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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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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蘩仍挽着魏吴姬的臂弯,跟望山长往里走,片刻后才听到脚步声。这次,她回了头,遇向琚眸中火却淡然处之,还颔首示礼。
“采蘩,我说过,我会有别的法子。”他的声音轻传,不避讳魏吴姬,“你执意拒绝,我执意要娶,此刻起,别怪我不怜惜你。”
采蘩侧过半面,轻吐一句,十分傲然,“五公子不必客气,采蘩并非娇生惯养,一向自己保护自己,无需他人可怜。”
“这点兰烨相信。我想娶的女子,自然不凡。不过,我虽不留情,仍给你留着机会。只要你开口求我,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帮你化险为夷。可你也得有准备,我不是白白帮忙的,代价要由我说了算。你脾气太烈,不让你付出惨一些,你今后的日子不能好过。你不好过,我既便心疼,到时候说不定也无可奈何。”向琚吐字无情。
“采蘩记住了。”求他?代价?日子不好过?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久他可能就会知道,今日他等了一个时辰,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为他这会儿说得这些,他一辈子都未必等得到。她转过头,感觉到魏吴姬的目光,便看过去。
听了五公子那些话,魏吴姬只觉自己身处冰层,差点就劝采蘩想开些,谁知她竟冲自己眨眼,好似压根不把五公子的话放在心上。真不知道,该为她的无惧自信喝彩,还是该为她将来的日子担心。向家五郎若下定决心,绝对是很可怕的对手。采蘩要是轻率小瞧了他,他刚才说的就不会是空话。
魏吴姬十分两难。一边是自己最重要的靠山,一边是自己真想要交的姐妹。她以前觉着两者可以兼得,现在却看这两人一个要近一个要远,不但不能成为朋友,反而越来越可能成为互相较劲的对手了。
当进入正馆,魏吴姬听到向琚冷冷的声音,告诉采蘩席位在北周使节的对面时,顷刻,仿佛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战火烧了起来。东葛青云那日酒后的醉话,她记得很清楚。哪怕是一些靠边的传言都已经掀起大浪,要不是姬家三小姐的事突然插进来,采蘩恐怕早就好名变恶名了。这人也向姬府求了亲,而且明天就要回北周,如此节骨眼,和采蘩再会面,岂不是不能善了?偏偏五公子还让两人面对面而坐――
魏吴姬突然心中一凛,难道一切都是五公子安排?会吗?采蘩的身份如果真如东葛青云所说,她在南陈还能立足吗?而五公子想娶她为妻不就更是难于登天?但魏吴姬也是极聪明的,联想向琚和采蘩之间的对话,又一道寒气打上心头。采蘩不肯嫁,五公子就借东葛青云揭穿采蘩的身份。童大姑娘可以对他向琚说不,但一个逃奴呢?采蘩要摆脱重回北周为奴的厄运,就只能求他。而她既是奴,为妻绝不可能,代价由此而来。向琚要将她打回最底层,再以施恩者的身份拯救,成了夫妻也是他尊她卑。好狠啊!
魏吴姬都禁不住想求向琚帮她们换个座位,但见采蘩从容地走了过去。哎呀呀!这可真是互不相让了。
她的脚步快过她的意识,已经跟上采蘩,却小声抱怨,“因为你的倔脾气,连我都被拖下水了。男婚女嫁,不就是一闭眼一咬牙的事?当初我嫁人,拜堂前可是没见过面的,还不是过得和和美美。再说,你周围还有比这位更好的男子吗?现在给你正妻,你不要,将来说不定连个妾都不给了,当暖床丫头啊?”真心为这妹子好。
“姐姐,正因为我见过了,所以才不能嫁。”嫁了,就会重走上一世的路。虽有一身荣华,却依附于男人而活,还要和其他妻妾争风吃醋,为了维持长宠不衰,费尽心机到最后一口气。前世流放前没想过得到富贵和姓氏之后的生活,采石场三年开始沉淀,爹死后全明白了。就算顺利嫁得东葛青云,她终会后悔。爹说,读书能富足,一技走天下。这才是她今生的朝向。
向琚娶她和东葛娶她,有一点相同:她是附属物。但她要嫁的,必须是一个能让她平起平坐的男人。
要是没有?
且罢!
