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摇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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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比苍苍宝贝大两岁而已，嗳……
　　于是她忙补救道：“我说笑呢，你别当真，我毕竟是汉人，引狼入室的事是绝对不做的。更何况，凡我季氏子孙，皆以驱除胡虏为己任，即便如今宗族离散，祖训也不能辱没了，否则百年之后，哪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小皇帝皱着眉，咬着唇，过了片刻，闷声道：“那你多保重。”
　　季摇光笑道：“你且回去部署，我跟姑姑说一说，就让春秋去郁世子府上，听候差遣。”
　　小皇帝一想到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日再见，心里便如猫抓一般，他把心一横，从袖子里摸出个镯子来塞到季摇光手中：“你拿着这个，等我从苗疆回来之后去摇光城……”
　　季摇光看着手里那只白玉绞丝镯，嘴角抽搐道：“这算是——赏钱？”
　　小皇帝正纠结着要不要命令她不许招蜂引蝶乖乖等着他去娶，听到这话反应慢了一拍：“什么赏钱？这是……这是……”
　　季摇光掰着镯子，有些迷惑地看了纠结的小皇帝一眼，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默默消化了片刻，长吁一口气，方冲他眨眨眼，慢吞吞道：“姑姑不是说，你翻了我的牌子么。”
　　小皇帝几欲五体投地，当然绝对不是拜服，而是气得，定情信物被她说成……小皇帝已经没有血可以吐了。
　　季摇光斜了旁边暗暗发急的辛醉一眼，对他道：“你先出去，我说几句话就让陛下回去。”
　　辛醉看一眼皇帝陛下，默默去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两个人。
　　季摇光身体略微前倾，一双秋水眼将郁连城上下扫视了一遍，叹口气，直起身揉着太阳穴，有些苦恼：“你喜（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欢我吗，郁连城？”
　　郁连城一愣。
　　果然大惊之后还有更大惊，小皇帝心中那不能说的秘密被她就这么直白明确地说了出来，于是瞬间的，他由龙化身为龙虾，还是烹熟了红透了的那种。
　　“你，你，你怎么知道？”龙虾结结巴巴，完全是条件反射使他说出这句话。
　　季摇光晃晃手中的镯子，道：“这个，还有你这几天来奇（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fsktxt）怪的表现，我虽然不经风月，毕竟也见过悲欢离合，再不明白，要么是木头人，要么就是装的。”
　　小皇帝结巴地更厉害：“那，那，那……那你……”
　　季摇光道：“你听我说，我不晓得你这心意是怎么来的，只怕你自己也未必清楚，或许因为你敬爱你姐姐，所以才会对比你年长的我……有这意思……”原谅她实在是说不出“心生爱慕”四字，毕竟她的脸没有包子皮厚。
　　小皇帝立刻否定：“不对，照你这么说，那你宝贝弟弟苍苍岂不是要喜（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欢我姐姐？”
　　季摇光被他这恐怖的联想刺激地打了个哆嗦，苍苍恋上郁银屏？天啊，她实在是无法想象，打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着，如今苗疆动乱，你身为一国之君，这些个……儿女私情……呕……先搁一边儿去，等你平定了苗疆，再说这些吧。”
　　小皇帝脸色黯然，他其实懂得季摇光的意思，她这是在回避，可也不想在他出征前给予感情上的打击，所以如此含蓄。他抹了把脸，低声道：“好吧，那我走了。”
　　季摇光捏着镯子，道：“这个，还是……”
　　小皇帝看了一眼那美丽的白玉绞丝镯，心中不由十分忧愁：这都第三次被退回来了，怕是以后也没指望送出去了。
　　“……还是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从苗疆回来，到摇光城找我要吧。”
　　小皇帝瞬间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啊！真的？”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
