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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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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其实也担心得要命,所以她说,“至少能清静好一阵了。”

姬钥的神情却不因此轻松,没好气地瞪眼,“怎么只有一阵子?还嫌不够鸡飞狗跳?真不知道我当初认你姐姐干什么用,不但没能省心,还要更操心。我才多大啊?打算盘巡铺子,要在一群自以为是的掌柜们面前装老成,编谎骗老人家们你很好我很好大家都好,累得身心俱疲,白头发三两根……”

有家人真好,采蘩冲姬钥招招手。

姬钥一愣,慢慢挪动步子,“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我再管那些事。我还小呢,正是要好好读书的时候,不能让算盘珠子敲笨了脑袋瓜……”声音没入采蘩的肩头,香香的,暖暖的,似娘亲温柔,也似爹亲坚韧,令他眼角发热。真好,她平安归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采蘩拍拍姬钥的背,这双弟妹足以弥补她今生最缺的亲情。“留在眼眶里就好,别让人看笑话,说我这个姐姐教不出男子汉。”

姬钥倒退几步。骄傲浮现,“我没哭。”

采蘩一笑,要抱起雅雅,却让独孤棠捉了肩,道声我来。

雅雅乖巧。“雅雅胖了,姐姐抱不动。”

采蘩捏捏她的尖下巴,“谁说你胖?明明瘦出骨头来了。”圆鼓鼓的腮帮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鹅蛋脸儿,开始出脱成美人。

目光看向两个孩子身后。雨清雪清,桃枝杏枝齐身作揖。云夕眼睛亮亮笑望着她。丁家四兄弟一个没缺。除了丁二的那只耳朵。在这些人的最后头是于良,他向来最实心眼,所以泪流满面。还有月儿——师父的女儿。站在于良旁边。

采蘩心头有好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先说哪一句,千言万语化作展颜欢笑,无声胜有声。

长途跋涉回家来。一番整理梳洗用饭休息,略去不说。睡了一个好觉起来。发现屋里没人。独孤棠昨晚就让央拉走了,一夜未归。他有蛟盟那么多人帮着,她不担心他有事,还怕他们这群人掀了天。打开门,天色未亮,露珠在草叶上轻晃,空气中有清新洁净的味道。

一道影子同时出现,是丁大,“大小姐,要不要叫醒丫头们?”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丁大说话的刹那,采蘩以为自己回到了姬府。现在想想,南陈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只要应付长辈们,和姬莲之流的千金斗斗嘴,将院门关起便是自己的地方,还能去纸官署造纸。

“丁大,这是哪儿?”她走了一会儿,但觉陌生。

“雪园。”丁大答。

采蘩奇怪,“大家怎么都住这儿来了?”心中却还有一问,作为主人的庄王和庄王妃居然没露面?

“新皇帝禁闭了定国公府和庄王府,所有人不得进出,下旨彻查庄王和定国公合谋策反的事。庄王和王妃都在王府里,而定国公得到消息后立刻将小公子和小小姐送了出来。现在全城戒严,肃公和肃公夫人暂时还自由,但皇帝要找大公子,将他们看得很紧。居澜园是大公子以前常住的,如今让很多人盯着。”寥寥数语将君臣矛盾勾画出来。

采蘩不惊讶。

新皇帝是向老爷子扶植上去的蠢蛋,必定和一干忠于老皇帝的重臣对着干。只要这些人在一天,向氏想要北周变弱就不可能。从南海回来的路上,听了新皇帝不少事迹。沉溺酒色,听信小人,陷害忠良,根本不理国事,搜刮钱财却很积极。一年不到增设七八种税,惹得民间怨声载道,以至于他的昏君之名像风一样传播迅猛。

“他要自毙,怨得了谁?”不惊讶,也不惊慌,毕竟再无道的昏君也无法让这个国家衰亡,因为北周之强不在君,而在臣和民。

余求后期的跋扈令庄王重获老皇帝的信任,对齐之战也重新调整了兵权,肃公一马当先,形成了和余求对抗的力量,而余氏的垮台肃清大批固步自封独断专行的余党,到如今北周朝廷已经替换了良好的新鲜血液。肃公,定国公,庄王和黄炜李鹤等重臣成为不可动摇的支柱,围绕着他们的,多数是以他们马首是瞻,庶子或平民出身的武将和儒生,士族地位摇摇欲坠。像定国公,家里管得一团糟糕,却已将独孤一族成功转成新兴贵族。士族倒,独孤仍是各种力量要拉拢的对象,这是定国公的独到,不乱站队伍,顺民意顺天意。

