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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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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我听芳姐姐说,你嫁进来时,便是那银票都有那么厚厚一叠。”祝慧真见她不语,这些时日被赖云烟左推右阻不帮她对付魏母的火气一上来,口气便失了分寸。

“慧芳与你说的?”赖云烟好笑地看向被她让了多次的祝慧真,小姑娘都生了孩子了,还是没弄清她是仗着什么在魏府立足,她笑望着她云淡风轻地道,“弟妹怕是记错了,慧芳那等人物,便是说别人的不是都有辱她这种仙子一般的人的口舌,何况是说道银钱这种俗物之事,你这话万万不可传出去了,要是被人知晓了,你们祝家的老少还道有人在辱你们家出来的岑南王妃呢。”

这种有辱王妃名声的事,杀个人都不为过。

她这话一出,祝慧真脸当下就白了。

君子最忌谈钱财,何况是她们这等大家闺秀,谁说钱谁就是俗气,她刚为了暗喻她小气,一时之间就把话说了出来,这时悔之晚矣。

“是我记错了。”她立马道,“烟姐姐切莫怪罪。”

这话不能传到娘家去,若不然,老祖宗定会生气!

一想到此,祝慧真的心都像被人拧住了似的,说罢话后,她眼睛紧张地看向了赖云烟。

“是记错了就好。”赖云烟瞥她一眼,就转过脸看着此时亭外的风景,随意转过话题道,“这深秋一过,天气就冷了。”

祝慧真低下头,低声附和,“可不是。”

说罢,她又微抬了下头,小心地打量着脸上分不出是笑还是未笑的赖云烟,头一次觉得她这个大嫂根本没有她先前以为的那样简单天真。

**

魏瑾泓这两天都未回府,一回府听闻了魏瑾瑜的事,听后就回了修青院,见赖云烟在窗子前边吃着果子边看书,他顿住了脚步。

不多时,丫环与他请过安后,皆纷纷退了下去。

他立在原地想了良久,也未想出要如何开口。

说他会让瑾瑜过来与她道歉,这话说出来,她肯定会觉得好笑。

碍于他这长兄的意思过来道歉,他的弟弟,会把他们两人都怨上。

她知他会吃力不讨好。

再遥想当年家里人给了她难堪,她给他递梯子而下的那些事,许是……真是委屈了她。

她确实什么都未得到。

魏瑾泓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抬眼朝他礼貌地笑笑就又回过了头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他转过身,盘腿坐在了此时风大的廊下。

他们之间现下就是死局,无论他怎么想靠近她,她都坐于他接近不了的远方。

59最新更新

十月的天气渐渐变冷了下来,魏府内落叶纷纷;仆人来不及打扫的偏僻道路上;枯叶把地面埋了;脚一踩上去;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赖云烟踏过几条落满了叶子的小道,又折返回去;另挑了一条没踩过的飘满了落叶的长路慢悠悠地走。

她一直都甚喜在园中散步;上世在离开魏府;头几年试着静心的那几年里,她就看着这些春去冬来;从萌芽到衰败的花草树木,让自己学着去观赏它们的每一种姿态,渐渐的这心态便随着它们的冬去春来变得从容了起来。

而每到秋天这种众多植物枯萎的季节,她也都会有一种老朋友明年见的感觉。

想着它们明年春天里会长出嫩芽,然后逐渐长成勃勃生机的丰盈,也就不觉得这枯叶丛丛的萧瑟会有多苍凉。

说来,在独守庄园漫长的时间里,她是从很多事情中学会怎么自得其乐地陪伴自己,到后头那几年,她确是过得颇为安然的。

重活以来,反倒是与魏大人的日夜提防与针缝相对,把培养多年的心境毁了近一半,把戾气重勾了上来。

赖云烟又来回走了几趟,这时秋虹匆匆过来,道,“大公子来寻您来了。”

她抬眼,没见到人,问道,“走到哪了?”

“秋意阁。”

赖云烟转身,往亭阁的方向走去。

没有几步,她刚转了个弯,从小石板路转到大石板路上,就见到沿阶而下的魏瑾泓。

“您找我?”赖云烟朝他走去,笑道。

魏瑾泓在原地等她,等她走到他身边,就默然沿阶而上。

“去给娘请安?”小厮在阶梯前的亭前向她鞠躬请安,赖云烟朝他们轻颔了下道,嘴里问道。

“嗯。”

“娘昨日说了,让我们在院中用过早膳再去也不迟。”赖云烟说到这,要笑不笑地看了魏瑾泓一眼。

魏瑾泓不语,等她进了亭中,见她坐下,他挥袖让仆人退下后,才开口道,“等会随我去给爹娘请安,随后与我回趟你娘家。”

“我娘家?”

