着遮掩不住的低沉。
王诩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这般略显萎靡。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却要靠故人通融才可如其他稚龄少女一般通过初试,更是连累了他人遭受皮肉之苦,这心内的打击,恐怕比亲自责打她一顿都来得刻骨铭心。
“你已经加了三遍了……”他淡然对跪坐在小案一侧用铜勺舀着作料的莘奴开口语道。莘奴这才恍惚回神,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你已经加了三遍盐……”咽下了口内的咸汤,他自倒了一杯清水漱口,又对莘奴补充道。
果然如他所说,待她回过神来,都可以看见碗底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盐粒。
莘奴沉默了一会,起身准备再去重新盛一碗过来,却被王诩握住了手臂,一把扯进了怀里。
“哭过了?”王诩轻轻地撩开她颊边的碎发开口问道。
莘奴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又是这副倔样子……王诩的眸光转冷,伸手将她推出了自己的怀中,说到:“去,再盛一碗来。”
对于他的这种冷热无常的态度,莘奴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被推得一趔趄后,她并没有如获重释一般起身离去,而是重新起身,又咬了咬嘴唇,磨蹭着重新跪坐在他的身旁。
王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又重新挨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滴点击了铜碗,斜眼看着身旁垂着头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对狂仔有爱的支持,有了你们,狂仔狐一如既往努力更新,一会二更~~咩
第23章
许是要开口之言太让人羞怯,那眼角的一点红慢慢地晕染得整个脸颊如晚霞映照一般。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三日后复试,要考文史,恳请家主能借些书籍与我……”
这番请求,却是耗尽了莘奴所有的矜持自尊。从父亲去世以后,她便跟王诩别着一股气儿,无论何种情景,从不肯主动跟王诩索要东西。好也罢,坏也罢,恩宠与耻辱更是坦然受之,鬼谷新任家主给的,她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是作为苟活下来的莘家女儿最后一点坚持!
所以当初她想要看书,也从不肯跟王诩开口,只是自己一个人去书房偷拿,再偷偷的送还回来。这等别扭心思,王诩如何不知?竟是跟一个无知少女杠上了一口恶气,以至于书房内的铜锁大箱是越来越多,铜锁的斤两也是越来越重!
如今,多年的小顽石竟然有些长进,扭捏了一个晚上,到底是开了一道裂口。
莘奴开口后,却并没有听见王诩的回答,她心内一沉,懊悔得无以复加,只能慢慢地抬起头,却看见王诩正端着那碗能咸出胆汁的羊汤,就着新烙的麦饼一口一口地喝着。
待得一碗喝完后,他大口地咬了一口麦饼消散一下口内的咸意后,对莘奴道:“除了看些史书,还要再修习些烹饪的秘籍,这汤真是太难喝了……”
本以为会被百般刁难,可是王诩却轻松地吐了口,待他吃完了晚饭后,王诩便命书童带着大串的钥匙入书房开箱,任凭莘奴拣选。
面对如山的书简,莘奴心知时间有限,就算三日不寝不食,也看不完这么多的书海。她问明了书童后,单拿了王诩新近亲自撰写的三篇时论,还有近十年来魏齐秦赵四国要史。
选王诩的著作是因为寻遍诸侯,再无一人能如他一般通晓时局。而选择四国,倒不是莘奴熟谙四国的政务,而是因为鬼谷的得意弟子俱是在这四国之中。
王诩心机何等深沉,既然得意的弟子俱在这四国,便说明四国四国的实力不俗,均是有问鼎之潜质。可见这些国史一定是考试的重点。
至于只选择近十年的,是因为鬼谷近年来栽培弟子注重实效。像雅音琴律一类,俱无人修习。所以在选拔弟子时,拣选的也应是通晓时事的,像那种如父亲一般沉迷于周公历法的守旧之人,想来王诩也是不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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