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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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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年关时节,各个府上的夫人们聚集在一起,话语间不禁谈到谁家府上添置了什么,哪家又进了什么稀罕玩意,言词间总免不了带着银钱短缺的遗憾。这也难怪各府的夫人苦穷,实在是当初骁王初到淮南时举办的那一场义卖搜刮得狠了些,让各府银钱一下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些夫人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隐晦的提醒,免得哪天骁王手紧再次举办义卖,那可就真的要了各个府上的命了。

飞燕与贵妇们谈了一阵,看卫宣氏不在身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自从王爷开了盐场,这竹盐生意倒是越做越好,可惜盐路不净,到处是盗贼抢匪,每次都要派重兵护送竹盐,一月只能走得一艘船。王爷倒宁愿与人合伙,每月多出几次货,卖的必然多上不少。”

贵妇们相互看了几眼,都未出声,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飞燕倒也未在意。他们本就料到这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能多打几颗钉子,慢慢撬动。

在这时,长街上愈加的热闹了。在宽阔的主街上,一列列装饰一新的花车驶过。上面站着扮作八仙诸神的少男少女。百姓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聚集在大街两侧,临街的商铺门口都有伙计手里举着香炉,里面是一年来上供时落下的香灰,便是人们常说的“福灰”。又加入白酒,鱼油,和成糊状,每当一辆花车过去,就在抬送花车的力士身上抹上香灰糊,既是祝福他们,也是祈求自己的诚心祷告可是让神明知晓。

敬柔到底是年纪小些,虽然这几日来还是有些郁郁寡欢,可是见到此时的情形也感染了不少的喜气,频频抬头去观瞧。

花车走了一半时,大街两旁聚集的百姓突然发传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原来,龙神主祭的花车终于过来了。

每年祭祀龙神都会有一名主祭,多时由当地演卦占卜的术士担任,这叫“请”龙神上身。

因为当地人坚信,一旦龙神上身推演算卦必定更加精准。每次长街巡游后,请扮作龙神的道士算卦,也是高府贵妇们最大的喜好。

当龙神的高车终于缓缓行驶到了茗香楼下时,飞燕展目往下一望,立时看到了花车上站着的那位“龙神”。

只见一个看似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头上戴着高高的圆顶帽,正稳稳地站在花车之上,少年身材挺拔,长睫凤眼,眼眸中似乎含着妖异的光芒,竟是让人移不得眼儿,一身白色的鳞袍因着风儿而显出了些许飘逸的仙人之姿。

原来世间还真有这等绝色的男子!也难怪长街上的人群聚拢得越来越多,那位“龙神”每次转向百姓,那边的百姓就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茶楼上的贵妇们也是看得呆住了,这等养眼的道士,竟是在哪里寻来的?但是正是天上的龙神下凡了不成?

当高车终于缓缓地使过茶楼时,众位夫人这才醒转过来,面带微笑地议论起了那位翩翩美少年。其中几个妇人因着经常去道观求仙问卦。倒是消息灵通得很,竟是知道这位美道士的来历。

原来这一届的主祭是乃是云游到此的一位到时,发号妙闲先生。这位妙闲先生虽然年龄不大,可是精通玄术,据说他断命时,只要那双宛如深潭的双眼罩住你,便能将你的前生今世看个分明。

也正是因为这位妙闲的异能,才能够被道观的主持推举为今年主祭的人选。毕竟庙会游街,当选了养眼的龙神,若是个满脸褶子的立在上面,只怕是吸引不来众多的人群。

游街过后,那妙闲道士,便由专人引领着,登上了茶楼。

离得远时,便觉得这道士已经是容貌不俗了。待得上了楼,再仔细一看,当真是道骨仙风,披散在高冠之下的头发在冬日的阳光下,如黑玉般晕起了淡淡的光泽,而那肌肤竟然是细致如美瓷。从侧面看,泛着微微的冷光。

连隆珍都是吸了口气,小声地对飞燕说:“这般的男色,居然是个出家人,倒是可惜了……”

飞燕闻言,笑着打趣道:“若不是个出家人,难不成你还要饿虎扑食,犯下强抢民男的罪行不成?”

引得隆珍偷偷地一瞪:“竟是学得这般油嘴滑舌!若是真抢了,民女也是要先‘孝敬”侧妃您,毕竟您现在是民女的衣食父母,岂可独吞了这等好货?”