“岳父大人有请。”

“请我回去?”赖云烟哑然。

“嗯。”

“一大早就有人来请了?”

魏瑾泓再次颔首。

“一大早就来了,是出事了罢?”

“说是昨晚胸闷气喘了一阵,想叫你回去看看。”

赖云烟坐在铺了厚垫的石凳上,静想了一会,这才张嘴淡道,“那给爹娘请完安就去一趟吧,也是时候给我爹请下安了。”

说完她起身,下台阶时,她的裙摆过长,被风扬起,勾在了掉了叶子的矮树丛的枯枝上。

她正回过神,侧头去看,却见魏瑾泓轻腰下弯,一手拿枝,一手拿裙,仔细且准确把勾缠挣脱开。

只片刻,他的眼便从树枝上转开,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裙摆,再伸手把她裙尾沾上的那几片枯叶摘了下来,随即那手利落潇洒地一扬,把长长的裙摆扬起绝美的弧形,轻轻扬场地落了地上。

赖云烟垂着眼睑,看着自己那绣着青鸟的长裙垂在了地上,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了眼,往前走去。

魏大人现在确也是不比当年了,她来往的亭阁中石桌上总搁有热水热帕,便是石凳上都绑了厚垫隔凉,只可惜,她早对他无绮念了,若不然,谁能不对这样为人费心的玉公子心动。

这一天早间魏景仲正在正院,两人一道向他们夫妇请完安,赖云烟说到要回娘家,魏母便轻柔地道,“那我让管家备上几盒药材,你且捎去。”

“让娘费心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应该的。”魏母朝她颔首。

“早去早回。”魏景仲忙于去书院,说完此句,就起身叫老仆准备马车。

他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与魏母道,“把那瓶御赐的养生丸也捎去给亲家。”

赖云烟闻言忙起身福礼,不等她抬头,魏景仲就领着他的老仆和小厮走了。

“听到你们爹说的了,早去早回。”魏母吩咐完管家,转头又对他们笑道。

魏瑾泓闻言脸色一柔,朝他母亲微微笑了一下。

魏母看到一怔,随即,她的笑更显温柔起来,嘴里的叮嘱更是切切,“今日风大,注意着些,别往那风大的地方去。”

“是。”魏瑾泓眼睛微动,黑眸在那一刹那闪出了耀眼的光,整个人在那一刻绽放出了就似在太阳底下折射出光芒的白玉的光彩,翩翩如仙君。

魏母的眼光便越发的柔和起来了,赖云烟轻瞥一眼就低下了头,让这母子交流感情去了。

上世她就已经完全明白,在魏瑾泓这种人眼里,母亲万般的不是都是是,妻子的一点不是那才是天大的不是,便是妻子有道理,也想都不用想他会站在道理的一边。

这就是这世间的孝道,赖云烟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只是她上世因此吃过的亏,这世魏大人还是少跟她重来那套就好。

她是他魏瑾泓的娘,可不是她赖云烟的娘,他替她收拾烂摊子那是他的责任,可别老想拖着她再下地狱,她想这两年多,他足够明白这个道理了。

**

魏瑾泓陪着赖云烟进了赖府,赖震严在门口迎了他们,等进了门,苏明芙在第二道门口迎了她,这时魏瑾泓随着赖震严走在了前面,姑嫂俩便带着婆子丫环走在了后面。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人远了,苏明芙挥了一下手,赖云烟也回首朝她的人轻颔了下首,她们身后的人便齐齐停了脚步,待她们走远了几步,她们才跟在了后面。

仆人离得远了,苏明芙便开了口道,轻言道,“大夫说胸闷这事可轻可重,最忌病人心情沉郁,家人还是万事顺他的意,莫惹他生气的好。”

赖云烟听了眼睛微瞪,哑然失笑。

万事顺他的意?那他要他们死怎么办?

她这个父亲,还真是会病,病得恰到好处。

她要是惹他生气,要是气出个好歹来,那她就真真是不孝女了。

“云烟知晓了。”赖云烟应了一声。

“昨晚吃了几剂汤药,睡得也不沉,现下听你们来了,便又坐了起来……”苏明芙轻声地道。

“嗯。”

“今日可会留在府中用膳?”

