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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养成手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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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太太浑身都有些僵硬。

“寺庙里一向清净,那一晚却闯入了贼人。奴婢们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他会些功夫,长得也颇是俊秀,他掳了二太太走。”郑妈妈讲起原来的这些事,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那时候罗家的护卫都紧着给大房和乔姨娘,我们带去寺庙的护卫不过三人,皆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他只说是借二太太人一用,不会伤了二太太。”

“小半个月之后他的确把二太太放了回来,我们不敢再多留,匆匆带着夫人回来了。夫人那时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郑妈妈苦笑了一声,“但是几个月之后,二太太就有了身孕。奴婢们只是欢喜二太太又有了身孕,哪里知道其中的端倪。”

“二太太却越来越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好,落了心病。”郑妈妈看着罗老太太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慢慢地说,“奴婢一再追问二太太才说了真相。二太太说自己本无意再活下去了……只是她怀了孩子。稚儿何其无辜!要随母去太过残忍。”

罗老太太闭上了眼睛。

“孩子生下来之后二太太的心病越来越重,又是愧疚又是对二爷绝望,便这么去了。我等几个知道真相的就请命离开了罗家。只要我们不说,世上就无人知道了。那眉姐儿还是罗家的小姐,活得好好的。没有人会看不起她,也没有人会再伤害明澜了……”

郑妈妈直直地看着罗老太太,她终于把话都说完了。

罗老太太却不由身子颤抖,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来:“是我害的她……你该怪我的!你该怪我。”

她一直觉得最对不起明澜的是罗成章,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她明明跟顾老太太说过,会好好地护着明澜的,但是明澜在罗家分明就过得不好!

“老太太,如果您现在不想要宜宁了,奴婢立刻就带着她走。”郑妈妈最后说。

罗老太太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宜宁是我养大的孩子,是我的孙女。你不许带她走,你自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罗家欠明澜的,宜宁就是罗家的小姐,谁敢说她不是!

宜宁就是她的孙女,若不是因为她和罗成章,怎么会有这出冤孽!

郑妈妈深吸一口气,她不过也是在赌而已。罗老太太本不必知道这事的,但是看到罗老太太对宜宁的好,她突然就改变了看法,她把这些话都说给罗老太太听了。

她从未想过让宜宁跟着她走,罗家对不起明澜,宜宁为什么要走。跟着她到农庄里岂不是害了她。明澜留下的嫁妆都还在二房里,她的长姐也还在,她不应该走。

郑妈妈低声说:“我把青渠留下来,她是性子再实在不过的。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别人好,况且,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奴婢这次真的告辞了,您莫要再阻拦了。”

她行了礼退下。

罗老太太站起来,看着郑妈妈退出了小佛堂。

罗老太太看着小佛堂上的佛祖,佛祖面带慈悲而怜悯的微笑,她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本以为、本以为没有她的错的……罗老太太忍不住在蒲团上跪下,恸哭起来,嗓子嘶哑地说:“明澜,你该怪我的啊!该怪我啊……”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厉害的,养出了两个进士儿子。谁知道老都老了,人却犯起了糊涂。看如今的罗家可是她想要的样子,如今她又对得起谁了……

罗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突然觉得脑中一阵剧痛,头晕目眩。她扶着梁柱想站起来,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刚走出两步就跌倒了。

门外的丫头听到了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罗老太太倒在地上,吓得立刻过来扶。

“老太太!您可要紧!”她见罗老太太扶都扶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话也不说。吓得手脚发寒,声音都变了,冲门外大喊,“徐妈妈,您快进来,老太太跌倒了!”

第44章

宜宁其实对郑妈妈并没有什么情绪,她只是不理解郑妈妈的方式。这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保护小宜宁才走的人,把小宜宁留在罗家,她小小年纪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暗算,恐怕小宜宁自己都算不清楚。

那个孩子永远留在了湖底,谁都救不回来了。

宜宁靠着窗在纸上描花样,她想给罗老太太做一双护膝,到了雨天的时候祖母的风湿发作的时候,也不会疼痛难忍了。阳光透过槅扇静静地洒在她身上,小小的宜宁跪在高大的茶几旁,显得弱小而稚嫩。

刚踏进门的雪枝看到宜宁认真地描着花样,眼眶就不禁红了。

宜宁放下笔,拿起纸来吹干墨迹,一边问道:“雪枝,我要给祖母做一对护膝,你说用漳绒面好还是绸缎面好……我觉得漳绒面的穿着舒服一些。”

雪枝却说:“姐儿,您快跟奴婢出去……”她顿了顿,看到宜宁正望向自己,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的泪水不禁地涌出来,“您、您快些……老太太出事了!”