　　季摇光似笑非笑勾着嘴角：“刚不是你自己说平定苗疆之后要去摇光城找我么？”
　　小皇帝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就像小院里那一丛一丛夹竹桃，绚烂地盛开了。
　　送走小皇帝，季摇光走进屋内，只见苍苍已经趴在被窝里睡着了，脸蛋红彤彤，口水滴答答。春秋静静站在床头，低眉顺眼犹如陶俑。她给苍苍擦了擦口水，咕哝了一句“贪吃贪睡……真是小猪崽”，就出门去找静水。
　　静水彼时正在前院训斥修剪花草的匠人，见季摇光来了，眼珠一转，斥退匠人，笑道：“哟！不都说儿女情长么，你们怎的这么＇TXT小说下载：www。fsktxt。com＇快就说完体己话了？”
　　季摇光开门见山：“苗疆出事了。”
　　静水柳眉一轩，笑道：“跟我没关系，反正这种救苦救难的事儿，向来轮不到我做，我也不稀罕去装活菩萨。”
　　“云贵一带大旱三年，又在去年秋天遭了蝗灾，积年疲敝，而朝廷忙于战事无暇他顾，致使灾民流离失所，兼之那些内地官员欺上瞒下，为了营造太平盛世给皇帝看，不许灾民进入自己治下，无家可归的他们大量涌入苗疆。过多汉人的到来令苗人十分惶恐，时日一长，冲突渐多，所谓的‘暴民’为求活命，集结成群对抗苗人，打来打去，小火苗蔓延成海，烧遍了苗疆，燎至云贵，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到湘西了。”
　　静水摇着纨扇，漠然道：“与我无关，我早跟你说过，我不会再回苗疆了，那里，有我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
　　季摇光道：“桑君自然不能勉强姑姑，只是那里毕竟是你故乡，我觉得还是同你说一声的好，反正以后连城帝兴兵冲西南而去，民间也会有消息，你到时候还是会知道，那索性就早点知道吧。”
　　静水垂着眸子，表情有些模糊：“我四处走得多了，早忘了哪里是故乡啦！”
　　“姑姑，可以把春秋多借我一些时日么？”
　　静水眸子一闪：“就知道你又要玩儿什么诡计！”
　　季摇光笑道：“西南，自来多兵事，这次的动乱，也绝非仅是天灾酿成，反正都有人掺和了，也不差我这一个，你知道嘛，我虽不爱布局，却最爱搅局。”
　　静水笑容暧昧：“瞧不出你对那小皇帝还挺上心。”
　　季摇光正色道：“不是为他，苗疆安定，是爷爷的心愿，他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妄图霸业的魑魅魍魉毁了爷爷的心血。”
　　静水的笑容迅速消失，出了会儿神，最终闭上眼睛道：“是啊，那是阿郎的心愿。”隔了好一会儿，她又低低说了句：“谁让姐姐在那里呢！”
　　这句话轻的像夏夜里的微风，还来不及捕捉，便迅速消失了。不知来处，亦不知去处，凭空里生出来，又凭空里湮没了。
　　季摇光想，就像姑姑那无果的爱情。
　　“姑姑，你能帮我个忙么？”
　　“说吧，数你最会使唤人。”静水笑盈盈的，又恢复了往日那风情万种的仪态。
　　季摇光眨眨眼，嘴角勾着：“你在京城也这么多年了，就不想出去走走？”
　　静水拧了她一把：“小丫头，你使起坏来，可怎么了得哟！”
　　宣庆九年五月初九，刚刚经历了选妃惨败的连城帝，面对苗疆叛乱，再度御驾亲征。此时距离西征塞外，不过半年之久。因为皇帝要出征，先前那些来自各国的使者早早就被遣走了。
　　这些使节中比较特殊的，比如木兰公主，她听说苗疆动乱，担心自己回国图中遇害，就缠着表弟要和他一块儿走，说什么天朝的军队是最厉害的保镖，也算勉勉强强对得起她金枝玉叶的身份，要是郁连城不接镖，她这辈子就赖在长平不走了，要是郁连城肯接，她回西越后可以说动她父皇昭元帝出兵，到时候苗疆面对两路夹击，还不得哭着喊着投降？
　　再比如摇光城主，因为此人在边塞诸城中的影响力，连城帝不敢贸然放行，谁知道她回塞外以后会不会趁着中原兵力空虚伙同他人引兵东进？毕竟塞外方经过连城帝战火的洗礼，心怀怨恨者为数不少。连城帝为防摇光城主兵变，扣留了她最心爱的弟弟，逼她独自返回塞外，如果在平定苗疆过程中塞外有战事，那就不要怪皇帝陛下对她弟弟不客气。

　　魔之苏醒

　　当然了，以上都是民间传言，一般人相信，二般的人，多是要质疑一番以彰显自己的不同之处。
　　谢木兰，就是二般的人。
　　所以，当她在行军队伍里乱窜，瞄见连城帝车舆里那个捧着桃子狂啃的小少年时，她的下巴非（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fsktxt）常干脆地砸在了地上。
