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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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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全十美的欲学弟,自然会做顺水人情。
  夜深了,书楼里有侍候人来问话,说更深露重,公子不回去么?
  看滴漏,确实三更了。夜读也大多是闲聊,少有人真的是来温书的。他收拾了东西,觉得也是时候回去了,便告辞左右。玄之玄又跟了上来,同他说,还望学长转告默学长一声,北宫的单子,劳他盖个章。
  他说,好。
  他心里想,这是要怎么转达呢。分明就是和默苍离不合,自己就被挤在中间了。
  银杏林里,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厚实柔软。回去时,伴读一路上都在挑选宽大好看的叶子,想回去做书签。不知觉捡了许多,拢在袖子里。欲星移见他两个袖子快笼不下了,便道,那我也只能舍了两袖清风了?
  伴读和侍候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从小长大,知根知底,也没其他主仆那么多的芥蒂隔阂,主人这样说了,水蓝色的宽大广袖中便很快被塞满了银杏叶,甚至有些是故意被硬塞进去的,将两个袖子撑得鼓鼓囊囊。众人边走边玩闹,像是这一夜忽然齐齐童心未泯了似的,去折银杏枝争插在彼此的发髻上。金叶落了一肩一袖,待回去时,连欲星移的礼服上都满是叶面上的薄灰。
  书楼里,回廊下,绘着岁寒三友的旧油纸灯笼光影昏黄,将人影都映得氤氲旖旎。他们本是朝着自己那边走的,走了几步,欲星移忽而想起还要去学长那里问候,就折身回头,向默苍离居所那里走;又没走几步,听见袖中叶声婆娑,方想起自己此刻是这般模样,不禁自嘲嗤笑,再次回头,想回去收整。
  只是这次还未待他折回去,后面的廊扉就开了。那人站在门扉的灯台后,静静望着他。
  欲星移愣住了,原抓着袖角的手不禁松开,满袖的银杏就洒落在回廊上,被风吹散。
  哎呀,弄成这样……
  他们颇不好意思,连忙过去收整。欲星移咳了一声,笑着摆弄纸扇,道,玩得晚了。
  默苍离说,无事,就是忽然想起要收本月的杂项,就想去找你。
  伏在地上收拾叶子的侍候人都觉得这人好玩——哪的规矩呢?两个读书人,还能站在走廊上谈钱了……
  可欲星移没觉得什么。他也发现了,对默苍离说的一些不体面的话,他似乎没那么反感。大抵换个人大半夜跑出来和他收十几钱的杂项费,他只会觉得不成体统;可若是默苍离这样,竟然也不觉得什么了。
  默苍离这人,也挺会折磨别人的。和他住在一起,大约没什么体统可言。熏香是最便宜的白檀香,茶叶也是最便宜的糙茶,墨呢?他没注意,该不会是用剩下的枯墨,重新加水调了调就用了吧?要是每件事都这样介意过去,这日子也别过了。
  欲星移遣人去拿了钱,自己从发髻上拔下一枝银杏叶递过去,道,“学长屋里太素,我让人弄个玉瓶来养银杏罢。”
  默苍离没管他这个话,接过了银杏枝,随手搁置在书架上。
  刚才遇上一位叫玄之玄的学弟。他说,提了点单子的事情。
  北宫那边的玄之玄罢。他不是自己把单子埋了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嘱咐我转达一句,我也转达了。
  北宫那的单子销账,要是想盖章,都是统一拿去给钜子师父盖的。默苍离说着,转身进了屋子,自五斗柜的小格子里取出了个黄玉印章,找了张白纸,盖了印上去。这印章是个影子章,须有对称的两个章才能合成一个印,他盖的只是半个。盖完了章,再将纸折好,默苍离把它交给欲星移,道,“明日你们课上如果碰见,就把这个给他,让他把单子附上去,一起送到天志殿,给钜子师父盖。”
  欲星移收了纸,觉得这事没什么——在账目上这叫空印,理论上是不能做的,但玄之玄那里数额不大,又是北宫那的账单,想也没什么。默苍离也不太用空印,但他与玄之玄或是北宫的人不是时常能碰见,往后拖也不知拖到何时,索性就盖了个空印。
  弄完这事,默苍离就回书房去做事了。他案几上堆着许多书文,都是要处理的公事。欲星移没再打扰他,在门口道了声辞,便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课上,两人确实碰见了,那张空印纸就被交给了玄之玄。那人打开看了看,笑道,欲学长真是有一套,能弄到默苍离的空印。
  空印有什么。还在海境当公子的时候,欲星移也一天到晚盖空印,不过那空印盖得叫一个明目张胆,都是替太子殿下盖的,谁也不敢说什么。天下账目都大同小异,盖个空印,实在也不算事情。
  可玄之玄偏偏就说得这像一件事情似的。听他说得久了,还真的挺容易觉得自己与默苍离如何交好了。
  欲学长将来有何打算?散课后,玄之玄请他到风楼中小坐,闲聊二三。
  欲星移道,玄学弟这样说,是北宫缺人手?
