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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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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举起杯子再尝。
老板忙喊,“各位客官,没有的事,绝对不可能。这小子的爷爷欠了我三四两银子,如今想赖账,所以故意编瞎话坏我名气。”说完,挥着拳头,一边叫伙计们帮忙抓那个小子,一边自己也冲了出去。
少年动作灵活,利落得爬上窗台,跳到采蘩那桌前,对瞪瞧着他的雅雅眨眨眼,“小妹妹,你不喜欢吃这碗面疙瘩的话,可不可以给我?”
雅雅不说话,但双手把碗捧给他。
少年双手合十,“谢啦。”接过就是一气吃,连筷子都不用,把嘴张到最大,河马那般吞食,好似饿了很久。
“……你慢点。”云夕没见过这种吃法,怕他肚子没饱先给噎死了。
少年没空,也没嘴说话,但指指桌上的白切羊肉,又指指自己,不断给雅雅使眼色。
雅雅到底小,不懂他的意思,看看采蘩,“姐姐,他干什么?”
采蘩解释,“他还想要羊肉,你给不给?”这小子果然机灵,不问别人要,就问雅雅要,摆明知道她最好说话。
雅雅点点头,“给。”
少年眼睛亮晶晶,一手端面疙瘩,扫荡最后的残余,一手伸向装羊肉的盘子。
这时酒楼老板赶到窗外,见他不但到店里去了,还又吃又拿,不由凸出眼珠子,“小混蛋,还说你不偷东西吃?我今天揍死你这个贼娘养的杂种。”
少年丝毫不为老板的污言秽语所动,放下碗,腾出手来捉起棉袍衣摆,成了一大兜,将另一只手里的羊肉往衣兜里一倒,然后把盘子又快又小心得放回桌上,转身就要跳窗。但窗外有个伙计守着,老板又带人跑回了店里,四面都被堵住。
“小混蛋,你再跑啊!看你还能往哪儿跑?”老板笑得得意。
少年腰板挺得笔直,“我没偷吃,是你的客人让我拿的。不信你问!”
老板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看向采蘩她们这桌人,拿捏不准语气,怕得罪了客。
“是啊,是我给这位小哥哥的。”雅雅大方帮腔,“他不是小偷。”
云夕看采蘩无意开口,便道,“老板,这个男孩没说谎,确实经过了我们同意,你就息事宁人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咋呼要揍死谁,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
“……客官,你们可别上小混蛋的当,他最会装了。常这么干博取客人同情,混吃混喝一顿。其实,一点儿都不无辜,骨子里的坏。”老板这么说,凶恶的脸却不能服众。
采蘩静静看着。一大一小,一富一穷,一个面狠一个真饿,各执一词,大多数人会觉得老板不近人情,但不知怎么,她有点信老板。虽然老板说少年故意惹出这场闹是算计好的,也很难让她尽信,不过少年的丹凤眼里有狡猾,她看得出来。
“老板,既然他拿得是我们桌上的东西,你就别管了,反正我银子不会少给你。”她先让一方平息。
老板结舌,最终无可奈何地接受。
少年嘻嘻笑着,“谢谢几位小姐的善心,你们一定会得菩萨保佑,有好报的。”这就要走。
“等等。”采蘩可不善,叫住了他。
少年面色忽冷,又一下子嬉皮笑脸起来,“小姐还有什么事?”
“我有说这面疙瘩你可以白吃,羊肉你可以白拿吗?”这小子是不是装的,她很想知道。
雅雅大眼睛忽扇忽扇的,喊声姐姐。
采蘩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将目光调回到少年身上。
少年的笑渐渐收起,斜勾起嘴角,小小年纪目光竟显邪劲,“面疙瘩是那个小丫头吃剩下的,羊肉是你们一群人吃剩下的,难道还要我给钱不成?”