最后一句声音压得低哑极了,却让宜宁整个人都怔住了。

府里前所未有的混乱,通知各房太太的,去府衙找二老爷的,丫头们急促地奔走着。

宜宁被雪枝牵着走到西次间外,看到许多丫头在罗老太太的房里进出,手里端着热水,端着参汤。大丫头跟徐妈妈说:“参汤一点都喂不进去,您说该怎么办才好……”

徐妈妈又不是郎中,她懂什么!她急得满头大汗,“还是先不要喂了,等郎中来了再说。”正说着,郎中就已经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走了过来,徐妈妈把郎中迎进了内室。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宜宁,立刻向她走过来。蹲下身跟她说话,声音柔和了一点:“姐儿,你不要怕。现在里面忙成一团,你先呆在外面,好吗?”

宜宁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前几天祖母不是很精神吗,为什么突然就病倒了。

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天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从没有人像罗老太太一样对她好。她护着她,宠着她,宜宁前世被害死的时候,心已经如寒冰一般。好不容易有了罗老太太对她好,她心里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祖母了。

陈氏和林海如过来了。林海如看了她一样,正想过来,徐妈妈却让两位太太先进去看看罗老太太。宜宁也想跟着进去,徐妈妈却拦住了她,她的目光非常柔和:“姐儿,你在外面等着。”

宜宁只是说:“我要看祖母。”

徐妈妈说:“您不要进去,有两位太太在里面拿主意,郎中正在帮老太太诊治,有什么事奴婢会叫您的……”

宜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退到了旁边。徐妈妈说得很对,她一个孩子在里面也不能帮上忙,她进去反而添乱。

但是她望着忙乱的正堂,突然有种深深的凉意,好像她还是孤独的一个人一样。

就像她在玉簪子里的这么多年,无论她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愤怒,多么委屈,多么难受。但她始终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说,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被迫看着一切发生,无力干涉任何事。

不远处一行人渐渐走近,是罗慎远接到消息,带着人过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宜宁孤零零地站在旁边,她的神情有些茫然。她这么小,往来的人没有人看她,她一个人站在高大的柱子旁边,非常孤独无依。他心里又似乎被揪了一下。走过去到她身前,半蹲下来看着她:“眉眉,你怎么了?可是害怕。”

宜宁看到他俊朗的侧脸,他的语气从未如此的耐心而温和。

罗慎远已经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他长得高大,把小小的宜宁抱进怀里。

他的语气很平稳:“有我在,你不要怕。”

宜宁地抓住他的衣襟。罗慎远把自己从那种什么都不能做的恐惧,什么都不能说的恐惧之中唤醒过来了。她似乎才回过神来,现在她已经不是簪子了,也不会再如此了,她靠着罗慎远温热的胸膛,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宜宁不怕。”

宜宁已经振作了起来,罗老太太如果真的出事了,那么她必须要镇定,还要更加镇定。

罗老太太若真的出事了,谁还能这么护着她呢。

宜宁靠着罗慎远静静地思考,成了小宜宁之后,她似乎真的过了一段孩子童真的生活,有人护着有人宠着。好像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一切其实都是危机四伏的。

所以现在不行了,她不仅是小宜宁,还是那个在后宅被困了二十多年的罗宜宁。这段童真的日子只能过去了,日后必定也不能再有了。

罗慎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抱着宜宁走向徐妈妈,问她:“郑妈妈已经走了多久了,可还能追上?”

