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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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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晨拿她没辙,怕被路过的人围观,将山地车往树林边上一停,拉她的手钻进树林。

院里常有人爬山消遣,走得多了,纵横多条被踩得结实的土路。

乍一进去,风嗖嗖从耳边掠过去,归晓被他牵着走了十几步,置身在黑暗的林间,还能望到外头路边的灯和在风下摇摇欲倒的自行车。

路晨将她脑袋抬着,仰高,亲她的嘴唇。

这么猛的西北风里,张嘴就能吃到沙尘,两个人一定要亲得如胶似漆才不会又吃风又吃沙的。归晓被他亲了会儿,觉得短短几天路晨就有明显的长进,分开后,脸躲在他棉服里:“我觉得你接吻技术好了,偷偷和谁学的啊?”

……

这种事情全要实践,比如,用什么方式,什么角度和力度,归晓能表现出来挺高兴,他还是心里有谱的。

“快出去,快出去……”她看见了不得东西,“那里有两个土坟……”

又怕黑又怕鬼的小姑娘将他技术好不好的事丢到脑后,携他出去,可迈出那小树林又想反悔,除了这林子也真没合适的地方能躲开巡逻兵了。她扭头往回推他。

“干什么?”

“我们去那边,”她指林子另一头,微垫起脚说在他耳根下小声说,“院儿里还没熄灯呢,再待会儿。”然后低声重复:再待会儿……

各种接吻方法,那一晚大院熄灯前算是试了个遍。

面对喜欢的人,谁都一样,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拿给她。可他总想不出,能送她什么,她还没和自己在一块那阵,记得归晓曾多看了两眼他的手机。在当兵前,他一股脑将钱都拿去买了新的,带回北京给她,也算是一贫如洗入了伍。

到部队上,更没机会接触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头一回摸枪,他捡了空弹壳回去。

照新兵连连长说的,在地上没事打磨两下,个个都磨得金光锃亮。虽然归晓对这东西并不稀罕,从小就见,但他在这偏僻的地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送人家的,这个还稍许能讲出点意义来,可惜的是他攒了半抽屉的子弹壳,也没送出去。

第四十一章归路向何方(5)

分手那天。

归晓是在校门口对面的电信局大厅里打得电话。

IC卡的公用电话机,在电信局大厅一侧的落地玻璃窗旁边排了六个电话,都有人。归晓排队等,等到快晚自习开始了终于有个阿姨让了位置。

她坐上黑色皮座椅,将IC卡片插吞卡的缝隙,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四个月。

打过去电话不是人不在部队,就是不方便接电话。难得通上话,她委屈抱怨,他就不说话……到现在给他打电话都怕了,许多时候挂了电话她就后悔,这几个月自己的脾气怎么就这样了,不近人情,句句带刺。

她想说,路晨我家里出事了……

她想说,我天天在家,看我爸妈闹离婚,还看见那个女的了,以前我可崇拜我爸了,现在特别恨他,也可怜我妈。晚上睡不着,上课听不懂,每科老师都找我谈话……

今晚更想说,我说要检举我爸,他把我东西都扔出来了。

好多话压在心里,可他又不能回来。

等了许久,电话那头的他终于出现:“归晓?有急事?”

她听到他微微喘着气,眼泪扑扑落个不停:“是不是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不方便?”

他没否认:“还行,快点说,没事。”

她排队就等了四十几分钟,马上就晚自习了,晚饭都来不及去食堂买……

“归晓?”路晨低声叫他的名字。

“我想听你说话,你多说点行吗?”归晓轻声说,吸了吸鼻子,在校裙的口袋里翻纸巾,没有……迫不得已用手背不停去抹眼泪,狼狈极了,“……我想你了,路晨。”

“感冒了?热伤风?”

“有点。”

“去买点药吃,好不好?”

“嗯……”

后边一个公用电话的人看到归晓蜷着身子,头抵在电话旁的塑料板上在哭,还死活不肯哭出声,冒头张望这里瞧热闹。

“怎么不说话了?”他略顿了一顿,“要没事,我先挂。记得去买药。”

“……别挂行吗?”

“等集训完我找你,再等三个月。”

“路晨你别挂行吗?我都快四个月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

“……”

她绷不住,哭出了声。

那边在这四个月听她哭了太多次,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边疆,完全的束手无策。他不懂,也无从下手劝,听着话筒里她哭到难以自抑,哭到哽咽,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用哭来解决……

“归晓,你能懂事一点吗?”

