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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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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歌声乐声的回荡,令南陵府城的人们都热切起来。
从巨阙走向使船的短短百丈,采蘩看到的正是这种热切。是了,快乐吧,庆祝吧,别想太多,珍惜眼前。她也对北齐没好感,因为师父的关系。然而,当东葛洋洋得意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突然又觉得北周若让这等小人当道,不如输了这场仗得好。
“采蘩姑娘似乎不为北周的大胜而高兴,何故?”向琚面色温和,淡笑着,今日是君子。
“齐亡周胜,有人亡国有人得利,却与我半点不相干,有何可高兴?这场战争,撇开少数真正有心为北齐百姓着想的将领士兵不提,是一国君主的野心,朝堂权臣的相争,国与国力量制衡的彻底变局,百姓其实是得益最少的一群人。但正是这些人为这么小小的利益而真心笑开颜的时候,有人张开那么大一张贪嘴却还摆出道貌岸然的丑脸,我看着恶心而已。”眼望着东葛,采蘩抿薄了唇,眯眼冷凝。
向琚顺着她的目光,知道她指得是谁,心中惊讶。这番深刻的话语,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已十分难得。照东葛的描述,当婢女的采蘩庸俗不堪,与普通攀龙附凤的女人毫无差别。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有东葛刻意丑化在内,但无论如何一个地位卑贱的奴婢能有如此见地吗?与之相比,落难或家道中落的小姐确实更能解释她此时的言行。
“采蘩姑娘。”他道。
采蘩这时正厌恶着东葛。对身旁的向琚有些松了戒心,不知自己无意说出的话会让人惊艳,所以只应了一声是。
“你既不钟情于兰烨,今后就不要在兰烨面前展现。你越是如此,兰烨越是不能放开,这时知你不在意而施计谋,可到最后便是不择手段了。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少有的女子,妖媚得让人心痒。聪慧得让人心折。怎能不得?怎能放手?
“嗯?”采蘩有点回不过神来,“我展现什么了?”
然而,无人答她。向琚已走开,因为他的能力从不需要近身纠缠一个女子。
“他的意思是,让你表现得天真一点,愚蠢一点,痴迷一点,心中别装那么多大道理。把它们缩小了,挤窄了,压扁了。鼠目寸光,只盼嫁个乘龙快婿。想着怎么得到夫君的专宠,怎么才能生个儿子,又怎么让小妾们听话,当一个厉害的主母。在夫君面前难得聪明,在群女面前难得糊涂,那就行了。”身后不知何时来了姬三。
“三哥的耳朵真灵,谁同我说话。你都听得见。莫非练就顺风耳?还是蜘蛛丝任何人沾上一根,你就得到消息了?”采蘩上席位,挥袖端坐。
姬三大剌剌坐在她身侧。丝毫不在意引多少人看过来,声音却只钻一人的耳朵,“蘩妹妹,那叫蚕丝。”
有一搭没一搭试探他,是一回事;他突然认了,是另一回事。采蘩陡然侧头瞠目,呼吸急促。他是阎罗!真是飞雪楼的大杀手阎罗!那个在她罗帐里东拉西扯一堆要命的杀人丝,差点割断她脖子的白脸红嘴面具人!
她深吸长呼,忍不住低骂,“你个色胚!”
“恰恰相反,那晚我可是难得当了一回正人君子,面前暖玉生香而眼不迷。”所以,她应该庆幸。姬三以酒盏挡嘴,扬眉轻笑。
采蘩冷哼,“还得谢谢你,正人君子?”
“那倒不必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是替人做事,这时我真心想放下屠刀。”姬三自有打算,但一个人拼血路,是愚蠢的行为,“蘩妹妹,今晚三更,我再与你同床夜谈。”不问对方愿不愿意,约下。
采蘩不遑多让,“好,洗干净你的脖子,提着命。你敢来,我一定等。”还同床?去他的!
半夜三更,采蘩舱房的门吱呀轻响,一张白面嗤笑脸优雅大方走进来,真往床的方向去。
“我要是你,这回一定离它远远的。”妖娆美人坐在房中的一角,穿得很――厚实。
阎罗面永远在笑,声音也趣味盎然,“为什么?”
“你如果不介意和怕死鳝人落得相似的下场,敬请自便。床上撒了些东西,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采蘩单手撑腮,半垂眼,“下回不要三更半夜来,扰人清梦,夜谈怎能愉快?”