“要听我夫君的意思。”赖云烟轻声地答。

苏明芙看她一眼,嘴唇微抿了抿,等走到正门前的一道空旷处,她轻声地道,“现在爹爹的院子里全换了人,有好些是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便是那扫地的仆人,也都是未曾见过一眼的。”

赖云烟闻言嘴角也微抿,她轻轻地颔了下首,示意知晓,便不再开口言语。

等进了赖游的主院,赖云烟发现兄长与魏瑾泓都站在正门口等她们。

走近后,赖云烟的眼睛直接看进了魏瑾泓那幽黑的眼底。

帮我?

在那一刻,魏瑾泓朝她颔了下首。

帮。

随即,两人若无其事差开眼神,赖云烟走到他身边,嘴角挂起了轻柔又疏离的微笑。

**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女儿见过父亲,父亲万安。”

两人见过礼,这时赖震严夫妻也朝赖游施了礼。

“起,贤婿多礼了。”捂着胸口坐于床前的赖游轻咳了两声,他现下两鬓已发白,目光半闭,看得出有几分憔悴之态,但因保养得宜,脸部还是不显老。

平日他看来,也只是刚到四旬之态,现在就算加上他头发两边的白发,再加上憔悴之容,也没催老他几岁。

怎么看都不像将死之人,赖云烟心里哀呜,很是为自己与兄长悲叹。

他们怎么对外人心狠手辣,却是真不能用狠毒的法子把赖游弄死。

自古只有为父者清理门户的事,为人子女的要是毒杀亲父,哪怕名目再好听,这当子女的都会被人千古唾骂,骂到只余谁也不知道父亲缺德,只有子女缺德的记载。

她没那个胆干这等事,她那个兄长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们就悲剧了。

现在,连气死他的法子都不能用了,赖游断了她的这条路,还装病准备拿这个算计她。

对她这个城府太深的老狐狸父亲,赖云烟站于他的床前,真是抬头多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她可不觉得在他的地方,她能算计得过他。

她老实地站于魏瑾泓之后,在赖游问完魏瑾泓几句魏景仲与书院的事,又叫兄长夫妻退下后,她就听到了赖游对她不耐烦的喝斥声。

“是不是我不叫你回来,你就要到为父闭眼之日才回来看我一眼?”

“爹爹,”他一发狠,赖云烟也发了狠,在袖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掐得骨头都疼了,这才悲痛地啼哭了出来,“爹爹何出此言?”

说完,就跪在了地上抽泣了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您老切莫为着我生气,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女儿也不活了。”

赖游一听,瞪大了眼,看着他这能说会道的女儿,本半躺在床枕上的他腰都微微挺直了一些。

60

赖云烟低低地抽泣;好一会;她才闻那床上的赖游悲叹地道;“罢了;罢了;是我不曾对你用心;如今你……”

说到此,他就止了声。

赖云烟抬头;眼中含泪悲泣地看着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上世她可能还被老不死的这句话给蒙住,可这都是第二世了,这世她又不是不想要这个父亲,可她还是怎么做就怎么错;她兄长对他再怎么忍让讨好,他还是无动于衷,现在还想让她相信赖游真对他们兄妹心生悔意,那真是不可能了。

“我儿……”赖游这时闭着眼,他亲昵地称喊着赖云烟这个女儿为“我儿”,嘴间同时叹道,“以后如若有那空闲,便回来多看我几眼罢。”

“爹爹……”他悲叹,赖云烟更是痛彻心扉地悲泣出声,叫得一旁的魏瑾泓眼皮不自禁地跳。

这女人,真是够了,太会装了。

哭得伤心欲绝就像下一刻就可断了气,可是什么话都别想从她嘴里得到,尽叫一些没用的。

他抬眼,见她哭得连鬓边的发都散了,红唇黑眸都蒙了一层悲意,他强忍住了才没皱眉,转头对床上的赖游轻道,“岳父大人,您现下有病在身,切勿忧心。”

“是我以前对她不住。”

见他说完此句喘气不稳,魏瑾泓想也没想就转头朝门外冷静地喊,“叫大夫进来。”

赖游伸手拍胸的手因他的喊叫微微一停,但只停了一下,他就捶着胸大咳了起来。

赖云烟见状,心里冷哼了一声,嘴里则痛哭道,“爹爹莫悲,您要是死了,可叫孩儿怎么办,那些不知道的,要是都道是您因曾对我之事忧心而亡,女儿这一生真是没法见人了。”