徐妈妈说:“上了渡船走了。怕是追不上了。”

如今罗家全是老弱妇孺,只能靠他撑场。罗慎远的侧脸很坚毅,眉毛浓郁,宜宁离得近,更能看清他微抿的嘴唇。这样的神情让人觉得非常安定。罗慎远略微一想就接着说:“水路赶不上,就从陆路骑马追上去。清苑县有个拱桥,从那里把人截下来。”

徐妈妈听了立刻点头,三少爷果然不愧得罗老太太看重,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思几个人能有。

这时候罗老太太屋子里的郎中出来了,徐妈妈迎了上去,那郎中叹了口气说:“老太太突发中风,身子甚至不能动弹,话语也有些困难。病症来得急,我只能开一些调养的药。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次旧疾也随之复发……就算药灌进去了,怕是救回来也不太可能了。”

宜宁多听一个字,心里就难受一分,紧紧地捏着罗慎远的衣襟,几乎说不出话来。

徐妈妈知道老太太的身子是早就垮了的,本来郑妈妈就说过,能多活两年都是好的。她红了眼眶,也是一句话不说。

罗慎远就道:“那请先生立刻去写药方吧。”说罢让身后的管事带郎中下去。

看到郎中走了,他才低头对宜宁说:“眉眉,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进去看祖母?”

宜宁对他点了点头,罗慎远缓缓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不怕就好。”

宜宁这才注意到三哥叫了她的小名。其实这和罗老太太是一样的,她们对她亲昵宠爱的时候,或者她生病的时候,便是哄一般的叫她‘眉眉’。似乎孩子的小名能够安慰到她一样。

她抱住了三哥的脖颈,又有些说不出的堵得难受。三哥也是想安慰她吧。

罗慎远抱着她进了内室。

林海如和陈氏坐在罗老太太的床边,几人明显都听了郎中的话了,几个大丫头都在抹眼泪了。

宜宁立刻从罗慎远怀里下来,跑到罗老太太床边。

罗老太太的面容从未如此苍老,好像一时不见就衰老了下去。她还睁着眼,看到宜宁来了之后,目光似乎有些闪烁。嘴里喃喃地说:“眉眉、眉眉……”

宜宁握住了罗老太太的手。看到平日康健的罗老太太突然这般了,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身体自个儿就忍不住哭起来。眼泪直往下掉,哽咽着说:“我在这里,祖母,我在。”

罗老太太环看了坐在她身边的几人,林海如也很难受,拉着旁边丫头的衣服手都揪白了。陈氏眼眶发红拿着帕子擦眼泪,默默地不说话。

半跪在她面前的宜宁,却在哭得这么可怜,她还这么小,抽噎着喘不过气来。

而罗慎远隔着几人远远地看着她,那目光却太过深沉,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罗老太太放开了宜宁的手,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她艰难地说:“我……和慎远说话。你们、你们出去……”

宜宁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似乎还想去拉她的手。

罗老太太却闭上眼,不忍再看她。

她从现在就要习惯了,以后恐怕没有祖母疼爱了,她不能再这么依赖她了。

旁边大丫头说:“老太太要和三少爷说话,诸位都先出去。”

宜宁不知道祖母要和三哥说什么,但她不想离开祖母,她怕自己一走开祖母就没有了。还是林海如把她半抱起来,带着她退到了门外。

罗慎远走上前站在她床前,屋子里的人都走了,槅扇被吱呀一声关上了。

他静静地看着罗老太太,这个曾经风云的罗老太太真的不太好了。罗老太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他,慢慢地说:“我只有一件事嘱托你,你……一定要做!”

罗慎远默默地听着。

“眉眉……你以后要护着她!”罗老太太想到宜宁身份的秘密就害怕,她怕别人会发现了,伤害了宜宁。所以她抓着罗慎远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定要,保护她……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去。”

罗慎远微一皱眉,罗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能让别人知道?

究竟是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你可……答应我?”罗老太太目光闪烁,罗慎远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哀求的神色。“我没有……没有几天活的,你可……可答应我?”

