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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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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鱼龙居前,今夜,酒楼里有不少人。应该是秋祭礼前的学生,因为没了什么考试功课,所以都出来玩闹了。
  看到欲星移,许多人都带着旁边的琵琶女迎了出来,说学弟不是被禁足了么?
  待看到欲星移身后的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默学长是个镇得住场面的,文文静静往酒楼里面走,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他旁边几桌学弟全部作鸟兽散,顷刻间涌到了大堂另一角。
  几个学长拉住了欲星移,问,这瘟神是学弟请来的?
  学弟风光得很,拢了扇子,说,对,学长请我来喝酒。
  幕十四
  默学长还挺能喝的,叫了两斗酒,一个人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喝,脸都不红的。
  至于欲星移,还担心被禁足时出来喝酒会不会罪加一等。没想到最守规矩的学长告诉他,罪什么罪,钜子不敢动我,就没人敢动你。
  北宫这次卸了他的权,就算是正式压逼了。上官夫人和钜子要软硬兼施,自然不敢太为难他。
  清酒入肠,他眼神也愈发清明澈亮。
  这酒不好。欲星移说,晚上托人带封家书回去,让海境那边送几坛百里闻香来。
  默苍离喝不出好坏,喝腻了酒,就想叫壶茶。茶博士弄了壶茉莉花茶,用珍珠水闷着,盖子一开喷香。
  他们坐在窗边喝茶,闲聊二三。过了会,门口又来了几个同窗,都是熟面孔——玄之玄穿着套月白色的常服,换了身素净的打扮,带着人来喝酒。
  学生里,似乎也流传过关于玄之玄的出身——来自影形之族,可以随意变幻容貌身份。但流言也只是流言,他一直都是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模样,并无甚出奇的。
  他们进了厅堂,一眼就见到了默苍离,全都有些惊愕。
  “一个告病假,一个被禁足,怎么都跑出来了?”有个那天被欲星移打过的学生立刻忍不住了,当众发难,“此事定要回报北宫和钜子。”
  大家都是读书人,打人也确实粗鲁了些。但那天谁先动手的?欲星移想了想,好像是御兵韬学长……
  不对,归根到底,还是北宫的人不讲道理。
  欲学弟合了折扇,眉目含笑,“上次看来是人多势众没打尽兴,这次我与这位学长一对一如何?”
  说罢,唤侍从取来了佩剑。
  欲星移说,听好了,这不叫打架斗殴,就叫做决斗,生死自负。学长也去取佩剑兵器吧,赤手空拳终究吃亏。
  双方僵持着。那人显然打不过欲学弟,却不甘心就这样走开,没了面子;而大厅里人虽然多,可欲星移一口咬定这是决斗,其他人也不好插手。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珍珑剑都出鞘了,剑光雪亮,那人还是没动作。
  就在这时,酒楼外又进来一个人,铁塔似的个子,无视一屋子的剑拔弩张,兀自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了。见到那人,北宫学生哗啦一下子散了。
  御兵韬看他们逃出去,还挺疑惑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三人也互相认识。御兵韬经常打架,打架了就要被拉去写检查记过,检查上的盖章都是默苍离盖的。
  “这都是怎么了?”御兵韬不用杯子,直接一坛酒灌下去。
  欲星移说没事,就是那天被打的同学,不知怎么的又想被打一顿。
  真贱啊。御兵韬说。
  欲星移说我觉得我也挺贱的,打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打一次。
  御学长落寞。苗疆民风彪悍,能用打的绝不用说的,想交朋友先打一架。到中原地界就不行了,打人竟然是犯法的。
  作为一个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军家儿子,到了一个没架打的地方,就好像一个吃素的跑进了酒池肉林,周遭歌舞升平,此处空荡寂寥。
  御兵韬挺想找人切磋切磋,但默苍离不会武功,欲星移打得太文气,一点都不尽兴。
  寂寞,怪想打架的……御学长灌了口酒,不禁郁闷。
  他们坐到了一桌,茶和酒混着喝,御兵韬也不喜欢鱼龙居的酒,说甜叽叽的,苗疆的娘们儿都不喝。他们那的酒,拿灯油一擦直接能烧起来,烧酒才是酒。
  墨家的学生们都没那么彪悍,喝不了烧刀子。海境的百里闻香也算清酒了,同样烧得起来,但他们喝酒都是拿个小杯,兑上其他东西喝的,看看御兵韬那样,恐怕拿到百里闻香就能直接灌下去。
  大家喝了半夜,默苍离到底还病着,必须回去休息了。两人留下御学长独自落寞,离开了鱼龙居。
  酒楼外,有些同学带着自己相好的琵琶女,在水桥畔低语。欲星移忽然问,学长有相好的吗?
