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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公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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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才上车不到三十秒,她就深深懊悔起来。

人很多,很挤;空气很臭、很浊,让从来不晕车的她简直要蹶了过去。

「还好吧?」言晏努力对抗不断挤来的人潮,将她拢在角落,不让旁人抵触到她。

「要搭多久?」她隐怒地问。

「不很久,大概五分钟就到了。」他觉得好笑。这麽点苦头就让她受不了,那要是真正过起平民生活,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世界末日了吧?

「好臭!」她闷道。

「不错啦,你还站在窗口这个好位置,後头那些人岂不更凄惨?」他安慰道。

「走路还好些。」後悔透了。

「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除非时间多得用不完。你有法子从万华走到信义计划区?那就太厉害了。」

走到腿断吗?真是风凉话。她本想瞄他一眼回敬,不意被身边那位女士奇怪的表情吸引住。那位上班族打扮的女子一迳挪动身躯,但似乎怎麽也改善不了不舒服的状况。她也晕车吗?还是——

夜茴很快地了悟!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轻易看到有只猥亵的手掌正搁在女士的臀部上下其手。从手掌看上去,她发现色狼躲在言晏左後方,而非直接站在女士身後。那位女士的眼眶溢满了泪水,根本不敢声张。

没用的女人!她不屑地转回头,伸手探入自己的手袋中翻找著东西。

「在找什麽?」言晏倾身凑近她,好奇地张望著。

咦?!这是什麽?好像是插花时所使用的剑山嘛。她没事带这个东西出门做什麽?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哇——啊——」猪号叫几乎震垮公车车顶!

「滋——」公车司机吓得急踩煞车,全车乘客不由自主地七颠八倒,接下来是所有人一致的哀呜。

「搞什麽?」

「发生什麽事?」

大家都在问。然後一齐看向缩在地上,不知为何整只右手全是血的中年男子。

顿了半晌,尖呼出声——

「哎唷,怎麽会这样?」

「快送他去医院啦!」

「吓死人喔,坐个车也会受伤!」

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挥台湾人喜欢围观事故现场的本色,指指又点点,就是没人上前去扶一把,任由中年男子继续惨号。

这时,有一名女士甩著她的皮包冲上前打人——

「可恶,色狼!大色狼!王八蛋!」又打又踢的,踢得中年男子又痛又惧地告饶。

「我不敢了,不要再打啦……哎唷喂……快送我去医院啦……」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又哄哄然地讨论起来。

「原来是色狼哦!那就呼伊死啦,喂,运将大哥,直接把车开到市立殡仪馆好了……」

「不用啦,那个第X公墓比较近啦……」

这场公车同乐会里,有两名乘客悄悄下车,没人发觉。

※※※

快、狠、准。

言晏在心底给了这三个字。

要不是他一直注意著她的动作,绝对不相信单夜茴正是严惩色狼的人。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她的动作很快,非常俐落。但那还不算什麽,重要的是她「敢」。敢动手,必须心够狠;她有本事,也敢下手……

要不是很确定自己生长在现代,他还真要以为她是古代的侠女了。

「你学过防身术或柔道什麽的吧?」他肯定地问。

她安静走她的路,市场已远远在望。

他伸手要握住她的手,被她迅速闪过。

「瞧!反应多麽迅速。」

她还是不理他。

「剑山呢?」她好像没放回手袋内。

「丢了。」

「这麽好用的东西,丢了多可惜。」

沾了脏血,才不要。

「我想,曾经企图吃你豆腐的男人不可能有好下场吧?」言晏问。

「哼!」干嘛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理他。

言晏道:

「你一定很感谢你家人让你学来这副好身手吧?」

她怔住,眸光冷沉了下来。

「怎麽了?」他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

「我学这个,不是为了自己。」

「那是为了谁?」

夜茴淡淡一笑,明眸里闪过灿亮光彩——

「一个真正的公主。」

第六章

在她的心目中,晓晨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晓晨优雅、活泼,闲适自得。

她嗜食各色佳肴,近乎挑嘴。

从来不会表现得高高在上,却有浑然天生的尊贵。

她常笑自己一旦与妹妹站在一起,总是当绿叶或路人甲的分,几乎要在别人的丽色之下蜷缩成画面中的一滴小黑点,但她并不晓得自己其实才是焦点所在,那无关於她是不是绝世美女。她的雍容自在、独特的气质,已使她在庸花俗丽里脱颖而出,明明白白地,就是一名公主。