“面疙瘩是我小妹盛到自己小碗里去吃的,你吃的是大碗;羊肉是拿刀切成了片儿,分到各人碗里去的,你拿的是大盘。自始自终,我们没有一个人,包括你自己,说过不用给钱这样的话。你问的是可以给你吗,我们回的是可以给你。给,不代表白食白拿白送。”采蘩说完这番话,引起周围看客的不以为然。
云夕也不解,悄拉采蘩的衣袖,“算了,跟一个穷孩子计较,让人——”瞧不起。
少年哈哈大笑,张扬与年龄不相称的傲气,“你虽然能巧言擅辨,咬文嚼字,却实在无理可依,只让人笑你有钱心丑,上不了台面。”用词文质彬彬,没有半点穷人家的模样,“莫非你给我这些剩菜剩饭,我还要用真金白银买吗?再者,有钱我何必替你扫桌?你分明是故意刁难我。难怪都道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吃得肥肠满肚,却不长脑子。小姐貌似仙女,一颗心却黑了。”
“不准你说我姐姐坏话!”雅雅本来同情少年的,现在坚决帮自家人。
少年不屑,对雅雅态度不善,“吃奶的娃别插嘴。”
雅雅鼓起腮帮子,“我才不是吃奶的娃!”跳下椅子就拿脑袋顶少年。
少年哎呀大叫,抓着雅雅的小辫儿,“你别打了,再打我还手了。不要以为你年纪比我小,又是女娃娃,我就会让着你。”
丁家兄弟们就在一旁,采蘩放心让雅雅“打架”,眼中浅笑。
云夕看不下去,出面将两个孩子分开,难得对采蘩的作为不赞同,对她说道,“这么多双眼在看,别较真了。”
采蘩不良善,也不怕人看,逆风顶浪仍安然作自己,“少年,面疙瘩十文,我算你五文钱,白切羊肉两钱银子,我算你一钱,总共一钱五文。你给银子,我就让你走。”这小子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没钱!”少年死死抓着衣边不放,“告诉你,我小混蛋在长安城里可不是让人欺负大的,只有我占人便宜的份,没有别人算计我的份。这面疙瘩已经到肚子里了,你真不给,我就吐出来。羊肉让我的衣服包了,这件冬袄穿了三四年没洗过,你要是能吃得下去,我就还给你。怎么样?你吃不吃?”
云夕开始觉得这少年骄横了,把雅雅带开,不再充当和事老。
老板吐苦水,“大伙儿瞧见没?别可怜他,他也不用人可怜,比大户人家的孩子还横,牛气冲天。欠我银子,我还得当他小祖宗供着,一不留神让他算计一回,别说揍死他,连他衣角都没挨着过。”
谁是虎,谁是羊,在采蘩眼里终于真相。
第299章飘纸香的酒楼
小老虎哼哼唧唧,挑着眉,斜眼睨采蘩,一副你拿我没辙的模样。
采蘩原本只是突然起的兴趣。起先和大家一样认为酒楼老板奸猾,而后看那少年狡黠灵敏,游刃有余那般从容,她惊觉被他困顿的外表蒙骗了过去,从而她才“刁难”。她不是真要拿一钱五文的银子,却因为对方的倔强和傲气禁不住开出这样的条件。现在,什么?他可以吐面疙瘩,还告诉她,棉袄没洗过,她吃得下羊肉,他就还。小无赖啊!长大了不得了。
“你叫小混蛋?”他都自称了,这三个字因此没有贬义,采蘩淡然问。
“是啊。”果然挺骄傲。
“你吃进去的,还有你兜里包着的,还不还,怎么还,不由你说了算的。”她说什么来着?小孩子多麻烦,一个个不知道输字儿怎么写。“这桌上,除了我这个付银子的人,谁说了也不算,包括我小妹在内。六岁的孩子,她说的话只有孩子当真。而从头到尾,你问过我了么?”
“……”少年也被说哑了,他就是知道小孩子容易产生同情心,才只问雅雅的。一向耍赖装可怜好得手,那些有钱人即便上了当也不在意那点损失,没想到遇到一个不依不饶,看着冷清没表情的千金小姐,他知道那不是小气,而是看穿了自己,不愿意让自己耍了。
“我管不着,反正我没钱。”他就赖到底了。
“没钱就拿别的东西来抵。”采蘩虽然烦小孩子,但很能应付得了,对老板道,“你既然认识他的爷爷,想来也知根知底,就让他免费给你干一个月的活儿抵消了如何?”
老板苦笑,“我也想啊。不过小混蛋从来不肯,说他动脑不动手,别看他这德性,那双手比小姐还娇嫩。”
“放屁!你的手才是女人手呢。”少年骂将起来。
老板作势挥挥拳头。“臭小子,小心我告诉你爷爷去。”
少年就此瘪了气,又哼哼唧唧嘀咕了好一阵,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今天算我倒霉,拿东西抵总成吧?不就一钱五文吗?我这样东西可值钱得多了。少说五两银子,便宜你们。”
老板却道,“你们可别信他的。他要是有值钱东西。还用得着欠我的酒钱?别说五两银子,像我们不识字,所以一文钱都不值。”
“那是你们不识货!”少年解开胸前的绳结,拿下背上的长竹筒,双臂抱着,真当宝贝。
事情到这儿,采蘩直觉越来越有意思。“是什么东西?”