“阎罗当然是晚上出没的,你见过白日里走来走去的,我这样的吗?”她真是胆大惊人,到底从哪里来的?她过去不管是婢子也好,还是落魄的千金也好,有一点可以肯定,过去的已经过去。东葛青云那样的白痴迄今还想把人拉回过去,绝对吃力不讨好。照他看,就算让她杀人,她都可能眼睛不眨。
“这张面具怪吓人的,能不能拿下来?”身份已经揭穿,还戴着它干什么?
修长的五指将面具吸了下来,露出姬三的俊容。采蘩身边有几个不错的帮手,他还不至于去没事找事,言听计从得走到她对桌坐下。面具在手,好似小扇,半玩半扇。
“蘩妹妹,帮我一把。”求人,并不丢人。固执以为自己全能,才是傻子。人既然群居,就需要互相依存。
“三哥,为何?”为何成了阎罗?
这个问题不完全,可以想成为何要帮他一把,但姬三得到正解,“为了活命……”
采蘩竖起一掌,“别跟我编故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这不是故事,而是经历。
“提醒你而已。要是太离谱,太诡异,太美好,太凄惨,我是一律都不信的。”总而言之,太极端,一面倒,十之八九有假。
“你防心真重。怎么,以前被人骗得很惨?那个东葛青云?”姬三也在试探,“我看他远不如我和那块完美的玉,应该他被你骗才对。”
“三哥,你习惯通宵不睡,可我是早睡早起的。”对,她骗了东葛青云,让他娶她为妾。但她没有防沈珍珍,那个看上去大度宽容的“好”小姐。她凄惨的故事由她自己造成,所以她不信那些把自己说成完全受害者的故事。任何一种结局,都是多方使力,其中必定有一方是自己。
“我娘曾经帮过姬莲的娘。”故事并非一面倒,姬三今夜剖心。
采蘩后来想,也许那也是姬三公子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姬三说道,“大房二房一直暗地较劲,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娘那时年轻气盛,又是将军府出来的,与大伯母斗得厉害,因此被姬莲的娘亲盯上。刚开始是一拍即合,但等我娘发现那女人十分歹毒时,不再跟她联手,甚至向大伯母示警。于是,出于报复,那女人在我身上下了一种慢性毒,叫无夏。”
“无夏?”她还以为是酥梦香。
“就是活不到人生的夏天。我娘找了一个江湖大夫,据他说,我应该活不过十五。”姬三一副说别人闲事的无谓态度,“我娘吓坏了,连忙向姬莲的娘求饶。但当时那女人毒害大伯母的事被揭发,她认为我娘是告密的,自然不肯告诉我娘解毒之法。她被卖离府的那天,我娘苦苦哀求,只得到她一句话。”他娘种下的因,他承果,所以他不能抱怨,“飞雪无痕,小鬼敲更。”
“飞雪楼。”原来是这么扯到一块儿的,采蘩心想。“你娘把你送进去的?”
“差不多吧。”从来没跟人提过这些事,只要想到就心浮气躁,和她说来却平静,“我娘到处打听这八个字,直到她以为那女人骗她,才放弃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打听其实有用,引起了飞雪楼的注意。别忘了,他们是买卖人,不会放弃任何做买卖的机会。有一晚,飞雪楼楼主出现在我的床前为我搭脉,告诉我无夏没有解药,但他有一套心法可以延缓毒气攻心,条件是我要加入飞雪楼。”
采蘩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就这样。完了。”他不废话的,“不用把我加入飞雪楼后,怎么从小鬼变成阎罗,一件件跟你说吧?”