但晓晨却老爱把别人扮成公主——别人,也就是夜茴。

「你该要当公主的!」穿著帅气小西装的五岁小娃娃很权威地说著。

「为什麽?」四岁半的漂亮小娃娃怯怯地问,双手背在身後,不敢让人发现十分钟前被母亲捏红的双臂。任由一名女佣替她把发辫梳成公主头。

「因为我是王子呀!」晓晨秀出两顶小皇冠:「你看,哥哥在英国替我们买回来的。我当王子,你当公主。」一顶往自己头上套,一顶扣上夜茴梳得美美的公主头上。

夜茴看向全身镜,小声地:

「姊姊为什麽不当公主?」妈妈说她是下人,她想下人跟公主一定是不同的。

就算她有戴公主皇冠……

「因为你比较像啊!走,我们上楼让妈咪看。她今天有醒来哦,也有吃东西哦!」晓晨欣喜地拉著夜茴上楼。

夜茴感染了姊姊的快乐,也跟著笑了。嘻嘻,姊姊说她像公主耶……

但她的喜悦没有太久,不意看到站在暗处的母亲,她小小的心灵,也跟著暗了

痛……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正紧捏著手臂,烙出红痕一道道。低头看去,已不复见幼时疼痛的记忆,只馀左手臂上那道十七岁时划下的十字形伤痕……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啊……

那日,晓晨遇险,她竟没护在身旁,还来不及从这恶耗中日神,肩背立即传来疼痛,原来是她那恐惧失去一切的母亲已发狂地在她身上施虐。打在衣服遮蔽的地方,就不怕被发现。

「你在做什麽?为什麽没跟著去?你为什麽不去死算了!小姐出事你却没在一旁,大少爷怪罪下来,我们一定会被赶出去的,我生你这个赔钱货到底做什麽呀!」猛地揪住女儿头发,双眼瞪满血丝:「你快想个法子,快点想出让少爷原谅你的方法,要不然我们都完了!快啊!」

她空洞地看向这个据说是她生身之母的女人。竟是笑了:「那很简单的。世上有什麽事会难过作戏?」

「什麽时候了,还敢胡扯!」王秀佳忍不住伸手就要挥向她脸——

夜茴闪过,冷怒道:「别打我的脸!」

「你……你……」不知是惧还是怒,王秀佳说不出话。只抖著身,倒是没再施暴。

「晓晨伤了左手,那我也把左手赔她吧——」吧字一落不到三秒,她的左手已迸出血花,激喷得白衣迅速染成血红。

「啊——」王秀佳尖叫出声,外头的佣仆立即冲了进来,见到这情形也跟著尖叫。

右手上有一把精巧的利剪,它好到绞切出伤口之後仍能不沾一丝血液,保持它白金般的纯净色泽。

「不错的剪刀,很好用。」她表示满意。

她一直知道,在柔顺的外表下,她的性情其实阴狠;对别人是,对自己亦然。

但阴狠之外,她有更多的漫不在乎,所以看起来与世无争似的。

自十七岁以後,她成了一抹游魂。整个世界的颜色忽地轻淡,没有任何东西会停伫在她视线内、思绪里。

但,那其实也不是什麽糟糕的事。

以前存在,是为了晓晨。没了晓晨,日子就是这样了,无所谓好或不好。

手机的钤声像闷雷似的响起,萤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来自她母亲的手机。

也该了,三天的沉寂是母亲的极限。她不是有耐心的女人,不管是当个小妾或当个想要仗女而贵的母亲。

呵……如果她是,那她的一生不会过得如此落魄狼狈,永远只能趋炎附势,无力成就自己的舞台。

「喂。」她接起。

那头很快传来劈哩啪啦的语句:

「夜茴啊,你这几天是怎麽一回事?那个中川先生都说你的电话没有人接,你是不接,还是没带在身上啊?不过,那没关系,反正让他觉得你不好上手也很重要。还有,就是那个啊,你哥的大学同学,叫祝威杰的,昨天叫珠宝公司送来一条项练给我咧,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好可怕,原本我还看不出来价值,是那个「和太」的老板娘来跟我打牌时说的。「和太」你知道吧?那个很有名的纸业公司。最近好多有钱太太都来拜访我呢,还要我多带你出门亮亮相……」

