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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4-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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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不错。”说着又眼馋,“还有别的什么?”

如懿的眉眼含着慧黠跳脱,笑着道:“还有一碟软香糕和一盏甘草冰雪冷圆子。这甘草冰雪冷圆子倒也寻常,入口生津罢了。软香糕是用粳米粉兑了薄荷汁做的,入口清爽生凉。”她边说边递给皇上和意欢,不觉生了几分怀念之色,“臣妾幼年随阿玛在苏州小住,最爱这软香糕。别处再也比不上。臣妾随阿玛回京后十余年间再未曾尝到,后来自己按照记忆中的口味试做了几次也不甚佳。今日又做一次,倒还能入口。’

皇帝和意欢尝过,便牵了如懿坐下,感叹道:“你幼年在苏州小住,至今念念不忘。朕每次听你提起,都十分神往。”他抚着如懿的手背,和缓而坚定,“你放心,朕所喜的杭州,你所爱的苏州,便是人间天堂。朕有生之年,一定会带你去苏杭山水间。”

如懿心头微暖,脸色淡淡的透出了几分芙蓉晕红之意,一抹少有的旖旎微笑,点缀于上,竟是奇异动人:“皇上有心,臣妾多谢了。’

皇帝注目片刻,不觉心旌动摇,越发低柔道:“前儿朕嘱咐如意馆的画师郎世宁为你画了像,你可喜欢?朕觉得郎世宁笔法甚佳,不同于朝中画师的拘束古板,只是怕他一向画惯了吉服正容的模样,画不出你此刻的温柔旖旎。”

如懿见意欢抿着唇笑吟吟的听着,越发的窘,眼波横流,睨了皇帝一眼:“郎世宁又不施第一次为臣妾画了,一向也都好。”

如懿叹道:“先祖康熙时的画师禹之鼎,最擅画人物小像,清俊动人。”他笑意温盈,“可惜画像再好,总不及真人风流清朗。你曾说人老画不老,岁月匆匆,铭记一刻也好。朕会命郎世宁为你一一写实,留待日后细细赏玩。”

意欢微微一怔,似是入神想了片刻,不觉艳羡道:“皇贵妃福气真好。皇贵妃说过的,皇上总惦记着。且不说旁的,这一年一度的苏州进贡的绿梅,只有皇贵妃才有呢。”

皇帝意态闲闲,睨了意欢一眼笑道:“舒妃这时吃醋么?四季百花繁盛,皇贵妃却只爱梅花一种,尤其是绿梅。朕最初也疑惑她为何喜欢,后来一见才知,梅花中唯有绿梅色泽纯绿,枝梗亦青色,恍如翠袖笼寒映素肌,特为清妍别致。有好事者比之为九疑仙子萼绿华,倒也合宜。’

意欢俏生生的脸孔一板,取了一片软香糕嚼了道:“臣妾不过叹一句羡慕罢了,皇上便要这般取笑,真是无趣。’

皇帝满眼皆是笑意,只看着如懿牵着她的袖子道:“你瞧,舒妃生气了,你可要怎么赔补才好?”

如懿低低啐了一口,笑着道:“皇上自己惹的祸害,管臣妾何事?岂有让臣妾赔补的道理。”

皇帝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二人道:“你们俩一个个牙尖嘴利,算是朕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朕只觉得这糕点十分惬意,但得配个什么茶才算是佳。”

蕊心忙道:“皇上说的是。可不是,咱们小主就备下了。”说罢端出一把青玉茶壶,倒出清冽茶汤,道:“这是松阳进贡的银猴茶,小主说了,也不是什么最名贵的茶,但胜在山野清新,颇有雅趣,配着这江南糕点,最是回味甘芳。’

皇帝举杯一抿,便道:“入口鲜醇甘爽,仿佛有点栗子香。”

意欢品了半盏道:“臣妾也听闻银猴茶,只是难得见到罢了。配着今日的点心,果然最相宜。”

皇帝夹了一片白菱藕送到如懿口边:“你忙碌那么久,自己也不尝尝么?”