丁大道声不错,好似怕采蘩担心一般,补上一句,“庄王妃虽然禁在王府,但暂时无忧。新皇帝任命小人督办此案,下面办事的却都是肃公的人。”

“我不担心王妃娘娘,只担心自己。”采蘩嘴硬,转移话题,“吃八瓶药了,最多还有四次,你家老三对解法却仍不得而入。”其实能调出缓解剂,她已松口气。

丁大眉头一皱,稳重的性子难得显出浮躁,“大小姐此行可有收获?老三和邈手等得心急,谁知南陈突然封锁边境,你和大公子音讯全无。年前老三差点要去找你们,结果你的信就到了。”

“南陈的变动恐怕是向琚引起的,他一句话,陈帝当然听他。”到处风雨飘摇,她和独孤棠却成了游手好闲的。托福,逛了大半年,还有大半好河山。

“那却未必。”有人在拱门外,笑声朗朗。

采蘩对那笑声极熟悉,对庄王夫妇被禁没惊讶,这时却愕然,看着那张佛笑脸,脱口而出,“你还敢回长安城来?”

颜辉咧嘴露牙是真笑,踏进来,步子悠哉,“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还敢?你我年龄差得不多,但我长你两个辈份,丫头用你称呼舅姥爷?”

采蘩弯起唇角,恭谨做福,“舅姥爷别来无恙?”

“挺好。”这还差不多。

“西穆春日大会有趣么?”采蘩暗设陷阱。

她这点心眼怎么能瞒过颜辉?他道,“有趣得很。昨晚我喝酒去了,刚回来就听说你也回来了,觉也不睡便过来瞧瞧你。以为你应该病怏怏蔫搭搭,结果能站能走,我就放心了。”

“谢舅姥爷关心,要是不困,跟您外甥孙女说会儿闲话吧。”来得正好,满腹疑问。

“说话有何难?不过我这个人疙瘩,全凭心情做事,这会儿不想闲扯。”看她有什么本事留下他。

“舅姥爷,您去关外之前交给我一本漂浮奇异录,那些没底的谜题如今我也能解释出一二,您想不想再续写一本?”颜辉喜欢的就是奇闻轶事,采蘩下对了饵。

颜辉果然眼睛一亮,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还少一壶好茶。”

采蘩请丁大到屋里拿了茶壶茶杯。

颜辉挑高眉梢,“你是烹茶好手,却请我喝隔夜冷茶?”他品位很高的。

“舅姥爷将就吧,我近来闻不出茶香,自然也烹不出好味道来了。”缓毒剂只能减轻症状,对身体仍有影响,但采蘩说起来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淡定无悲。

颜辉怔住,他骨子里对采蘩从不亲近,但她对钥儿和雅雅真好得没话说,所以总不希望她不好,“说你中了毒,一群人因此急得团团转,如今看来很严重。”

采蘩身中彼岸的事本来应该瞒着所有人,但独孤棠知道后,当然要给她解毒的邈手丁三也必须知道。为了了解彼岸这种蛊毒,向曾是天衣教大护法的紫鹛打听也在情理之中。然后紫鹛悲痛欲绝,对她的丈夫好一通埋怨。于是,庄王也知道了。庄王和蛟盟无论如何师徒关系难解难分,这么传一个说一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过,颜辉只知道一半,因为他是从姬钥那边听说的。姬钥和雅雅是众人有志一同要隐瞒的,两个孩子已经没了父母,说不定又要没了姐姐,实在太残酷,所以能瞒多久瞒多久。

这还不算太严重。她不但嗅觉不好了,目力听力也渐渐在弱,有时候一恍惚,就会有忘了什么的感觉。

这只彼岸比寻常彼岸的反应慢,但终究还是会吞吃掉她所有的记忆,与所有她在乎的人隔岸茫茫。

第471章谁赢了?谁输了?

颜辉说到采蘩中毒似乎挺严重,采蘩却只是笑了笑,再开口回到最先前的话,“舅姥爷刚才说南陈变动不是向琚让皇帝执行的?”