  人手,哪里都缺,就天志殿不缺。那人笑了,带着些稚气的面容上,双眼明亮好看。“今晚在北宫帮忙的学生相约去鱼龙居喝酒,学长有意,那就同去?”
  欲星移没说话,手指敲过折扇紫檀扇骨,眼神动了动。墨家北宫那边,他是不打算涉及太多,因为目标只有天志殿;但是北宫那,有一名他想结交的学长。这位学长身份特殊,平日也难以接触到,不知这类酒会能否遇见。
  “玄学弟,那钜子之女凰羽可会去?”他问。
  玄之玄面上笑意凝了凝,“这类酒会,她从不会去。听你话意,是想结交于她?”
  这人物,确实是他想结交的。这一任钜子出身羽国,众多子女中,有一位女儿入了墨家。凰羽学长的身份不同寻常,连课都是单开一处,不会随意露面。
  尚贤宫中的北宫内,都会居住一位或几位钜子的血亲。如果止戈流的传承出现问题,这些人就是最后的缓冲。现在北宫那里坐镇的是钜子的妻子上官氏与长女凰羽,有种说法是,钜子或许会传位于女儿。
  这种传闻也不新鲜了。但凡钜子有子女在墨家求学,这类风声就会随之兴起。不过墨家有规矩,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可亲子传位,以免钜子之位垄于某一家族。这规矩最严苛的时期,北宫是一所禁宫,内中的亲眷严禁与外人相见,等同于软禁到老死。后来越行偏激,有钜子为行公正,便在继位后将自己所有血亲禁于宫中。
  但从前也有过传位给女儿的先例。但那时,钜子之女都已出嫁,不算本家人了。凰羽若想继位,就需有婚配。目前所知,钜子还未为女儿指婚。
  见欲星移有这心意,玄之玄道,海境可与人族联姻?
  欲星移苦笑,道,自然不可以,学弟想哪里去了?非是联姻,只是结交。
  那,还有种风声,你听说过没?玄之玄升起风楼的帘子,外面没多少人,也没人注意他们。
  欲星移饮一口茶,问,风声?这里是风楼,风声自然多的。
  玄之玄摇头,道,“上官氏有意将凰羽指婚于默苍离,这件事,你知道么?”
  幕七
  钜子是同族联姻,与上官氏同属羽国皇族。玄之玄的话若是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真的打算传位于女儿,将钜子之位垄于本族之中。每个人都想尽可能保持住家族的荣光,不过在墨家,这个想法实际操作起来很困难。钜子的选拔非常严苛,需要经过层层审核,大部分是考试,凰羽虽然考入了尚贤宫,成绩也拔尖,但还是未能进入天志殿。不进天志殿,就进不了十杰,遑论成为钜子或九算。
  如果没有那些考试,墨家早就没章法了——位子不能亲子相传,那拚命养个女儿就行了。这些臃肿繁琐而严格的考试看似毫无意义,但实际上却是最公平的一种衡量方式。
  上官氏有意指婚,那也就代表她背后必定有钜子的意思。北宫素来与天志殿是同一立场的,不会擅自决定事务。
  玄之玄说,凭你的身份,结识凰羽学长并不难。事实上,上官夫人之前就提及过你。你入学不久,但身份尊贵,风评极好,回海境必定位极人臣,交陪你有益无害。
  欲星移答了句过奖。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墨家本就无甚同窗情谊,各为其利罢了。譬如默苍离这样,就是异类中的异类了。他谁也不亲近,谁也不结交,甚至不在乎与其他师生结仇……这个人若不是书呆子,那便是冲着钜子之位去的。