一场滔滔不绝的土石流,大概要把台湾的高山流成平原,才有终止的一天。

将手机搁在一边,她失神地想起几个月前晓晨回国准备结婚时,买了「表演工作坊」最新出的相声剧DVD找她一同观赏,便是被里头的土石流笑话逗得笑倒在地上,差点引发气喘病。最後DVD被晓晨讨人厌的丈夫没收了。

那是她们姊妹俩最後的美好回忆……

「夜茴?夜茴?」王秀佳叫唤著。

台湾的面积多一倍了吗?她再度拿起手机:

「什麽?」

土石流还没有流完,又是「轰轰轰」地奔流而下,为台湾的版图拼死努力中——

「就这麽说定了,明天你先跟中川先生约会,後天你跟祝先生去喝茶。然後我这边的工作是四处打听他们两个人谁比较有家底。然後大後天,李夫人的宴会我们一齐去;她儿子回国了,你也看看。这可是我们晋身上流社会的好机会。我这一辈子,没这麽出头过,你那个老爸从来没把我们母女俩当人看,现在可客气了,哼哼……」

电池即将用罄,她在心底默默地由一百倒数。听那声音由强转弱,最後在断断续续的回光返照後……

静止。

※※※

直到胃传出一阵阵的闷疼,她才发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都滴水未进。现在,晚上八点半,她缝好了两只背包,整个胃袋疼到想吐。

她疲倦地丢开针线与布料。走到梳妆抬拿皮包,打算出门觅食,她此刻没心情下厨料理自己的晚餐。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孔,连向来泛著粉红色泽的唇办也失去光彩。

是体力透支,也是精神耗弱。

梳整著凌乱的长发,习惯性地抹上口红让自己出门时有一定的端庄大方。她做不来披头散发出门,即使在此刻这麽精神不济情况下。

好痛……

胃在抽疼,她右手成拳抵住造反的胃,脑中搜寻著附近药局的方位,蹒跚地往大门走去。

才八点半,但向来喧闹的老旧公寓却异常寂静,走廊上的灯甚至没人打开,她沿著墙走向楼梯。对於肉体上的疼痛,她承受力比一般人强,所以,这没什麽的……

才步下一个台阶,楼梯间倏地大亮,有人按了开关。她无心理会来者是哪户邻居,但那可不表示别人就真的能够不理会她。

「怎麽了?」

是他?她不知该感到无奈还是解脱,为什麽这人,总是随时出现在她视线内,而一切看来又像是不期而遇?她都快要觉得是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之後,便会下意识地想得到他的照拂……

「胃痛?」言晏两、三步上来扶住她。「你的脸色惨白过日光灯。」

她白他一眼。日光灯?他就不能用点别的形容词吗?

他耸耸肩,将她小心扶下楼。

「我知道隔两条巷子有间小诊所,先去那边看看好了。」

「你……」她虚弱地任由他承接她大半重量,无法像平时那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刚下班?」

他将手提公事包拿到她面前晃了两下。

「是的,刚下班。」寒暄,通常从废话开始。

「我以尢朝九晚五指的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她必须说些话来转移疼痛的注意力。可不是……可不是真正好奇他什麽呢!她告诉自己。

言晏同意:

「是啊,一般公司都是这麽订定上下班时间的。」他伸出一手环护住她後腰,没敢太贴近,怕被指成轻薄,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还是窜入他嗅觉里,也许是,太近了。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惴惴枰然。

「加班吗?」她无法不注意到自己几乎是贴在他怀中行走的。而那,令她不自在。

「嗯,独立写企画案,得花更多的时间。」

「不再与人同组了?」她问。

言晏喷笑了口气:

「嘿!那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之前那位同事已然高升到业务部,正要鸿图大展,仅剩我一名菜鸟留下,自然得凡事自立自强喽。」

她看他。

看啥?他以眼神问,视线上的高低落差让他看起来有些睥睨的神气。

「嫉妒那个人高升吗?」那原本该是两人共有的荣誉不是吗?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心理不平衡的。