颜辉佛笑,其实就是没笑,“陈帝废后了。”

采蘩当即明白,却又不明白。明白的是,陈帝的皇后是向琚的妹妹,被废是向氏失宠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不明白的是,为什么。

颜辉看出她的疑惑,也不仔细解释,又道,“向老爷子——死了。”

第一句话顶多是颜辉得消息快,第二句话却令采蘩大骇,顷刻间脑中混乱一片。因为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颜辉在提一件往年旧事,而是一件刚发生过的事。但,向老爷子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应该还算秘密,自己被彼岸控制,也是老爷子为了让人继续保守下去。

“眼珠子别再转了,不晕么?”颜辉却露出一丝嘲意,“你试探过我,我也如实说了,西穆春日大会很有趣。”

“那……你说向老爷子死了……”一晃而过的茫然乍亮,采蘩惊讶无比,“他真得死了。”

“对。”颜辉的佛相没有悲悯,还分外明朗,“死绝了,尸身都被砍成几块,喂了草原上的鹰和狼。他一生壮志凌云,为孙子垦荒,为向氏开拓,最后却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看来,他瞒着多数儿孙诈死也是好事,免得让后代留下不孝之名。”

志也好,名也好,采蘩看来无稽。她只想知道,是谁杀了向老爷子,尤其她一直以为他和向琚会是自己和独孤棠一生纠缠不休的大敌。而这个消息,让她心中有些惆怅有些唏嘘。人生无常,再怎么才华横溢。聪明绝顶,最后还是算不过天。向老爷子一死,他的阵营必定会有动摇,能不能压住并收归己用,要看向琚的本事。然而,陈帝废后的举动显然说明形势不利于向琚。

“是——”一字出而闪过可怕的念头,她全身绷紧,站起来往丁大旁边立定,“是你?”

她这话让丁大激灵打个冷颤,呼哨声起。从园墙外跳进数十条影子。

颜辉哈哈大笑,“如果是我,你都不知道死了几回!”笑声顿停。“是飞雪楼大阎罗,想当然的事。”

想当然个鬼啊!向老爷子苦心经营那么多年,根本不知道他说服或收买了多少人为之效力。不过——大阎罗?倒是处处见其影。采蘩打量着颜辉,并不因他否认而放松警惕。

颜辉欸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大阎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如果你是大阎罗。我也不知道死了几回。可是,舅姥爷,您神出鬼没,一本漂浮录有意无意指点我对付了向老爷子,而且诸多巧合。您在家里跟人庆功喝酒,我在家里被阎罗小鬼纠缠;我跟使团到北周。您正好就是最适合随同的长辈;您去关外溜达,我去关外当俘虏。这还是明面上的。当然,也有不太能理解的地方。”打仗这样的大场面都经历过了。不怕一对一。

“你都那么聪明了,还有不能理解之处?”颜辉嘲道。

“我义父母之死。”童夫人说颜辉很疼爱外甥女,这在颜辉的神情言语中也能看得出来,很难相信是他遵照向氏的命令下得手。

颜辉眼中突然出现很淡却很暖的光,“这有什么难解?我若真是大阎罗。芷娘成不了我的绊脚石。而且,我实在不喜欢姬家四郎那个呆子。因为讨厌他。便能下狠手。这样是不是好明白一点?”

采蘩瞧了颜辉好一会儿,再次坐下来,“不是你。”这个人是真得护短的一个人,当不成大阎罗。

“不是我。”一开始就是有人耍小聪明。

“但你知道是谁?”连向老爷子尸体被砍几段都一清二楚,似乎身临其境。

“我不是已经说了?大阎罗。”想要看到采蘩耐心渐失的表情,颜辉的佛脸是对他恶劣实质的最佳掩盖。

采蘩淡冷双目,因为突然意识到跟他着急是白费工夫,正等着她发脾气,于是逐客,“我知道了,多谢舅姥爷特意回来告诉一声。您一夜没睡,想来累了,赶紧回屋歇着吧。”

颜辉话才说了一半,没料她赶自己,瞪着她半晌,暗道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不听了?

“对了。”采蘩又道。

颜辉想,哈,她还是装不下去。

“庞小姐有没有跟舅姥爷一道回来?如果有,最好劝她去看看爹娘。她走了之后,庞大人因为独孤棠的案子受到牵连,差点丢官问罪,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不知庞家什么情形,但女儿回门总是好事。”但采蘩说的,跟颜辉想的,根本两码事,“虽然舅姥爷一声不响把人家的女儿带走了,好歹没有不负责任,始乱终弃。您要是还没跟家里报喜,我正要给祖父母写信,一并帮您说了?”

