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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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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让你发现了。”左拐一怔之后很高兴,“我还以为这个秘密要带到棺材里去,不愧是我徒弟。采蘩,想不想知道左氏造纸术的不传之秘?”
虽然这丫头还有很多要学,但他怕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今天就一更了。
因为月末月初最忙,所以要请亲们谅解。
明天会加班。
第188章匠魂
采蘩跪坐着,黑暗中一切都模糊,可是左拐的轮廓却清晰起来。他在笑,目光慈蔼。
在纸官署时,她常问左拐秘诀窍门,但他突然说什么左氏造纸术的不传之秘,让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师父不是这样的。他应该会说像她这种初学者,根本没有什么密技,只有踏踏实实打牢基础一条路走到底。
所以,她说,“不想知道。”
左拐继续笑,“真不想知道?”
“等我们回到康都,您再告诉我。”其实,想。“但不能是现在。师父您弄得好像临终遗言一样,我没法听。”
“呵呵。”一片漆黑里,左拐仍准确得打了采蘩的头一下,“谁要死了?你少咒我。不就是中了支箭吗?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要听秘密,也只有这个时候,趁我体力不支心肠最软。”
采蘩摸摸头,一点都不疼。心里琢磨,以左拐的性子,说不定真只有意志薄弱时,才肯说出左氏造纸之秘。要是现在错过的话,等他又能吼又能蹦,她就别想再问出什么来了。
“师父,您说吧。”她听!
左拐好笑,“这就对了。既然想知道,就别装腔作势。这秘密本来只传给左家长子,我没儿子,这会儿昏头昏脑,传给你这个刚入门的小丫头,得是你修了几世的好命。附耳过来,趁我没后悔。”
采蘩凑过去。
左拐悄声说了。
“就这样?”一问。
“什么叫就这样?”一答。
“不是啊。师父,我爹说今人再不能造左伯纸,因它其中之秘不能为外人所解。您刚才说的那个哪能算秘密?哪个字能算秘技?”采蘩嘟囔着嘴,但心情莫名好转起来。左拐还有耍她的心思,应该身体还撑得住。
“你爹知道得可真多。”有时很好奇她爹的事,左拐今夜想到就问了,“你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是遁世的高人,我可能耳闻过。”
“那不可能,我爹——”忽然记起她那没落家族的身世说法,“我爹放弃了姓。因为他能读书识字,大家就叫他广先生,见多识广的意思。”其实是沈老爷取的名。
“那就没听过了。不过,我刚才说的,并非玩笑,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左伯纸的诀窍就在其中。等你领悟。就是左伯纸再现之时。”左拐说着,闷咳几声。
“师父,您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采蘩回头看看坐在高石上的阿慕,“有人愿意把风,您只管睡个安稳觉。”
胸口好像破了个洞,吸入多少空气,都漏了出去。全身如同着火一般在灼烧。左拐藏起那种痛苦。双手紧紧缩在袖中。咬牙忍耐。他不能让采蘩知道,否则她一定会做傻事的。他活得够久了,孑然一身心千孔,到这时却有采蘩愿意养他到老,还有于良在跟前让他揪耳朵,甚至见到了曜晨的儿子,他不能拖累这些年轻人。
“其实,我娶过妻。有过一个两岁的女儿。”多么久远的事,他以为自己都忘了,“不过当年被抓,她们被关进女牢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们。据说受不了刑求,我妻子带着女儿撞墙了。我出去以后在乱葬岗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她的尸体。还有我给我女儿的长命玉锁,只剩下半块。”
采蘩咦了一声,“师父,会不会您女儿还活着?”
