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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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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也未办得太隆重,不过就是几道家常菜,加上些水酒菜蔬。酒都是女孩子们喝的甜酒,味道清淡的很,于是便多喝了几杯。宴散后,还故意各走各的,不说话也不亲近,只等着夜深人静了,将灯灭去又点上。
  住处外,种着一片雪白梨花,明月夜中,白梨花随风无声落着,砌成一地碎雪。这地方收整得宽敞干净,虽无甚尊贵之处,但他也不会挑剔。
  独处时未免无聊。欲星移让陪读取来箱子里的尺八,倚靠着纸门,闲吹一首梨花落。
  过了会,自书楼那也传来了袅袅笛声,合著梨花并落。
  深夜里,滴漏声次第响过。他熄了灯烛,走上回廊,抬头看书楼二层的灯火。二层原是暗的,他这边熄了灯,那边旋即亮了起来。
  欲星移让侍候人俱不许跟来,独自穿过梨花树下,走向书楼那里。更深露重,露水沾湿了锦袍华冠,丰密的鬓发间,落满了白梨花叶……月夜青藤,紫花幽香,那人在花架下闲步,手中还拿着一支青竹长笛。
  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他很容易犯困,时常没精神。一同坐在花架下时,连话都比平日少了许多。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默苍离问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替他擦去脸上的露水。欲星移眯着眼睛,不清楚该怎么说这感觉。
  该不会是染了风寒吧——鲛人体质与人族不同,一般是不会的。但也可能是时气不好,或水土不服?
  都是年轻人,倒也不会把这些小病小痛的上心,只道是路途劳累,多休息两天就好了;大概四更天,欲星移才和学长分开,自原路回去。起初是真的没觉异常,只是困倦,腿脚沉重,后面索性开始走不动路了。他扶着月洞门,想歇息片刻,却不料双腿突然抽搐似的剧痛起来,险些无法维持人形。
  他的侍候人里,有两名是专门守夜待他回来的。起初见公子慢慢走来,众人也没察觉异常;待看到他停在月洞门下,竟就这样缓缓坐下去的时候,侍候人们才发觉不对,连忙赶过去。欲星移的额头全是冷汗,连话都说不出了,双手颤抖着摸索到膝头,只感到摸到了冰冷黏湿的东西——月色下,苍白掌心上沾满了血迹,华服下摆被血染得一片殷红。
  随同他到人界的医官很快过来了,看那情况,老人也无甚慌张,待公子被抬入内室后,就让人拿剪子和温水来,先将血污的下装剪开,叫欲星移恢复鱼尾。莹蓝的鱼尾并无甚外伤,只是每片玉色鱼鳞下都在渗血,看着骇人。
  恢复鲛人之形后,那疼痛也减缓不少。医官用丝巾沾了热水,替他擦去鱼尾的血迹,一同被擦下来的还有两片鳞片。
  这情景对鲛人来说不算陌生,但是第一次自己亲身经历,难免慌乱无措。
  “难怪最近容易发困,公子到了换鳞的年岁了。”医官说,“比其他鲛人早上一年半载罢了,但也是寻常事,无须慌张。”
  鲛人一生会换三到五次的鳞,换过第一次鳞片后,才算是正式长大成人了。初次换鳞的时间基本是能推算出来的,但有时也会前后有一两年的误差。欲星移这边只以为还早,所以都尚未准备起来。
  换鳞也没太多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化为人形,保持清洁,每天早晚用温水擦拭,让旧鳞片褪换下来,好好休息,不要烦劳之类的,饮食方面务必充分,以滋补为主。主要还是休养,人间浊气重,医师用浸了药水的干净棉布将鱼尾包裹起来,让他躺在榻上,不能起来。
  默苍离其实刚才就听见消息了。欲星移的侍候人以为是重病,于是就去书房告诉了他。他赶来的时候,居所内正在收拾,地上都是血,看着吓人。
  医师在外面,见他担心,就说了原委。知道不是恶疾重伤,他也放下心来,等那人平静一些了再去探望。
  屋内,纸门悉数拉上,窗户也放了下来。香炉里燃着安神知见香,香气清洌。灯罩也换了,换成了米色罩纸,将灯光滤成昏黄暖色。
  软榻上,那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微微蜷在那。两名侍候人在榻边侍奉,用温水替他擦身。毕竟受了惊吓,欲星移尚心神不宁,眼神隐隐氤氲水光,没有说话。
  “你好好休养,这几日的饮食,我让厨房的人单独拿出来弄。”他说,“你喜欢吃什么?”