　　“表弟啊，原来你真扣留了他！”谢木兰两眼放光，立刻钻进帝王华贵的车舆，要不是郁连城拦着，她早把苍苍扑倒了。
　　苍苍从桃子后面抬了抬眼睛，默默往角落里挪了挪，小嫩爪捧着桃子继续啃，犹如一只乖巧听话的松鼠。
　　郁连城瞥了小松鼠一眼，没说话，当是默认了，只是龙爪仍旧死死横在谢木兰身前，使她无法前扑。
　　谢木兰炯炯看了苍苍一会儿，转头对郁连城道：“哇，我佩服死你了，竟然能把季摇光的心肝宝贝如意蛋给夺过来，真是，壮举啊壮举！”
　　郁连城淡然道：“长平怎么说也是寡人的地界，由不得他人放肆！”
　　苍苍霍的离开桃子，忿忿道：“姐姐要不是为了我们家的那些暗……才不会受你要挟！”
　　谢木兰眼一闪：“你们家的暗什么？”
　　苍苍瘪瘪嘴，憋屈地看看坏皇帝，又钻到角落里装松鼠。
　　郁连城志漠然哼了一声：“寡人与你姐姐，是各取所需，无所谓要挟，她把你留下来为质，我还把塞外托给她了呢。盟约若不成，她不过失了弟弟，寡人却有可能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孰轻孰重，一较可知。”
　　谢木兰看见苍苍啃桃子的动作停了下，小眼圈儿慢慢红了，他背过脸去揩了揩，又开始啃，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把桃子当成了坏皇帝。谢木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袍袖里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她才笑道：“表弟啊，我看季城主不像是毁诺之人，你还是要好好招待人家弟弟，免得将来季城主找你麻烦。”
　　郁连城不动声色：“那是自然。”
　　谢木兰又闲扯了几句，虽然对苍苍恋恋不舍，奈何暴君在侧犹如猛虎，她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的车驾，毕竟，来日方长。
　　郁连城看着表姐离开，松了口气，他从暗格里拿出几颗夜明珠，然后将车门车窗关得严丝合缝，外面大军行进的声音被隔阻得几乎听不见。那几颗珠子在黑暗中散着清辉，将车内照得如同月夜。
　　苍苍终于啃完了桃子，他吐出桃核，慢慢擦着手，小小声道：“我可不可以出去找春秋哥哥？”这里好黑哦，坏皇帝的脸被那珠子一照，鬼气森森的，好可怕嗳。
　　马车宽大，郁连城在一侧躺下来舒展筋骨，随手拉过一床毯子搭上，他略有些不解地说：“真奇（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fsktxt）怪，表姐素来不会这么轻信别人的，可看她刚才的神色，竟然对你留下为质的事不作怀疑。”
　　苍苍道：“春秋哥哥在哪里？”
　　郁连城合着眼，好奇道：“你姐姐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苍苍道：“我要去找春秋哥哥学——医术。”姑姑说了，对外不能称蛊术，不然会被浸猪笼。
　　郁连城翻了个身，道：“为了你们季氏的暗线那句，也是你姐姐教你的吧。”
　　……
　　鸡同鸭讲了半天，苍苍终于败下阵来，他忿忿地从食屉里抓出一把蜜饯，又开始练牙口。
　　郁连城哈哈大笑：“你不说，就别想去找你春秋哥哥，还有，这些零嘴吃完了，也别指望有人给你备。”
　　苍苍怒：“姐姐说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管你要，你那时候也答应了，为什么现在反悔！”
　　郁连城笑容十分恶意：“你到底说不说？”
　　苍苍拉开食屉瞅了瞅，唔，没剩多少了，他寻思片刻，想到姐姐也没说不能告诉这坏皇帝，于是，决定招供换美食。
　　“姐姐说有人想趁苗疆动乱问鼎中原，为防塞外生变，她要回摇光城布置城防，所以，本来我们打算去苗疆和西越游览的计划就得变一变，我先跟你一起去西南，等摇光城的事处理好了，她取道西越，回来接我。”
　　郁连城不信：“就这样？你骗谁呢？”
　　苍苍咔嚓咔嚓嚼着甘草杏脯，含糊道：“姐姐是这么说的啊，你不信算了。”
　　郁连城盯了他片刻，寻思着以面团娃娃的智商，应该不至于骗到自己，多半季摇光真的就是如此哄弟弟的。嗯，对面团娃娃来说，讲太复杂了他都不一定能听懂。于是，小皇帝哼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道：“春秋在行军元帅的车里，等大军休息的时候你在过去吧，现在可没空给你停车。”
　　苍苍琢磨了一下，决定听从小皇帝的建议，他瞅着食屉，犯愁：“快吃完了，你给不给添啊？”
　　郁连城哼道：“你一天的食量是有限定的，今天的这些吃完就没了，你自己看着办……你瞪我做什么，这是你姐姐交待的！”说完，小皇帝蒙头睡回笼觉去也。
