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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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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一边干活,一边好奇问道,“那位东葛大人都已经不在车里了,怎么还上锁啊?”
“怕晦气吧。”白灵随便敷衍,“实话告诉你,张大人得了一卦,说这车最好别留在自己手上,以免发生不幸的事,所以要我连夜将这车处理了。”
仆役哦了一声,“怪不得赶车的兵兄弟说他全身不对劲,原来是车晦气。那位东葛大人在南陈那会儿多威风八面的,谁想到出去一趟再回来却成了这副傻样,说不定真是撞邪了。这股邪劲要是留在车里,那还了得。”离那车远一点。
白灵对东葛青云不关心,“你见过赶车的那个兵了?他人呢?”
仆役一努嘴,“刚才还在,然后说肚子疼要去解手,八成这会儿仍蹲臭屎坑。要不要我帮你去叫他?”
白灵有钥匙,利落打开锁,往里面看一眼,身后的火光正映着车里隆起的两团暗影,想看仔细,却听脚步声近,连忙关上车门落下锁。
仆役嘿嘿笑两声,“你不怕晦气啊?”
白灵不跟他多费唇舌,驾着马车就走。
马车一出门,那仆役立刻摘下小帽冠,黑发成马尾,是游侠儿的潇洒发式,“扮男人还挺像,不过都说这车晦气了,你倒霉可别怨我。”说罢,牵出一匹乌黑锃亮的骏马,身轻如燕翻上马背,尾随白灵而去。
白灵由西向东行,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圈白墙黑瓦的宅子前。她踩上大门前的石阶,准备去敲门交人。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敲这个门。”
白灵动作一僵,回头看到车顶上坐了一个人,不由惊诧,“你……你是……”独孤棠!
“多谢你领我来这儿。”这宅子里的主人十之**是杀他妹妹的真凶,独孤棠非常想看看那人的真面目,哪怕采蘩跟他描述过。
白灵死死盯着车门,恨不得瞪穿门板,可以将里面看仔细。
“不用瞪,里面只有几只枕头。”白灵瞪不穿门板,但独孤棠看得穿她,“两个小姑娘早就被救走了,而你的同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白灵听得懂其中的意思,“这里如同我自家的门口,只要我一喊,你也会没命。”她的手欲往袖子里伸。
“我没命,你也没命,彼此彼此。”独孤棠脚跟轻踢着车板,“第一,你空手而回。第二,你暴露行藏。里面的人能饶过你吗?”
白灵想起毕绢的狠毒,不禁一颤,“你想怎么样?”
“你不怕招人来开门,想在这儿把话说清楚,我倒没关系。你是天衣教人,我不是。我可以转身就跑,你不可以。”独孤棠无声落在车夫座上,“或者,我们换个地方再说。”随她。
白灵看看身后闭紧的大门,一咬牙,走下台阶,上车。独孤棠说得没错,她的任务失败,又把毕绢的藏居地暴露了,是没命活的。
采蘩说,能造那种梅花笺的人,心中或许还有纯净的蓝,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独孤棠瞥白灵一眼,不知道这算不算争取过来,不过至少有这个可能了。甩绳,马儿撒开四蹄,驰入夜色中。
第289章“拷”问
白灵一进屋,就看到了采蘩。对这位童家大小姐,一路上也算听得够多了。家族没落,千金落草窝,但命中注定要富贵,草窝也能变金窝,摇身成为南陈大富贾童度的长孙女,得姬氏两位嫡子孙真心当她大姐。一般人听到这儿,也就想这位姑娘运气好。但她的事迹远不止于此,和皇帝亲理的御纸坊斗纸,作为第一位女小匠进出纸官署,随军当了女令大人,九死一生从北齐逃出,再现传奇左伯纸,三位贵公子向她求亲,名为游历实为皇上指派随使团入周,要在这座古城向人们展现南陈纸匠之能。同为女子,胆小怯懦的白灵觉得这样的人太耀眼,永不能与之齐平。但此时此刻,那位耀眼的姑娘就在她面前,桃花妖颜,明眸清冷,火与冰的共融。
“请坐。”语气淡然,采蘩作了个请势。
白灵不知道此时的客气等一下会否变成杀气,所以执拗得站着,“不用了,有话就问,不过我告诉你,教里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一切都是照吩咐行事。”
采蘩却好似没听见,对送白灵进来的独孤棠道,“我和她随便聊聊,你忙你去吧。”
独孤棠笑道,“姑娘,你的胆子也恁大了些。天衣教教众皆擅用毒,你不懂武,不怕她突然下暗手?”他被她赶着走,十分没面子。别看他这样,身边的桃花却从未停开过。赶他?也就只有她了。