幸好此时茶楼上的贵妇们的魂儿俱是被那美道士吸引去了,飞燕与隆珍坐在茶楼的隔间雅座里,口出无状的斗嘴闲话倒是无人听到。

因着茶楼上皆是各府女眷,妙闲道士便是在茶楼西隅一角的雅间门口坐下,隔着一道珠帘轻纱替贵妇们看相。

妙闲道士前来批命,自然是骁王府的侧妃为先。不过飞燕天生不信这等怪力乱神,但是也不好搅了其他妇人的兴致,便微微笑道:“前几日,才请了先生批命,到是不好算得太频繁,免得扰了神灵清净,还是请诸位夫人自便吧。”

侧妃一发话,众位贵府们顿时活跃起来,跃跃欲试。

敬柔也不甘示弱,便隔着珠帘轻纱,请那妙闲先生看了看手相。

那妙闲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从薄纱后伸出的纤薄的手掌,缓缓说道:“情线色泽尚浅,姻缘未到,莫要强求。”说完这句,便是不肯再多语,示意下一位妇人前来。

敬柔被说得正中心事,直呼真是灵准。接下来几位贵妇皆是如此,一时间,这茗香楼上的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

恰在这时,卫宣氏也登上楼来。她长住淮南,自然深谙当地的风俗,便是笑着言道:“往年问卦看相可是没有这般的热闹。看来今年请来的龙神当真不是俗人。”

见卫宣氏上了楼,众位贵妇们自然是礼让着卫宣氏先来。卫宣氏已经端坐在珠帘之前。妙闲坐在珠帘后,说道:“请上妇伸出左手”那声音温婉甚是悦耳。

卫宣氏将右手伸出珠帘,任妙闲用一方软帕轻轻托起,仔细端详。卫宣氏刚伸出手,妙闲道士便知道帘后这位贵妇年岁已然不轻,但是保养得很好。

他看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卫宣氏微微挑眉问道:“请问道长,我这手相如何?

那妙闲道士低吟了一会,说道:“此乃翳鸟之相。”

卫宣氏问道:“何为翳鸟?”

妙闲微笑道:“此鸟生于北海,披盖五彩羽毛,展翅可遮蔽穹盖,本该为凤,可惜短缺了一把命数,终是没有延展出凤尾……”

听到这里,卫宣氏面色阴沉,真是个妖道,竟是这般的口出无状。

就在这时,妙闲微微撩起了珠帘,露出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谦恭地说道:“贫道本乃是个游方的道士,礼数闲散惯了,若是口出无状,还望夫人见谅。”

那卫宣氏紧紧盯着道士的眼眸,微微眯了眼,似乎火气渐压了下去,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鸟之命,倒也无妨。我本就是个穷乡僻壤的闲妇,若真的皮出个凤凰之命来,岂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席话让茶楼的众妇人哈哈一笑,倒是缓解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这时,时辰已是不早,妙闲道士站起身来,只说疲累了,向众位妇人告退。移步走向茶楼门口时,忽然停步在了楼梯旁,原来飞燕见算命结束,便起身准备离开,恰好走到妙闲道士的前面。

妙闲道士再次细看了飞燕两眼,稽首道:“一切皆是命数,夫人既然不肯批卦,贫道便赠送夫人一语,这几日还是莫要北行。”

说完此言后,也不待飞燕说话,便步履轻盈地下楼而去了。

第78章

这个美若仙人的道士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来,飞燕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敬柔听得紧张,小声地说:“堂姐不可不信,加上些小心总是要好的。”

飞燕笑着点头安抚着已经拜在了道士衣袍之下的小堂妹,无意中扫了一眼卫宣氏,她竟是一反常态,没有过来与自己道别,而是静坐在茶桌上,似乎脸色阴沉若有所思。

看到这一幕,飞燕提裙下楼,心里却是也在琢磨着方才的道士之言。

显然卫宣氏乃是因为那道士的话,而乱了心境,当她坐回到马车上是,倒是稍微回味了那道士说的一番话。

翳鸟乃是《山海经》里批注过的一种异鸟,但是她分明记得以前还在别的杂书异传中看过关于翳鸟的描述:“天下有五凤,五凤皆五色。为瑞者一,为孽者四。”

而那翳鸟便是类凤的五色凤鸟之一。那道士是不是真能怀有异能,尚且不能知道,可但凡是批卦者,察言观色的本领必不可少。何况方才在茶楼上众位贵妇都是对卫宣氏恭礼谦让,那道士岂会猜不出她乃是堂堂南麓公的夫人?怎么会没头没脑地突然提出个“翳鸟之命”来平白惹得南麓公夫人不喜?