　　苍苍不吱声了，他抱着食屉，开始发愁。并不是在愁他的口粮，而是想起了分别以前姐姐跟自己独处时说的话。
　　“其实，让你跟郁连城一道儿走，是个给有心人看的烟幕。苍苍，姐姐这是在利用你做幌子的，姐姐真坏，是不是？”那是在芳华歌舍的小院里，姐姐说这话时，甚至没有看他，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他本来正在啃那本蛊术基础篇，一听这话，忙道：“姐姐这么做，一定有理由的，我能帮到姐姐，这说明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只知道吃啊睡啊，我很开心的。”
　　“不怕有危险吗？”
　　他摇摇头：“要是有危险，姐姐不会让我去的。”
　　“这么相信我啊？”
　　他重重点头：“当然啦，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啊，呃，静水姑姑也是亲人啦，不过，和姐姐不一样的。”
　　那时候姐姐的表情有些古怪，嗯，就是古怪，她说出来的话也很古怪：“苍苍，你，还想有别的亲人吗？”
　　他不明白，愣愣地没作声，什么叫“想有别的亲人”，他们的亲人不早就没有了嘛，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吧。
　　姐姐立刻笑了笑，道：“我随口说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突然以为自己明白了：“姐姐，这是，想找姐夫了吗？”姐夫算是亲人吧，算是吧。
　　被他这么一问，姐姐的表情立刻转变为忍俊不禁：“什么姐夫不姐夫，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停了一下，又道：“就是……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亲人，是那种血肉至亲，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见过面，但亲缘是断不了的那种亲人，对方也爱你爱到不得了，你高不高兴？”
　　他有些糊涂，别的血肉至亲？爷爷，爹爹，娘亲还有二娘，不早都去赴黄泉宴了吗？莫非……他一把抓住姐姐：“咱们还有什么哥哥妹妹吗？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爹爹在外面娶过妻生过子？”
　　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一刻姐姐的额头上淌了一滴冷汗。
　　“算了，你别猜了，嗯，这次去苗疆和西越，说不定能遇到你的亲人，到时候就明白了。”
　　他还要再问，姐姐已经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他便继续啃蛊术书，反正在他心里，别的亲人都不重要，有姐姐就好了。
　　然而自那次谈话之后，就像有谁在他心里埋了一颗种子，虽然他忽视了，但种子自己却在他的潜意识里悄悄生根发芽，时不时在他心里痒一下，等他发觉的时候，那一丝疑云已经变作一堆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且越想越疑惑，姐姐很少同自己说这种语焉不详的话，还有哦，最后那句“遇到你的亲人”，嗳，我的亲人不也是姐姐的亲人么？姐姐的话还真是晦涩。
　　苍苍想着想着，连果脯都忘了吃，他失神地看着车内的夜明珠，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自从姐姐带他到了芳华歌舍，他就有一种奇（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fsktxt）怪的感觉，仿佛心里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复苏，另外那个自己在看人想事情这方面达到的高度，是他以前绝无可能办到的。他迷惑，不解，问姐姐的时候，姐姐总是安慰说他长大了，这是很平常的，不需要恐慌。长大原来就是这样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虽然不明白很多事，可有一点，心里却无比清楚，那就是，他非（富士康小说网…提供下载…fsktxt）常惧怕这种所谓的长大，心里总隐隐有谁在说：不要变，以前那样的自己很好，不要想起来……