“不怕,等你一走,我请她更衣。”从头到脚的行头全都换过,无毒可施。采蘩道声进来,四个丫头手里托着红漆盘走入,上面放着新衣服,从里到外的浅色。
她又补充。“丁三也擅识毒用毒,未必输她。近来制成一种哈哈粉,沾到皮肤就痒,洗不掉还钻肉,没有解药,直到全身溃烂,或者自寻短见。”
更衣?哈哈粉?独孤棠清清嗓子,不然觉得有些毛,“你既然有万全之策,那我走了。皇上招我进宫。我本不想去的。”
“必定是美酒佳肴附带加官进爵,怎能不去?”采蘩眼睛一亮,“独孤棠。你对皇帝还摆架子,不要脑袋了?快去,快去,若领了赏,记得分我一些。”
“这时早吃完了。”独孤棠跨出门槛。回头以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领罚,你要不要分?东葛青云如此之栋梁材如今变成了傻子,想来皇上已经知道,所以急着找我问明缘由。不问我疏忽怠职,就不错了。”
“东葛让蝎子咬傻了。是他咎由自取,问不了任何人的罪。你不用在我这儿讨可怜,共富贵我都不要。更何况共患难。若你真被罚,我带肥鸡一只探你,聊表关怀。”
采蘩清清冷冷说了这些话,别人当她认真,独孤棠却知道里面的玩笑意。“不分罚,有肥鸡。也好。我可记住了,你莫食言。”
“食言而肥,看我日后会不会发福。”采蘩挑眉,要笑不笑,见独孤棠走了,清脆一声,“丫头们,关门!”
白灵突然发现,独孤棠在,这位童大姑娘还有点人情味,不由自主向后退,用她自以为最凶恶的声音,“我不更衣,你们别靠近,不然——”
采蘩高坐主人椅,姿态优雅,面上微笑,却不入眼底,“不然我就叫外头的卫士进来,帮你更。正好,那几个兄弟都还没娶媳妇,大姐可以从中找一个。以前他们那些事不好说,不过,如今的人品我能保证。”
白灵三十多了,长相相当不起眼,处在一大群女人堆里,年轻的时候既不能让教主看上眼,也不能为自己谋个好夫君,到这会儿已打算独身一辈子,听采蘩这么说,脸色惨白,“你……你……”女魔头!
“你不用感谢我。”采蘩“谦虚”,“白大姐,独孤棠说你不会武功,你又是自愿跟他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吧。你毒我,我杀你,最后谁也得不到好处。”
白灵抓她话柄,“我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让你们逼得没有了退路。我可以交出所有的毒药,这样总不用换衣服了吧?否则,你们既然不信我,我又为何要信你们?”
“我不信你。”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得到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毒教的护法,“换还是不换,由我说了算。活捉你,不是我主意,我其实以为那根本是没必要的。”
白灵咬牙,“我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所以我对你们有用。”
采蘩哦了一声,“说说看,我们有何目的,你的用处又在哪里。”
“珍珠是赃物。我虽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教里突然有银子请山民们种大量的酥梦香,我就怀疑过来路不正。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教中大兴土木,造了一处库房,只教主和三大护法有钥匙。我就看过一次,里面有很多中原式样的金银玉器。而且有段时间,教主和护法们常外出,一去就是三五个月,回来必定往库房里搬麻袋箱子。这两年,我到中原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听到不少事,发现在教主他们外出的日子,定会有血案劫案。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肯定有关联了。”白灵是心明眼亮的聪慧女子,“你们不是珍珠的主人,就是受主人所托找出谁劫了珍珠。教主他们杀人劫物,其中恐怕还有血仇。不然,两个孩子已经救出,何必还要故意隐瞒骗我上钩呢?你们想找给我下令的那个人,可能还不止这么简单。捉我,是为了引那人也上钩。你们需要我,因为我是她的属下,她跟据我回报的消息行动,而我可以帮你们放钩子。”
采蘩嘴角一撇,“以你的名义放钩子就行。”
白灵对此倒是十分自信,“你们冒充不了我的,我用自制的纸笺与她传递消息,她只认那个。”
“是吗?”采蘩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往桌上安稳一放,“如果你是指这种纸笺,那么我就是对的,根本不需要留你的性命。”
白灵瞪着桌上那一叠带绿圆点的纸笺,凑近就闻清新梅花香,大吃一惊,“你……你仿造出来的?”