  他想,默苍离肯定是没有的。没想到对方点点头,说,有。
  “母亲那,以前有个表妹,两家人都有意,就让我给她写信。”
  “那算是订婚了?”
  “没有,那时都十三四岁,家里觉得还早,想再等一年。后来表妹和她家里哭闹了一场,不肯嫁。”
  欲星移也没问为何不肯嫁,估计是见了面,学长那副样子把人吓得不轻。他们沿着杨柳岸缓缓走回马车那,默苍离有些难过,或许因为发烧了还喝酒的关系。
  要不,趁着明天也有空,去学院外面那个温泉待一天?欲星移觊觎那个温泉很久了,一直想去,却一直腾不出时间。
  海境鳞族都喜欢水。和人不同,鳞族无甚疾病,寿命也长,大多容颜秀雅、皮肤白晰,可谓是十全十美。但就是不能长久离开水气,太干旱的地方绝对不能去。尚贤宫在中苗交界、靠近中原的地方,就算水气足够,欲星移也时常觉得干燥。
  ——真的,特别想去。
  他提议的时候,眼神亮得撩人,看着默苍离,好像不去会死一样。
  学弟那点小心思,不想藏的时候,就只能听他的了。
  默苍离叹了口气,说,你那么想去,干脆别等明天了,让侍候人收拾东西,今晚就去罢。
  回去了还要应付北宫,还不如一走了之,等假期用完了再回来。
  他们俩就在鱼龙居门口的马车上,等侍候人将换洗衣物之类的都带上,谁都不告诉,就这样偷偷地上山。外面是酒楼与夜市的纸醉金迷,马车里,小灯笼早就灭了,他们也没再让人点上,就坐在昏黑的宽大车厢内,享受着这安静的醉意。
  他忽然想,这特别像是人间的演义故事,一对男女准备私奔,就这样躲在马车里,等侍女和陪读带来细软,然后一起逃向一个无人打扰的所在。那些故事大同小异,却没有一本写到,当他们躲在马车里时,会是什么心境。
  不知怎么的,欲星移想,万一北宫的人找来,或是钜子那边遣默苍离回去……他们若是走不了,那该多扫兴啊。
  就这时候,旁边似是醉了的默苍离忽然轻声说,“望星儿。”
  他怔了怔,才知道是学长在叫他。怎么唤小名呢,怪不好意思的……
  默苍离睁开眼睛,眼神明亮好看,带着几分醉意和笑意。他说,你放心吧,我也想去那,不管谁拦着,这次都要去。
  人有的时候,会突然有些莫名的执念,无伤大雅。
  欲星移靠在软榻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开始知道,默苍离在对他好。就像是某种顿悟,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喜爱自己,在想方设法对自己好。
  鸿君学长既然想去,那就肯定能去。他说。
  幕十五
  因为只去一天,东西收拾得也很快。也不知是不是和默苍离待久的缘故,欲星移还让他们带上了课本。
  带上了也不会看,但就是会带着。这一点,默学长就干脆多了,出门不带课本,反正也不会看。
  往南绕行五里,就是入山的路了。欲星移之前打听过,山里的温泉旁有座别院,是一名中原富商的。那富商乐意结交各方学者,听说他是附近书院的学生,便慷慨将钥匙给了他。商人很少来这里,别院大多空闲着,只住着两名打理的下人。
  入山后,还要走很长的路。待穿过重重薄红的秋山樱,到那青瓦灰墙的别院前时,天已经泛亮了。
  现在是秋山樱的时候,花开的好,颜色比寻常山樱更艳,落得一地缤纷桃红。乌木红花,格外素雅好看。
  别院的木门很沉重,上面结满了冰凉的露珠。这处宅邸是依着一株千年樱树建造的,入秋时,秋山樱开得宛如华盖,将整座别院笼罩在一片薄红霞云中。
  地上被花瓣盖得柔软,踩上去十分有趣。欲星移笑着说,这可真是待到山樱烂漫,拂去一身残红了。只是拂去这宅子里的残红,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呢。
  默苍离也喜欢这里的精致,像是只有乌朱二色,不似其他的花树,颜色俗艳难看。
  寝室里,一展绘着昆仑雪的屏风将房间隔开。欲星移嫌它不合时宜,索性就撤了,看看能不能换一展秋月梧桐的屏风来。