第236章豁出去的东葛大人
今日鉴赏会,只要稍微听过都城里闲言碎语的人就能感觉到,微妙。
一个姑娘,连着被三个男子求娶,为了避嫌,应该闭门不出才对。但造出左伯纸而鼎鼎大名的童大姑娘,此时和其中两个求亲的男子同堂而坐却神情自若。要是请她评纸,如传闻中一样精到犀利,能力丝毫不受其扰。所以,多数人还来不及在心里嘲她没有大家闺秀的贤淑,就折服于她鉴纸的本事之下。毕竟来的这些人不是能书就是能画的学士才子,自当风流不羁。
“童大姑娘,我这儿有一幅画,可否请你看一看?”眼见采蘩大方闲定,似乎随意点评却让众人的目光越来越欣赏时,东葛青云终于出声了。他虽奇怪她造纸的本事究竟从何而来,但时间紧迫,已不容他多想。
魏吴姬暗道,终于来了。
采蘩淡笑看着东葛青云,微微颔首,却没说一个字。
她不屑跟他多说,但众人眼里,这反应恰到好处。毕竟这位怕死鳝的东葛大人向她求了亲,有礼有节之时应该保持距离。众人盯着两人,没留意到主座上的向家五郎一反常态的漠然,兀自垂眸玩转着手中的玉杯,仿佛根本不闻耳外的声音。
东葛青云将画轴交给馆中的小厮们,由他们展开挂上画屏。
魏吴姬一看,和所有的人一样,惊住之余暗道不好。
画分上下两幅。上幅一个婢子打扮的美艳姑娘跪坐着挽袖烹茶,同时冲对面的男子娇笑,媚相酥骨。下幅也是一妖娆美人,虽然衣着服饰华丽得多,却显然与那位美婢是同一人,这回美人侧卧于花间半榻上,云纱滑落粉藕臂,双手抱一大支桃花,嗅着香。双眼却笑望前方,含春波荡漾,勾魂的迷人魅嫣。而且这两幅画法精细,并非时下流行的神韵勾勒,注重到每个局部,尤其是画中的美人面。眼若桃花粉雪腮,樱桃红唇乌丝发。那么出挑的妖丽,却又活脱脱正是采蘩的容颜。
众人的目光在画和采蘩之间游移。有诧异之极的,也有表情困惑的。
“童大姑娘这般识纸,可知此画成于何时?”东葛青云眉宇微拢,眼中阴郁。好声好气跟她说,她不理会,求亲也不答,就别怪他不讲情面。即便当众拆穿她且如此带回北周,她可能必死无疑,他也不想放她逍遥。她是一个贱婢卑奴,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
采蘩看着画。面无表情。
“什么好画,竟让大家都哑口无言?”门口进来两人。头一个竟是四皇子,也是当今太子了。
众人纷纷行跪,“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本宫今日以同好之人来凑个热闹,众位不必拘束,都坐吧。”四皇子说道。
采蘩起身抬头,看到另一个人是西骋的师父张翼。心道,这下轮不到她鉴纸了,不然岂非班门弄斧?
让人都坐。四皇子却不急着坐,走到画前近看了半晌,也望向采蘩,“童姑娘,这画像之中的人与你像足八九分,莫非是你同胞姐妹?”
他这么一问,东葛青云便笑了,盯着采蘩,好似在说,“看你如何否认?”
“回太子,采蘩并无姐妹。我也正纳闷,东葛大人这画里的姑娘是谁,竟与我如此相像,还以为东葛大人向我求亲不成,借画羞辱于我呢。”采蘩居然激烈站起,双手捧茶杯,“太子殿下来得正好,请准我这杯茶泼画。众目睽睽之下,东葛大人将这么两幅引人遐思的图挂出来,就算画中人不是我,却如同坏我名节,我实在不能忍下这口气!请太子为我做主!”
四皇子皱了眉,“常听闻有替身一说,哪怕无血脉干系,也有十分相似的人。这画中女子虽与童姑娘很像,但举止轻佻,姿态撩人,实在不正经。如今挂于众人面前,难免往你身上联想,对童氏长女,又是姬氏贵客的你来说,怎能容忍?你既然让我做主,那我就管管这事吧,你那杯茶暂时拿稳了。”
四皇子转头问东葛青云,“东葛大人挂出此画,难道真如童姑娘所说,是因为求亲不成借此羞辱吗?”
东葛青云想不到采蘩敢于直抒陈情,干脆也抛开最后一丝迷恋,说道,“太子殿下,这画中女子本是青云之妻的婢女,因私吞主人家的财物被判流放,谁知在流放途中,连同官差都一齐不见了。她与童大姑娘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名字都叫采蘩。试问哪有这么巧,同是我北周人,同名,同貌,却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不是有人换了身份想要欺瞒世人,明明是犯了国法的奴隶,却在这里招摇撞骗?”