“我如今还算得上是一名纸匠,如果连你的自制纸都仿不像,就对不起我师父,还给纸官署的所有大匠丢人了。”但采蘩没有自吹自擂太过,反之赞白灵,“不过你造纸的技艺不错,这梅花笺可论到下品最高一级。”
“不,你仿不像。”白灵却仍坚持,“我这纸笺中——”
“藏了层叠的梅花形。”采蘩挪过一盏灯,将纸笺往笼上一贴,绿色的圆有浅有深,乍看无规则,但很快就浮现出梅花的形状来,“怎么样,我没漏了它吧?但这不能算是造纸术,更不是染色,而是画技。我不会画,可周围有的是会画的人。”
白灵垂下头,“不愧是能造出失传左伯纸的人,我太高估了自己。我不懂,你已仿出纸笺,为何还留着我?”
“这你可别问我,因为你而让雅雅受了好些时候的罪,我心中可是忿忿不平的。”采蘩不给白灵虚伪的话语,“但显然他们觉得你活着比死了有用。”
“他们是谁?”一个应该是独孤棠。
“换了衣服再说。”采蘩没忘记这事,明明是她自己坚持到底一定要胜利,嘴上会说,“你我各退一步,你可以到里间去换,我派一个丫头盯着。不过你也别想跑,外面都有人守着就是了。”
白灵无可奈何点头答应。
采蘩点了雪清的名,让她跟白灵进去。结果白灵还没换好出来,门就让人敲开了。
“蘩妹妹,轮到我拷问了吧?”姬三来势汹汹。身中无夏多年,希望从有到无,想不到如今突然找到源头出处,令他心浮气躁。
“哪里用得着拷问,你好好说话,她知道的应该会告诉你。”采蘩观察下来,白灵惜命。因为惜命,知道选择生路;因为惜命,知道何时妥协。
白灵在里间听到姬三的话,走出来就道,“到这个地步,我若要受拷问才开口,那就是傻子了。姬三公子有什么要问的?”
姬三拉起袖子就给白灵看,“此毒可有解药?”
“无夏。”白灵十分诧异,“我看你过二十了吧,居然中了无夏还能活到今日。”
姬三不耐,“我问你有没有解药,你不要扯到别处去。”
“本来有解,不过对你大概就没得解了。无夏是天衣教中三大奇毒之一,制法由历任教主口述相传。无夏有三个阶段。一,中毒不超过半个月,教中人都可解。二,中毒超过半个月,毒仍源自手腕经脉之上,教主可解。三,像你这样,毒线从腕底消失,无人能解。”说起毒来,白灵滔滔不绝,“不过,中了无夏的人一般活不过五年。”
姬三的神情颓然了片刻,然后笑起来,“到此为止,我也死心了。”说到这儿,俊面现硬棱,“原来本是有救的,那女人果真歹毒。”
“白灵。”采蘩的语气也冷,“你早就认识我三哥?”
白灵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三哥何时中毒,应该死了?”采蘩眯起眼。
第290章登堂入室的小“阴谋”
白灵被丁大他们带下去了。
姬三看采蘩若有所思,便问,“你在想什么?”
“白灵说无夏用于孩童,所以她一看就奇怪为何你还没死。”屋里早已没有其他人,采蘩朝姬三指指门,暗示他可以走了。
姬三只当看不到,反而坐下来,“有何不对?”他还不想走,心里难受,找个人说说话,尤其他挺喜欢跟她说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说谎。”采蘩这回没坚持赶人。她明白,因无夏的有解无解,姬三的心情也反复,结果却还是一样。
“说谎了吗?”姬三心不在焉。
“虽然有问有答,不过其实没说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至于无夏,她应该知道得更多。看似十分懦弱,实则狡猾。若是只为活命,那还好,就怕——”也许,是她把人想得太坏,白灵畏首畏尾的老实容貌都不能让她心里踏实。
“怕她假意妥协,其实另有打算?”姬三沉吟半晌,“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和独孤棠把人活逮了来,应该想到这些。”
“三哥健忘,是你和独孤棠要捉活口的,你还跑去扮马夫了。”雅雅和秦筝被救出来时,采蘩就认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是因为独孤棠要替妹妹报仇,还有姬三要问问无夏,所以才将白灵逼到他们这边来。
姬三撑着半边脸,“换个说法好了,信敌人本身就是冒险,看我们大家的判断和运气。你认为她的话没多少用处,我却认为她说得够多了。我若被捉,可能也嘴硬,一下子全说完,岂非让人立刻灭口?”