还不待皇帝说话,意欢轻摇罗扇,似笑非笑嗔道:“是不是只有皇上喜欢的,皇贵妃才会尽力一试?”

如懿见她一双眸子晶光潋滟,也不知她是玩笑还是醋意,只蕴了浅浅笑色道:“换做舒妃妹妹也会这样,是不是?”她眼见意欢的脸色越来越红,仿佛不胜羞涩,只暗自好笑,转头看着皇帝手边的书卷问:“方才皇上和舒妃妹妹在瞧什么书,这样有趣?”

皇帝将手边的书递给如懿,笑道:“是纳兰容若的《饮水词》,算来也是舒妃的娘家人了,都是叶赫那拉氏的文笔。”

意欢素来清冷的脸庞含了一抹温柔笑色,仿佛二月枝头新绽的鹅黄嫩叶。她低下头卷着衣角,轻声道:“臣妾是真喜欢纳兰容若的词,倒不是因为都是叶赫那拉氏的缘故。臣妾进宫前几知道,皇上喜欢纳兰词。”

皇帝看她一眼,甚是温柔。他的手笃笃敲在桌上,激起沉沉的余音袅袅:“朕喜欢的,你都很喜欢。朕也觉得,纳兰的词极好,读来口角噙香。”

意欢纤纤手指翻过浅黄书页,指着其中一篇道:“旁的也就罢了。臣妾细细读来,觉得这一首《采桑子》最好。”她细细吟哦,语调清婉,“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犁花月又西。’

如懿见意欢临风窗下,着一身碧水色银丝长衫,青翠冷冽如凝于细翠青竹上的白露,她虽是女子,看在眼中亦觉心旌动摇。意欢真是美,难怪这么多年承宠,恩眷不断,皇帝虽不容她生子,却也舍不得丢开。其实如懿也是美的。如懿的美是要在姹紫嫣红的娇艳中才格外出挑,静静的处于明艳之间,便如一支萼华绿梅,或是一方美玉翡翠,沉静的散发温润光华。比之玉妍美的让人觉得不留余地,分分寸寸逼迫于眼前,意欢更像芝兰玉树,盈然出脱于冰雪晶莹之上,让人心醉神迷。

此刻如懿听她语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清越,便道:“纳兰容若的词以真字取胜,写情真挚浓烈,却非如烈火烹油,烧的灰飞烟灭,必得细细读来,以为是淡淡忧伤,回味却是深深黯然。臣妾以为,容若之词比柳永、晏几道的更清淡,却更隽永,算是本朝佳作了。”

意欢听得如懿娓娓道来,不觉颔首:“皇贵妃说到晏几道的词,我却以为有一首堪比容若的《采桑子》。”

如懿抿嘴一笑:“舒妃妹妹且别说,由得我猜一猜。”她沉吟片刻,眼中一亮,“休休莫莫,离多还是因缘恶。有情无奈思量着。月夜佳期,近写青笺约。心心口口长恨昨,分飞容易当时错。后期休似前欢薄。买断青楼,莫放春闲却。可是这一首《醉落魄》”

皇帝抚掌而笑:“不知舒妃说的是不是?朕想的也是这一首。”

意欢素来清冷如冰雪,如今一笑,却似雪上红梅绽放,光艳夺目。她取过桌上切好的两片雪梨,分别递与皇帝和如懿,笑道:“猜得不错,便是这个做嘉奖了。”

皇帝唇边的笑意恬淡如天际薄薄的云:“两日如斯,是该与两位爱妃把酒论诗,闲散度日,总胜过于前朝那些老头子的聒噪了。”

如懿不觉问:“皇上有烦心事?臣妾原本是来禀告这个月六宫用度的。皇上若心烦,臣妾更不敢说了。”