  欲星移抬眼看了他一会,报了几个菜,都是难如登天的菜色。换鳞的时候,鲛人的心情大多不太好,喜怒无常的。
  第二天早上,夫人那边也知道欲公子病了,派人过来问候。身边的人无不小心翼翼,以免换鳞时候落下什么毛病来。这样被裹着鱼尾、放在柔软的榻上、哪都不能去的感觉还挺新鲜的,欲星移晃晃尾巴尖,还打算差遣学长做这做那,直到默学长说,“你知道江南有一道名菜,叫腐竹裹炸小黄鱼吗。”
  欲公子靠在软垫上,笑道,那也要先找到这么大的油锅来炸我吧。
  他也就一个尾巴尖能动,还用尖尖去碰那人的手,一下一下挠着掌心。柔软的鱼尾尖像层蓝纱似的贴在他掌心,再缓缓滑开,打了个转,又继续贴上去……欲公子平日里随和惯了,难得能闹脾气也没怎么闹。这世上的贵族里,大抵也没人比他更好相处了。
  幕二十四
  休养间,人未免也时常无聊。默苍离偶尔被母亲唤去,到书房替几名女学生弄功课,一去便是半天,还没法将人请回来。
  欲星移不说什么,独自吃完了饭,同陪读下了会棋。今天褪下了不少鳞片,鱼尾上覆了一层新长出的,但是新鳞片还很柔软,仍然要用浸了药水的棉布裹好,不能碰伤。这时候碰伤了,将来就会留下印子,很难消掉。
  临近秋冬,天黑得早。他们下了几局棋,医师就在门口等着,说该换药了。
  欲星移躺在那,等他给自己换药,只觉得身上难过极了。鳞片没有全好前还不能沐浴,每天只能用温水擦身,为了防止着凉,连洗头都不可以。
  有时候,他晚上偷偷解开棉布,看一眼新长成的鱼尾。原本水蓝或黛青的鳞片依次褪去了,露出底下青玉似的薄薄的新鳞来,颜色浅淡。
  每次换鳞,颜色都会变得更浅,待几次换好,颜色就是近乎于月霜似的月白蓝。
  他要洗头,医官和侍候人都不敢,又没法自己弄,只好忍着。等夜里,默苍离自母亲那回来了,拉开房门,就见屋内没其他人,只有欲星移躺在软榻上看书,眼睛亮亮的,像是不怀好意。
  “鸿君学长帮我洗个头罢。”他说。
  默学长哪里是好骗的,淡淡问道,“你的侍候人为何不帮你?医官嘱咐过了?”
  “洗个头而已,能有什么事呢……”他埋怨,“就难得洗一次。”
  默苍离拿他没办法,出去让自家佣人烧了炭盆,再打了热水过来,坐在榻边,替他将长发从衣襟后抽出来,浸到水中。
  静夜中,欲星移只听见轻轻的水声,十分惬意。那人的手指抓过厚重丰密的长发,用篦子沾满首乌水,从上到下一缕缕梳透。他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不少,不免松了口气。
  “舒服多了……”
  “炭盆放在这了,明天中午之前都不要吹风,免得出事。”默苍离替他将发架子摆开,将湿头发搁在架子上,“母亲最近可能时常找我过去。”
  “什么事呢?”
  “以前那个订过亲的表妹,这两天可能会来探望母亲。她家中似乎还是有意,我回绝过,可毕竟是亲戚,母亲不想推脱得太生硬。”
  欲星移有点讶异,若是儿时定亲,年纪总该相近。如今那位表妹也该双十年岁了,莫非还未成亲?
  谁知道呢……默苍离叹气,显然不太耐烦应对这类事情,又不能忤逆母亲。
  放了假,学院那里的事情也就没了消息。只是隐约听见羽国最近有些重大的事情,似乎是储君已满五岁,要开始入阁读书了,雁王指派了钜子为太子师。而凰羽也是羽国皇室,年满十七,加封了郡主,在同月举行了笄礼。
  欲星移那边的消息多,很快得到了另一个说法——钜子有意将这位小太子带入墨家修习,直接带在身边进入尚贤宫。
  “可真是厉害,五岁入阁启蒙,这孩子识字了么?”他不禁有点背后发寒,羽国那边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么小的孩子,就准备往这盘混战里推了,“还是说这是进墨家学三字经的?”