  宅邸西边,有一处放屏风和帘子的小屋子。侍从说,里面的屏风很多,也不知该挑哪一展来才好。
  欲星移笑道,就你们没用,我和学长去挑挑看。
  其实也就住一晚上,挑不挑的,也无甚意思。可欲公子是个讲究人,做什么都要体面,尤其是旁边有个那么不体面的学长,两个人里面,总要有一个体面人吧。
  他们一起去了那间屋子。打开门时,金色的光尘随风盘旋,散在半空。屋里叠放着许多屏风,绘着什么的都有。默苍离挑了展湘妃竹的,他挑了展远帆影。欲星移问学长,为何挑湘妃竹,秋天的湘妃竹和银杏一样,金黄好看,可也都是朽叶了。一样事物最美的时候却是腐朽的时候,看得叫人可悲。
  你不喜欢,那就不要了罢。说着,默苍离将屏风放下,看向旁边的秋牡丹四合屏风。
  欲星移再放下远帆影,将那湘妃竹抱起,交给侍候人,“难得来一趟,肯定还是学长做主。”
  默苍离颔首。他只是喜欢秋日的湘妃竹,也喜欢秋银杏,看着原本荫绿的叶倏尔被秋风吹黄,就有一种难言的悲壮与瑰丽。
  他无所谓那些悲凉意向。无论是不是腐朽,永远只需要被人记住的惊艳刹那便可。哪怕艳丽过后便是碎散死寂,来年也会有再一度的枯荣。就如同世事轮回,循环往覆。
  温泉水在宅邸另一侧,远远就能听见水流环佩。他们换上轻薄灰白的丝麻浴袍过去,见那里一片水气氤氲蒸腾——水很热,烫得人微微发麻,十分爽利。
  欲星移将自己整个浸入水中,只觉得没有比这更舒服的时候了。鳞族有多依恋水,是人类永远想像不出的。
  有那么好吗?默苍离坐在一边,也试着将自己整个泡下去,可是水太热,让人晕乎乎的。
  那温泉很大,起先水面上有些涟漪,还知道欲星移在哪,后来真的是不知道游到哪去了。默苍离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淹死,后来想,好像也没听说过鱼会淹死……
  但是人走路走着走着都会莫名死了,鱼说不定也会淹死?
  他沿着池壁,摸索过去一段,旁边忽然就起了水声——那人从水里探出头,长发贴在背脊上,原本干净白晰的肌肤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鳞纹。
  太舒服了。他低头笑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没忍住……”
  那水下有片宽大的影子舒展着,缓缓浮动。
  很少有人知道鳞族的样子,就算书上记载过鲛人的人身鱼尾,但每日朝夕相处的欲星移也是寻常少年人的模样,所以他看到水下那片宽大的影子,心里不免惊动,睁大了眼睛。欲星移向他游过来,拖带着那片影子,说,学长不许说出去,我上岸了就变回来。
  说出去什么……
  默苍离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后面的水上,有一片巨大莹蓝的鱼尾浮出水面,那鱼鳞与鳍俱如玉羽,在白色的水雾中微微发亮。
  鱼尾柔软地伸过来,碰触他的膝头。默苍离好奇,便抓住它,顺着那细密的纹路摸了下去。只是欲星移的反应突然很大,突然抽回鱼尾,游离出去,只留眼睛在水面上远远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学弟没回话,就伏在水里,水色的长发随着水波缓缓飘荡开——还能怎么样呢。鱼尾就和人的脚一样,突然被抓住脚抚摸,就算是人也要逃开的吧……
  抚摸鱼尾,那是鲛人之间最亲近的事情了,甚至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意思。
  这可怎么说呢……又说不出口,只是觉得难过极啦。只能抱怨一样看着学长,怪这个人不体面——就因为是鱼尾,于是就随便摸了吗?
  简直尴尬死了……
  这样想着,他又潜入水里,恨不得永远不要见这人了。
  默苍离问,你没事吧?
  他边问,边向水中心找去。可是声音弥漫在茫茫水雾之中,没有人回答。学弟不知去了哪,他隐隐察觉到,可能是方才碰了那片鱼尾的关系?