这时,卫宣氏的贴身侍女,名唤鸣蝉的,亲自端着几个礼盒送到了楼下骁王府的马车之上,对着宝珠柔柔一笑言道:“宝珠姐姐,这些是夫人为各府的夫人们备的礼盒,侧妃的更是要精致些,还望笑纳。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模样也甚是标志,飞燕觉得她的姿色倒是比邓怀柔的几个侍妾还要美貌些呢。

等那小侍女转身离开是,敬柔在一旁对着隆珍说:“隆姐姐。你看那侍女的模样可是像谁?我怎么看着眼熟?”

隆珍也是有些恍然:“可不是眼熟怎么的?看那眉眼的模样,跟侧妃倒是有些相似。”

飞燕闻言一愣,再仔细想一想,果真是有些肖似之处,不禁为这种巧合微微一笑。待她下楼来时,长街上的人群减少,远处几匹高头大马驰了过来,抬头一看,竟是原本打算去猎场的骁王。

骁王平日里公务繁忙,甚少有这样在长街策马的闲暇时间。骑在马驹之上的他也是一身精干的黑色胡服骑装,合身的衣服将健壮的身线勾勒出来,头上的飞翘的金冠衬托着整个人隐隐有着逼人的王者之风。浓黑的眉毛微微上挑,因着胡人的血统,呈现出来的乃是一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俊美。

淮南之地甚少有胡人,像骁王这般样貌的更是少有,有些在长街之上的妇人们顿时又激动起来,直呼今日真是有眼福,先是个像仙人一般的道士,如今又来了个英俊倜傥的男子,虽然不若那先前的妙闲道长那般道骨仙风,但是那种成熟男子的魅力竟是更叫人脸红心跳。

飞燕刚想抬头去问骁王为何来来这,只见二殿下弯腰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一把提到了马背之上,然后贴着她的耳边道:“听闻方才长街上来了个貌赛潘安的道士,当真是要将整个淮南府的妇人魂魄都勾没了,本王若是不来及时固宠,小燕儿移情别恋可怎生是好?且随了本王接着打猎去吧!”

然后拥着佳人双腿一催马匹,一溜烟的功夫,便从街上行人的眼前疾驰而过,惹得街上的众位女子顿时脸红心跳地惊呼了起来。

尚有几位贵妇方才也是一同下楼准备离开,见了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

虽然有些贵妇先前也是见过骁王的,却从来不知他私底下与府内的侧妃竟是这般的亲切不拘小节。

自己府里男人与女子共骑一马的热情,也只有府里纳了新宠时才有,哪里会轮得到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正妻?想到这,自然是一股酸意直往上冒。

其中一人道:“当街便拉上马?难道这也是京城里的时鲜做派?倒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看不懂了!”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有什么看不懂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今日男人如何恩宠,明日得了新鲜的,也就被丢弃在了一旁,倒是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

卫宣氏也下了楼,听着这些个妇人们的闲言碎语,望着远处的马蹄扬尘,隐约可以看见伉俪相拥的情形,目光微微地转冷。

她立在街边站了一会,便转身上了马车回转,回到府中时,南麓公也不在府中,时直年关,淮南上下便是有数不清的应酬宴席。如今因着骁王的搅局,稳定民心不易,邓怀柔也是一刻松懈不得。

卫宣氏回府时,几个侍妾皆是出门相迎。

那白氏再不复初入府里的鲜嫩,平复了当初猎场的惊吓,将养好了伤势后,发现竟然是已经怀了身孕,害喜得厉害。按理说,这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该是更加精细。

可是自从她开罪的卫宣氏后,自己的月例用度俱是削减了不少,如今正值隆冬,屋里若是没有炭盆,阴冷得很,这几日她害了寒症,咳嗽得厉害,便是央着管家看在腹内公侯骨血的份儿上匀出些个木炭来。

可是管家也是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与其求我,你还不如去求那鸣蝉姑娘,她倒是能在夫人面前说得上话……”

看着眼前如同过了花期,迅速萎靡的妙龄女子,管家也是心内摇头:“也是蠢得自找的,得罪了夫人还妄想着平安产下腹内的胎儿,依着夫人的意思,便是孩儿生下了,她也是不会留在府里了,造孽啊……”

