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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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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或有野鹤剪过云上,鹤鸣九霄。枯荷间,叶舟缓缓飘过,凌万顷茫然,不知去向何方。
  你在写什么呢?默苍离问他。他的手指沾了水,一直在船舷上写字。
  “羽化登仙,遗世独立”罢了……哈,可惜时辰不对。
  真巧。那人却说,我也在写这个。
  说是这样说,随后就用手舀些清水,将自己手边的字浇掉了。
  你写的是什么呢?
  和你的一样。
  骗人。若和我的一样,为何怕我看?
  ——他写的是“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师兄内敛惯了,又不想宠坏他,肯定是不想让学弟知道的。
  今年的荷花生得多好,衰败时,也是齐齐折落,带着股肃杀英然的味道。高耸如剑的枯荷下,小舟滑过水面,带出梭梭声响。
  说什么“从此两相濡,老死无江湖”,但细细想来,直教人觉得难过——在岸上相濡以沫,便是比生死更好的事,宁可在沙土上等死,也不愿回到水中,分道扬镳。
  若真是这样,那还何必算计往后的事,索性就一同伏在这叶舟里,让它随波逐流,再也不靠上岸;百年之后,无非是两具枯骨,交叠散落在船上罢了。
  欲星移不禁问,私情与大局,学长如何排布?
  默苍离折下一支枯荷,拂去叶上飘絮,道,泾渭分明。
  谋算大局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只怪物;而论及私情时,却比谁都要像个人。他把自己一分为二,分得清清楚楚:怪物在谋划,人在爱慕照顾着他。
  这并不是缺一不可的。怪物可以活着,不能死;人却不是,当舍则舍。
  望星儿,你要记住。若有朝一日真真到了两难抉择,我舍弃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身为人的自己。
  ——他会尽力在这次混沌中保全欲星移,如果真有保全不了的那一天,他也会让自己比欲星移更加痛苦。属于人的自己牺牲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一半就等同于死去了。那时的他,无非是只余一半性命、苟延残喘的怪物。怪物只会朝着自己的目标疯狂地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
  我知道。欲星移说,我明白的。
  扁舟上,许久无人言语。
  后天,他们就要启程回尚贤宫了。一个月过去,再见面,就是真正的犀角对冲。在许多人眼里宛如以卵击石的默苍离,已经奇迹般地守住了一场。但他还能守多久?这场争夺中还有多少竞争者?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的立场,摇摆不定。
  太少了,他手中握着的筹码实在太少了。而且一个月内,羽国那边很可能在寻找另一个合适的替代品,代替自己与凰羽联姻。
  不一定是一个,也有可能是许多个。毕竟考入尚贤宫并非易事,进入天志殿更是艰难。凰羽是钜子之女,也必须凭自己本事一步步考上去。
  是时候回去了。
  天色已晚,叶舟缓缓而归。默苍离将他扶上岸,一同归去。白梨花将尽,却开得轰烈,仿佛一天一地的飞雪。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假期结束前三天就已经有不少学生回来了。时节入了冬,景物萧瑟不少,石道上也结了薄霜。
  他们的马车经过银杏道,回到书楼前。一地朽黄,银杏也终于落尽。来时荣华,再见腐朽,这世上从无什么事物是永不衰败的。
  书楼门扉打开,光尘团团飞舞,寂静了一个月的地方堆砌了薄薄的灰。但庭院内的银杏竟还未落尽,依然留着半片金黄。
  侍候人们收拾室内,他们就在庭院中等候。就那么会功夫,银杏道上就来了不少客人拜访,有些是欲星移的朋友,还有更多人确实来找默苍离的。