少年看看满是食物的桌子,努努下巴,“好歹把桌子理干净,都说这东西贵,万一弄脏了,你得倒赔我银子。”
采蘩对老板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少年的话做。
老板嘟哝,“真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几张破纸。纸铺子里最便宜的纸,几文钱买一刀了,小混蛋也敢开口说五两银子。那么值钱,怎么不拿到纸铺子里卖去?”
纸啊——采蘩坐坐直,双眸灿了起来。刚才在大街上找了半天的纸铺子,却连纸片都没找着,岂料吃饭的地方居然有惊喜。五两银子的纸,自然是名纸,不过拿在这个叫小混蛋的少年手里,她琢磨不出会是哪一种。因为琢磨不出,所以更期待。
少年等桌子收拾干净,将竹盖拧开,从竹筒中慢慢抽出一个纸卷,很小心地铺平了,“瞧瞧,长卷幅,白如棉,细腻有光泽,哪里是普通白纸可比的?”
采蘩的手指正要触到纸面,就被少年的胳膊挡住。
“别乱碰,弄脏了你也得赔我——”眼珠子一转,算学不好,“五两扣掉一钱五文。”
“不碰,怎么知道你这纸值钱?”采蘩虽然冷冷地说,但她目力很好,已看出那纸面确实十分细腻,纸纹亦美,似有丝帛的质地。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纸不就好了吗?”少年清清嗓子,头转了半圈,故意大声说给每个人听,“这是绵茧纸。”
采蘩挑眉。高丽绵茧?那应该还是贡品吧,他从哪儿得来的?
“什么棉茧蚕茧的,不就是白纸?”老板绝对是对纸一窍不通的外行人。
但他不通,不代表酒楼里的人都不通,有客道,“绵茧纸乃高丽纸匠所造,纸质上等,听说由蚕茧丝所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高丽人这回来我北周,绵茧纸都送到宫里去了,民间可见不着。普通人别说五两,有钱也买不到。”
老板听了前面的,一怔。再听了后面的,哈哈两声。
“小混蛋,听见没有,你说的那个绵茧纸倒是值钱,但它是贡品。贡品知道吗?就是皇上,皇亲,还有当大官的人,他们用的东西。你小子要么就是唬弄人,要么就是承认自己偷贡品。那可是要砍脑袋的。”
“我没偷!说了我不取不义之财。”他耍计吃饱肚子是一回事,偷窃却是本质的败坏,他决不干,“我动脑不动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采蘩悠悠道,“这并非高丽绵茧。”
少年撇嘴,“你们一个个耳朵怎么长的?我说这是高丽绵茧了吗?”
“绵茧之名由高丽人取,既说绵茧,自然就是高丽绵茧,少年郎不要强词夺理。”还是那个客人。
这回,采蘩分心看了那人一眼。他年约四十,相貌中正,身穿青布袍,两鬓掺银丝,独自一桌。桌上只有一盏酒,一个杯子,一碟花生米。她还留意到,他腰间垂块铜牌。一般带这种腰牌的,无非三类。朝廷官府,名门高户,江湖派系。
少年张了张口,却不知怎么反驳。
采蘩接过来,“绵茧之名虽是高丽人取的,不见得就是全然独创。我们早有蚕茧纸,可追溯到两晋,盛名远播,其造纸工艺至今高丽人都掌握不了。绵茧二字,似有不甘,似有自以为是,又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她对这个名字并不喜欢。
少年想不到情势变成这样,刚跟他针锋相对的人,这时却跟他站一块儿了,但他不是刺猬,见风使舵套近乎,“小姐说得没错。蚕茧绵茧就差一个字,高丽人取这名居心叵测。而且,谁说只有高丽人能造绵茧?我这个就是本土产的,比高丽绵茧好。不信,你们中间有识纸的只管上来,手干净了就能摸。”他放宽条件,想通了真金不怕火炼。
青袍客本侧对着采蘩和少年,听到这儿转过身来正坐,“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般浮躁?一个名字都能让你们比较来去。高丽绵茧就算叫高丽蚕茧又有何妨?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自信可不是咋呼出来的。蚕茧纸贵在其独特的硬质和纹路,为画者书者的笔墨呈现独一无二的风格;绵茧厚若锦,面若帛,柔软质地,注重外相的贵。出挑之处不在纸纹,而在于光泽和吸墨,也就是优化了最基本的两种特点。内外结合,产自难有名纸的高丽,自然成了宝贝。贡品就都是最好的吗?”