「小时候胖不是胖。」他哼哼两声。

似乎挺怨的,她虽然正被胃痛煎熬,但还是勾出一抹笑意。

言晏搂紧她,一边慷慨激昂地辩道:

「我说真的,现在他早我一步得到关注,可不表示日後亦然,他迟早会败在沉不住气的毛躁性格上。好啦,这次蒙受被剽窃心血之冤得以昭雪,然而他却又独占了企画的功劳,这一定会养成他凡事伸冤、好大喜功的性情,以为职场上出头,就该是这麽回事!哼,还不知道他要怎麽死呢!」

她睐他,又问头笑。

「怎麽?我的分析不对吗?」他忿忿不平,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对对对,很好,很好。」她笑。

「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快说,你笑什麽?」不走了,他另一手也环住她後腰,形成包围的态势,她非得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不可。

夜茴一边忍不住笑,又顾著胃痛,微弓著身子,将头顶在他肩膀,觉得这样较为舒服,并没注意到自己落在言晏的怀抱中。除了晓晨之外,这辈子她不曾与人这麽亲密的抵触过。

不知不觉中,言晏创造了她生命中一项又一项的例外。

「喂喂,这位失控的美女,低头忏悔也没用,快说,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言晏追问,不肯放过她的样子。但口气已由认真转为玩笑式的嘟嚷。

笑意就是忍不住,她断断续续地道:

「嗯……不……不是……」

「不是嘲笑我?」他问。

「是……是……」

「好大的胆子,真的嘲笑我?」他佯怒:「我耶,一个被上司占功、被同事独揽努力成果的可怜男人!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他悲忿地泣诉。

哈哈哈哈……不行,胃好痛,但笑意又忍不住。

「汪!」一只流浪狗行经他们身边,不满被挡路,汪叫抗议。

言晏搂近她好让路,指控道:

「呀,原来是良心被狗啃了。这下人证、狗证俱在,看你怎麽抵赖。」

哈哈哈哈……好可恶,明知她胃痛还逗她。

这人,这人真坏。

「好啦,好啦。」他拍拍她背,替她顺气。口气有不自觉的宠溺:「别再笑了,美女。我怕你还没笑到倾城倾国,就先把胃给笑穿孔啦,咱们进去吧!」他们早已抵达诊所门口了。

夜茴渐渐收住笑,轻缓看向诊所的招牌,然後又看向他,怔怔地,无言。

言晏抬手,食指抹走她脸上一滴泪珠,低沉地问:

「为什麽哭了?」

原来目光迷蒙,不是因为路灯太暗,而是流泪了。直到他说,她才发现。

鼻头好酸、眼眶好热,紧紧咬住下唇,就怕发出一声哽咽,但怎麽也止不住,那忽地滂沱而下的泪雨——

像是乾旱数月的台北县市,突然连下一星期的豪大雨;像是她枯冷的心,一下子淹进了灭顶的大水……

像是……像是……

终於觉得自己是个人,知道痛、也知道笑……

煎熬在苦与乐之中,望见那双关怀的眸子,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娇宠、被安全地守护。

「对不起!我不该闹你的,我们快进去。很痛吗?我真该死!」言晏被她的泪吓坏了,火速抄抱起她,冲进诊所,觉得自己真的是浑帐透顶。

而她,脸蛋窝在他肩颈里,哭得不能自已,无法开口对他说,其实她的胃,已经没那麽痛了……

言晏啊……他叫言晏……

言晏,言晏,言晏……

伸手紧紧搂住他,知道了这个人叫——

言晏。

※※※

「因为饿肚子,所以胃痛?」言晏不可思议地问:「难道你已经山穷水尽到这种地步了吗?」

看完医生,服用完胃药,他们走出诊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以後。医生指示最好让胃袋有点东西,所以他领著她往华西街的方向走。龙山寺那边的夜市正热闹呢。

夜茴好奇地问他:

「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一直知道他对她的处境有著误解,但她开始想知道他误解到什麽地步。

「我说过,我们都是一样的,还需要多说吗?」他牵著她手往人行道走去,也就——一直握著了。

她看到他的动作,并没有挣脱,觉得他手心厚实又粗糙。带著一点没来由的甜意,由他去。

「说说看你与我又有哪些「样」的吧。」

「你这是在对我感到好奇吗?」好稀奇,她这麽一个拒人於冰山之外的人。

他微笑,心情好到有点晕陶陶,也有可能那陶陶然是来自於她身上的淡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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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怎样?」她下巴一扬,挑衅地问。