皇帝笑着摆手:“六宫的事,你掌度着便是,不必时时来回禀朕。”

意欢取过一只新橙:“那雪梨太甜腻了,还是吃些酸甜的好。”她抬起果盘边的小银并刀,另一只手扶定新橙轻轻一剖,橙子旋即裂开,露出满盈莹亮水色的深红色果肉,犹有汁水饱满溢出,意欢有条不紊的将新橙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搁入雪白的素纹碟中,碧色盈然的织锦袖口下露出一截如玉皓腕,让人注目。

意欢分好橙,望着皇帝盈然有情意流转,笑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像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连宋徽宗都有为了李师师不提政事暂且沉醉的时候,皇上怎么还要提前朝那些不高兴的事?”

如懿知道意欢是在宽解皇帝心绪,但能让她这般费心劝解,想来皇帝是动过真怒的。她当下也不多言,只屏息敛神,取过橙子咬了一片,道:“新橙降火,舒妃有心了。”

皇帝摇头笑道:“朕真能不烦躁便好了。昨日在朝堂上,礼部提起孝贤皇后离世已经三年了,又说立后之事。谁知朕还没言语,张廷玉便向朕道,富察氏乃满洲八大姓之一,在我朝又家世显赫,若要选立继后,当以富察氏出身最佳。他提了这一句也罢了,朝中居然立时有许多人附和,提出要立晋贵人为后。”

意欢微微震惊,与如懿对视一眼,很快垂眸道:“晋贵人入宫不久,出身虽好,资历却浅,只怕难以服众。’

晋贵人年轻貌美,又出身后族,皇帝难免在她宫中多留了几夜,的确也是得宠。但如懿何曾会把这样一个年轻丫头放在眼里,何况皇上名为恩宠之下赏赐的坐胎药便够她松一口气了。

如懿微微沉吟,眸中清亮:“皇上生气的不是晋贵人能否当得起皇后之位,而是张廷玉在朝中一呼百应。”

皇帝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先帝驾崩时,留下鄂尔泰和张廷玉为辅政大臣,朕一即位,就下令于二人来日配享太庙的待遇。配享太庙是臣属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因两位都是老臣,辅佐先帝尽心,朕也都肯许他们。现在看来,张廷玉虽不动声色,却极难缠。”

如懿觑着皇帝脸色,轻声道:“张廷玉本家和亲家姚家有二三十人在朝中或地方上做官,若加上门生故旧,势力实在不小。难怪才提了一句要立晋贵人为后,便有那么多人附和。”

“他们附和便附和,朕不肯就是了。朕以潜邸次序论,说起你以侧福晋之位,居孝贤皇后之后,资历又深。再者,还有纯贵妃,嘉妃和瑜妃,有这些潜邸旧人在,晋贵人实在难以服众。又岂有以区区贵人之位,一跃而至皇后的?”

意欢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那么以这些人的心胸,必定要提起孝贤皇后的临终举荐,要荐纯贵妃为后了?’

皇帝冷笑一声:“你倒乖觉,张廷玉所言和你如出一辙。”

意欢秀眉微蹙:“这样的胡话后宫里传来传去,也当是妇人之见了。怎么朝堂上的大臣也这样不堪了?皇后之位取决于皇上,怎是前任皇后选定后任,或是由大臣们商讨皇上的家事呢?若不是张廷玉糊涂,便是他僭越了。”

第六章风波定(上)

纱窗隔断的日光只留下淡漠的痕迹,遥远天边的云霞却有炫目的光亮。皇帝捻着一个新橙揉搓着:“糊涂也好,僭越也好,朕怎会容他肆意置喙朕的家事国事,又这般广布党羽,群起进言!这朝廷是朕的,可不是张廷玉的。于是张廷玉便奏告朕,以年老上奏请求告老还乡。折子里有这么一句话,说“以世宗遗诏许配享太庙,乞上一言为券”。”