“……不能,凭什么谁都要我懂事?”

他在电话间里,手握成拳,压在毛玻璃上,从小臂到手都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像是一根压低拉伸的弦,被无限地下压着……在她的哭声里,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挂了,等我集训完——”

“路晨你要再敢挂我电话,再也没下次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我……”

只要一想起这个片段,话筒里的盲音仍清晰在耳边。

可他却不说清真是自己按断的,还是归晓一气之下扔了话筒。

这线一断,就将近九年。

***

许曜当天和归晓父亲一起返程回北京。

临行前,岳父大人单独去病房见了路炎晨,身后跟着两个基地来的领导。归远山依旧拿着上级的腔调,不愿当着外人面看出他这个岳父对女婿有特殊优待。路炎晨惯来也是公事公办的性子,等两位领导和岳父结束慰问。

归远山握住他的手:“辛苦。”

两人目光相汇,归远山又轻拍拍路炎晨的手背。

当晚,归晓带女儿去见亲爸。

由于娃还太小,两手能捧起来的小身子板,她不敢自己抱过去,让护士帮忙推那个带着滚轴轮子的小婴儿箱,去给他看过。路炎晨在护士指导下学着去抱婴儿的神情,倒比他拆弹要小心,抱了没多会儿又怕他自己坐不稳摔了女儿,小心递还给归晓。

头一回做爹,虽抱着的姿势很不美观,但也算是真真切切抱过了。

路炎晨身体素质好,不久就能下病床。

他重伤的地方是背部,可身上大小伤也不少,腿也骨折了,只得拜托护士带自己去给老婆个惊喜。护士也是有心人,送他进病房后,说好一个小时后来接,就给这对小夫妻让了空间。

门内,病床旁的布帘子半遮半掩着,能瞧见归晓的脚丫一翘一翘地,在勾那个透明的婴儿箱,嘟嘟喃喃,估摸是想唱摇篮曲,可又不会,就在那儿装腔作势。

路炎晨推着轮椅过去,挑了帘子,看她正咬着个大吸管在喝奶茶。那不成调,词也背不全的摇篮曲戛然而止,她惊讶:“你能下床了?”

“坐月子能喝奶茶吗?”他关心的是这个。

“能啊,喝这个奶会多。”

她将奶茶的纸杯撂到床头柜上,将那小婴儿箱挪到他面前。

小女儿睁着眼,在很严肃地蹬着腿。特有节奏。

“昨天我还奇怪,她都不笑的,我还想完了这个脾气要随你,我可受不了,”归晓在病床上,胳膊轻压在婴儿箱的边沿,“医生就说,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笑。”

他右手探到女儿的脸边,用指腹轻刮了下那小脸。

女儿停住,毫无预警,哇地哭出声。

……

“……是饿了。”归晓凭没当几天妈的经验,安慰路炎晨。

她熟练地将女儿抱了,刚要喂奶,又觉不对。

路炎晨全然一副“不错,终于能看到是如何喂奶”的态度,泰然自若往轮椅上一靠,等着看。“有什么好看的……转过去,转过去。”医生教她怎么喂奶时她就窘得不行,猛当着路炎晨的面——更不行了。

路炎晨微挑了眉,没动。

作为新晋上岗的年轻妈,归晓果断选择,将帘子拉上,顺便背过去身子躲他。

隔着一道布帘,哭声没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壁上一个大钟在尽职尽责地替他们计算分秒,路炎晨想着再过两三天归晓刚当妈的羞怯褪去了,再看也不迟。于是,就百无聊赖地坐在轮椅上,听着秒针行走的动静,去构思布帘后的画面——

“那个许曜,”他忽而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空了这么多年,归晓在高中到工作的这些日子里,交往过什么样的朋友他还真不清楚。除了秦明宇那个忽然从天而降的女朋友之外,归晓的圈子他都没机会去了解。尤其这个许曜,似乎,过于特殊了。

“高中同学。”归晓在帘子后说。

一秒,两秒,三秒——

从帘子后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轻声问:“你吃醋了?他都有老婆了,不是告诉过你吗?”路炎晨倒像没听懂似的:“我以为他和你是亲戚关系。”

归晓狐疑看他,路炎晨被看得皱起眉头,硬邦邦地来了句:“快去喂奶。”