赖游原本是装咳,听到她这话,一时气岔,这下可真是大咳了起来。

待大夫急忙进来,又是忙敲他后背,又是灌水,这期间,那孽女都在其后帮手,最后赖游真怕被她拍背被拍死,忙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却把她推倒在了地。

随后,就听她在地上哭天喊地,“老天爷哪,父亲厌我至此,我还是死了算了,去见我那薄命苦命的娘,也好过在这世间被爹爹厌弃。”

她喊得他心惊肉跳,下一刻,他听到下人的急呼声,一睁眼,见她往他的床柱子上撞来,赖游一口气又没憋好,生生断了一口气,差点把气都嗝断。

他看着她被下人拉住,然后被魏瑾泓抱住在怀里抚慰,这时进来的她的下人跟着长子的那些下人跪下地,围着她齐齐尖叫啼哭,劝她不要去死,这把赖游气得额上青筋猛烈地鼓动了好几下,真昏了过去。

昏死过去之前,他还听到她尖利的声音在喊叫,“天哪,爹爹这是要逼死我,我还不如死了去见我娘的好。”

她这一喊叫,赖游脑门心刺疼就像被细刀子钻,最后的念头就是醒来的时候,千万别让他见着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商门之女。

**

午间赖云烟跟着小嫂子吃好午饭,还没听到赖游醒来,她便还真是不走了。

下午她又等了一会,赖游叫了魏瑾泓进屋,不多时,魏瑾泓出来对赖云烟道,“岳父大人说你有心回来看他是好的,他心中甚是欢喜,说你日后再有空闲,便多来瞧他几趟。”

赖云烟拿帕挡眼假哭,“可若是欢喜我来看他,妾身这都要走了,父亲大人怎么连见我一眼都不见?”

再见你一次,哪怕就一眼,怕是都会被你气死。

魏瑾泓强忍住了冲动才没讽刺她,他静默了一会,才道,“回罢。”

见她又当着下人的面嚎哭了几声,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他果断地撇过眼,不再去看她的惺惺作态。

有时他甚是想不明白,为何前世的江镇远会为这样一个心肠不善,举止矫揉造作的的弃妇连命都可舍弃。

他明知她不是个讨人欢喜的女子,有时心恶起来,便是那恶鬼都要退避三舍,那样一个隐士大族出来的男儿,却为这样的一个女人迷了眼,魏瑾泓是真不知那个步他后尘的人在他死的那刻,可曾有悔过。

**

快要到魏府时,即便魏瑾泓这时还坐在身边,在马车内的赖云烟还是伸手重重地捏了自己的眼角。

她把眼角捏到发疼,拿出镜子一看,见铜镜里的自己两眼发红,又接着用手死掐了自己的鼻子两下,见全红了,这才收了铜镜下车。

待进了府,到了魏母处,一请完安,赖云烟便跪在了魏母的腿前,像小猫一样呜咽地哭。

“这是怎地了?”魏崔氏惊得抚着赖云烟头发的手都抖了一下,抬头朝大儿望去。

这大儿媳是中什么邪了?话没好好说几句就跪下了。

魏瑾泓在车上已见她为此准备了好一会,心中该对她厌恶的都厌恶过了,这时颇为冷静地道,“岳丈身子不见好,她甚是忧心。”

“唉,这种事,自来都有天定,忧心也于事无补,且放宽些心罢。”魏崔氏见儿媳哭得甚是柔弱,忍不住有些怜道。

“娘。”赖云烟又小声且甚是悲意地叫了一声。

“别哭了,乖孩儿,车马劳顿,好生去歇会罢,晚膳便也在你们院中用,就别来与我请安了。”魏母怜惜地说道了一句。

“还是娘,娘疼惜孩儿。”赖云烟哽咽道。

“去歇息罢。”魏母被她的话又弄得顿了一下,缓了一下才道。

待她走后,她又从放在赖云烟身边的丫头听了这大儿媳在赖府里发生的事,她听后,等人退后后过了一会,对身边的吉婆子摇头道,“即便任氏不得他心,赖大人还是做得太过了。”

吉婆子听她嘴里有几分不忍,想了一想,便道,“这也不算什么,再如何,少夫人也还是赖家的嫡长小姐,便是在那宫里,也是有名有姓的名门贵女,谁能真亏得了她什么。”

她娘的嫁妆且大半都是她的,任家也是她的外家,该她得的好,谁还真能夺得了去不成?