众人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四皇子听后也颇为吃惊,“同名同貌吗?”再看采蘩,“童姑娘,对东葛大人的指控可有什么话要说?”
采蘩毫无惊慌不安,回答,“太子殿下,我乃北周泸州人氏,从未见过东葛大人。他说我撒谎,难道我义弟也撒谎?”
东葛青云冷笑,“小孩子的话不能作数,而且也难免有串通之嫌。”
采蘩等着他这句呢,“若说我义弟与我串通,又何缘由?倒是东葛大人,我不答应嫁你,你就怀恨在心,编出这样的故事来害我。真是好笑,我说得就是假话,你说得就是真话。我义父文曲侯所教养的独子姬氏十郎却比不得你有信义?姬氏之诚贵,由得你信口开河?”
东葛让她噎了噎,顶回去,“我只说他岁数太小。”
采蘩哼道,“义弟今年十三,有些人家都给娶上媳妇了,还小?我若是逃奴,如何说服他串通?就算要挟他,他回到姬府也有的是机会告诉家里人。”有些事是命运,不过像东葛这样功利的人不会明白。“而且,什么叫连同官差也一齐不见了?东葛大人说话到底有没有像样的凭证?”
采蘩这些反驳让人们觉得有道理。他们先是因为东葛的话震惊,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采蘩的身份。但再一想,东葛恼羞成怒,编出诋毁她的话来,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正如采蘩说的,姬十郎不至于串通或被要挟,而东葛口说无凭。
四皇子也听明白了,“童姑娘的意思是,东葛大人所说全是假的?”
采蘩笑了笑,“东葛大人说得假不假,我不好断论,但我的身世却绝无虚言。我不像有些人,自己得不到就毁谤之。”
东葛青云目放凶光,“你!”
一个笑对,一个穷凶,众人心里那杆秤就往泰然自若的那个偏了偏。
采蘩不等东葛青云凶完,又道,“刚才东葛大人说让我看看你这幅画何时画的?”
东葛青云心想多亏她提醒,却当然不会感激她,“此画是我两年前所作,只要童大姑娘没有欺瞒,一验便可知我并未说谎。”
“东葛大人,这倒无需担心,为公平起见,不劳童姑娘动手,请御纸坊张大人亲自出马来验。”四皇子管得挺像那么回事。
张翼跨前几步,倾身凑近了看。
他盯着画卷瞧,采蘩却盯着他瞧。虽然师父和张翼因为乌睿交恶,但张翼之祖张永也是传世大匠,张翼的技艺必有强处。她如今没有师父了,所学的造纸术又是口述多于实践,所以要抓紧一切机会向人学习。
鉴纸,有很多种方法,但在不损及纸本身之下,就相当看感觉的敏锐,包括目力,触觉,以及对各地各坊造纸工序的熟知程度。采蘩造纸尚不过半年,可她鉴纸是她父亲从小就开始教的,又有天赋,已经超越了很多纸匠。当初左拐也是因她鉴纸发现了她的才能。看张翼近纸而深吸气,似乎用到嗅觉,而且神情若有所思,采蘩便好奇起来。
所以等张翼步离画卷,她就忍不住问道,“张大人,采蘩可否向您请教一事?”
大家都以为她急于知道鉴纸的结果,东葛青云忙趁机踩她,“童大姑娘这么着紧,难道是心虚?”
采蘩都懒得理东葛青云,只大眼望着张翼。
张翼却明白了她并不是要问结果,便道,“你要问什么?”
“刚才我瞧大人您以鼻嗅纸,但是纸的本料在经过多道工序之后早就不存任何气味,不知您这么做却是为何?”采蘩真心请教。
魏吴姬一听,不由失笑。自己替她紧张得要命,她倒还有闲心探讨鉴纸之法,真是――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嗅得当然并非本料味,而是工序中所用的胶剂,添香,甚至砑光所用的石料,说不定就能帮我找出此纸的产地。”事到如今,张翼不得不承认左拐又收了好徒儿。乌睿和采蘩都是难得一遇的奇才,却皆由左拐发掘,不是运气,而是左拐之能。虽然乌睿的事导致他和左拐互看不顺眼,还不至于深仇大恨,而左拐已经离世,他亦有爱才之心,于是认真答她。
“砑光所用石料?”采蘩难得稀奇。
“你师父的成名纸秋华,以天然香石作砑光的工具,带有秋霜冷香,故取秋华之名。”因为当成可匹敌的对手,所以认真研究过左拐的成就。
今天第一更。
因为体温很高,码得很慢,第二更会很晚,请大家不要等。
第237章决胜之时,扬帆!