……就是吃醋了。别管是不是飞醋。

归晓吃了口蜜糖似的,又隐身去了帘子后:“高中时候我妈不是生病吗?他帮我过,让他爸给我妈开刀的,他爸是当时业内最权威的医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就算这么多年没紧密联系,只要他开口借钱,归晓必定是全力相助。

归晓不大喜欢提起那几年。

她在帘子后抱着娃摸索着去找手机,隔着帘子递出去,给路炎晨:“我妈上午给我电话来着。她说她是长辈,总不能初次通话就主动,要你回个电话过去,你找找,就在通话记录第一个。我妈这人可严肃正经了,比我爸严肃多了,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她说起父母的话不多,对母亲更亲近些,他也就在小时候听她说起,母亲是做外交的,人很严肃,小时候时常因工作原因带她到处飞,给她弄得很长时间恐飞晕机;而父母是相亲结识,因有着对革命事业的同一理想而组建家庭,价值观相等,但感情培养多年无明显成效。由此归晓从小就得出结论,自由恋爱大过天——

路炎晨将通话记录翻找开,竟有那么一瞬马上要被岳母“阅兵”的局促。

想想,还是出了病房。

归晓的这个病房在走廊尽头,对着窗。

他出于礼貌,用自己的电话拨的,漫长的等待音后,对方接起来:“喂,你好。”

是叫伯母?不太妥。

路炎晨有板有眼地叫了句“妈”,嗓子一涩,继而又说:“我是路炎晨,您好,这么迟才和您通话,很抱歉。”

那边的长辈也真是头一次被个小伙子叫了妈,顿了半晌,笑了。

让路炎晨没想到的是,归晓母亲先提到的是撤侨的事,说是听到人说了,如果没有路炎晨和他同事掩护,那两个小姑娘牺牲的可能性十分大:“感谢你啊,小路,感谢你。”接连的感谢倒让路炎晨无言以对,就差回句为人民服务了……

对方回了正题:“我和晓晓父亲从当初就意见不一致,对你俩的事我没提出反对。当时晓晓拿过很多你高中考试的试卷给我看,说你语文学得最好,这些在班级里都是范文。我知道她是想听我夸你,也都认真看了,很不错,也能看出你这个孩子心性高,很有抱负。后来晓晓说和你分开了,我还觉得十分可惜。”

又是一段意料之外的话。

他从小喜欢读各种书打发时间,也确实是语文成绩比较好,哪怕是荒废的初中和高一都没落下。当时高考结束,归晓以“学习”为目的,将高三他的语文试卷都收集走,他还认为是小女生心思存些纪念而已,没曾想,归晓还献宝似的给母亲看了。

而立之年,从一位从未接触过的长辈口中得到如此表扬,说不清的滋味。有些怪……

这个电话时长可观,他回病房。

归晓已经喂好了奶,刚吃完喂奶前剩下的小半杯珍珠奶茶,见着路炎晨急问:“你和我妈怎么有那么多话说啊?都说什么了?”

路炎晨大体复述了一遍,归晓听到“作文”两个字,抱着枕头笑:“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觉得你写的好,”她回忆着,告诉他,“你三模卷子写的话,我高考也用了。”

可惜在一起时她不理解意思,倒是在那年懂了这话背后的含义:人生昧履,砥砺而行。

第四十二章尾章归路向晨晓(1)

小朋友满月和半岁时都验了血,一切正常。

两人的婚礼,定在了路初阳小朋友一岁半那天。不是不想在周岁,只怪小朋友生在了冬天,太不适合亲妈穿婚纱,只好推迟到初夏。

婚礼地点上,归晓和路炎晨商量要办两场。

第一场比较隆重传统,在男方这里,回到这个镇子上,第二场就随便了,主要是请归晓和路炎晨的同事们吃顿饭就好。归晓初次到路炎晨家,孟家和秦家做媒陪着上门,这大儿媳妇虽没太受重视,但也因为“靠山”强大,没受气。路炎晨说明了不要路爹买房买车,路爹不“掉肉”就也没找茬。归晓家里如何条件,没人细说过,再加上归晓父母都在这当口不在京,更是省了麻烦。只有路妈嘀咕了几句,两家结亲也该先碰面吃顿饭,被路炎晨妹妹顶回去了。路妈就这么亲生的一儿一女,想着老了还要倚仗,也就没再多过话。