“你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她不信任对方,对方也不信任她·因此各自保留。
姬三竟叹口气,终于起身要出去了。
“三哥,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你今年已过二十·也算活了几十载了吧。”到头来,还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我看三哥一向过得潇洒自在,不妨保持下去,别到这会儿才开始贪心,自怨自艾的。说实话,今日不知明日事·看我没中毒没生病,说不定还比你走得早。你瞧我这一路多灾多难,什么时候没运气了,也就是逃不过的时候。”
姬三回头来笑,“蘩妹妹到底还是心疼我这个哥哥的。你说得不错,我已活了几十载,不该这时候起贪念。周齐一仗,死了多少壮丁好汉·恐怕多是我这个年龄上下,怎么都轮不到我这个活人来怨。至于蘩妹妹你,别说运气用完这类的话·常言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肯定有千年的寿命。我不管,你帮也好,独孤棠帮也好,直到飞雪楼跟我再无关系,我会死缠你不放。”
“死缠我?”说到这个,采蘩就开始推卸责任,“缠错人了吧?应该是独孤棠才对。”
姬三双手拉上门环,帮她关门·笑里渐渐渗进油调,“蘩妹妹,三哥我聪明绝顶,知道缠谁有用,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早点睡,不要多想·凡事有人替你撑着。”
采蘩哼笑,却是对着门板了。她放下心事睡去。无论如何,长安已经到了;也无论如何,在这里她将不会孤军奋战。
第二日起来,厨房送来早膳,满满摆了一桌,令刚进来的雨清和桃枝睁大了眼。
“怎么,不是你们吩咐厨房准备的吗?”采蘩瞧她们那么惊讶,有点好奇了。
两人摇摇头。
前后脚,雪清走进来,说道,“不是,咱们虽然带了厨娘过来,不过昨晚上我听她说园子的大膳房里有专门掌厨的人,所以她就留在这儿的小厨间了。早膳是由大膳房那边送来的,一溜七八个小丫头,手脚麻利,问什么都不回话,光对着我笑。”
“这不是空园子么?”采蘩本还想着要再请些仆役丫头的。
“我一早探过了园子。大公子说小,其实一点儿都不小。大概占五六十亩的地,亭台楼阁,小湖小丘,还有很漂亮的园林。”雪清和其他丫头都尊独孤棠一声大公子,“大管事跟我说,因为不知道小姐带多少人过来,所以事先没能安排,等一会儿就送人给小姐挑选。”
“大管事都有啊。”采蘩说着,凸眼看独孤棠站在饭厅外,背对着她,好似在跟人说话。
呃—这么一大早就出现,可能有急事?采蘩如今心眼多,顿时留意。但是听了没多久,凸眼变傻眼了。
听到的对话如下——
有人道,“大公子,夫人让丫头们晒了所有的被子,还叫小的问一声你昨晚睡得可暖?”
独孤棠回,“挺好,这种小事今后不要让你家夫人费心了。”
还是同一个人,又问道,“前阵子下冬雨的时候,蝶轩的屋顶漏了,您不在,所以夫人让小的等您回来再问您的意思。”
独孤棠再回,“如今园里有客人,过一阵子再说。而且蝶轩临水避暑,冬日也用不着。”
那人还问,“老门头跟我说想辞工回家乡去养老,他干活用心,再找一个那样的不容易,我有意加些银子挽留他,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独孤棠回,“老门头快六十了,离乡背井这么久,儿女都长大成人,是时候让他颐养天年,我们怎能挽留得住?给他一笔养老银子,安排车马送他到家。”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都是琐事。
到最后,听众中最不可能开口的杏枝说了一句,“原来,这是大公子的园子。”
雨清和桃枝两个都是喜怒形于色的,立刻看着采蘩,笑得有些暧昧。这些日子下来,大家虽然心里不说,眼睛只只亮得很。
柳眉一挑,却很快又回归原位,采蘩拿起筷子,一声不响,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和名字里有狐狸的人斗上一斗。有狐。有狐。
她最近怎么老是记性不好,把他当成孤客那种不懂拐弯的硬汉,或者是斤斤计较的棠掌柜,忘了他的心机之深堪比某块美玉了。
独孤棠走进厅中,却见采蘩正用帕子点唇,不由一怔,“这么快就用完早膳了?我还特地起了个早,想跟你一块儿吃饭的。”但说到这儿,他心里透亮,笑起来,“采蘩,你这是吃饱了好打仗,打算兴师问罪?”