张翼也是了不起的大匠。采蘩意识到这点后,对他更多了一份尊敬。
东葛青云看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居然挺融洽,于是便很不耐烦起来,出声打断,“张大人,我们等着您的鉴定呢。”
他花了几天的工夫准备,纸是特地让铺子里找了两年前的陈货,又将画放在阳光下曝晒褪色,以便仿旧。他还一点儿都不信,造纸术中所谓的鉴纸真有那么神。别说两年弹指而过,经过他刻意布置,采蘩张翼这些所谓的纸匠能分得出新画和旧作。匠,说大了天,也是耗体力的粗人,能有什么脑子啊?
张翼从东葛青云半眯半笑的目光中看出不屑,但他风度极佳,也不因此就讨厌这人,只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当众宣告,“此画属近日新作,顶多三四日前。”
采蘩立时就笑,“谢张大人还采蘩清白。”
即便对四皇子今日都冷淡的向琚,终于从漠然中抬了眼,看得不是采蘩,而是张翼,在人们纷纷对东葛青云露出责难神情时,开口问道,“张大人如何看出来的?”
东葛青云如同抓了根浮木,双脚踩不到底,却还要泛着两个鼻孔喷气,“没错,张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分明是旧纸,也非新墨,在场不少鉴画的行家,我请求他们再验。”
“太子殿下,听下官说完再验无妨。”只是先说出了结论,本来他还没说完呢,“若我没错看,东葛大人所用的是玉叶纸卷。”
“正是。玉叶卷轴画纸是北周长安所造,天下闻名。”东葛青云不但选了旧纸,还选了产地,考虑细致。
“这纸的确不新。事实是买纸并非买米买菜,非要新鲜不可,纸铺子里存两三年的货再正常不过。只是。东葛大人你这玉叶纸卷是我南陈所造,而不是你言之凿凿的长安,乃仿玉叶。”张翼看东葛青云变脸而自己神色不动。
东葛青云只知名纸贵,完全不懂造纸识纸,但仍挣扎,“明明就是长安玉叶――”
“北人以横帘造纸,产横纹;南人以竖帘造,纸竖纹。这幅玉叶是竖纹长卷。纸有芍药香,对光有明晶细片。巧了,正是我御纸坊所造的仿玉叶。两年前玉叶还稀贵,仿的也值钱,造量不多,我大概记得当时哪几家纸铺子进了货,只要找掌柜或伙计来一问便知有否见过大人。”小看纸匠么?张翼不急不忙,“此其一。”
东葛青云暗恼,他跟掌柜说要长安玉叶的,居然被骗了。
“再说第二。墨。”张翼看向采蘩,似在教她。“造纸者不知墨可不行。”
采蘩缓缓点头,表示受教。
东葛青云听到这里,心中冷笑,他用的可是自己从北周带来的砚台,难不成还能让这位抓到错处?
“东葛大人所用的是北周名砚漆夜,是么?”张翼问。
东葛说是,却反问。“既然张大人知道,墨又有何不对?难道砚台也是假的仿的?”
“砚确实是真的,但东葛大人可知漆夜的特别之处?漆夜生墨。新墨上纸,灯下反青光,七八日后才会消去。如若不信,以黑布围拢,点灯一看便能断新墨旧墨。”张翼表情笃定。
“但张大人,刚才您并没有点灯。”采蘩信他,可是觉得他另有判断的方法。
魏吴姬却拉扯采蘩的袖子,瞪眼让她少说两句。找她麻烦的人够多的了,她别给她自己找麻烦,行不行?