迎亲前晚,她将姑姑家当作了“娘家”住了一晚,等着第二天迎亲。

雨声阵阵,归晓跪在床上,挪去窗边。

看到大颗的雨滴打着玻璃,溅出一个个泛白的水印子。

“这大雨真麻烦,明天要还下着,你那婚鞋就报废了。”孟小杉靠在棉被堆上,打着哈欠,一手撑头,一手去翻那张请柬。

全是路炎晨手抄的,正面底下就有:晨晓,照归路。

翻过来,是发出去前一晚归晓一张张添上的另一句话:寸寸山河梦,昭昭赤子心。

“我老公特喜欢你这句话,还拿这个说我呢,”孟小杉控诉,“说你才懂路晨,我不懂他……”

“别说请柬了……我紧张得不行,怎么办?”归晓焦虑症都犯了。

没办过婚礼,穷焦虑。

“紧张什么啊,”孟小杉叹着,将床上收拾干净,“反正你记得我的话,结婚过去了,你就和路晨踏实住在市区,别常回来。我私下问过路晨,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从小在这家就可有可无的,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你俩踏实过日子。”

提到这话,归晓仍旧感激:“多亏你和秦枫面子大,少了好多麻烦。”

“谁让你乐意嫁呢,姐姐就尽力给你扫除障碍呗,”孟小杉去看靠墙熟睡的小娃,“真好看,哎,我要再生个儿子娶你闺女……不就姐弟恋了?你介意吗?”

“……等你生出来再说吧。”没影的事……

孟小杉也就说着玩,她喜欢二人世界,反正秦枫也是小儿子,家里父母早就抱够了孙子孙女,也不指望他们再添新丁,乐得逍遥。

孟小杉看时间晚了,算着五点要起来化妆,赶紧去客房和伴娘挤床睡了。

到凌晨一点,归晓将一个小枕头放在路初阳手臂侧,偷偷离开卧室,穿客厅,去阳台,小心翼翼将门锁打开。

一股雨后泥土的气息扑面袭来。

雨停了。

迈上台阶,反手关门。

小时候,姑姑还有闲心在这里种葡萄和草莓,眼下倒成了菜地,不是葱就是油菜……还没唏嘘一会儿,路炎晨来了电话。归晓看到他名字还挺奇怪,今晚不是他和好兄弟聚的时间吗?接通放在耳边上:“你不是喝多了吧?”

“没,没喝。”

“你不喝他们能放过你吗?”

“抬头,看前方。”

归晓顺他的指令,看前方。

就在当初的那个位置,高考后他开车来接自己的那个地方,分毫不差,一辆车再次被停靠在路边上。车旁有他,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一点光。

“你不睡了?”

“好几个喝多了,把床和沙发都占了。”

“那好吧……反正我也睡不着,”她望着马路上的人,“不过也不能过去找你,孟小杉说了,结婚前一晚你不能见我。”

路炎晨好像是笑了声:“我闺女尿布换了吗?”

“换了。”

“奶呢?”

“……都一点了你才问,早喝完了,”归晓嘟囔,“别弄得你是亲爸,我是后妈一样。”

……

“你钱包里有一张卡,”路炎晨吸了几口烟,慢悠悠地说着,“全清了,以后这卡就给你了。”

“工资卡啊?”

“嗯。”

“都给我?”

“都给你。”

“你不要零花钱?”

“我吃饭不是在基地就在家里,平时也要穿统一制服,单位有班车,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用给我留。”

归晓咬着下唇笑:“也对。”

全副家当连带人,从明天开始就真的都归她了。

路炎晨虽然没这么说,但如此做了,还做得悄无声息,彻彻底底,没半点拖泥带水,没任何后路。难怪……他坚持要一岁之后再办婚礼,原来是早做了这打算,刚好工作了两年多,债全清了,还够办个婚宴。

“好了,交待完了,走了。”黑暗中那一点火星的亮光也熄了。

“去哪?”

“开车转转,你去睡会儿,明天的新娘子,”他笑,末了轻叹了声,低低地说,“我真没想过,还有能娶到你这天。”

她听得心头颤了颤,睫毛很快就被涌出来的眼泪打湿了。

“走了,明天来接你。”

他没再啰嗦,上车,在刺眼的车灯光和油门声中,驶离这里。

次日的婚礼超乎想象的热闹,赶火车似的被接亲,离开大院,向孟小杉家的酒楼开去。又是迎宾,又是照相,婚礼进行曲都走完了,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人推上去。

观礼台上一站,旁边那个估计这辈子也就穿这么一回西装的男人,惯性地两指捏住领带结,扯松了些。底下有人起哄:“晨哥,这你就受不了了?想解领带入洞房了啊?”