魏崔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里颇有几分自得,“若不是如此,当初她也嫁不进来。”

**

赖云烟装了一整天,一回到院就是洗漱,又吃了夏荷她们端来的晚膳,一觉睡下去,再醒来就是半夜。

她在榻上醒来,夜静得很,思绪清明的她把白间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为自己没真把赖游气死而叹了口气。

她没有想到万全之策让赖游悄无声息地消失之前,她只能忍耐他。

她的叹气声一出,那床边便有了声响。

不多时,烛灯亮起,白烛在黑暗中绽放出了明亮的光。

挂盏上的烛火全部点亮之后,整个屋子亮了一半,赖云烟朝床边看去,嘴里淡道,“魏大人还未睡?”

“嗯。”

赖云烟见他起了身,披袍坐于了案桌前。

他好似又高了点。

赖云烟看了他的身形两眼,哪怕看得仔细了,也还是没怎么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高了点。

他的变化,她没有前世那么清晰了。

“魏大人有事与我说?”不是急事,他不会半夜起这个身,有事明早说也不迟。

“嗯。”魏瑾泓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后道,“东宫昨日夜间死了两个人。”

“哦?”赖云烟起身,也拿袍披于身上,赤足下地,走至了她的案桌前盘腿,拿袍盖住了她雪白的赤足。

魏瑾泓的眼睛这时从她的赤足中转移开了视线,他收回视线看着案桌上的空杯,“两人暴毙而亡,东宫禀报了皇上,皇上令内官彻查此案。”

“然后呢?”赖云烟拿开搁在小炉上的紫砂壶,从案上的油灯点了一小点油进去,随后吹亮了火折了,往炉火上一探,火便烧了起来。

她把紫砂壶里的余水倒尽,再拿过铁壶倒了水进去,便把壶搁在了亮起了火的炭火上。

魏瑾泓看着她慢慢腾腾地把这一切做完,才张嘴慢慢地道,“宫里有人传话出来,说那两人跟太子妾滑胎的事有关。”

赖云烟拿起茶饼,打开纸张放在鼻间闻了闻清香的味道,精神不觉为之一振,她随手把茶饼放在了一边,把茶杯放在盘中展开,嘴里笑道,“这事还在查?”

魏瑾泓闻言眼睛一缩,顿了一下,道,“你已办好?”

赖云烟不语。

“那为何会传出那两人是你兄长之人的消息?”魏瑾泓皱了眉。

“魏大人何不去问问,这消息是你一人得的,还是别的人全得了。”赖云烟抬头,朝魏瑾泓微微一笑,“太子死死盯住了您,便是我兄长是他的人,他现在都可拿来作饵,您还是想想,在那人上位之前,您怎么逃过他的盯梢。”

“你的意思是,这事我最好装不知。”魏瑾泓想了一道就回过了神。

“你还是别让皇上太子知道,你有那么多的耳目才好。”赖云烟勾了勾嘴角,垂下眼看着炉火旺盛地烧起。

魏瑾泓再怎么谨慎,他这几年的出手,也还是过于锋芒毕露了。

要知道哪怕他活了两世,这世上,也不仅他一个聪明人在活着。

61

“你的也不少。”魏瑾泓嘴角微扬。

“是不少;”赖云烟坦陈;看向他时嘴角笑意加深;“但您查出来几位?”

魏瑾泓的笑意淡了下来。

人呐;总当别人是傻的;到时摔起跟斗来;那才叫疼。

赖云烟垂眼,看着已燃烧起的烈火。

**

这一年年尾;魏瑾泓突然辞了翰林院的差,说要游历天下。

他这一举;离魏府在年关之际热闹非凡,不仅九家的人频频来往魏家问情况;便是宫中也来了两次人叫魏瑾泓去说话。

魏府内,不知魏瑾泓与魏景仲先前说了何话;魏景仲甚是赞同大儿此举,魏母那里,赖云烟则闻她听了魏瑾泓要带她游历天下后便止了声。

按她的打听,魏瑾泓那句说带她游历天下之后的话便是遍访名医,赖云烟听了下人问的话,不禁哭笑不得。

她就想了,魏母怎地这么安静,原来她儿子早就给她下好套了。

他不举,用游历之名行访医之实,料来她也不会反对,这手段也真真是高超,别说蒙个魏母了,就是魏父,为了孙辈之事,他也不得不赞同此举。

以游历之名,总比在京中找名医,闹得路人皆知的好。

他这一走,父母那没有什么问题,太子那也暂且无话可说了。

宣国士族子弟游历山河,多有那一生者也不回朝的,少则最少的也有五年以上,到时魏瑾泓回来,那天下便是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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