  雪白氤氲的雾中,只能见到远山樱树的薄红飞散。泉边长着一片水仙及蒹葭,花未开,可蒹葭生得好,茫茫一片金灰,白露未晞。
  水中,忽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人拖了下去;一时间天翻地覆,那温泉水就涌过了天地,只能见到一片晶莹的水泡自眼前冲向水面。
  轻薄的浴衣随着水流涌动,仿佛是纱雾似的鱼鳍。他见到那巨大瑰丽的鱼尾摇曳过眼前,却无法抓住。幽暗的水底,少年人就游在他的身侧,眼神明亮好看,像是淬了火的光芒。
  温暖柔软的水流涌过,将他们推得近了;鱼尾舒展,擦抚过他的双腿,将他托上水面。欲星移笑了,鲛人时的声音似与平时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一起回到岸边,莹蓝的鱼尾拍了几下水花,像是高兴的样子。变成鱼了,人也跟着孩子气起来,就好像小孩子玩水,一边尖叫一边朝人乱泼似的。
  也太久没到水下了……总走在岸上,腿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欲星移晃着鱼尾,人伏在默苍离的膝头,在水中缓缓沉浮。
  须臾,鱼尾伸了过来,薄纱似的鳍贴在他的手上,又滑下水去,卷住他的双足。欲星移看他终于不乱摸了,既觉得好玩,又觉得少了些意思,便说,“学长不碰它了?”
  默苍离说,你不想我碰,我肯定不碰。
  “鲛人的尾巴不能乱碰的,我刚才吓得差点沉下去。”
  这样说着,他松开了默苍离的双足,就伏在学长的膝头,合上双眼。默苍离替他将贴在肩头的一缕缕碎发理好,说,你累了么?
  不累。欲星移摇头。就是太高兴了。
  高兴什么?
  鳞族喜欢水,看到水,当然高兴。这里还是太小了,你知道海境有多大吗?那是真正的四海为家,只要有水的地方,水中就是鳞族的封地。
  对墨家来说,鳞族是他们相对熟悉的种族,因为墨家起源于始皇年代,而始皇则源于鳞族。这些在门派典籍中都有记载,所以,在那位被逼退位的鳞族钜子之前,海境之人在墨家的地位非常之高。
  地上有改朝换代,海境没有,它永远被鲲鹏一脉掌管,其下再分鲛人、宝躯等种族,等级森严。什么出身的人就做什么等级的事,鲛人是仅次于鲲鹏皇族的贵族,素来掌管著文臣之位。欲星移是太子陪读,他的出身摆在那里,入朝为官则位极人臣。
  人界不一样,尽管也有皇族、贵族和平民,但归根到底都是一种叫做人的动物。有改朝换代,也有篡权夺位,平民也能考入朝堂,封爵拜候。墨家并不注重血统,只在乎能力。竞争带来变革,变革带来战乱或是盛世。海境没有这些,只有等级。不同阶级种族的人,不用说交陪,连见面都很少。
  所以,欲星移离开海境,外出游学。人界是个有趣的地方,充斥着竞争与欲望,但同样也充满着蓬勃的气息。这是海境所没有的,森严禁锢扼死了所有的生机,鳞族的漫长一生或许只能熟识自己的一族,对族外之事一无所知。
  那,你想改变它吗?默苍离问,一个人去改变一个国家甚至一个界的制度,你可能到死都在做无用功。
  你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一样的么?先改变墨家,再用墨家去改变九界。欲星移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那双眼被水汽氤氲得湿润柔和,却隐含着无尽的一意孤行。“你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么?”