  现在还不到时候,只是钜子那边和默苍离的小打小闹。真正到了风口浪尖,墨家高层几方势力斗起来,羽国钜子未必能全身而退。
  管他来学什么的,无非也就是羽国押进来的一个筹码。
  他们都不免有些同情这孩子——才五岁,倒是真正无辜无知的年岁。
  “你呢?”默苍离问,“你打算在这盘混战里,拿到什么结果?”
  钜子不在欲星移的目标里。他是鲛人族中最荣华的出身,将来必定位极人臣,不必就任另一个势力的掌门。墨家目前还是隐学派,纵然显学派的力量越来越大,可还不到翻天的时候。民众不会相信真的有一个巨大的势力在暗处控制九界,这事若被海境知晓,就连那位发小也很难救他了。
  九算——这是他的目标。他和默苍离现在已然是站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没有退路。
  这一夜,默苍离陪着他,一同合衣睡了。次日一早,夫人便将人叫去了,大概是来了客人。
  欲星移独自睡到中午,这几日休息得彻底,人的精神也稍稍好些了。他年轻康健,换鳞也顺利快速,已好了大半。正午时候,他正和陪读看书,外面就传来说话声、脚步声,像是来了不少人。
  提前有个学长家的佣人过来传话,说表小姐来了,夫人让少君带着到处走走。
  到处走走,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呢……欲星移靠在那起不来,只能随便把头发整齐束好,披了件得体的常服。刚弄完,后面的人就来了。默苍离带着一名鹅黄裙裳的女孩子,自门口慢慢走入。
  女孩子走在他身后一些,低着头,端庄宁静。因为屋内有其他男人,她的侍女便匆忙展开屏风,让小姐坐在后面。
  “母亲怕我们俩没话说,就让我带她来见你。三个人在一起,多少能寻些话。”学长解释。
  欲星移苦笑,“这……反正我也不是人族,她不用太避讳,就三个人一起下盘棋罢。”
  他肯,女孩子却不敢,推脱了几句,声音细细的。这人现在休养着,只披着件外套,身上盖着薄被坐在榻上,确实不太妥当。她不肯,欲星移没办法,那也只好他们俩下棋,谈论棋艺,让她旁听了。
  你们家的女孩子,都那么怪么?他问,之前哭闹着不要嫁,现在又来了……
  要不怎么叫女孩子呢。默苍离叹气,女孩子么,不能打骂,怎么样都只好顺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竟有些父亲的样子。欲星移想,毕竟是父子,再如何不亲近,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盘棋下得很慢,和水磨似的。眼看到最后了,默苍离就问,你快输了,还下么?
  “再下几步看看。”
  黑子原本气数已尽,又挣扎了几下,突然舍了原本的活路,转向另一片去了。棋局将末,还出这样的变数,真真叫人意外。
  默苍离想,无论棋路还是文章,确实是十全十美了,唯独少些霸道。
  这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鲛人是位极人臣的一族,确实少有太霸道的,大多都文质彬彬,进退有度。
  默苍离却是个谋略霸道之人,他想的事皆需成真,想要的东西必须到手。欲星移却不是如此。若此事难为,就曲折而寻可替代之法,不会强求。而强求二字,偏偏便是两人最最不同的一点。
  一局棋尽,两人数子,一边闲聊几句。学弟叹道,还是输了三子啊。
  说完,转向屏风那,问那女孩子,“听我们下棋,不会觉得无趣么?”
  她沉默片刻,轻声问,公子是病着吗?