颜辉眯了眼,心中发虚,背上发汗,“我说采蘩啊——”

他和庞心柳结伴同行,没有世人所想的男女私情,纯粹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已,但他也知这样的想法不能与人交待。庞心柳没跟着他回来,他跟她更不是夫妻,从来做人没心虚过,但这回来长安,约人喝酒都不敢大声嚷嚷,怕庞家人问他要女儿。一直避,谁知终让采蘩问起,有些事注定逃不过。

采蘩脆生生应道,“是。”

“大多数的巧合都不会是真巧。”要让他心不虚,必须言归正传,“事实是,芷娘和四郎出事后我就开始查这件案子了,只不过查得越深,越发现真相远不止买命杀人这么简单。我朋友多,向氏祖孙的朋友也多,总有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但滴水成线,零星片段也能告诉我其中一统天下的野心。然而,纵使我察觉到了,我天性懒散,做不到彻查真相为芷娘报仇。还好,有你,有独孤棠。你们深陷其中,已经被一干人等严盯谨防,甚至要杀你们而后快。你们只要不想死,再凭不笨的脑袋和那三十九支剑,迟早会跟对方正面冲突。我要做的就是时不时推你一把,保证你不会离开那个战场,一直杀到最后。”他没有佛心,从不伪善。

“舅姥爷,您到底怎么推波助澜这些事一件也不用告诉我,不然我可能会恨您的。”她每一次想要摆脱飞雪楼的时候,却莫名其妙陷得更深。是颜辉?

颜辉不自觉好笑,“我会怕你恨我吗?”

不会。采蘩淡然一句,“但你会怕义母枉死。”

不知道为什么,颜辉每每提及童芷,给她佛也有了心的感觉。两人相差一辈,又是血亲,她倒不会想成是难以启齿的爱慕,却有一种珍贵相知。失去这个知音,无情的佛面存恶意失悲悯,大手无形,螳螂黄雀,一个推一个,他稳操胜券。

“舅姥爷离杀向老爷子的大阎罗有多近,能看到他分尸?”她的五感和记忆力或许正变得迟钝,但还没有那么迟钝。

这是颜辉唯一的破绽。他不是大阎罗,但他和大阎罗一定见过面,甚至不排除他分化了向老爷子的阵营,让大阎罗站到了对立的位置。他说向老爷子死绝的消息,藏也藏不住得痛快。他如此恨!原因只有一个!童芷!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复仇,那么在处决仇人的最后一刻,他肯定就在当场。

“我站在大阎罗身后,看着那老头的雄心壮志被搅碎,看着他的手和脚从出生高贵的身体分离,心里太痛快。他要天下,他要孙子当皇帝,牺牲谁都可以,就不能是我的家里人。向琚联合御史台遣姬四郎名查暗访,为的就是那张名单可以弄假成真。老头子下得买单,要四郎和芷娘,还有两个孩子的命,不过想让朝廷重视此案,寻根究底,将二皇子一党连根拔。如今,御史台丢了官位,向老爷子丢了性命,向琚丢了皇位,然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不及芷娘一根头发。采蘩,你和独孤棠的贡献决定了我最终的赢面,为此我特地回来感谢你。”怒佛是令人颤栗的。

跟颜辉此时面对面,心中无尽怅然。至亲的死亡,在于她,她遵守遗愿想安静活着,在于他,他化身为魔也要将凶手祭了冤魂。谁对谁错?只能说造化弄人,各尽其心。

“舅姥爷虽然报了大仇,但并没有根除恶根。大阎罗所领飞雪楼,还会吸收向老爷子多年经营的力量,继续图谋天下。如此,你也不悔?”采蘩问。

颜辉睁圆眼,哈哈大笑,“我认识你之初,但觉你与我三分像,骨子里孤傲清高的人,做人做事不看脸色不分善恶。嫁了独孤棠,怎么反倒悲天悯人起来了?可惜。可惜。让我劝你两句。天下在谁手里都和我们小老百姓没太大关系,当然你要是想当女皇,另当别论。向氏称帝,大阎罗称帝,对我没有区别。因为就算他俩都当不上,总有人当得上,且那人是好是坏不由我们来挑。你以为你破了眼前一座冰山,却其实只是冰山一角;你以为你是盖世英雄,不过他人手中一枚棋子。而天下,朝堂,君臣,身在其中,人在其位,付出的永远得到的多。劝你夫君,早退。”说完,起身挥袖,人影就要消失在门外。

“舅姥爷。”不知道这声喊是今生最后一次,采蘩急忙道,“至少给个暗示。”

“待天下一统,你会看到他,然后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了。”