“我也抱着这样的希望,但当时要救曜晨,没时间去查。后来到了南陈,安身立命都艰难,更别提再回去。耽搁几年工夫,想那孩子即便还活着,肯定已不记得父母。若死了,一了百了。若活着,不想让她还受我的牵连。如此便死了心,再不想了。”又咳两声,感觉手心黏湿,他眉头不皱,缩回袖中,“采蘩,我这辈子有两个遗憾。”
采蘩敏感这句话,“师父,您这辈子还长着呢。要是再这么说话,我可睡觉去了。”
“闲聊嘛,什么话想到就说,哪里像你那么挑剔。”左拐却是非说不可的,“一个就是不知我女儿的生死。另一个,告诉你,你可不准以后拿来笑我。”
有以后就好,采蘩端正坐姿,竖直耳朵。还能有笑话师父的机会?那肯定不容错过。
“我——造不出左伯纸来。”他牢记左家世代流传下来的心诀,但他不能再现老祖宗的光辉。
“怎么会?”采蘩大吃一惊。
“事实上,左伯过世之后,左氏子孙再没人能造出左伯纸。”左拐长叹一口气,“耻辱,是不是?身为直系,有秘诀,有祖传的手艺,甚至造纸术已远胜过以前的任何朝代,但我造不出左伯纸。”所以,左伯纸已成为传奇。
“师父,要我说,会不会是秘诀的问题?”如果那也叫秘诀,是要失传的,“可能是左伯爷爷传下来的时候就不全,也可能是在一代传一代的时候丢失了。”脑袋立刻被拍了一下。
“你的意思,我们左家从老祖宗开始脑袋就不好使?”左拐好气又好笑,“这么重要的话还能说错传错,弄得一帮子孙后代像傻子一样,穷极一生追求左伯纸的境界?”
“可是您也说了,如今的造纸术已远胜历朝历代。左伯纸可能在当时研妙辉光,令世人称奇,但现在已经出现了那么多名纸,技术工具配料全都在精进。作为纸匠,应该不断向前看,怎么反而追求一张上百年的古纸?”她看过左伯纸,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传奇历经岁月的流淌,呈现无奈的枯色,“师父,左伯造的纸当然叫左伯纸。别人又不叫左伯,造不出左伯纸,没什么奇怪。其实,您的乌云比左伯纸更出色,我相信左伯未必造得出来。”
左拐怔住了。在过去数十年中,他花费了大量精力和心血,想要让左伯纸再现。左家也因为造不出左伯纸,从信心十足到放弃造纸的人越来越多,导致人才凋零,就剩了他这一独枝。但采蘩的话,如同天灵盖上霹雷,让他顿然醒悟。
他开始笑,笑到后来掩面,双肩颤抖。正好起风,树叶唰唰响,却仿佛连树都给他笑震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了左伯传承给子孙的秘诀到底是什么意思。胸口一热,血气从喉咙涌上来。滚烫感突然如潮水褪去,涌上来的是冰冷。
时候快到了。
“师父,您笑什么?”采蘩不明所以。
“我……我笑我自己傻,我们左家都傻。”要不要告诉她,他已经参透了秘诀?透过黑暗凝视那道纤弱的影子,却看到了耀眼的光芒。
不用了。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耳语。
的确不用了。若不是这孩子,他恐怕到死还抱着秘诀造左伯纸。她的灵性太惊人了,或许正是因为她就像刚成形的白纸,还有无限的可能性,所以比他看得更远更清晰。
“师父,天快亮了,您赶紧眯一会儿吧。”断定这是极度疲累引起的胡话,采蘩要扶左拐躺下。
“躺下去胸口就不舒服,让我这么靠着树吧。”左拐闭上了眼睛,“你也别瞎担心了,抓紧睡会儿,等翻过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采蘩欸应了,走到对面的树下,也靠树睡。
“采蘩啊。”左拐还有一句话。
“什么事,师父?”采蘩立刻睁开眼,即便看不清。
“你师兄……”好累,好困,喉咙好像要哑了,左拐费了很大力气,才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师兄秉性纯良,勤奋好学,如果他将来……决定一辈子造纸,你可将左氏密技传给他。还有,你啊,别欺负老实人,有事多帮着他一点。虽说造纸不分门别派,好歹你俩都叫我师父,而我可是不随便收徒弟的,出去别给我左氏……丢脸。”
“师父,您好啰嗦。直说我比于良聪明,平时多让让他,就行了。我也没欺负他,他是师兄哪。我出去肯定不能给您丢人,不过二师兄就不一定了。上面有天才的大师兄,下面有天赋的小师妹,还真是挺惨的。”采蘩没察觉自己更啰嗦。
左拐却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采蘩慢慢爬起身,走到左拐身前,伸出手探他鼻息,压抑许久的眼泪刹那落下。
在左拐说他这辈子两大遗憾的时候,她的心便一沉到底了。但他想让她笑着听,她就笑着。
泪水汩汩不绝,却是无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撕心裂肺的痛楚,并不因为经历过而减弱半分,咬牙才能强忍呼天嚎地的哀恸。
天不公!怎能夺走了她爹之后,再夺走对她如同爹亲一样的师父?她才开始构想将来的好生活,要以这么残酷决绝的方式粉碎吗?如果不给,直接告诉她不要空想就好。她可以离开纸官署,断绝师徒关系,却怎么可以让她看起来这么可笑!