白氏闻听了此言,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感激涕零,便是趁着卫宣氏回了院落时,一把拽住了跟在后面的鸣蝉,小声地求道:“鸣蝉姑娘,最近我的屋内实在是阴冷,可否请姑娘想想法子,多通融些木炭火盆,不然我这腹内的孩子实在是顶靠不住……”

说着,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塞到了鸣蝉的手里。

鸣蝉用眼睛扫了下手里略带瑕疵的镯子,笑着又把它套回到白氏的手上:“说到底,您也是这公侯府里的主子,怎么可以这般?不过是火炭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是府里的下人惫懒该打,一会奴婢安排人送去便好了。”

白氏压根没想到竟是般的顺利,心内对这鸣蝉自然是感激不已。待得松了握住鸣蝉腕子的手,才瞧见这个侍女手上戴的那对羊脂玉的镯子,竟然是上乘通透得能滴出水儿来,一看便是价格不菲,就算是一般乡野官宦人家的正妻都不见得有这般的美玉……

看到这,再看看自己腕子上那对镯子,顿时心里酸楚难言,原以为入了侯府做了南麓公的侍妾,便可以是人上人,没想到居然是胡混得连个夫人身前的侍女都不如……

安抚完了白氏,鸣蝉才入了院子。先命外院的婢女打了温水净手,才入了屋内,开了衣柜,取出卫宣氏的便衣,拿来替夫人换上。然后扶着她躺在软榻上,替她轻轻捶打着小腿,轻轻说道:“方才那白氏冲着奴婢讨要木炭,夫人您看……”

卫宣氏漫不经心地道:“看她那模样倒是病得厉害,想必生出的孩儿也是难以健康聪慧,原先想着她知书达理,现在看来倒是蠢得厉害,这孩儿……不生也罢。”

鸣蝉笑着言道:“先天固然重要,也要看教养他的是谁,依着奴婢看,府里侍妾之前所出的公子不够聪慧,俱是教养之人不够得法。这白氏要是生产完便殁了,正好可以将那婴孩抱来给夫人教养,自己贴心从小养出来的,自然才能对夫人忠心孝心兼备,以后才可继承公侯的大业。”

卫宣氏工于心计,醉心权术,但是向来懒理后宅的事宜,对婴孩也向来不亲近,所以从来没有动过抱养的念头,可是听鸣蝉这么一说也深觉有理,倒是动了“去母留子”的念头,便是点了点头:“这些个后宅琐事,你看着办便好。”

说完,卫宣氏微微闭着眼,突然伸手握住了鸣蝉的手,鸣蝉笑着问:“可是奴婢捶得重了?”

卫宣氏懒洋洋地道:“老是不歇着,仔细一会子又嚷着手疼,且停停,让后厨烧了了水,我要去后面的温池子里泡一泡,你也跟着一起活络下身子……”

鸣蝉闻言脸色微红,歇了手去,转而坐到了卫宣氏的身旁,俯下身子替她揉捏着头部的穴道,柔声低语:“夫人为何这般闷闷不乐,可是因着那妖道的胡言乱语?若真是如此,奴婢只管入了夜,领几个人摸入道观宰了他便是了。”

说话的声音依旧是白日里的轻柔,可是话里的狠厉却是让人汗毛微微竖立,让人不寒而栗。

卫宣氏慢慢地移动下身子,将头靠在鸣蝉的大腿上,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轻抚着侍女的眉眼道:“且先留他一命,这人……应该是我的一位故人。”

第79章

若是没有看错,他应该是……

卫宣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任凭着那轻柔的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出轻柔地按动着……

这几日骁王府的年货倒是置办得甚是整齐。魏总管现在是钱银多,底气足,就连小满财也置办一身红缎的小褂袄,神气活现地立在院子朝着每一个走过来的人摇着尾巴。因着乃是魏总管的“救命恩狗”,小满财一向是横逛王府的八大院落,新褂子上身立刻得意地四处巡游炫耀。

昨儿淮南竟是罕见的下了一场薄雪。稀稀落落的雪花自然是不能与北方铺天盖地连绵的鹅毛大雪相比,但是到底是增添了几许冬意。

书房轩窗下的一束梅花悄悄地吐了红蕊,其中一枝悄悄地伸向窗口,竟有些破窗而入的架势,急于窥探着屋内的情形。

此时屋内一个身着梨花白天水长裙的女子,正手执一子犹豫不决。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半倒在榻上,宽大的烟色便袍用束带拢在腰间,幽暗深邃的眼眸含笑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女子。

“燕儿可要快些,本王可等得要睡了。”