人随风去。

第472章母女斗,夫妻斗

半个月后的一日,独孤棠从外面回来。

他先撞见邈手和丁三眉头深锁。丁三看到自己就像老鼠看到猫,哧溜就跑。邈手好一些,但欲言又止,再哀叹一声,背手走了。又见采蘩正让丫头们把饭桌摆在亭下,却背对庄王妃坐着,没打算请人吃饭的样子。庄王妃站在亭外,侧面神色不佳。庄王府的禁闭令还未解除,但对这位武艺精绝的奇女子而言,和没有一样。高兴了,听话待在家,不高兴了,飞檐走壁。母女俩的容貌不怎么像,气质却像足七八分,都是不服输很率性的女子。

“王妃娘娘,要不要一起用晚膳?”尽管采蘩不认娘亲,独孤棠却少见得给自己留有余地。母女没有隔夜仇,他要是这时像采蘩那样冷脸,万一母女相认,丈母娘就不给他好脸色了。所以,要小心处理,且无视从妻子那儿射来的两道冷光。

“这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事么?”不过,丈母娘不容易讨好,一语双关,顺便把在女儿那里受的气撒到女婿身上去。

被嘲在妻子面前没地位,独孤棠一笑了之,采蘩却不容丈夫让人看扁,转过身来冷笑,“怎么做不了主了?丈夫是天,丈夫说一我不敢说二,王妃娘娘请务必赏脸。”

他是天?他说一她不敢说二?难得听听这样敬畏丈夫的话——也不错?独孤棠抬起一双刀眉,要笑不笑,看母女斗法。

“你要真把丈夫看作天,也不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丁三所制孟婆灰虽然有解药,但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多次服用是否恰当。若论制毒解毒,我比他强,所以告诉你,但凡对脑产生作用的毒。即便能及时解了,也可能留有后遗症。东葛青云就是一例,蛇毒逼脑,大难不死,解了仍是痴傻。”她的确不是个好母亲,可丢了女儿后无时无刻不在挂念,才知骨肉连心。她当年做错了,如今认错了,没期望女儿原谅,却也不会因为女儿的冷脸而吝予关爱。

采蘩突问。“东葛青云是谁?”

紫鹛以为采蘩又跟自己对着干,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就有些恼。当然更不会留下吃饭来堵心,离开时经过独孤棠身边,哼了哼,“劝她别做傻事。”

独孤棠忘了该送客,只是望着采蘩。那个神情茫然眼神茫然的女子。如果是假装的,那她装得也太像一回事了。

“采蘩——”他才唤,就见她噗嗤一笑。

“你当真啊?”她抛个媚眼儿,对他勾勾手指,“快来吃饭,还好那人识趣。不然精心准备的这一桌就食之无味了。”

雪清雨清领着丫头们在亭中挂起玉花灯笼,橘黄灯色铺暖了独孤棠的眼。一桌家常小菜两壶小酒,不过小菜的色泽有些异样。黑黑黄黄看不出名堂,更闻不出香味。

“精心准备的东西怎么都像炒糊了?如今外面风云莫测,我这方元帅也被撤了军职,你说要节省开支,莫非换了厨子?”他这丈夫是没法作主。钱是老婆赚的,想作主没底气。

桃枝快嘴。“姑爷,这些菜都是大小姐亲手做的。”

独孤棠呆了呆。

采蘩瞧见那神色,反而笑得花一样,“堂堂四方少帅,不怕敌人,原来怕家中夫人做的饭。你若不想捧场,直说便是,我自己能吃得完。不过,今晚你要饿肚子了,我让厨子们都放了假,今晚谁也不能开灶。大门上锁,谁也不能出门。”

这叫悍妻如虎。畏悍妻的男人,要么性子懦弱,要么宠爱极至。

独孤棠觉得自己属后者,“你曾说过不会做饭,以为尝不到你的手艺,我还有那么点遗憾。这下好——”夹了一块看似肉不似肉,看似红薯也不似红薯的黑疙瘩送进嘴里,听着嘎嘣嘎嘣那玩意儿发出的脆响而面不改色,但在原来要说的话上多加三个字,“这辈子好歹试上一回。”

有人可能要问,加了哪三字?

加了“这辈子”。就是“一生一次,下回免了”的意思。

采蘩哪能听不出来,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加恶趣味,自然也不生气,点头应和,“的确,你这辈子也只能尝一次我的手艺,今后就算跪求我,我也不会做饭了。”说罢,让雪清端来一盘桃酥饼,她拿了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独孤棠先怔后笑,“采蘩姑娘这是嫌弃自己的手艺?”

“那是当然。我一边做时一边尝,已确定没法下咽。”她早就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缺点,“你既然说好,又这辈子只能吃到一次,就吃光它们吧。”

独孤棠算了一下,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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