“怪不得你从不当姬莲姐姐。”人不在了,毒心还在,毒计延续。这样的狠,不是她平日所说的狠可以相比的,令人不寒而栗。
“姐姐?都快血海深仇了。”姬三面有寒霜,“没有杀她泄愤,我觉得自己简直菩萨心肠。”
“是啊。”采蘩长长一叹,“你怎么这么菩萨呢?你要杀了她,何至于让她在姬府惹出这些事?我不用离开,你也不用折腾。”
“……她毕竟不是她娘。”姬三空眨两下眼,“蘩妹妹,你也可以动手的。”
“……她毕竟没她娘毒。”
不要让杀人成为习惯。
今天只有一更了,实在太累,休息休息。
第246章这才刚要开始——
蜡烛烧去一半,满盏烛泪,已成过去。
“三哥的故事说完了吧?”采蘩指指门口,“可以走了。”
姬三不走,不控诉她的冷漠,绝对不走,“蘩妹妹不信我?”他才刚开始说哪。
“你讲得――真得――很真,但……”声音消失在姬三撩开左臂衣袖的瞬间。
不是因为那只手臂好看,也不是因为那只手臂有力,而是因为在他手肘上方那条紧紧嵌入肉里的,狰狞的黑线。黑线的那头淹没入肩口。
姬三以指点在左肩的某处,再往心口丈量,拇指小指一张一缩,笑道,“还差这么一段,我就要死了。别告诉我娘。从我过了十五岁生辰,她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以为那女人吓唬她,而我可以长命百岁。”
采蘩瞪着他。
姬三咧开嘴。因为长得好看,大概笑豁了口,还照样俊脸一张。
采蘩继续瞪着,开口了,“你笑得好象很得意。是不是该加点苦涩进去?不然真像编的。”死的是他吗?仇人吧!那么开心。
“我知道有点离奇。不过就像你不怕死一样,我觉得命这个东西有时候要看开一些,实在勉强不来。”从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娘亲的恐慌,他爹亲的沮丧,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别人家的孩子是过一岁父母越高兴,他是过一岁父母越绝望。他的命将在人生的夏天来之前终结,为此曾痛恨所有人。这种恨,让他带进飞雪楼,成就了今日之阎罗。
不是有点离奇,而是很离奇。越往北越凉,采蘩抓过一片织锦盖在膝上,点燃了桌上的小铜炉,放上泥瓷壶烧水。看来,这位还不会走。那就招待一杯热水吧。
“勉强不来,却还是得试一试,不然三哥今晚也不会来了。只是,不懂三哥为何要我帮你?我不会解毒,亦不能延缓毒性,倒是丁家兄弟中有擅长的,我让他给你瞧瞧。”她自己也怕这些毒药毒物,所以出了墨月堂以外的地方常吃不饱。
“此毒无解。如果楼主这么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他并非找她解毒,“你能帮我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采蘩心念一闪,该不会是――
“独――孤――棠。”姬三终于说出这个名字,“你帮我说服他,让我加入蛟盟。”
采蘩虽然猜到他要说到这个人,但后面一句话却让她笑,“三哥,你这话有三不通。第一,蛟盟已经解散。第二。事情既然和独孤棠有关,你就该找他。第三。你凭什么以为我就能说服他?”
“第一,只要有独孤棠在,蛟盟就解散不了,暗底化明面罢了。第二,我找过他了。你以为他对谁都跟对你一样么?他或许有百张面相,但骨子里极冷,是个自大自狂的家伙。第三。不用管我凭什么,你只管跟他说一次,成不成我都认了。”姬三一一推翻三个不通。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对蛟盟十分不屑,将他们说成是一群追名逐利的乌合之众,怎么如今反倒求起人来?再说,独孤棠既然是那么一个自大自狂的家伙,你为何要委屈自己居他之下?”分明不是走同一条道的人,采蘩不明姬三的动机,“难道独孤棠能让你多活几年?”只有这个可能了,但也不必加入蛟盟吧。
姬三拎起烧开的瓷壶,倒杯水,这回居然很客气,把杯子递给她,有给自己倒了一杯,“确实为了我这条活不长的命。毒没法解,但也是混得一日是一日最好。而且,独孤棠对蛟盟里的人十分护短,我只有加入蛟盟,他才能待我一视同仁。”
采蘩想起独孤棠在军中对央的态度,诚然说道,“那也未必。三哥,你真把他看得很清楚的话,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言辞间对飞雪楼主颇为尊敬,却为何另寻出路?”