阿慕见她这般,不由诧异,跳下山石,才看到那张失去血色憔悴的脸已无生气。这位倔强得令自己一度生气愤怒的大胡子,内心却渴望能亲近。想请他告诉更多父亲的事,母亲的事,还有那个虽然没有记忆,却能让自己心暖的家。然而,太迟了。
风吹乌云,月光千丝万缕,照亮黑暗的山谷,来给洁净的灵魂引路。作为传世大纸匠,左伯的血脉,在这一夜停止了流动。
左恒,字远山,至顶峰而安息。
太伤心了,我。
亲们,请原谅,我——
第189章美人勾魂!必杀!
天亮了。
于良揉着眼睛坐起来,抱双臂哆嗦一下,看见采蘩和阿慕在师父两边跪着,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能面对面这么平和。
“山上可真冷,我连梦里都在找棉袄穿。”他搓着手,又脱下身上的外衣,朝师父走去,“师父能睡着就好,不过要小心着凉。”
语姑娘也醒了,却冲着左拐僵冷的面色发呆,然后再看采蘩死灰般白的脸和红肿的双眼,立刻全身一颤,捂住嘴开始抽泣。
于良蹲下去给左拐盖外衣,好似全然未觉异样。
“师兄,不用了。”采蘩声音有些哑,“给师父磕头吧。”
于良动作一滞,衣服掉落在左拐腿上。
他马上拾起,仍继续盖衣,“师妹,你这就不对了。师父虽然平时对我们严厉,也都是为了我们好,你怎能记仇呢?”
“于小匠……”语姑娘哭成了泪人。
采蘩一把抓下于良的手,“你是男子汉,别做婆妈的事。师父已经走了,再不会疼,也不会冷。你既然看出来,就不要逃避。”
于良却挣开她,“师妹,这种话不可以胡说的。师父只是睡沉了而已。他以前就这样,睡个午觉就到第二天天光了。你跟他的时候短,不知道他睡觉是打雷都不醒的。师父的身子骨很硬朗,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随着眼泪掉出来,他发出了呜呜声。“师父……师父一定会好的,你别咒他!”
他又捉住左拐的双肩摇动,“师父,你醒醒,天亮了,我们还要翻山呢。今天换我背您。您昨天不是笑我没力气嘛,您看着,我能像那个阿慕背您一天。”
左拐的身体倒了下去。
于良呆瞪着眼片刻,不由倒退两步,神情从无法相信到绝望哀痛。喃喃道,“是我。是我害死师父的。”
他双腿一软,跪着爬到左拐身前,一边痛哭,一边脑袋拼命磕地,“师父,我对不起您。您慢点走。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去接着伺候您。”说罢,他起身,红着眼看看四周,突然朝一片石壁冲了过去。
于良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己都没缓过来的采蘩也听不清,因此眼睁睁看于良去撞石。大惊失色却反应不及。
语姑娘尖叫出声。“于小匠,不要!”
然而,于良这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耳畔风声。他虽然嘴里怪阿慕,甚至为此动上了拳头,但心里很清楚那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其实想逃避师父为救他而受伤的事实。像他这样懦弱无能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石壁近在眼前,他心一横。闭眼顶头撞了上去。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拦腰往回拽,还有怒喝声。
“要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不用别人给你收尸。你当我们的面自尽,想着横竖有人救吧?”阿慕抓住于良后,往地上一扔,面色铁青。
于良赤火双目,爬起来挥拳打去,“谁要你救?”