  病着……也不算是病罢。他苦笑,将薄被拉上来些,“只是腿疾不便走动,不妨事。”
  “那也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她说得怯怯的,像是有些心神不宁,倒教他们不好意思了。
  表妹随后便去拜别夫人,回自己家去了。连夫人都觉得,她这次真的莫名其妙的,而且还突如其来。
  又过了数日平静,他们也都渐忘了此事。直到第六日早晨,外面竟然来了一支羽国的仪仗。花紫华盖,飞金流银,约莫数十人。
  使者通报道,来的是凰羽郡主,途径此地,特来拜会学长。
  幕二十五
  仪仗缓缓进入宅邸。少女走在最前,兴致盎然地环顾这里的布置。
  同欲星移不同,一样是贵族,凰羽却从未换下过一身宫装。欲公子有时都随性而发,会穿着轻便舒适的素色常服、赤足踩着木屐出去喝酒,而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在墨家,凰羽是单开一人的课的,不与其他学生交陪。
  彼此平日里很少见到,可每次相见,所有人都要为她的美好而惊艳。永远被包裹在华艳宫装与精致妆容之下的这名少女,仿佛永远都不会有衰败的时刻。
  白砖青瓦下,她显然与这里并不合适。默苍离带她去厅堂,路上,凰羽吩咐下去,让仪仗等在外面,免得惊扰了夫人。
  夫人也不是这么点事情就能惊扰的。这妇人年少时就敢在暴风雨夜带着幼子乘扁舟渡海,还不至于被那些人吓出事来。
  是么?凰羽轻笑,我也听闻过夫人的名声,十分特立独行。
  当年钜子请夫人出山,替女儿讲课,夫人说,她不喜远行,只在家带学生。一连请了三次,都没能将人请入尚贤宫。
  “你这次来,是为钜子师父当说客?”默苍离问,“半本九龙天书找到了?”
  “没有。”凰羽摇头,“那么多书,我索性让人把书架拖了出去,一把火烧了。”
  是么,可惜……他轻叹,“那本书来之不易,错过这次,只能再等三百年了。”
  九龙天书也是始皇时期的术法所成,原是交由墨家,用来平衡九界地气,但此物太过霸道,最终被列为禁术,封存不用。只是后来流落出去,成为许多征战的开端。
  与其说是书册,不如说它是术法所凝。每三百年出现一次天兆,待天时过去,书册上所有旧文字悉数消失。所以无人知晓它下一次会有些什么内容,也难以辨别真假。
  海境使用过一次,然后书册遗失。是真遗失还是假遗失都无所谓,是真的被欲星移带来了、还是根本没有这桩事情也无所谓,凰羽早已断定那本书册是假的。
  欲星移会带着真正的九龙天书进入人界,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而天书何其重要,被默苍离所窃焉会不觉?
  书册一定是假的,根本不用分散精力在这件事情上面。默苍离在书架上放的不仅仅是一本伪书,更是一个嫌疑,让人怀疑钜子有意九龙天书的嫌疑。
  “父亲那日慌乱中被你蒙骗,说起来,也实在是学长这一手下得太狠。”凰羽说,“可之后呢?书架已被烧了,学长还有什么后路?”
  “还有前路,何须后路。”
  凰羽的性情与为人很是模糊,因为少与人接触的关系。默苍离早已开始提防她,今日锋芒毕露,也不算什么意外。
  “话说欲学弟呢?”她问,“不是说他和学长一起过来了么。”
  “他病着,不便见客。”
  “病着?那更要见一见了。”凰羽起身,向门外走去,“学长该不会不让我见学弟一面吧。”
  见默苍离不打算带路,她直接让人拦下边上一位老宅的佣人,问欲公子在哪里养病。那佣人懵懵懂懂的,也不敢不答,便指了个方向。
  欲星移刚起来,知道凰羽来了,就让人梳洗准备。他虽无什么不适,但这些天懒散着,样子显然不能见人。
  凰羽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起身,靠在软榻上,由侍候人修剪着凌乱的发梢。
  “学长怎么来了?”他拉过凭肘,让身子舒服些,“学弟腿疾发作了,不好下榻相迎,见笑。”
  “怎么会的?要不要紧?”她拉过椅子,坐在榻边,“学长身边也有医官,让他替你看看?”
  “鳞族的医官已经看过,只是受风寒。”
  “是么?那要好好休养。也真是巧了,学长这次路过,正好给你带了份赔礼。”
  她一直未提书房中的事,此时忽然提及赔礼,也不知是何用意;紧接着,有两名侍卫从外面带入一个人,将他推在榻前。那人抬头,眉眼有些熟悉,仔细看去,竟是北宫座前的侍候人,就是那天在书房里动手的。
  “母亲与学弟有些误会,我也听说了,确实不愉快。”她柔柔地望着欲星移,伸出雪白的手,指尖豆蔻红染,轻抚上那人的脸庞,“学长给你赔不是。”
  她将那人交给欲星移处置,生死不论。这人跪在那,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这是做什么呢……欲公子苦笑,手指轻轻敲打着凭肘,“上官夫人与我有误会,他固然可恶,但也不算是事主。”
  哦?凰羽含笑拿开了手,色若春花,“学弟的意思,难道是真正记恨母亲大人么?”