如懿微微变色:“怎么?张廷玉还怕皇上不许他已经答允的事情,一定要皇上有所保证么?这实在是太无礼了。这么看,他这请求告老还乡的折子,竟有几分试探皇上的意思了。”

皇帝接过意欢递来的橙子吃了一片,缓缓道:“他要试探,朕便成全。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从朕眼前走开,朕便许他一个安稳到老。朕已让军机大臣汪由敦拟好了折子来看,明日就可发出去了。”

如懿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迟疑片刻,还是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得不禀告,只要皇上听了不要气急忧心。”

皇帝瞟她一眼,淡淡道:“你说便是了。”

如懿宁静而柔和,含有难得的凝重,和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她见皇帝脸色松动了些许,才敢婉声劝道:“皇上,永璜的福晋伊拉里氏来回禀,开春之后,永璜身上就很不好,一日不如一日。请皇上若得空,一定要去瞧一瞧。”

皇帝的侧脸棱角分明,平静而至淡漠:“永璜的病情朕也略知一二。无非是他自己心思重,又都是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朕已经让最好的太医去瞧了,也吩咐下去,永璜每日要吃山参吊精神,只要他吃得下,便是十斤,朕这个做阿玛的,也给得起。只求他心思安分些,别再做些无妄之念。”

如懿听皇帝口气,仍是对永璜昔年欲为太子之心十分介怀:“那臣妾可否去看望,也好稍稍宽慰……”

皇帝摆手道:“罢了。如今你是皇贵妃,身份贵重。你一去,不知道永璜又要动什么心思。永璜有他养母纯贵妃探视,你便少去这是非之地。”

如懿只得起身应允。正好李玉进来,道:“皇上,张廷玉大人求见。”

皇帝不悦道:“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李玉道:“张廷玉大人喜滋滋的,说知道皇上下旨许他配享太庙,所以特来谢恩。”

这一来,不仅皇帝,连如懿和意欢都变了脸色。皇帝径自起身。走到书房翻了翻奏折,阒然变色:“朕的奏折刚批复完不久,尚未发出,张廷玉怎么会知道?”他横一眼李玉,带了一抹厉色:“李玉!”

李玉吓得忙跪下:“皇上,奴才不敢!”

如懿忙道:“皇上,李玉不敢。内监不得干政,他不敢看皇上的折子。”

“那么,便只有汪由敦了!”皇帝的脸色极难看,“是了。汪由敦出自张廷玉门下,定是他提前给张廷玉透了风,真是大胆!竟敢擅自透露朕的旨意,到底在汪由敦心里,朕是皇帝还是张廷玉是皇帝?朕为天下主,而今在朝大臣因师生而成门户党羽,怎可姑息?”

意欢冷冷道:“皇上自然是皇上,可他这个门生竟忘了天地君亲师,反而将师长凌驾于君主之上,实在是不该!”

皇帝沉下脸:“张廷玉既然来了,朕就见见他。李玉,去传!”

李玉忙不迭去了。如懿与意欢不敢在侧,便也告退离开,才出殿门,便见张廷玉满脸喜色侯在殿外。张廷玉行礼道:“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舒妃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与意欢微微欠身,看他踌躇满志入内。意欢不屑:“自作聪明才自取其辱呢!他以为扶持了一位富察氏的皇后,难不成以后每一位皇后都出自富察氏么?”

如懿悄然一笑:“内外互为援引,一直是后宫与前朝的生存之道。张廷玉即便为三朝老臣,也不能免俗。只是皇上心性极强,岂是轻易可以左右的?”

意欢笑道:“他越是举荐旁人,越是成全了姐姐呢。我便先恭喜姐姐了。”

果然,皇帝勃然大怒,斥责张廷玉道:“太庙配享的都是些功勋卓越的元老,你张廷玉何德何能,有何功绩,可以和那些元老大臣比肩?鄂尔泰还算有平定苗疆的功劳,你张廷玉所擅长的,不过是谨慎自将,传写谕旨,竟也狂妄自大如此?”