「不敢怎样。」他举起提著公事包的那一只手识时务地告饶。「你大小姐想知道什麽,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如土石流……」

夜茴很忍耐道:

「不必。说重点就好,谢谢。」

言晏笑了笑,不再逗她了。以平淡的口气简述他的家庭:

「我家曾经颇有田产,可以是彰化福兴乡一带的田侨仔,後来败在全民狂赌运动,也就是俗称「大家乐」的赌博上。田没了、地没了,发财梦碎後,留下的是一间土瓦厝,以及大笔债务。我们三兄妹从每天搭轿车上学的好命学生,变成得四处申请清寒补助的小可怜虫,靠著助学贷款与打工所得,我们总算把日子过下来了。你会不会想问这一路走来,我的双亲在做什麽?」他突然问。

她直接摇头:

「不会。」

「为什麽?」他颇讶异。正常人都会好奇才是。

「父母有养育子女的责任,但那并不代表他们有能力做到,或者有那样的认知。」失职的父母太多,她为何该以为父母保护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这麽问才奇怪。

言晏因她眼中的漠然而止住这个问题。明白到,也许她有著一对比他父母更差劲的双亲。

「总之,他们沉浸在家财转头空的恶梦里不愿醒来。好几年之後,才开始放下身段去当佃农;有了微薄的收入,总是拿去签六合彩,成天幻想翻本,赚回一切。幸好他们没敢学其他堂亲去向地下钱庄借钱,不至於增加我们三兄妹的负担。

现在,我得先还完所有的助学贷款,然後挣钱买间公寓。这是我未来十年的目标。」

「这就是你住在破旧公寓里的原因?」她了解了。

他撇了下嘴角:

「小姐,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不好?」

摇头,轻喃:

「不同的。」

他们走到一家卖广东粥的摊子前,他道:

「吃这个吧,你的胃才受得住。」

她抬头看看遮雨棚,再看看狼藉的桌面,脚下没动,觉得自己才刚安抚好胃,可不想换成肠道造反。

言晏认为她该要学会屈就了。不由分说拉她挤入一小块方桌内,向老板点了两碗粥,同时拿过乾净的抹布擦桌子掸椅子,然後伸手邀请:

「请上坐,公主陛下。」

「我——」她皱眉,但没能说完话,就给压坐下来。

「我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公主,尤其在台湾。你不必一再声明,只要我觉得你像,爱怎麽叫,是我的事。」

粥品端上桌,他忙著撒胡椒加酱料,并铺满了一大把香菜。

「要吗?」他挖了好大一匙冈山辣椒酱问。

「不要。」疯啦!她胃痛才刚好耶,谁会这麽自虐啊?

他可是爱得很,搅和得他那一大碗全变成红色,光看就觉得可怕。

「好吃。」他心满意足地转眼间吃掉半碗。

她的第一口还在嘴边吹著。

「你没有味觉吗?」哪有人这麽吃的?

「有呀。」

「真看不出来。」她拒绝相信。

唏哩呼噜地吃完一碗,他扬声对隔壁摊的蚵仔煎老板叫道:「老板,一盘蚵仔煎。」

「晚餐没吃?」她问。

「没吃的是你。我现在享用的是消夜。」

「这样对身体不好。」不管是他吃东西的速度,还是狂撒调味料的行为,都是不好。

「东西好吃就行了。」有钱人家大概都自有一套养生哲学,但那可不关他这个平凡人的事。要保养,等他老了再说。

夜茴摇头:

「我不认为这样会好吃。你看起来只是在吃调味料而已,食物本身的味道都被盖住了。一般来说,调味料只是用来提升食物本身的味道,而不是像你这样,好像主食是辣酱,配料是这堆面糊。」

「这叫蚵仔煎。」他以闽南语正名。「你好像对食物很有研究?」

「还好。」毕竟她在日本读的是所谓的新娘学校。

「你的口味非常清淡。」他又观察到她吃粥几乎不加调味料。

「这样才吃得出食材本身的美味。」她含了一口清粥,觉得这家店的米粥熬得不够化,配料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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