  来的都是学生,平时素未蒙面,或根本无交情,但这些人都是奉了各自的师命前来拜访的——钜子欲传位于女儿的消息已经传来,整个墨家都暗流涌动,象征着又一代的争夺开始。一切看似平静,实则剑拔弩张,每个人都开始了自己的算计,拉拢到尽可能多的助力。
  同以往的漠然乖僻不同,默苍离招待了他们每一个人。此刻聚集在这书楼中的,就是觊觎着钜子之位的势力。这是无须隐藏的事情,随着时间,越来越多的势力会加入其中。
  钜子的选拔历时长久。学生进入天志殿数年后成为尚贤宫的师者,再从中择定十名,成为十杰。这并不是钜子一个人拟定的,而是整个墨家高层共同选拔。这就像是一场赌博,每个势力选择自己最看好的学生,竭力将他扶上钜子或九算的位子。默苍离的不利在于缺乏本身的背景力量,但这在此时也成了优势,许多势力在选择他们想扶持的学生时,都会特意选择背景并不雄厚、年轻而易控制的。
  欲星移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是海境贵胄,身份尊贵,又是新生中的佼佼者,进入天志殿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个墨家不过才十名可能成为十杰的学生,两名候选都在这,一时之间,以往空荡寂寥的银杏书楼门庭若市,再无宁静。
  他们记下了选择自己的势力,将它们整理出来,选择可用的助力。隐学派中的均匀派、兼成派、古论派,以及显学派中的战且派、入世派、权派,大部分都在他们这边。一个势力可以支持多名学生,以此来增加得益,选择这两人的势力基本重合,也省去了筛选的麻烦。
  北宫那里,同样也是这样的繁华景象。凰羽是目前胜算最大的人,只要找到合适的夫婿,就能立刻得到竞逐的资格。北宫的学生,和欲星移一样情况的还有玄之玄,虽是新生,但已几乎确定能进入天志殿,背景虽不算深厚,但背后有钜子的扶持。
  “显学派几乎支持了每个人。毕竟,墨家以隐学派为主,它要生存发展,势必周旋各方。”默苍离说着,用朱笔将显学派那边的几个势力划掉了。欲星移怔了怔,问,它们不可用吗?但是……
  “不是不可用,划掉的意思就是可用,不用再另外花功夫了。”
  钜子是不可能公开支持显学派的,哪怕显学派的形成历史悠久,而且近几年异军突起,大量吸收外界的学子,并且不论出生,其中不乏巨贾之子。钜子必须支持隐学派,无论何时。
  他用不了这股力量,默苍离就能放心使用。
  其他也没什么,但论及他父亲所在的均匀派时,他就有些犹豫。均匀派是一个渊源久远的古老学派,一度被认定为墨家正统,地位极高。最强盛的时候,包括钜子在内,九算之中的五人都是出身均匀派内。
  默苍离未入天志殿时,也算是这个学派的学生。后来父母义绝,再随着母亲入了兼成派。一般来说,学生所处的学派往往会成为最大的助力,只是兼成学派近几年已成衰败之相。这学派与古论派相似,但更为凌厉极端,难为世人所接受。
  欲星移的情况简单些,他就是游学的外家弟子,入的是显学派的权派。显学派出身的人能当九算,当不了钜子。但他已经拟好了文书交给生员部,要求调入均匀派那位九算的门下。
  在墨家,并无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这是个老师挑学生的地方,学生若觉得师者与自己理念不合或水平不够,可以申请另调,只要新的师者允许。越是好的学生,就越是有师者在争。一个优秀的学生很可能成为未来的掌权者,师生之间有着更为稳固的关系,可以在未来博取更多利益。
  默先生很快就批了,将这学生要了过去。局面顿时更混乱了——九算中,这位默先生是钜子当年结对子的学弟,从来都是站在钜子这边的;默苍离是他的儿子,但父子不合;默苍离与钜子不合,他结对子的学弟欲星移自然也和学长站一起。如今欲星移和默先生突然成了师徒,许多人就看不懂了,简直头皮发麻。
  幕二十七
  开学后,跟着就是连续三场大考。天志殿里的几个学生都考得昏天黑地。读书考试这种事情,默学长霸道得很,算了算分,差不多能甩开第二名一个级,就搁了笔离开书房了。
  天志殿内学生的考试都是在钜子师父书房里的,今日一看,那书架全部换了一套,不仅是自己说的那一个,屋里三个书架都换了新的。
  师徒再见面,台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假期前是最后的机会,那时默苍离还是孤身一人,明明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可他们错失了机会;假期后,消息传开,钜子之位纷争再起,各方势力都选择了自己支持的学生,这人有了后台和靠山,就再也不能简单对付了。