路炎晨挑眉一笑,眯了眼去找声音源头:“你小子是不是今天不打算回去了?”

人生最得意之时,倒像回到过去,在镇上哪哪都要被叫声“晨哥”的日子。

那人忙摆手:“不敢,晨哥,这可不敢。”

众人哄笑。

孟小杉一本正经起来:“最后环节了。让新郎说几句感言,说完,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喝多了楼上包房都腾出来了,随便睡。”

她作势要将话筒递给路炎晨,却又自己收回来:“哦,对,让我再说两句。”

证婚人秦枫看不下去,咳嗽了声:“差不多可以了,要再想当主角,以后我再给你办一场结婚十周年的。”

又是一阵笑,平时见不着这两夫妻当面锣对面鼓的互呛,今天倒瞧足了。

“……老公我就多说一句,”孟小杉转脸看路炎晨,“你就说,我够不够意思?你媳妇两年前找我定的菜单,今天我一分钱没涨给你们的。路晨你说我够不够意思?”

路炎晨无奈,将话筒拿过来:“算。”

能在路晨这里讨点嘴上便宜,可是孟小杉从小就有的心愿,如此也算是圆梦了,心满意足下台。

最后,只留了路炎晨和归晓在台上。

路炎晨将话筒举起:“认识我老婆那年,她十三岁,初二,就在中学操场北面,小卖铺门口的杨树那里。当时我看到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去看归晓,说,“这么好看的姑娘哪里来的?”他从初中就开始混在外头,镇上稍微漂亮些的姑娘都是名声在外,可他没听说过“归晓”这个名字。

好像,她和他在平行的两个世界里,直到那年,归晓被表妹带到他面前。

他记住了她叫归晓。

归路的归,晨晓的晓。

……

就这一句开场,真是惜字如金。

底下的也都晓得路炎晨的脾气,起哄着,让俩人赶紧亲一个。

归晓还在细细研究路炎晨的那句话,他脸已经离得很近了。众目睽睽,归晓可不好意思,将头偏了偏,悄声说:“做个样子就行吧……”

路炎晨像要来真的。

这么多人,你不要伸舌头啊……算了,可不用热吻吧……

路炎晨在整个一楼大堂的起哄声中,右手掌扣在她脑后,调整角度,深吻到底。归晓认命,炸开来的喝彩声冲撞着一切,仿佛能掀翻内堂,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他放开她,两人视线相对着,久久难言。

满足了众人的观赏愿望,婚宴顺利开席。

归晓终于得了空坐上主桌,被孟小杉和伴娘催促着吃了两口热菜,边吃边瞄身边已经将领带解下来丢到空椅子上的路炎晨。他把女儿放到右大腿上,在小娃的指挥下,转着玻璃转盘去夹来,每样都送到那小嘴巴里给她尝味道。

“差不多了,路晨,该敬酒了,”孟小杉小声提点,“伴娘伴郎手里的酒都掺水的,大家心照不宣,你少喝点啊,喝一肚子掺水酒也不舒服。让他们灌死海东算数。”

本来伴娘伴郎是要坐主桌的,可海东和孟小杉的关系终归特殊,他特地要求自己带着小女朋友改坐了别桌。孟小杉说这话的当口,他正一本正经掏出海王金樽往桌上一拍:“今儿个谁灌晨哥,先过我这关啊。兄弟们可悠着点,晨哥那是婚宴办完就回市区了,老子可还在这里住着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把我喝出胃出血,也不好说不是?”

有人说着不敢,有人说着:“海东,又不是你结婚,怎么搞得比晨哥还惹不起?”

海东真情实感地来了句:“路晨结婚,那就是我结婚了。一样,一样。”

能有人帮着圆了年少的诺言,也是种结局。

第四十三章尾章归路向晨晓(2)

到中午,婚宴结束。

喝醉的人都送去了楼上包房,或是直接回家。

归晓在孟小杉办公室卸妆,将脸洗得干干净的,路炎晨抱着犯困的路初阳走进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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