飞燕却是纹丝不动,不为所乱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他们下得不是棋而是类似沙盘一类的演兵盘。

当初骁王拿出这小沙盘时,飞燕着实一愣,犹记得父亲在世时,自己也有这样的沙盘锡兵,那时的她还没有经历这人世间的诸多离愁,手执锡兵在方寸的沙盘上冲得一往无前,直至头破血流,便就此怯步不前。

如今远嫁在了淮南之地,人在异乡却见到了这类似旧物,一时心内的感慨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当素手执起那兵子,竟是悬了千金之重。

可是不待她婉言拒绝,骁王已经坐在她的面前,开始派兵布阵,那般的气势,竟是不容反驳的。无奈之下便是跟着走了一盘。

可是骁王竟是用一种大军压境的气势,没有几个回合就横扫了自己的锡兵,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压了她的几个锡兵而已,自己晚上也是给他压的,可是……那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实在是得意骄纵得欠打,就是那样将薄薄的嘴角微微勾起,窗外的阳光被白雪映照,投入屋内,在他露出的那一口白牙上闪烁着刺眼的光。

也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总能激起飞燕早已为没有了的好胜之心。那一刻,衬着窗外的白雪红梅,倒好似重回了北地一般,那时,她乃女反贼,他是篡权之臣子,在穷山恶水间,竭尽其能欲置对方于死地,角声铮铮,刀剑寒,那是经历过便再难忘记的惊心动魄,热血滚滚。

当再次开盘,飞燕渐渐变得专注,认真琢磨着每一次的阵型变化,寻求破解重围之道。可是无论她如何设伏兵,声东击西,骁王就像捏住了她的七寸一般,总是出其不意狠准稳地截断了她的退路,痛下杀手。

这样飞燕每次移动阵型变得更加慎而又慎,谁知他竟是在一旁还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被他催促得紧了,左右权衡以后,认为万无一失,只要最后一击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便是终下决心将代表骑兵的兵子落在了阵型的北翼。

可是兵子还没落地,骁王便不慌不忙地将西路的步兵调遣过来,阻断了骑兵,而骑兵被尽数消灭后,飞燕再无后援可用,眼看败局将定了。

这男人是明知道她会落入陷阱,才会不停地出言催促她吧?一连输了五局,且一次输得比一次难看,竟有种孙猴儿落入如来的手掌心的感觉,竟是怎么也翻滚不出去了。

饶是一向沉静的飞燕也开始着了恼。恰好穿了新狗褂子的满财一路巡游到此,正得意地咬着门帘子要往书房里钻,便是轻轻一挥手。

这一年来,满财的个头长了不少,加之天性里喜欢撒娇卖萌,让主人多多眷爱,此时见女主人含笑招手,立刻抖了抖漂亮的小褂子,支着两只尖耳朵,,满财便晃着尾巴扑向了女主人。这力道着实不小。连带着一旁的沙盘也被拱到了一边,摔得七零八落。

“混账!”骁王眼看胜利在望,却被个狗儿掀了沙盘,登时瞪眼喝骂。

满财向来是懂眼色的,它深知,别看男主人在女主人面前总是大气温柔,私下狠着呢!记得前些日子有一日深夜,主人带着一个跟女主人穿着类似衣服的女人外出盐场,却让她坐的马车在半路掉了轮子,

那天,夜色早早便如墨染一般,道路一旁的高山之上早早便潜伏了主人无数的手下,还有数十条训练有素的军犬。

它们埋伏在树林里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从张满利牙的嘴里伸出舌头略带兴奋地喘着粗气。从它们的毛色还有与寻常狗儿不太一样的尾巴来看,满财依稀知道它们都与自己一样,是流淌着狼的血统的,而主人之所以特意将自己带来,也是希望它与这些前辈们用心学习吧?

在王府里,它老早就接受了主人的训练,便也学着其他狗儿的样子,在草丛间埋伏下身子,兴奋地等待着主人下命令冲击的那一刻。

终于,有几十个黑衣人冲破了浓稠的夜色冲上前去要劫持马车。而这时,主人终于下命令了,侍卫们便一起冲了上去,它与十几条同伴们也一路狂吠着冲了上去,尽情地撕咬着这些想要劫持假女主人的歹徒们。

那一刻狼的野性在血管里拼命地汹涌流窜,而男主人却骑马立在一旁冷笑:“竟是派来这帮无能的蠢货来劫持本王的女人?‘桃代李僵’屡试不爽……一个活口都不用留,割了他们的脑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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