桃枝悄悄和杏枝咬耳朵,“来了,又要斗嘴了。”
杏枝简单吐出两个字,“好看。”
“独孤大公子这么慷慨,把自个儿的家园子都借出来了,我怎么会兴师问罪呢?”采蘩眼波流转,玉腕一抬,“就算不领情,也得说声谢,这是礼貌。你——请坐。”
独孤棠不客气,还挑她身旁的椅子坐,笑意隐在他沉魅的声音之中,“哪里是我的园子?要是我的地方,说不定卖了换钱,也不至于穷成那样。”长刺儿的花儿,皮糙肉厚的人不怕扎,“真是借的,向我大姐。家里没法住,大姐怕我又到处鬼混,才借了这个园子给我,但我离开长安之前,就物归原主了。这么些年都没回来过,我只想园子可能还空关着,就写信问大姐借。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这里的大管事,老鬼精了,知道怎能让人宾至如归,所以特意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好像我就是主人。”
采蘩在这里听出两处异样,但家里没法住这样的事不由她多嘴,只道,“你以前到处鬼混吗?怎么鬼混法?男子被说鬼混,不是赌,就是——”嘴里多了芝麻酥球一只。
独孤棠手里的筷子若无其事离开,夹了只酥球给自己,看似嚼得香,说道,“掌厨的手艺仍是好得没话说。采蘩,你的脚伤还没全好,要多吃才能补骨。”
“吃芝麻酥球可以长骨头?”他竟喂她?!她竟让他喂了?!采蘩眯眼,同时感觉几道惊奇的目光从四面传来,以为自己能像从前那样装清冷,但脸颊热了起来。她清咳数声,以冷腔冷调降热,“怪不得你要到处鬼混。”
独孤棠心想还是说明一下得好,免得这位小心眼的姑娘念念不忘,“不鬼混就不能被人赶出家门,不能出家门自然也不能出城门。”懂了吧,是他外出的烟幕
采蘩其实并不介意他鬼不鬼混的,真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罢了,不提了。只不过你大清早这么出现,如同这园子的主人一般,让我一时惊讶而已。”同住一个屋檐下,这种情形她完全没有想到,却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小心翼翼藏起一丝愉快,她开始说正经的,“对白灵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写信报平安,明晚的交换照常进行。”用尽阴谋诡计想拿到珍珠的人,就是当年杀害他妹妹的凶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都不能错过。
“白灵若耍诈呢?”她问他,也是提醒他。
“耍诈对她有什么好处?”确如姬三所说,这在独孤棠的准备之中,“让她耍,明晚我会见招拆招。”
“你会?”采蘩听出那里面没有包括自己,问得直接,“明晚我也去。”
独孤棠摇了摇头,“采蘩,明晚南陈使团在西园大宴宾客,高丽使者也会到场,恐怕你必须出席。”
采蘩终于想起自己担负的使命来。
第291章倦鸟再也不归巢
没有主人和客人的园子静谧,白灵坐在桌前提笔已经好一会儿,纸上却是空白。算算时辰,毕绢应该和独孤棠遭遇了吧。她突然紧闭双目,捏笔的手抖颤起来,那张毫不出色的面容因渐渐出现的一抹笑而些微明亮。
窗子咯嗒一声,她头也不回,却问,“怎么样?一切是否照我计划地进行?”
“白灵。”苍华沉冷,那样的音色中就有长虹的气势,令惧者敬,令敬者惧。
白灵浑身一震,睁眼,眸光七彩,苍白的脸色惊现霞红,但等她单膝跪地,再抬脸时,所有的光泽色彩全已褪去,五官枯燥。
“参见教主。”声音也平板得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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