  他成不了钜子。玄之玄略笑,道,钜子和北宫都有意将女儿推上掌门之位,变动也就在这两年了,默苍离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个只会埋头读书的,身后无背景靠山,身前无集团助力。
  欲星移叹道,学弟糊涂了?他若与钜子的家族联姻,不仅凰羽可以得到钜子的资格,他也能得到背景靠山——整个羽国皇族就是他的背景。
  玄之玄笑道,“依照上官夫人的脾气,这人和凰羽联姻,那还有他的活路?他得罪的人不少,也没身家背景,到时候随便寻个由头,弄死便是。”
  啧啧。欲星移摇头,说,好好一个活人,北宫的人也真够狠的。
  这就像是个毒饵。默苍离想成为钜子,就要和凰羽联姻,得到靠山。但是联姻后,凰羽便拥有了成为钜子的资格之一,那么,默苍离这个人也没有用处了。寡妇也是外家人,丈夫活着和死了,对她而言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和其他人联姻。不过就默苍离现在的为人处世,并不像是在打这个主意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想结识北宫那边,今晚酒会前也有个机会。”玄之玄晃了晃手中的空印纸,“我要把它和单子给上官夫人,到那时会进去说话。学长一同过去便是了。”
  欲星移谢过他,心里稍稍晃神,想了些闲事。偶尔会有那么些时候,他会欣羡那些平凡人家的孩子,父母无须显贵,寻常商农,家中富余一二,足以供学。那些孩子就在私塾公学里读四书五经,烦恼的只有如何中第。至于同窗之人,那都是年少时最无杂念的交陪,可以一同幻想将来同中举共富贵,从无利害关系。
  人生中最好而最清苦的一段年岁,墨家的学生们是没有的。这是一群出生便拥有了一切的孩子,命中注定手握重权,一生如履薄冰。
  但这也只是一眨眼的晃神。他不再想,告辞了玄之玄,回住所休憩片刻。默苍离不在书楼,他平日事务繁忙,此刻应该还在天志殿里办公。
  欲星移在书案前坐定,喝了口茶,见窗外银杏长得好,就唤侍从去挑拣好的枝条,用小口墨玉圆瓶装了,在自己这和学长那都摆几盘。
  这几段年岁,回忆起来大多安逸平静。他们在自己心里做着简单而幼稚的算计,交陪值得交陪的人,拉拢应该拉拢的人。在那谋算铁壁的缝隙之中,鲜活如窗外银杏的几缕真心,就显得格外可怜而珍贵了。
  欲星移看了会书,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常服,准备出门去与玄之玄会合。今天的月出得早,天光还大亮着,霞光尚伏在远处,就见西边有白色的昼弦月浮现。学长的书僮子文在庭中扫银杏落叶,每次看到这孩子,自己这边的人都会赏他些小物件,譬如金锞子或是珊瑚珠子。
  大抵是累了或是无聊了,小孩子就抱着扫帚,坐在那银杏叶堆上。欲星移路过他,觉得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好玩,就从袖中掏出串朱砂砗磲,随手赏了他。
  又是一阵风过,吹得满庭金叶婆娑,落叶堆也散了。他正要走,就见门扉开了,一人落满了一身一肩的银杏,恰好进来。
  “学长辛苦。”他道。
  那人拂去身上落叶,眉目落得叶影稀疏,道,你出去么?