  钜子坐在案后,静静地望着他。平心而论,他以前不想杀这个学生,而是想扶持他,让默苍离成为女儿的助力。若非北宫的介入,师徒俩本不必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这一步走出去,就是再也回不来的。
  主座钜子的身侧,多了一方猩红织金的垂帘。默苍离出门前往那里看了一眼,他能感觉到,帘后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欲星移在外面学生的考场,考完后准备回去,却在道口被一个黑衣侍从拦下,说,师者想请他过去说话。
  确实,他还未拜候过那位新老师。默先生在尚贤宫内有一处自己的别院,曲水流觞,精细别致——钜子和学弟关系很好,甚至给予了在尚贤宫内建造别院的特权。
  过去的时候,差不多是午后一刻。几名薄红裙裳的侍女端着食案次第自厅堂中出来,看来是用膳完毕了。欲星移没在门口等多久,就听见里面有人笑道,“快让那孩子进来罢。”
  室内,香炉中点着淡淡的冰片沉香,清凉剔透。先生一身墨青常服,长发简单随意地束着,手上拿着把绘红枫叶的秋扇子,趺坐在软榻上,靠着凭肘,含笑看他。
  书案边还有几名学生,一位年轻的女学生在替他磨墨。这些学生大多生面孔,叫不出名字。
  “他入尚贤宫比你们来得早,都唤学长罢。”先生道,“——这些都是钜子推荐来的学生,刚入这里,天赋都还不错。”
  学生们起身行礼,他们年纪差得很多,最大的已有三十来岁,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先生在替他们弄功课,唤了欲星移坐过去一起讲。这人性情随和,如沐春风,容易让人喜欢。
  “上午三门课考得如何?”他问,“你想进天志殿,也无需盯着排名,成绩若是惊艳,也同样能被选入。”
  欲星移苦笑道,“学生是想三连甲等的,可惜太懈怠的,恐是不行。”
  “三连甲等,当年也就你那位默学长有这个成绩了。但事无绝对,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先生笑着看着他的双眼,像是从眼中读出了什么。
  下午,天志殿的学生先放榜,默苍离三连榜首,凰羽其次。名单送过来的时候,先生的神色很是趣味,“你看,明明能考更高的,他却不那么考。果然是要汇聚精力想其他的事情了。”
  “先生说的是。”他随口应和。
  是什么是啊,这样敷衍师长,为师可是很难过的。男人叹道,“——说给这些孩子听的。我儿心思不在考试上却都能考成这样,你们呢?放课后就知道去鱼龙居喝酒玩闹。”
  学弟们纷纷知错自省。不过他显然没有苛责的意思,就叫了名侍候人,“你去九策楼,拿我的令牌,让他们把欲星移的卷子先调出来批,批完就把结果报过来。”
  哎呀呀……欲星移有些讶异,抬了抬眉,“这是何故啊……”
  “这嘛……”他笑了一声,红枫扇合起,轻轻敲了敲一名偷懒的学生的头顶,“你们的欲学长,圆滑着呢。”
  三刻后,九策楼来了回报。早上三门大考,欲星移三连甲等。
  先生道,我刚才怎么说来着?真正圆滑,对着谁都不说真话。
  欲星移说,学长教的好。
  今天的课随后就完了。等明天早上放榜,新的三连甲等将会名动墨家。默先生留他吃了晚饭,还让人去请了默苍离,但是没请到。
  这顿饭局肯定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会那么不简单——先生正在吩咐厨房备菜的时候,外面有人通报,钜子过来了。
  他神色没什么讶异的,略笑道,掌门师兄经常过来蹭饭,挺多年习惯了。
  于是又让人加了几个家常菜,寻寻常常的,也没多隆重。
  “你坐着一起吃罢。”他说,“钜子也想见见你。”
  他已换了身素净绣兰花的月白兰常服,看着愈发随意。他问欲星移,北湘江那可一切安好?夫人的身体还好?
  一切都好。
  是么?好就行。
  他像是叹息似的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门口,钜子正好进来,穿着身黛红秋服。欲星移第一次见到掌门穿常服的模样,也觉得挺新鲜的。
  见厅堂里有学生,那人怔了怔,说,你和学生说话么?