  他摇头,“这怎么敢。学长带这人来给我赔罪,已是有心了。”
  “那就是了。真心难求啊,欲学弟。”凰羽坐在椅子上,拍了拍那个跪着的男人的头顶,“他就任你处置了。不必再还我。”
  他带在身边的陪读和侍候人,皆是多年相伴,心易互通。欲星移连眼色都未使,陪读已经上前,抬手掌掴那人。屋内寂静,只有凰羽坐在那无声浅笑。默苍离的实现望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那人的两侧面颊被打得血红一片,跪都跪不住了,欲星移才徐徐道,“放肆。谁让你动手的?简直叫两位学长看笑话。”
  陪读停了手退了下去。凰羽略笑,扶着侍女站起身,道,“学弟留着他消消火吧,我就先告辞了。”
  默苍离也没送,只派了个佣人引路。人群走得远了,这地方才真正静下来。
  “可真行啊,直接找上门来。”他看看学长,忍不住笑,“声势浩大的……”
  默苍离靠在门边,还是没说什么。须臾后,指指榻边跪着的那人;其他人都明白他意思,陪读问,“公子,这人怎么处置?”
  欲星移冷冷瞥了一眼,“他算什么东西,撵出去就是了。”
  上午经凰羽的事情一闹,两人也都没了闲情逸致,默苍离难得认真,搬来了案几笔墨,就在他这边开始想事情。
  欲星移喝了汤药,小憩一会。下午醒来,见那人还在,只是案几旁有几张写了字的纸,也不知想出什么没有。
  凰羽直接让人烧了书架,彻底断了他这一步,反应极快。
  “她比钜子与北宫更难缠。”他轻声道,“因为不贪。而且,对她而言,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正典。”
  正典是继位钜子前最后的一场仪式,也是最重要而决定性的。由九算和长老见证,钜子亲口承认是自愿传承于弟子,并且写下文书。这场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不会有弟子私自杀害师父继位,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略过,比如战乱。
  几乎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墨家人都已经将正典视作最重要的环节,没有正典,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有钜子的文书也不行,必须经过见证。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二十余年后,有一位年轻的钜子会真的不经过正典继位。杏花君是这场传承唯一的见证,他的口供和默苍离的手书一同被交往尚贤宫,全部被打为伪证。
  默苍离可以借用九龙天书打一场漂亮的防守战,但这一招是不能用第二次的。九龙天书这个筹码实在太大,当一个人拥有一个连自己都背不动的筹码时,他们很可能和凰羽一样,选择毁尸灭迹。
  第二招比第一招,需要来得更锋利迅猛。
  “等你身体好了了,再说这些事吧。”默苍离说,“免得烦劳伤身。”
  这一等,就又是五日,假期都将尽了。早上,医官替他解开棉布,露出换完了鳞的鱼尾。它的颜色浅淡不少,鳞片晶莹剔透,青玉似的颜色。
  这也算彻底好啦。欲星移松了口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他被困着不能动快一个月了,总算可以走动,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彻彻底底洗干净。
  每天都有擦身,说实话也不会多脏。可欲公子是最体面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立刻就让人打来热水,从头到尾洗了一遍。
  他收拾整齐,默苍离才来叫他,带他去湖上泛舟。秋冬时候,湖上只余枯荷,而岸旁蒹葭长得好,风起时,就如同一片鼠灰色的薄雾。
  幕二十六
  说是泛舟,但也不过是寻个独处的地方,说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事情罢了。
  可惜是阴天啊……他浅笑而叹,手指沾了些冰冷的湖水,在船舷上留下月牙似的深印。
  身子才刚好,就算能化为人形,走路也很不稳当……实际上是无事了,只是觉得难得被师兄搀着很好玩,就故意装作走不稳的样子。
  默苍离曾说,泛舟不需要挑天气。小雨初停的阴天,那灰霭绵密沉重地压在天上,自云与雾的缝隙里,透出一丝一缕的天光来。
  间或有野鹤剪过云上,鹤鸣九霄。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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