少年直率,“呃——给皇上的东西能不是最好的吗?”
“天下之大,好东西很多。最好的?什么是最好的呢?无从比较,越比越糟糕。”青袍客摸着胡须,目光明睿,“左伯纸是不是最好?”
少年道,“是人就知道左伯纸。左伯纸是传奇,曾誉为那时最好的纸张,没有别的纸与它竞辉,不过已经失传了。”
“南陈有女子纸匠,数月前成功再造了左伯纸,传奇惊现。我托人千方百计花五金弄来一张半成品,虽说技艺超然,但不得不说左伯纸即便再现,也不能恢复昔日辉煌。造纸术和任何工艺一样,由一代代的纸匠突破自我,进步再进步,没有尽头。”他一说完,众人交头接耳。
云夕对采蘩眨眼,悄声道,“说你呢。”
采蘩不诧异别的。上次比纸的半成品让秋相拿走了,说是皇上吩咐的。但居然叫价五金?太黑了!她造的这纸,没分到好处也就算了,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青袍客看着少年,“少年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小混蛋啊。从我出生起,我爷爷就这么叫。干嘛?”少年时而斯文,时而粗鲁,没有定性。
“我看你挺聪明,对纸也熟悉,有意给你提供一个适合的去处。难道你打算这样骗吃骗喝一辈子么?”青袍客站了起来,腰牌翻面,上面刻着字——御工。
老板其实与少年没有多大的仇怨,只是很无可奈何而已,识出腰牌后,忙道,“小混蛋,你今天撞大运了,这是御工大人,他给你的,一定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到的好去处,还不赶紧答应?”
“答应什么答应?我长得这么聪明灵秀,英俊可爱,当然讨人喜欢。不过这年头骗子多的是,两眼瞎就跟去,被卖被糟践,找谁哭去?”少年自夸,却也谨慎。
他突然觉得有人看他,往下一看,比自己矮一头的那个小丫头睁着杏眼,那样子才叫可爱得不得了,不由伸出手指点点雅雅的小脑袋,“看什么看?”
“自己夸自己,是不是厚脸皮?”雅雅学的道理。
她童言天真,引得众人发笑——
第300章第二位如夫人
少年一向厚脸皮惯了,但被雅雅这么说,竟突生不自在,抓耳挠腮,最后决定不理会,但对青袍客不客气地说道,“什么好去处?说出来我听听。“不管能不能去,对长者说话要知礼数,否则即便去了也留不住。”青袍客似乎习惯教人,“明日御工坊招小学徒,我可推荐你参加纸坊招考。”
“啊?原来让我去学造纸?”少年发出切一声,摇头道,“不去。”
不知怎么,少年的答复在采蘩的意料之中。
少年不急,急老板。他凑到少年身边,“小混蛋,这么好的事你都不要,你爷爷会高兴坏的。御工坊啊!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吗?穷人家的孩子要是进去,那就登天了,包吃包住,学最好的手艺,还有钱拿。这么一来,你也能养你爷爷了,买个不漏雨的房子,能吃饱穿暖。”
“我不当纸匠,我要当官儿。动脑不动手,我得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啊。”少年原来志比天高。有点——太高。
青袍客不勉强,走时只道,“要当官,先学会说话,再把骗吃骗喝的小家子气改了。”
少年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嘀咕一句,“就是最容易骗吃骗喝,我才想当官的。”
这话让采蘩眼睛再亮,小混蛋不但对纸的认识不浅,对官场的认识也不浅。一个孩子能有这种见地,恐怕和养大他的人很有关系。不由得,她对那位住破庙欠酒钱的爷爷好奇起来。
“好了好了,吃点剩菜剩饭还耽误我这么多工夫。喂,这张绵茧抵面疙瘩和羊肉,到底行不行?”很不耐烦地翻起白眼,冲着采蘩的语气又敌对了。
“可以。”不管这样的回答让老板愕然。采蘩还从随身荷包里拿出一锭碎银子,递了过去,“这是找钱。”
少年虽然刁钻,但为人其实挺爽快的,没想到她还给自己银子,也不接过去,“为什么要找我钱?都说拿它抵了。”
“我不占人便宜,绵纸五两银子,欠我一钱五文,这里四两多。清了。”采蘩却也要拿自己的主意。
少年看了采蘩一会儿,皱起脸皱起嘴,“不要。”将羊肉兜紧。撒腿跑了。
“这小子白痴啊,有人推荐他去御工坊,他不要,有人给他银子,他也不要。也不想想。这不要那不要,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欠我的银子?”老板一边叫苦,一边瞄采蘩。
采蘩一抬手,把银子抛给老板,“我帮他爷爷付酒钱。”
老板乐眯了眼,连声道谢。又夸,“小姐,您可是大人有大量。而且活菩萨一样,这破纸也愿意花真金白银买下来。其实咱们都知道,您其实是可怜那小子。”
采蘩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淡漠,“我没可怜任何人。”
“啊?那——破纸真值五两?”老板吓一跳。
“你看我傻吗?”采蘩反问。将纸卷了起来,交给旁边静立的丁大。又小声吩咐他一句。
丁大仔细收了,附耳丁二,丁二便走了出去。
老板结巴又道一遍,“您……您的意思是那纸真值五……五两?”