  历史有真有假,但历史永远在循环往覆。墨家的干涉力量越来越弱,却越来越延后而偏激。默苍离希望能重建最古老的制度,通过钜子与九算安定九界,提前制止动荡的发生。
  但是,动荡带来利益。欲星移笑道,人都是趋利而行的。或许只有鳞族能独善其身。
  海境自成一界,不用、也无法与其他地界发生太多瓜葛和利害。自闭带来森严的阶级,自闭也带来了盛世。
  默苍离说,我做不到,那就让我的弟子做。他若也做不到,就继续传承给下一辈。一代一代下去,终究可以做到。
  欲星移说,可这个制度若真的稳固,当年就不会崩溃变质。如果要改革,那就是将整个墨家的上层全部血洗。血洗一代是不够的,改革多少代,就要血洗多少代,洗到没有人敢挑战这个制度——你的理想,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上的。
  幕十六
  远处寒山暮鼓晨钟,夕光中,晚钟声回荡山谷。秋山樱寂静落定,满地残霞。
  他们换上轻便干净的常服,登山石阶,去山间的寺中参拜。
  其实谁也不知那是庙是观,只是想寻个清静。山樱落满石阶,被风吹得如水浪般向山下涌去。两人上山,迎面高处的山阶上,缓缓步来几名女眷。女主人怀着身孕,被侍女扶着,身旁的老妇人穿戴庄重素净,应是妇人的母亲或婆婆。
  山道狭窄,双方交错时,他们侧身让路给女眷们。老夫人颔首谢过,让侍女丫鬟提了一个花篮,自里面取出了两名平安钱交给他们。丫鬟说,这是云州史家刘氏请的吉祥钱。
  妇人怀有身孕,为祈求生产平安,便会带上一些铜钱,到庙中请法师开光,然后分发给沿途路人。他们俩都谢了一句好话,无非是母子平安之类的。那妇人矜持贞静,带着面纱,只教侍女与他们说话。
  欲星移开了个玩笑,道,“我学长铁口直断。这孩子是男是女?”
  男女授受不亲,默苍离也不能盯着那妇人看,只略略扫过一眼,说,应该是男孩,长大后必聪慧过人。
  欲星移哗啦一下展开折扇,掩唇笑道,“学长都说聪慧了,那肯定是个神童。”
  女眷们谢过他们,方才离开。待走得远了,他才问,那腹中真是个男孩?
  谁知道呢,随口说说。默苍离拂去肩上落花,神色淡淡的,“总不见得夸那孩子长大后还能当上墨家钜子吧。”
  “看你说的斩钉截铁的……”
  “人都爱听好话的。你也想听吗?”
  “我?我不用了。搬进书楼被学长嫌弃,再被北宫那边嫌弃,哪边都嫌弃我,做人失败成这样,还是回去做鱼吧。”
  欲星移笑着,继续向山阶上走去。
  这庙并不大,也无甚华贵,就是简单素净一方小庙,黑瓦白砖。门扉是开的,能见到院子里供着的香炉,莲华七宝香合著空山澄净的水气,叫人身心都明澈起来。
  僧人不过二三,在院中安静扫除,见有客到,就双掌合十。大殿里,供着一尊金漆木观音,宝相庄严。
  两人看了一会观音像,谁也没有跪拜。
  欲星移留了串珍珠穗子当香火钱,默苍离不会随身带这些小玩意,也挺好奇,他怎么到哪都能摸出这种零碎赏人。
  就像是女学生们,总能从荷包里摸出点糖果蜜饯什么的……
  海境不太有玉器,欲公子喜欢玩白玉,珍珠珊瑚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随手打发人用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有趣——默苍离家里不算有权有势,这人没有可靠的背景,要如何成为钜子?钜子的推选,内部利害纠葛极多,目前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凰羽。
  默苍离所设计的一切,都是以成为钜子为前提的。当不上钜子,一切就无从说起。
  他们沿着山道缓缓走回去,各自想着事情,又同想着一件事情。待回到了那山樱中的别院,又倏尔不再想那些事。
  空寂的别院中,庭中落樱如花雨交织落下,打碎了山间氤氲的青蓝天光。庭院中的老樱树下放置着一对石桌石凳,欲星移拂去上面的残花,让侍从带来茶具,煮些清爽可口的茶。
  一起拿来的,还有一套笔墨纸砚。难得出来游乐,自然要作诗助兴的。
  欲星移拿了茶具,把笔墨推给对面。
  你是让我写诗?默苍离眉目微动,像是笑了。
  就是请鸿君学长作诗咏物,学长不愿?这落樱空山多好,有无数可写的。
  他知道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就像是让不会说情话的人去说情话,让不会说笑话的人说笑话……默苍离不太写诗,咏物虽然简单,但若中规中矩为吟而吟,这本是随性而来的意头便索然无味了。
  酸气。学长推了笔墨,不肯写。
  那我开个头,学长对个尾,这总好吧。
  虎头蛇尾罢了。我不擅诗词。
  “山樱落不尽”……如何?
  还是酸。
  默苍离笑着摇头。他笑起来很柔和好看,可惜不常笑。
  这人不肯接下句,欲星移就问,是嫌弃学弟起头不好?果然是我才疏学浅……
  一首随口作的咏物,有什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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