“楼主失去踪影数年,如今的飞雪楼不似从前了。”姬三见采蘩的神色不以为然,再道,“自然以前的飞雪楼也没好到哪里去。拿人钱财,取人性命,飞雪楼是奸险的买卖人,一般人避而远之。但它至少有楼规正矩,不会随意伤无辜者,任务失败就买卖终结,不再死缠不休。然而大阎罗代替楼主掌权后,这些规矩一条条被无视。四叔就是其中一例,随行的人无一幸免,大阎罗的爱将锁喉鬼杀人如儿戏。你不也受到了牵连?若楼主在,锁喉鬼必死无疑。”
“飞雪楼杀了我义父,你身为堂侄,没有半分愧疚?”他不提还罢了,既然提了,采蘩就要问一问。
“这是大阎罗接下的。飞雪楼七殿阎罗,各自接生意,只往上跟楼主交待,无需向他人报备。等我得知四叔的死跟飞雪楼有关,与大阎罗之间的裂隙就再不能修补了。我要离开,他就让我拿到名单。因我坚持照楼规来,多花了些时间和工夫,他以此为借口反悔,不让我退出飞雪楼,并告诫若我硬来,他会发必杀令。飞雪必杀,那是很恐怖的死法,我短命也不想尝那种滋味。然而,我脱离飞雪楼的决心已下,暂时妥协却为了找人拉我一把。”
“所以你找独孤棠。”水暖,声音不暖,采蘩说道,“三哥十之八九找错了人。他没要你命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帮你?飞雪楼杀了他师父,延了你性命的楼主却与他不共戴天,你俩不可能成为一盟兄弟。再者,蛟盟里的人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怎么也轮不到你充数。”
“蛟盟解散过,原本的规矩就该打破。更何况有你帮忙,我倒觉着十之八九能成。”让采蘩清悄一眼,姬三妥协,“好吧,就算我不能加入蛟盟,他独孤棠承诺罩我也行。最重要就是护住我的命,让我安然度过晚年。”
“晚年?”采蘩哼笑。
“我的意思就是余年,而且晚年余年差不多。”由此可见,姬大才子的文章诗篇能有多高的造诣。
“三哥还有多少的余年?我看你实在不像短命的模样。”祸害都长命百岁。
“借蘩妹妹吉言,我的心愿就是活过二十五,还能娶妻生子,留得希望在人间。”姬三好似根本没听出嘲讽的意味。
刚才姬三那些话她信九分,现在只信五分,采蘩打个呵欠,“三哥这回把话说完了吧?那就请回。我差遣不动独孤棠,同样我对三哥也是半信半疑。飞雪楼的阎罗,手下有的是鬼差,为何偏向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求助?你瞒了什么,我不管,但愿你好运。”
脸一抽,姬三心道这丫头太难缠,“蘩妹妹,你可知楼主何时失踪?”
采蘩没好气,随口便道,“难道也是劫银案那年?”
“不错。”姬三竟然点头,果然看到采蘩正凛了神色,“不过,楼主在劫银案后出现过,那时我并不知道会是最后一面,所以对楼主说的话没有在意,直到一年前才想起来。”
“什么话?”采蘩好奇起来。
“江湖传闻飞雪楼,必说八个字――飞雪无痕,小鬼敲更。但还有八个字,不知是出自楼主之口,还是道听途说。”姬三放慢了语速,“蛟龙入海,地狱无门。”
“飞雪无痕,小鬼敲更。蛟龙入海,地狱无门。”奇异相连啊,采蘩暗暗惊讶,问道,“三哥似有见解。”
姬三摇头,“我只觉得这四句话十分奥妙,飞雪楼和蛟盟两个水火不容的对手却在一处出现。独孤棠的师父死于劫银案之后,楼主也差不多同时失踪。这其中有没有关联,是我一直在想的事。我认为,若能与独孤棠联手,也许就可以得到答案。独孤棠为师父报仇,总该先找出楼主,而楼主极可能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真相不就是二皇子中饱私囊,为了赈灾的银两安排这一出贼喊捉贼吗?”采蘩以为劫银案已挖无可挖,该结案了。
“但愿只是这么简单。”姬三敲敲脑袋,“说实在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简单?”采蘩不能同意,“这样一件陈年旧案,前不久才有人付出生命,迄今还有人为此受苦,我让你架着找名单,蛟龙小鬼混战一团。能最终查出端倪,煞费苦心,九转十弯,一点都不简单。”
“二皇子如此庸碌无为之人,真能造出一场天衣无缝的阴谋来吗?”这一点就足够可疑。
“哪个贵族不养谋士?二皇子身边必有能臣,有什么稀奇。况且,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不然我义父查不出名单。”采蘩不以为然。
“蘩妹妹不曾经历过,自然不知道。当初皇帝派了三拨最有能力且对他极为忠心的大臣调查此案,但所有人的结论都一样――盗贼所为。你以为皇上不怀疑有人搞鬼?怀疑却没有证据也是枉然。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什么都查不出来,为什么多年后突然有线索了?还是一份那么完整的名单?”
姬三的话在采蘩心中扔下了一块大石,激得她站了起来,“你说我义父作假?”