以前,罗慎远在罗老太太脸上看到的都是淡漠。但是,现在她在求她,哀求他表态。她已经没有路子可以选了,只能求这个一贯冷漠心肠却手段厉害的三孙,希望他看在自己将死的面子上,不要拒绝她。

罗慎远也半跪下来,他终于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您不是知道答案吗,那又何必再求。宜宁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庇护她的。”

罗老太太苦笑着摇头:“不是……”

罗慎远闻言抬起头,眉头微皱。

“不是,所以你不要……让别人知道……”罗老太太喘了口气,似乎有点呼吸不过来了。她了解罗慎远,他对宜宁好,绝不只是因为宜宁是他妹妹。所以她才能放心地说。以罗慎远的能力,他会掩藏好这个秘密的。她紧紧地捏着他的手,目光紧紧地看着他,语气急促地再问了一遍,“你可答应?”

屋子里许久没有动静。

罗成章也赶回来了,得知母亲突发病,他也白了一张脸,立刻就要往房中冲去。

丫头们连忙拦住他。

直到罗慎远从房中出来,罗成章才进去了,随后罗怀远、罗山远也进去了。

罗慎远看着宜宁,她站在林海如旁边,林海如牵着她的小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三哥。”宜宁问他,“祖母可还好?”

罗慎远点了点头,他向她伸出手:“眉眉,到三哥这里来。”

宜宁放开林海如的手,向他走过去,罗慎远要说什么?

罗慎远半跪下来,揽着她的小肩膀对她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以后你有我护着你。你知道吗?”他似乎在说某个誓言,语气平静而坚决。

宜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她点了点头。罗慎远才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宜宁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着祖母的方向……她心里一紧,是不是……是不是祖母真的不好了?

那晚一直到半夜,大家都守在罗老太太门外。罗老太太的病越来越重,到最后话都讲不出来了,看着承尘喘着粗气。

追郑妈妈的人已经去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

罗成章已经吩咐罗慎远去准备后事了。罗大爷前几天才回了京城,还在路上。信还捎给了宜宁的长姐罗宜慧,应该也是在路上了。

到了天明还没有什么动静,罗老太太昏昏沉沉,虽然没有醒,气却还在喉中没有断。

大家熬了一夜,双眼通红。轩哥儿早被抱回乔姨娘的房里睡觉了,罗宜秀也先回去了,罗宜玉与罗宜怜倒是还跪着。

雪枝劝宜宁先回去歇息。宜宁不愿意走,祖母现在如此状态,随时可能会有意外发生。陈氏看她这般,皱了皱眉说:“宜宁,你为祖母担心是好。但若是你病了,可不是还给我们添麻烦,你看你五姐,也是先回去了。”宜宁默默地没有说话,她站起来看着陈氏。陈氏的语气很平淡,也根本就没有看她。

如今没有罗老太太撑腰,宜宁能算什么。她只会更不把宜宁放在眼里。

宜宁淡淡地道:“大伯母说得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退出了罗老太太的屋子。

院子里太阳初升,今天的晨光特别的明亮。入秋之后难得有这么晴朗的天气。

宜宁看着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那日头一阵刺目。她想起自己躺在罗汉床上,太阳也是照得身上暖暖的,罗老太太在旁给她做鞋,手如古老而不失光泽的绸缎。或者她抚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说:“以后咱们宜宁,还不知道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身后突然传来慌乱的声音,有人在喊老太太,有人说叫郎中。

宜宁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就拔腿往回跑去。

她没有管雪枝,也没有管大伯母的叮嘱。

她只怕自己再也赶不上了!

“祖母——”宜宁跑到了门口,冲进了房里,她茫然地看到罗老太太睁着眼睛,而她一点气息也没有了,手也没有动了。

“祖母……”宜宁又喊了一声,她突然大哭起来。抓住罗老太太的衣袖,孩子一样的大哭着,“我才走……您不要、求您了……”她跪在床边,别人扶都没有扶得起来。

陈氏也愣住了,她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45章

乔姨娘捏着帕子坐在屋里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罗老太太突然病发,以她的身份是不配在罗老太太那里伺候的。她听说了此事之后,立刻让婆子抱着轩哥儿过去候着。天明之后轩哥儿刚被抱回来,打着哈欠稚嫩地跟她说:“祖母起不来了,姐姐还跪着。”