采蘩只道结账。手对于那张纸的触感仍保持着新鲜,因为记忆深刻,心中起伏。
她爹挑剔,左拐挑剔,导致她更挑剔,至今她没有遇到过一张挑不出毛病的纸。即便是自己再现了左伯纸,但左伯纸在当世不是完美的,别人看不出来,她却很清楚。她也以为世上是没有完美的纸的,毕竟造纸的本料各种各样粗糙杂色,将它们澄净洗白发出光泽本来就是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所以由它们造出来的纸或多或少会带有本料顽强的纤质束。这也是评定好纸等级的关键之一。
那少年的绵纸,看不出本料束,摸不出本料束,纯白就像天空的纯蓝一样,肉眼和皮肤都感觉不到,这么的完美。它具有高丽绵纸所有的优秀品质,但又远远超出了高丽绵纸本身,完善了光泽度和厚薄均匀度,增加了真正丝帛般的质感和柔韧。小混蛋说这是本土造,高丽绵纸那么珍贵,那对师徒还打算开擂台跟中原各路造纸高手一较高下,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高丽国耻?
采蘩知道自己不好心,但幸灾乐祸油然而生。怎么说呢,谦虚是最安全的品德。高丽人低调,她就会尊重他们的成果。非要挑起大家的斗心,偏又没有力压群雄的本事,徒让人看笑话。
出了这家上了一出好戏的酒楼,采蘩今日有意外的收获,心情颇好。但好运气还没有到此为止,居澜园里有一出更精彩的戏在等着她回去看呢。
首先看到的是园门外一抬二人小轿,明显就是女子坐的。云夕以为是肃公夫人,但采蘩觉得不然。独孤棠的大姐是独孤家长女嫡女,又是肃公罗扬唯一的妻子,身份何等尊贵,不可能坐这样的小轿子来。
进了园子,大管事没来迎,这就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几日都由他亲送亲迎,不出现则说明他来不了,来不了的原因极可能就是招待坐轿来的人。且一路见不少仆役丫头凑堆说悄悄话,看到她却个个如鸟兽散,十分可疑。
“丁小,去把那些咬耳朵说悄悄话的人给我请一个过来。”采蘩可不等着真相大白。
丁小欸应了,转眼功夫,拎来一只。
采蘩记得他是外园清扫的杂役,却也不问他们嚼什么,只问,“园里来了什么客人?”
那杂役不敢抬头,声音唔哩不清,“不……不是客……是……不好说。”
“不是客,是主子么?”云夕好奇。
“呃——呃——”杂役支支吾吾,突然双膝跪地,“两位姑娘别问我,我一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有的只是道听途说,不能作准。”
采蘩呵一声,“那人多大的来头,把你吓成这样。起来吧,这园子里别人是主是客我不知道,但我自知受不起你这一跪。”她是真客人。
“童大姑娘别这么说。”园子里到处都有眼睛,大公子和这位美到妖艳的姑娘之间那点事,早就传到各个角落。一个个都想不通大公子竟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天天凑到她的饭厅里用膳。相比之下,今天来的这个比较象大家闺秀,文文静静,说话也柔美,仪态雍容。
“到底是谁?干脆点儿说出来就行了。”云夕心急。
“是……是大公子的新夫人,不,新如夫人。”杂役不知怎么,有点哆嗦。
云夕睁大了眼睛,顿时看向采蘩,吃惊地问道,“大公子成亲了?”
“国公府里有一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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