第247章静静的网
耳边响着高昂的号子,原来胡子有一把好嗓,令得湍急的江水看起来居然悠悠。前方大船威武,上百面旗帜飘扬,泛着冷光的船头仿佛利刃尖刀,插入崇山峻岭之间。浪高起时,江水撞碎成细雨,敷冷了双颊。那一场夜谈后,吹着冷风,采蘩的心中仍难以平静。
姬三说四叔没有造假名单,但名单的来历确实值得深究。也许是有人利用了姬明将这件事揭发出来,以此打击二皇子。而这一定是熟悉当年事件真相的人,也就是执行甚至制定劫银计划的人之一。还有,二皇子倒了,谁的受益最大?
四皇子!
眼望着主船,那里有四皇子的拥护者向琚。然而,是他吗?那个躲在所有谜团后面的巨大黑影。曾经以为一切水落石出,其实只是陷入一个更大的阴谋?她好不困惑。
“童大姑娘想什么这么出神?”蟒花坐在桅杆下编布绳,铁块般的壮汉手上功夫又快又好,脚下一大盘。看采蘩一副他从哪儿冒出来的神情,便哈哈笑道,“你来发呆时,我已经坐这儿了。本不想打断你,但转过前面那座山,水道窄水流急,将会十分颠簸,你最好别留在甲板上,免得落水。”
采蘩点头往回走,想想但转身问蟒花,“蟒大哥以为南陈两位皇子谁登帝位合适?”
蟒花皱起大黑脸,眼珠子转了几圈,搔搔脑袋,“管他谁当,我们平民老百姓只要日子好过就行。而且说实话,咱们要能自己选皇帝,就干脆别要皇帝,那多自在。”
采蘩听完就笑,“蟒大哥,我还是学你。别想那么多,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蟒花却反而正经了脸色,“我算什么啊,莽汉一个,靠股子蛮劲对抗江河的大风大浪还行,一到陆地上就是混吃混喝了。采蘩姑娘却不同。”他下巴往使船那边一点,“你不多想想,却有小人多想。还真容不得松懈。这叫身不由己。想当初,有飞雪楼的小鬼跟上你和小公子的时候,我便想你们的路注定不寻常。”
“蟒大哥原来未卜先知。怎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绕开那条路。”蟒花看似大大咧咧,却实有人生智慧,采蘩说笑中钦佩他,“你如今来帮我们,岂不是让我们带上了歪路?”
蟒花摆手道,“采蘩姑娘别高看老蟒,我这回就是来过个水瘾。我早说过,拖儿带口的。不能像光棍一样豁得出去,凡事都得想着我媳妇和那两只小的。还有我爹娘。给你开个船,没问题。可要我赴死――”一脸抱歉,“就算跟采蘩姑娘你投缘,那我也做不到。你知道嘛,怕得罪飞雪楼,老蟒只能送你到码头而已。”
蟒花对他所能承受的风险从来诚实以告,采蘩不是第一回听。当初没意见。现在更没意见,因为她从不认为所谓的过硬交情就非得为对方豁出命去,同生共死的那种热血。朋友。在需要的时候尽到努力帮助,无论能做到何种程度,都是应该去感谢和珍惜的。反过来说,她也不会为蟒花舍命。
“蟒大哥,大嫂若在这儿,肯定又说你没胆子。”她语气一转,“可是,即便你能豁出命去,我都不会高兴。而且这一趟,我是去赢的,跟着我的人当然也不用担心有命没命这些。”感觉水珠子溅出劲道来,她快步进舱。
蟒花望着采蘩的背影,沉敛双目。这一趟她是去赢的!尽管,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用输赢衡量的事,但他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
“要是早几年认识这姑娘――”他自言自语。
“姐夫,早几年认识她,你想怎么样?”胡子伸长了脖子,耳朵直贴过来,“小心我告诉姐姐,你后悔娶她,三心二意了。”
蟒花呸一口,捏住胡子的耳朵,“你小子敢胡诹,我踹飞了你。我的意思是,早几年认识采蘩姑娘,就让她给咱当个出谋划策的,肯定发财。”
“早几年,她还是小姑娘呢。姐夫,你老了。”胡子嗷嗷叫,挣脱蟒花的手,撑竹篙去。
一路下来,巨阙号凭借蟒花胡子这班人的本事,险道之中也行驶得安然。
倒是使船频频遇险,不是撞礁就是搁浅,时不时得停下来,拖慢了巨阙的行程。结果,五六日的水路费了十日。因为这样的耽搁,向琚命巨阙号与他们一道行进,以避免分头走而可能引起再度延缓。不过,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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