  他说,出去同人喝酒。
  默学长点点头,没说什么。不过他见到子文手上的珠串了,说,你总给他这些作甚。
  欲星移心思不在他那,也没细想这话意,从自己腕上卸下一串沉香佛珠给了他,说,那也送师兄罢。
  默苍离一只手提了东西,另一只手接过,顺便自食指上褪下了个巧色雕兰花的糖皮白玉戒指,让那戒指正好落在欲星移掌心。这串沉香佛珠隔珠俱是血牙,流苏都是用金线拈丝络打的,价值自然要比那戒指来的高。但这都是贴身穿戴的饰物,交换的时候也不讲身价。默苍离举了举手上的包袱,说,“我刚拿了考评回来,你的也一起拿回来了。记得遣人来我这里取。”
  他们分开后,他就去了北宫那。那边人多,有几处重要的宫所都在北边。过去时,玄之玄正巧在带人理账目。
  上官夫人此时正在宫内,不过没有召见弟子。这位夫人也令人敬畏,传闻当年她的夫君能够成为钜子,背后也得到了不少来自羽国那边的推助。
  外部势力介入门派内部的掌门角逐,无论在哪都是大忌。所以钜子急切希望将位子传给女儿,好彻底巩固羽国在墨家的力量。这件事不成功便成仁,只要失败,墨家内其他高层势力就会联合反对羽国,至少百年之内,遑论羽国人成为钜子,就连入学都难。
  这类事情,曾经有位来自海境的钜子也引发过。那件事影响极其深远,也令他被逼退位。事件具体如何,外人并不知晓,但是墨家与海境的高层却清楚——那位钜子凭借职权,得到九龙天书的真本,并且开启了九龙深渊,令海境得气。此事影响太大,以至之后的很多年里,学院不再接收海境的学生。
  九龙天书起先被他遣人送回海境,墨家欲收回此书,而海境宣称此书已遗失。再然后过了几代,不知是什么缘故,那本书册竟然真的在十余年前遗失了。
  片刻后,两人进入了北宫。这里的熏香明显是女用香,无论宫内布置还是陈设,俱精巧纤细。他们被宫人引着,在回廊下走了片刻,就入到一处临风水榭前,隐约听见管弦之声。青朱二色垂幔后,有几名少女的身影影影绰绰。绣着孔雀纹的垂帘后,主座之人面目模糊。
  玄之玄上前行礼,再交了那份空印纸和账目。同他交接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学生,容貌平平,但气质沉静婉约。待到说起随他同来的人便是鳞族的欲星移,主座才终于开口。
  ——那便是上官夫人,钜子的正室。
  欲星移拜会过她。管弦声中,夫人的声音很轻,尊贵倨傲,令人不禁有敬畏之意。
  说的事,无非也就是那些寒暄,问起居、问功课。这时,夫人忽然同玄之玄说,“还以为你会借着盖印的事,将默苍离带来。”
  玄之玄说,夫人让钜子少遣默学长做事,学长不那么忙碌,兴许还来的了。
  上官氏略笑,轻摇羽扇,道,早同他说了,事情不必全交由那孩子一人操劳,可本宫人微言轻了,说不动你们师父。
  她边说,边展开了那张空印纸,也有些讶异,大概默苍离真的很少盖空印。
  “欲星移现在是同他住一处?”她问,“那他现在闲着么?”
  他说,当学生的,哪有闲着的。
  夫人叹了一声,“看看吧,现在的孩子,都敢和尊长搪塞了。欲星移,圆滑过了,那就是油滑。”
  他无法,只能道,“学长现在应该无事。”
  “那就遣人将他叫来。”夫人座前,青色垂帘后,一名紫衣少女说道,声音婉转优雅,十分好听,“叫的时候,顺便说,夫人是问过学弟,知道他闲着才会去叫的,不必拿钜子当借口推脱掉。”
  欲星移苦笑,心想,自己这次真的被挤在中间,进退两难了。
  北宫的侍候过去请人。大约等了两刻间,外面便传来珠帘相碰的琳琅声,那人已换了身群青鼠灰的常服,头发还是湿的,大约是沐浴后就被叫来的。默苍离的面色格外严肃,他原本便是清隽冷冽的面相,此刻更是目色如刀似的,显然心情不好。
  夫人在帘后打量他一会,也见到他肩上被头发弄湿的痕迹,道,要见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容易。
  默苍离颔首。抬头时,目光有意无意在欲星移身上晃过。学弟哂然,咳了一声,大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先是向上官夫人行礼,然后,转向青纱垂帘后的紫衣少女,道,“久见了,凰羽学弟。”
  少女抿唇浅笑,“学长有礼。”
  幕八
  上官氏座前的紫衣少女便是她的女儿。欲星移也没想到,以为只是寻常过来侍奉的女学生。那青纱垂帘挡住她的身形,只能见到帘底露出的织锦紫袖。
  大家都是同窗,无需顾忌,于是凰羽就让侍女升起她那侧的帘子。帘后的面容熠熠生辉,可谓国色天香。钜子之女艳名远播,但今日初见,仍然叫人看得心惊。
  “让你这孩子来一次真是不容易,还是借了欲星移的话才把你叫来。”夫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扇,“没几句话,放心,误不了你的大事。就是想和你敲定个时间,让你替小女弄功课。”
  凰羽唇边带笑,俯身焚香。她膝前放置了个鎏金铜雕百鸟朝凤的香炉,里面焚着七合香。少女雪白的十指拈起一点香末,撒入铜炉中,霎时一小团薄薄的青雾腾起,香气更清甜浓郁。
  他站在那,眼神都没有抬,看着阶下,说,天志殿事务繁忙。
  上官氏说,还到本宫面前说事务繁忙了?敲定了时间,自然会让人同你师父说的。你还怕他怪罪你?