“这是秘密,我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张翼果然有它法,“不过,以童姑娘的聪慧,今后会发现的。”
四皇子听到张翼说新墨在灯下反青光,大觉好奇,立刻让人搭了一方黑布围起的小帐,亲自进去看过,走出来就直道有意思。
东葛青云也看了,半天说出一句,“谁说漆夜有这样的特性?说不定其他砚台也如此,也说不定新旧墨都……”到最后,在他上官北周正使大人的冷眼中,消音。
“东葛大人不知道也正常。说是特性,其实毕竟就是缺陷。夜中青火,不吉之兆,怪不得造砚台的人不说,卖砚台的人也不说。除此之外,真是好砚,所以不必太挑剔了,只是短短数日而已,又十分不容易让人瞧见。”张翼捋过雪胡,正了面色,“但如此一来,东葛大人为何把南陈纸说成北周纸,又为何将新作的画说成旧作,损坏一位好姑娘的名节,就一定要解释清楚才好。今日来参加鉴赏会的,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句不适当的话传出,将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轻者毁名,重者伤命。”
东葛青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并未说谎,此女与我妻的婢女长得一模一样。”虽然画是临时起意的。
“东葛大人,就算你说得是真的,童姑娘和你夫人的婢女长相相似,也未必说明她们是同一个人啊。”经过张翼的评定,四皇子得出了东葛青云的确是编谎中伤的结论,但顾全北周的面子,没有公然说他是骗子。
在座大多数人却没四皇子的和善面孔,看东葛青云俨然是个求亲不成还诋毁姑娘家的恶棍,再说这位还有怕死鳝人的外号在先,真是越看越让人反感。
北周正使也腻烦了近来东葛青云屡屡失态的表现,让这些不善的目光看得不舒服,于是起身要告辞。
东葛青云作垂死一挣,“我可请我夫人来认人,还能拿到当初那婢子在官府的画押凭证。手印要是也相同,总是同一个人了吧。”
他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心中已相信他是骗子的众人却只当纠缠不休,无赖透顶,丝毫不想理会。
四皇子也道,“东葛大人,你这可是让两方为难。你夫人远在长安,还有画押凭证,一来一去不得要三四个月?你和正使大人明日就要回北周了,你不见得留下不走,而我们也不能因你这么闹就把童姑娘当逃奴吧。这牵涉到我南陈大族姬氏和童氏的声望,万一最后查证是你弄错了,如何向两家交待,又如何弥补童姑娘的名节呢?很多事,不是一句误会就能烟消云散的。况且,童姑娘入宗童氏,还是我父王的圣旨。本宫知道东葛大人求亲不顺,难免心里不舒服,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你家中已有贤良的夫人,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吧。今日这画,就当是个玩笑,走出竹君馆,谁也不会多说半句。”
“……”东葛青云咬牙切齿,却知再窜火已经不明智。
“太子忘了,周帝邀我南陈派使臣回访,以示两国友好之谊。”其实这些人中,真正麻烦的是向家五郎。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还不是太明白。
张翼在一旁也提,“是了,听说高丽造纸大师也将访周,与长安的匠师们切磋造纸技艺,皇上因此有意让我带些纸匠随南陈使团前往。”
几乎是一气接下,采蘩娇声悦耳,“太子殿下,东葛大人既然坚持采蘩是逃奴,采蘩愿意前往北周,与其妻,还有不管什么凭证,一一对质,以证清白。”
东葛青云大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采蘩笑得坦然,“对,是采蘩说的。只要皇上和太子殿下允准,采蘩愿随张大人到北周去。见尊夫人还是其次,最重要是见识当今名匠云集,可以看到高超的造纸术。”
东葛青云噎住,她似乎是真心想去北周,难道她一点不怕身份被揭穿吗?因为一旦到了北周,她是绝对逃不脱那些罪名的,沈府上下有多少人可以指认,还有卖身契,画押等等,证据数不清。但他没噎多久,很快就当是她的愚蠢,乐陶陶开始想该如何整她。
“童姑娘这般坦荡,本宫要是担心你受委屈,倒反而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了。”四皇子点头赞许她,“好,本宫就帮你跟父王请求,让你可以跟张大人他们一起去北周。”
采蘩笑意深深,当即跪谢。
她这么兴奋得难以言表,不但令到大多数在场的客人再次对她深信不疑,就连正算计她的向琚也有点吃惊了。要不是东葛青云在向采蘩求亲前就说了那些醉话,他可能会怀疑自己上了当。可是,若东葛青云没说谎,采蘩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到北周去对质?南陈她还能借天时地利人和,而入北周,那却是东葛青云的地盘了。即便假的都能弄成真,更何况本来就是真的。而且,有必要这么开心吗?为何他感觉在她欢笑的容颜之下,绝对不止可以见识造纸术这么单纯?然而如果不是造纸术,还有什么呢?
聪明即便是美玉公子,一时也困惑了。
鉴赏会如此结束后,魏吴姬与采蘩同车一路,“妹妹怎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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