　　可是，不要想起来什么？他曾经忘过什么吗？
　　苍苍郁闷地放下食屉，拉过另一床毯子钻进去装毛虫，忘了就忘了吧，想不起来才好呢，他这么一寻思，逐渐陷入梦乡。
　　郁连城眯了一会儿，因始终想着西南的战事，并没有像苍苍那样睡死，所以，当旁边那条毛虫在毯子里发癔症时，他立刻就醒了。
　　“姑姑……忘忧蛊……我愿意的……短命也无妨……总比长不大好……”
　　郁连城看着苍苍在毯子拱来拱去，似乎十分不安，梦话也是零零碎碎莫名其妙，什么短命啊长不大啊蛊啊，梦到鬼话了？
　　小皇帝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将人质从噩梦里拽出来，于是他伸出龙爪剥开毯子，拍着苍苍圆圆的粉脸蛋：“醒醒……醒醒……”
　　苍苍被拍得睁开了眼睛。
　　郁连城爪子一抖，跟着打了个激灵，因为就在面团娃娃睁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的复苏。
　　那完全不是面团娃娃该有的眼神，那双琉璃般的眼发出一种夹杂着怨毒和绝望的目光，被夜明珠一映，犹如荒原上的饿狼。
　　这诡异的景象只在弹指一挥间，等郁连城想去辨认时，已经不复存在。面团娃娃迷迷瞪瞪看着他，过度熟睡以致脸蛋发红，眼神空濛毫无内容，声音也软绵无力：“吃午饭了么？”
　　郁连城抽了抽嘴角：“早呢，你刚好像在做噩梦，我就把你拍醒了。”
　　苍苍在毯子上蹭了蹭，又往里钻了钻：“唔，我再睡会儿，吃饭了再叫我。”
　　郁连城道：“你做噩梦了，不记得了吗？”
　　苍苍揉了揉鼻子，哼唧道：“最近老做怪梦，姐姐也说我这几天梦话说得厉害，我都习惯了……”
　　郁连城想了想，只能把方才那一眨眼的怪现象归结于面团被靥住了，所以变成那个�｝人的鬼样子。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所以，就在当天夜里，小皇帝便为自己鲁莽的认知付出了代价。
　　他朦胧间翻身时，觉得压到了什么东西，皱皱地膈在身下不舒服，于是，小皇帝闭着眼去抻身下的毯子，却不小心摸到了一只……什么东西……凉凉的……嫩嫩的……滑滑的……还有五根……
　　这谁的脚丫子？
　　小皇帝正要发怒，那只脚丫子就踹上了他的腰。小皇帝几乎立刻就清醒了，他摸出一粒夜明珠一照，又看到了白天那双只出现了一弹指的眼睛。
　　面团娃娃美丽的小脸孔板着，比他以前强装的冰山脸冰多了，而且不仅冰，关键还是阴，在珠子的映照下，森然可怖，仿若复活的魔。

　　炼狱火海

　　皇帝陛下蹲在营帐的大床上，抱着被子面对诡异的面团，他禁不住失声道：“你夜里不睡也不要吓人啊……人不人鬼不鬼的……”
　　苍苍的冰山魔脸扭曲了，像是笑，且是那种不常笑的人硬挤出的笑：“人不人鬼不鬼？是啊，我可不就是那样的怪物？”
　　小皇帝一头雾水：“……”今天的面团怎如此不正常？
　　就在此时，不正常的面团猛虎扑食一般将小皇帝按在床板上，小爪子狠狠掐着小皇帝的喉咙，嘴里还磔磔而笑：“让你骂我，我掐死你！”
　　小皇帝大惊，完全是本能反应，龙爪朝苍苍肋下挥去，这时候去掰脖子上的手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围魏救赵。
　　果然，苍苍尖叫一声，不得不松开了小皇帝的脖子，小皇帝乘胜追击，拿出自己丰富的近身搏击经验，将苍苍制了个动弹不得，拿被子包严实了。人质的安全也是不容忽视的，他可不想日后被母老虎咆哮。
　　这一闹，皇帝陛下营帐附近的守卫都被惊动了，郁景生的帅帐就在堂弟帐子旁边，此时也披衣冲了出来，喊道：“陛下，怎么了？”
　　进帐一看，只见堂弟拿被子包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还在被子里乱踹，叫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你这混蛋……”
　　听声音，像是——苍苍？
　　郁景生尴尬极了，他立刻命令帐外的守卫退下，接着，低声冲堂弟道：“陛下还是小心些……唔……仔细到时候季城主找麻烦……唔……臣先告退了……”
　　郁连城焦躁道：“先别管以后了，不知道什么叫当务之急吗！”
　　郁景生心里直抽抽：都急成这样了么……果然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啊！
　　郁连城心烦意乱：“你去叫个军医来！”
　　郁景生大惊：“都受伤啦？陛下，你怎如此……”如此不会怜香惜玉啊，可怜的苍苍。
　　郁连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