  默苍离说,不怕。但凰羽学弟的功课无需我帮忙。
  一旁的玄之玄问,“凰羽学长的功课你都不弄,还想帮谁弄功课?”
  他竟然实话实说,“我帮欲学弟弄功课。”
  这面子给的……欲星移哎呦一声,干笑起来,尴尬的很。
  夫人也笑了。这是推脱,但推脱得不高明,生硬得很。“哪有这样的道理?欲星移入学多久,用得着你辅导么。”
  “那凰羽学弟入学久得多了,更用不上我。”默苍离说得理所当然,“——北宫的帐要是还有没盖的,我把印也带上了。”
  夫人呵了一声,说,你盖你欲学弟身上去罢。
  说罢,挥手让人退下了。
  水榭外,天色已黑了。北宫内宫灯次第亮起,合著袅袅管弦,一派繁华雍容。他们俩一同出来的,正巧见廊外有端着菜宴等候的宫人。看这架势,上官夫人原先的打算是等默苍离应承,然后顺势留人下来一起吃顿晚饭。
  出去的路上,默苍离都没说什么,也没怪他。没话说也挺难受的,欲星移问,学长今晚想吃什么?我让人先回去通知小厨房?
  不用。话说多了,没胃口。他道。
  “夫人像是有意让学长与凰羽交陪?”
  “嗯。她和师父都有意。”
  “学长不愿?还是另有打算?”
  “做什么打算前,至少先保住命。”
  默苍离这话一点情面不留,直接把事情戳穿了。欲星移当场背后就有寒意窜过,只不知他想到哪一层了——毕竟,这件事,自己算是知晓的。
  “不敢说也是对的。谨言慎行,以免引火烧身。”他说。那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不准备怪他。
  欲星移苦笑,心里患得患失的,觉得有些对不起学长。
  这事揭过,他们谁也不再提,又成了一路无话。欲星移稍后唤了侍从提前回去,让小厨房做点凉脆爽口的小菜。今晚回去吃了晚饭没其他事,就是看看书。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湘妃竹林。入秋时,竹篁也被染得文黄深绿,可惜月下都成了一片幽蓝。这时,后面有个玄之玄的陪读追了上来,喊住他们。这人说,玄之玄想请学长开东门,运送采办品可以容易些。
  默苍离淡淡道,东侧门什么时候开,他不知道吗?
  东侧门是墨家正门,除非其他掌门过来拜访、或是钜子出行、门内继位大典,否则不会开启。要开门也不是不可以,问钜子要一纸谕令就行。谕令下来,默苍离就交钥匙,让人去开门。
  对方说,主人的意思是,这事就不必劳烦钜子了。反正是北宫那边负责的祭礼采办,北宫夫人想要开东侧门。你直接给钥匙,大家都轻松。
  默苍离说,这事去劳烦一下钜子,钜子师父就会被劳烦死吗?
  话说到这地步,那人终于没话可说,转头走了。
  他眉头皱着,同欲星移说,我话摆在这里,以后真的斗起来,玄之玄这争一寸半厘脸皮风光的人,死得第二快。
  欲星移叹气,“那我肯定死第一个。”
  他忽然也笑了,道,“你圆滑着呢。圆滑的人,赢不了,但不会输。”
  “那谁死第一个?”
  “死第一个的,往往是不止想要一点点脸皮的,而是想整张皮都要的人。”他说着,抬头看了眼天上星光,道,“——放心吧。他们死之前,我也死了。”
  “学长真是说笑。”
  “不说笑。被他们蠢死的。真的,这种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窒息。”
  默苍离笑完,眼神也挺寥落的。他和欲星移是两种人,但有些地方很像,那就是很少说心里的真话。待到说真话了,那就是最真的真话。
  墨家内静水深流,各方利害盘根错节,都是一代一代积压下来的事。到默苍离入天志殿的时候,许多事早就千疮百孔了。现在,学派还是隐世主义,学院遍布分散,但是派内,主张入世的显学派已经蠢蠢欲动。
  没有人在乎这个古老派门的职责与传承了,也无人在乎到底应该隐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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