  “没,就是吃顿便饭。你介意的话,让他回去便是了。”
  “无妨,我也想和这孩子谈谈。”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酒。他年纪渐长,人也开始容易现出疲态了,看着衰老不少,“——你只是想成为九算,何必和默苍离站在一起。”
  欲星移道,这该怎么说呢,择木而栖罢了。
  “这孩子圆滑着呢。”先生伸手去替学长添酒,“学长若想收了他,今晚就说定下来,过两三个月,就顺势收了吧。”
  很多人不理解为何欲星移会选择和默苍离站一起。这学生出身尊贵,处世圆滑,简直是十全十美了,如果投靠更好的势力,高升不过是转眼的事。
  “他现在是你的学生,收了他,你比谁都占便宜。”他放下酒杯,摆了摆手,“罢了。这孩子肯不肯过来,还是看他自己。”
  现在时局混乱,默苍离并不是胜算如何大的人。要把殿里的学生撵出去很难,但是要让外面的人进不来很容易。如果钜子一直卡着,欲星移是根本进不了天志殿的。
  “又不是让你和你学长作对,只是多留一条路。”先生说,“鸿君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钜子师兄也不会真的让你帮忙教训他。”
  堂上宁静着,原本在旁边抚琴的侍女不知何时也停了琴弦,调整起了琴码。三人都不再说话,欲星移只是淡笑着,望向自己指尖。
  最后,还是钜子轻轻应了一声。
  “傻孩子,愣什么呀?”先生笑着推去了茶台,移到他面前,“还不快去给钜子敬茶?”
  欲星移应言,倒了杯热茶,起身端去了对面。钜子接下,这事情就算敲定。
  “换曲关山月吧。”先生吩咐那琴女。
  钜子说,这次过来,也有些事要告诉你。西南、正东两侧,有几处封印松动了。
  先生问,“正东是靠近灵界的那处?”
  “冬至阴气重,封印松动也是常事。反正过段时间,带几批学生过去设下阵法,将封印重新加固一下就好了。”钜子说到这,想了想,说,“……这都是你的事,怎么全是我在操心。”
  “哎,能者多劳嘛……”先生又倒了杯水酒,倚靠着凭肘,看向窗外明月。
  人世和魔世的隔绝靠的并不是那几处封印。它们所封住的是所谓的缝隙,也就是界与界之中的混沌。封印越是松动,人和魔就越可能误入缝隙中。
  缝隙里也是有魔族的,尽管不算强悍,但也不能坐视不管。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先生苦笑,让人取来了烟管,同师兄烧了会儿烟。又问欲星移会不会抽烟,年轻人说不会,大概鳞族天性就这样,对火烧火燎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他回去时,夜已深了。书楼里,默苍离那边的灯光还亮着。这次假期结束,他也重新开始拿回了些权力,开始进行自己的排布。
  “回来了?”
  “嗯。”欲星移放下书,在他身边坐下,“学长父亲果然留我吃了饭。”
  “那钜子应该也过去了。让你敬茶了?”