阿慕眸子眯紧,但这次却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于良一拳之后,才挥出自己的拳头。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不像打架,倒像特意求揍,一定会等对方打到身上,再打回去。因为他俩都痛苦难当,需要嘶吼才能呼吸。
“别……别打了。”语姑娘想上前去劝。
“让他们打,以为身上疼了心里就不疼的傻瓜……”采蘩将歪倒的左拐放平,用于良的衣服盖住那张平静的胡子脸,眼中雾气却不能由此散去。
语姑娘跪下来,磕了头,低低啜泣,“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呢?我爹,我姐姐,现在连左大人也走了。这究竟是怎样的世道?想看那么一点太平的希望都不能。”
身旁忽起了风,语姑娘抬头,见采蘩缓缓站了起来,神情如冷霜冰寒,目视前方,捏起的双拳正在颤抖,周身仿佛燃起火焰,散发无边的恨。她顺着采蘩的目光看去,眼瞳张扩,惊怕到咬唇抽气,然而再看一眼静静沉睡的左大人,很快便镇定了。她想向身旁这个无所畏惧的女子看齐,即使大难临头,也能气势如虹。
“哈哈哈!我没看错吧?运气这么好。本来还以为你们已经翻过山了,可是不亲自上来搜一搜,我心中难平。毕竟花了几日的工夫,要是空手回去,都不好意思跟大帅交待。”大摇大摆出现,勒将军贼眼溜溜,停在采蘩身上,笑面立刻出现饿色。
乱石野树之后,齐兵纷纷亮出来。
这才意识到被人追上了,于良和阿慕的拳头即刻一致对外摆开。可是,他们的两双拳头,怎么对付得了上百双拳头?
“嘿嘿,劝你们省省力气,这山头上全都是我的兵,除非变成鸟飞出去。”勒将军直盯着采蘩。
只在眨眼间,那妖美艳丽的容颜冰雪消融,春风化雨,绽放出酥媚入骨的笑。风流漾在桃花眸中,樱唇微微启开,漂亮的白牙嗔咬那抹诱魂的红。
众所周知,采蘩之美,比不得沉鱼落雁,更不是倾国倾城。在君子和贵族眼里,她的美过于媚俗,看上去很容易得手,让人不屑施怜。但对于好色之徒,好比勒将军此类,这种天生的妩媚正中下怀,恨不得立刻*噬骨。更不说,采蘩若用后养之勾魂功力,上不怕天公,下不怕地母,君子贵族照样有把握擒在手心里。
所以,这一笑让勒将军流了口水。哪怕她穿着脏兮兮的士兵服,哪怕她如丝绸般亮滑的乌发现在东一撮西一缕的打结,他只看到了她的笑颜,感觉连骨头都要化去成水。
“美人,你可是大帅许给我的。我还未尝好滋味,你怎能一走了之?不用怕,只要你顺从,我一定好好疼宠你。说不准还能赏你个妾位,你就跟着我享福吧。”一来让她勾去了魂,二来仗着人多势众,勒将军朝采蘩走去。
“勒将军此话当真?”采蘩双眸光芒四射。她施展媚的时候,从不羞涩,从不退缩,反而尽显了大气,令人挪不开眼。
“当真,当然当真。”勒将军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武夫,全靠阿慕在后面出谋划策,才能将左拐师徒擒获,这时候满眼开花,热血流,脑浆不流,以为美人动摇了。
“你不打我,也不会杀我?”身姿如蔓,好似寻求大树缠绕,采蘩也向勒将军走去。
“采蘩小姐?”语姑娘拉住她的衣袖,然后一怔。
采蘩侧身,半面的不耐冷然,用力推开语姑娘,“放手!我可不想和你们一起死。”右手紧紧捉着袖子,背在身后。
语姑娘摔倒了,抬脸仍是怔愣的神色。
于良连忙跑过来,问语姑娘有没有事,又对采蘩皱眉说道,“师妹,你干什么?从师父走了你就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难道你为了活命,真打算跟那个色鬼走?”
阿慕站在原地,好像跟他们三人毫无干系一般,目光清冷。
采蘩哼一声,甩左袖,继续走向勒将军,“你们不怕死么?”
“不怕!”于良全身如一张紧弓,只差一支箭便能直取对方性命,“那个混蛋!就是他射中了师父!你要是向他屈服,等于背叛师门!师妹,你给我站住!”
不怕死?那就好!采蘩头也不回。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笑颜也越来越媚,双臂一张,几乎跑起来了。
“飞蛾扑火。”语姑娘望着采蘩的身影,无声唇动。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飞蛾吗?
世间最美的飞蛾,扑进火中,勾住火焰,翅膀从火尖往火心移。
“勒将军。”声音亦能勾魂。
勒将军目光痴迷,一手搂着她的水蛇腰,一手捉住她往心口移的袖,“美人——”突然触感不对,不经意便问,“你袖子里藏了什——”
飞蛾受惊振翅,原本笃定的婉蝉错过了心脏,也错过了致命点。但婉蝉毕竟是婉蝉,锋利无比。采蘩更不是弱质女流,手起刀落。
勒将军胸前顿时染红一片,愤怒大叫,“贱女人,你敢害我!”眼晕目眩之际,抬脚奋力踹出。
采蘩本可以闪开,可她不能让婉蝉留在那种恶心色鬼的身上,忍着痛咬牙拔出才摔到地上。发髻散,乱披了一头乌发。
于良自叹笨拙,“我该知道师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勒将军挨了这一下子,竟还能站得笔直,并抽出腰间大刀,“你要找死,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劈下!