一席话骂的张廷玉冷汗淋淋,皇帝犹不解气,下令革去张廷玉的伯爵之位,只以大学士衔告老还乡,又下诏解除汪由敦协办大学士和刑部尚书之职,仍旧让他在行不任上恕罪。自此,再无人敢随意置喙立后之事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明朗天光在紫禁城中无遮无拦的流动,宛如潺潺的河水。静静停滞的凝云,自由盘旋的飞鸟,连绵如重山的殿脊,沉寂的宫阙掩映了平日的喧嚣,让人心意闲闲。如懿闲来无事,便往储秀宫看意欢。如懿才扶着侍女的手进了殿中,便禁不住笑道:“从前进来,你的殿中草药气味最重,如今到淡了许多,只闻得花香清淡了。”

意欢正捧了一束新折的玉色百合插瓶,莲青色的花袖下露出素白的十指尖尖,纤长的深碧色花叶垂在她三寸阔袖上,那袖口滚了三层云霞缎的暗纹边,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橘花,显得分外明艳。意欢的身形高挑,身影最是纤细瘦美,一枚白玉鎏金蝴蝶压发扣在燕尾之上,垂落细长的碎银流苏,被风徐徐浮动,更添了几分难得的柔美。意欢笑盈盈睇她一眼,侧身让如懿坐下,轻轻嘘了一声:“去岁听了皇贵妃的话,如今是想开了。皇上照例还是赏了坐胎药,嫔妃们也都自己找了方子喝。其实有什么呢,我如今也是有一遭没一遭的,惦记着就喝了,没惦记着也便罢了。”

如懿笑道:“你自己想的开便罢了。我如今也不大喝了,左右到了这个年纪了,有没有子嗣都看天意吧。”

意欢笑意幽妍:“是啊,心思都在那上头,成日里夜不快活。倒不如闲下来侍弄侍弄花草,心里也清净些。”

画眉和云雀在廊下啼啭,一唱一和,啼破金屋无人的静寂。如懿笑道:“皇上喜欢在圆明园养这些鸟雀,你也喜欢。”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伸手刮着意欢的脸颊道:“只是皇上这样宠爱你,前两日内务府新绣的一床满绣合欢鸳鸯连珠帐页独赏了你,可算是娇眠锦衾里,辗转双鸳鸯。既有了鸳鸯,你还要别的鸟儿做什么?”

意欢面颊一红,啐了一口道:“这也是皇贵妃说的话?没半点儿尊重!”她忽然定了乌澄的双眸,盯着如懿道:“皇贵妃这般说,可是拈我的酸呢。”

意欢的话,五分玩笑,五分认真。如懿心头微微一颤,这清光悠长之中,因了她的猝然一问,触动一时情肠。她不愿去思索,由着性子道:“若说不拈酸。都是女子心肠,难免有时小气。

况你初承恩宠的那些日子,也是我最受苦的日子,这样想起来,我能不心酸?只是自你我相识,总觉得心性投契,且在宫里久了,方知寻常人家的拈酸吃醋到了这里竟也是多余,徒增烦恼而已。”

仿若一滴清澈的雨水无意颤起铺满澄阳的湖面,漾起金色的涟漪点点。意欢清冽的眸光微有痴怔:“姐姐说的话,也是我的心思。皇上纵然疼我,但见他宠幸别人,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便是对姐姐,有几次也是忍不住。可日子长了,才觉这心思除了磋磨自己受苦,也无旁用。所以我才养这些鸟儿花儿,散散闲心,且在宫里,说话做事都不得不逼着自己小心。有时侯不能对着人说的话,不如对着这些鸟儿说说,也当解了自己的心事。”