  “都如你所料……敬了。”
  “嗯,至少你进天志殿的事情敲定了。”
  默苍离点了头,手边还放着考评卷轴。他的考评差不多够了,现在正在写申请,要求参与师者的考核。
  次日放了榜,第二个三连甲等的神人也出现了。欲星移是这次天志殿的内定,一同定下的还有玄之玄。十杰的十名人选已暂定四人,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将会有更多人投入这场混战之中。
  幕二十八
  师者的考核极其繁琐,不仅是功课、经典,还有策论文章以及门内事务。默苍离申请交上去之后,九策楼和天志殿都觉得不妥,没有批准,他年纪毕竟太年轻,之前也无学生在二十来岁就申请师者的前例。
  默学长说得云淡风轻的,“那就开会公考吧。”
  开会公考就是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考核,钜子、九算和长老俱在,所有人考问他一人。天志殿对学生做下的决定,学生如果觉得不服,就可以提出公考,通过后才能驳回决定。
  数百年间,几乎没有学生能通过这场考核。而且一旦没有通过就是颜面尽失,成为轻狂的笑柄。这种局势下申请公考,其实是一条险路——通过,那么支持的势力会更多;没有通过,身价则一落千丈。
  三天后进行公考。这三天,也有人过来劝过默苍离不要这样专断独行,申请师者考核不在乎早那么几年。这些势力选择了他,自然希望他能一步步稳稳地走上去。
  “你们助我,那是你们的事情。”他说,“如果因为不能理解我的行事理由而离开,那也无所谓。”
  ——很多人明白,这就叫造势。他本身并不是胜算如何大的人选,通过这样的造势,可以迅速聚集人心和势力。
  这几日大雨,雨过后,就该入冬了。
  今年会是个寒冬吧。欲星移想。人界的冬那么凛冽,像是能将一切都杀尽似的;只是过几个月,又仿佛再也见不到冬的影子。
  书房里,两人共坐在榻上,炭盆就放在榻前,烤的人暖烘烘的。
  他们不像以前,有那么多闲暇时候可以亲近了。欲星移想起假期时,自己在换鳞,心里忐忑极了;那人就让他倚靠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一年自情而起,自情而终。
  公考前,欲星移送他到了九策楼门口。天下着大雨,将纸伞打得作响。
  这场考问,无论是谁都可以旁听。在九策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避雨木亭,让考官们入座。四周聚集了许多人,
  很快,钜子与其他师者陆续来到。在空地的中央,大雨之中,地上摆着一张木椅。
  默苍离走出了他的伞下,走入雨中,在木椅上坐下。
  大雨倾盆,连说话声都听不清晰。那人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眸中光华霜雪。
  在钜子的亭子旁,还停着一辆雕花凤尾纹的车辇。猩红帘后,一个孩子的身影坐在其后。钜子尚未说话,众人就听雨声中有一稚嫩的童声问,“他便是默苍离么。”
  那语气声调与北宫的上官夫人相似,俱是羽国皇族才会用的习惯。
  这孩子的侍从轻声说明了原委。也不知为何,车内传来了他轻轻的笑声。
  寒假后,羽国就将自己的储君太子也送来了墨家。这孩子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就也随着家族加入到这场争夺当中。
  师者先行发问,是例行的“兼”、“爱”、“策”、“谋”四论。随后就是当场考核古策论,九算中,有人抽出一卷清定经中的论策,要他作答。这段论策论的是战策,战场杀伐,以兼爱之心而论,何者可杀,何者不可杀。
  默苍离说,依我看来,无人可杀,无人不可杀。
  满庭喧哗。
  钜子道,“以兼爱之心论战,无辜者也可杀?”
  他说,正因以兼爱之心杀伐决断,才知生死之重。不可无端而杀,不可为私利而杀,是谓不可杀。一局而终,为局而杀,世人可杀。
  “世上有千万人,你选择为这千万人,牺牲其中的几个人——那被你牺牲掉的那几个人,他们的性命就比其他人来的轻贱么?”
  “一视同仁。”
  “你选择保全多数。而人之生死无价,既然无价,如何可为多数牺牲少数?”
  “师父认为生死无价,是否世人生而平等?”他自问自答,道,“学生以为,世人平等,正因平等,故而等价。为世人之战,牺牲少数几个人,在我看来并无不妥。”
  这场论策的重点从生死偏移到等价,等于回到最初。九算嗤笑,道,“那就如你说的,世人平等,牺牲的人性命并不比其他人轻贱,你又凭什么决定去牺牲他们?”
  默苍离骤然问,“倘若此时,我与羽国太子同时身染恶疾,而只有一粒救命之药,师父会救谁?”
  钜子那边沉寂了片刻,反问,“你认为我应该救谁?”
  “救我。”
  他的回答简单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同时,太子的车辇旁有侍从厉声喝道,“放肆!”
  “为何救你?”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人忽然在此刻发文,默苍离看向自己的父亲,神色平静。“他是羽国贵胄,你不过是平民百姓。为何弃他不顾?他若有不测,皇室就将进入王储之争,多少战乱因此而起。”
  “只因我想活下去,我便会让人救我。”他道,“而太子亦想活下去,所以也会让师父救他。每个人心中,应该活下去的人都不同。从一开始,就无法以生死价值或是身份地位来衡定谁去牺牲谁去存活,只有一点——这些人的牺牲,可否让大多数人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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