采蘩圆睁双眼,即便在生死关头,她仍冷静。手臂一抬,婉蝉一横,就算死,也不能坐以待毙,哪怕那一刀是对方的全力出击。
于良冲了过来,阿慕比他快了两丈,但心里都清楚——来不及了!
语姑娘闭上眼,不敢看。传进耳朵的,却不像心中所想的可怕之声。睁眼来看,只见挥舞大刀的勒将军整个人都不动了,翻着白眼,张大了嘴。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了。他粗大憋红的脖颈上,多了一支箭。
箭头黑红滴血,箭羽似鸦。
齐兵看首将让人射没了命,立刻拔刀张弓。
一道冷沉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杀气,又有骤雨将临的怒,“谁动谁死。”
风吹过,惊现无数身影。
第190章生生世世都给我小心点!
低云。闪电。闷雷。
乌幽幽的黑鸦羽箭张着取命的寒嘴。
谁能动?谁敢动?
采蘩能。采蘩敢。
就在一滴雨触凉火灼的面颊,就在勒将军仰面倒地的瞬间,双臂高举婉蝉,对准他的心脏。闪电落,婉蝉落。都迅雷不及掩耳,万夫莫当。
勒将军将死之前,再经历一次穿心之痛。十指呈爪,抬在半空,眼珠子凸出,血丝含毒。
“想带我下地狱?”采蘩再笑,却已无半点妩媚妖艳,森森幽暗。
拔婉蝉,一道血箭喷出,溅上妖娆桃花面,她却眼睛不眨,也不急着擦去,“最好还是别想了。你听好,如果有转世投胎的好运,祈祷千万别再遇到我。否则,无论哪生哪世,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婉蝉第二次扎入那颗已经不跳的心,她的声音冷若寒冰,“下去后,见到我师父,给我绕着走。”再拔出乌沉的匕首,血不再溅,人终于死翘了。
雨哗哗成一片水帘,婉蝉由此洁净。
“采蘩。”
这个声音,曾经她只要听到,就如同雨落湖心,涟漪重重。但此刻,没有。她全无心思,只有至哀的痛。走回左拐身边,跪下,双手伏地,长身匍拜,泪如雨,雨如泪。
“师父,您走好。”
于良这回与采蘩同跪,“师父,师妹为您报仇了!”
不料采蘩听了这话,浑身发颤,似乎是山雨凉寒,似乎又不是,“不……不是我……”颓然歪坐在泥水中,神情凄楚。
于良不解,但见她脸色惨白双目呆滞,连忙伸手去扶。可是,不待他的手碰到,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影子,将采蘩的身形从他视线中隔离。影子蹲下,显得那般小心翼翼,给采蘩披上一件风衣。他听见采蘩叫那人棠掌柜,觉得有些耳熟,却看不到正面。
“采蘩姑娘,我在。”独孤棠看着她。上回她哭得稀里哗啦,是畏。这回却似浴血中绽放的寒梅,宁可折骨断魂,也不向恐惧低头。哭,是真伤了心。
采蘩好像盲了眼,双手摸索攀上他宽阔的肩,“师父……”哽咽不成声,“是我害…。。”话没说完,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好黑,好安心。
“睡一会儿吧,什么话都等你醒了再说。”她已经撑到极限,再下去会崩溃,独孤棠心里十分清楚。
额头顶到他的胸膛,身体不由倾过去,是久违的春息。意识漂浮起来,采蘩闭上眼,在那副能撑开天地的怀中沉睡。
独孤棠抱起她来,视线落在平躺着的左拐身上,叹息低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尽管师妹认识对方,于良却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北周将领?”阿慕的目光从昏睡的采蘩再到独孤棠。
独孤棠冷扫阿慕一眼,点头,一个字都不多,“你们跟我走。”
阿慕却不理这话,转而对于良道,“既然你们互相认识,就不必我再护送了。”说罢,自顾自要下山。
“拦住他。”
独孤棠才说完,阿慕面前就出现一把剑。剑身长而细,雪花白。
白衣央嘻嘻笑,“你还不能走。采蘩姑娘醒了,问起怎么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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