意欢自在皇帝身边,便深得圣眷。她有时说话尖锐,待人亦不热络,因着皇帝的宠爱,也无人敢明着计较。这些年,在旁人眼中,她总是能活得纵情恣意的,可在背人处,她也竟有这样的凄清。

如懿温然相望,抚摸着娇艳的花瓣,柔声道:“那是你不爱往别人宫里去走动。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了,除了我宫里,也难得看你和旁人来往。”

意欢去过小银剪子,细细修剪完花枝,洒了一点儿清水在花叶上,转首道:“我肯与姐姐来往,是性子相投。与其废那些力气和不相干的人来往,我还不如拾掇拾掇自己。”

如懿看着疏朗殿内,布置大气,并不像是寻常女子的闺阁香艳而秾丽,除了满架子诗书,再无多少锦绣装饰。“宫里除了你,再没有谁能把自己拾掇得这样干净舒服了。”

意欢道:“人干净了,心也干净。”

“咱们身在这地方,周遭的污浊血腥自是不必说了。有时侯难免连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能求得心有几分干净,也算难得。”如懿莞尔一笑,看她手边搁着一本温庭筠的诗集,道:“那日在皇上跟前,他不过提了句温庭筠的诗好,你便留心了。”

意欢脸上绯红如流霞:“姐姐一直忙着,今日难得有空儿,还替我留心其这些了。我不过是听皇上说起,随手翻翻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三宝跑了进来道:“小主,小主,不好了。”

如懿沉下脸道:“好好回话,这么毛毛燥燥的。”

三宝擦了把汗道:“回娘娘的话,大阿哥府里来传话,大阿哥病重,怕是不好了。”

如懿伙地起身,起得太快,身子不觉晃了一晃,便道:“纯贵妃知道了么?”

三宝道:“大福晋先来禀报的皇贵妃,钟粹宫只怕还不知道。”

如懿忙道:“纯贵妃是大阿哥养母,让菱枝赶紧去钟粹宫通报。你亲自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再吩咐备轿,本宫去瞧永璜。”

意欢见如懿担心,亦叹道:“自从孝贤皇后去世,永璜被申斥,终究积郁成疾。好好的一个皇子,唉……姐姐路上小心,别太心急了。”

如懿哪里还能和她细细分说,忙出了储秀宫去。才过长康右门的夹道,却见一众年长宫女正立在红墙上,一个个四十上下年纪,都是出宫后无依无靠才继续留在宫中服侍的。一众人等正在听内务府太监的调拨。如懿只看了一眼,云芝道:“回皇贵妃的话,这是内务府新从圆明园拨来的一批宫女,说是做惯了事极老练的,正训了话要拨去各宫呢。”

如懿点点头,也不欲过问。突然,宫女里一个穿着蓝衣的宫女跑了出来,喝道:“赵公公,凭什么你收了她们的银子便拨去东西六宫,咱们几个没钱使银子给你,你便拨咱们去冷宫当差,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懿听得冷宫二字,触动旧事,不觉多看了两眼。那赵公公五大三粗,拉过那宫女拖在地上拽了两圈,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搡了一下,喝道:“你们这些圆明园来的宫女,外来的人敢唱内行的戏,猪油蒙了心吧?本公公肯收钱是给你们脸,你给不起就是自己没脸,还敢叫唤?打死了你都没人知道。”

如懿虽然赶着去永璜府邸,亦不觉蹙眉,唤过跟前的小太监小安道:“小安,去把那个赵太监啦过来,说他的专横霸道本宫都知道了,让他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棍,从此不必再内务府当差了。”

小安赶紧着上前去了,那赵公公看见如懿来,早吓得腿软了。如懿拿了肯听他啰嗦,留下了小安去内务府知会宫女人选的分配,便要离开。方才挨打的宫女忙膝行到图一跟前道:“多谢皇贵妃娘娘主持公道。”

如懿见她挨了打,神色却十分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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