看他困得靠着嬷嬷抬不起眼睛,乔姨娘让嬷嬷抱轩哥儿进去睡。

屋外实在是太静了。

这样的静让她有种隐隐的紧张。罗老太太这么些年一直辖制着她,若不是因为罗老太太的庇护,宜宁一个没了生母的幼嫡女,能在罗家过得如此娇贵吗?林海如一个没有所出的正室,能压得住场吗。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一撑就是这么多年。到了她真的要死的时候,乔姨娘心里居然有种复杂的感觉。

她记得自己刚到罗家的时候,罗家到处都那么奢华。罗老太太高高地坐在堂上,不怒自威。顾明澜即便温和柔婉,那股世家小姐的气质也让她自卑。顾明澜甚至没有正眼看她。她那个时候卑弱极了,看着罗家的人对自己的轻视,只觉得自己一定要荣华富贵,迟早有一天她也要坐在那个位置上。

乔姨娘深深地吸了口气。

外头不时地传来哭声,有马车急促地驶进来,如一锅水瞬间就沸腾了。

乔姨娘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捏着的帕子,掌心一片濡湿。

看外头这动静,罗老太太终究还是没了。她跟她较真了小半辈子了,还不是没了。

乔姨娘淡淡地说:“碧衣,去取件素净的褙子来,我们换了衣服去正堂。”

她望着正堂的方向,准备好好地最后去拜罗老太太。

正堂那边已经是缟素一片。

罗老太太去得太突然,死之前还睁开眼,似乎是想要找谁。但似乎不甘心没有找到,瞪着眼睛,还是罗成章最后给罗老太太合上眼。然后带头跪在罗老太太床前,一直没哭过的他眼泪终于也忍不住了,给罗老太太跪下磕了三个头。他抬起头时眼眶红肿,说道:“海如,你把眉姐儿抱开。”

宜宁几乎瘫软在罗老太太床前,揪着罗老太太的衣袖一直哭,别人根本不能把她拉开。

林海如上前抱起了宜宁,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陈氏,忍不住道:“眉姐儿说要等着,你偏让她走。最后老太太临了了,都没有看到眉姐儿一眼……”她说着眼眶又一红,哽咽道,“姐儿如何会不伤心!”

陈氏怎么会料到宜宁一走,罗老太太就没有了气息。

老太太死之前没有儿孙绕膝,还没有见到最疼爱的孙女最后一面,自然不圆满。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来,也对罗老太太磕了头,红着眼哭道:“老太太,是儿媳对不住你啊……”

宜宁闭上眼,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灵堂已经布置了起来,府中的全灯笼换了。宜宁也被林海如带下去换了丧服。

林海如一边给她换衣裳,一边流眼泪。

这屋子里都是罗老太太的痕迹。她看到一半搁在小几上的经书,那串老山檀的温润佛珠,她最喜欢的那个天青色麻姑献寿的梅瓶。给宜宁做的鞋子,还放在脚踏上。

林海如蹲下了身给她系扣子,柔声地问她:“宜宁,以后你便不住这里了,母亲来照顾你,好不好?”

宜宁看着林海如,她对她笑了笑说:“母亲,没有事的。”

林海如听到她这么说,眼泪更是不停地掉,摸着她的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觉得,宜宁好像突然长大了一点。

这种被外界逼迫着,急促地成长着。实在是太让她心疼了。

她紧紧地握着宜宁的手。

郑妈妈最后还是回来了,她还是没能赶得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恸哭着倒在灵前,老泪纵横。

她怎么会想到,昨天见的那一面竟然就是永远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罗老太太了。

宜宁则跪在祖母的灵前,随着声音给祖母磕头。正堂跪着许多人,三岁的轩哥儿尚且不懂事,刚跪下就想抬起头,被嬷嬷急急地按住脑袋。

罗慎远虽然不是长孙,但他的功名最高,跪在孙辈的最前面,身姿如松。

保定中许多人受过罗老太太的恩泽,听闻噩耗都来吊唁了。罗成章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要起身招待来客,家中的大小事先交给陈氏和罗慎远管着。

罗慎远请道士来做法事,备筵席,井然有序。

那晚一切都安顿好了,陈氏捧着茶杯,坐在罗老太太日常坐的位置上,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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