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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算命先生1-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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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我把你交给妖妇,把你的魂摄走!”

那小子脸一横,“我才不怕呢!”

祖爷仔细打量他,浑身上下确实没扎什么红头绳,祖爷笑了笑,说:“你不怕死啊!”

那小子说:“鬼才相信呢!”

祖爷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说:“为什么偷钱包?”

那小子脖子一歪:“饿!”

祖爷放开手,拍拍他的脑袋:“跟我走。”

那小子说:“干吗?把我送给妖妇吗?”

祖爷扇了他一下:“去吃饭!”

祖爷在一个街面的馄饨馆停下来,给他买了一碗馄饨,这小子三两口就吃光了,也不怕烫,又给他买了一碗,很快又吃光了,祖爷笑了笑:“你还能再吃几碗?”

那小子说:“你买得起,我就吃得下。”

祖爷一挥手,说:“好!店家,来十碗!”

那小子松了松裤腰带,咝哈咝哈地大吃起来,一共吃了十二碗。祖爷笑了,知道这是个人才!

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父母死得早,8岁就流浪街头了,祖爷打算留用他。若干年以后,他就是阿宝圈里赫赫有名的二坝头。祖爷的眼睛真毒,毒在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身上最具价值的那一面,祖爷看上了二坝头的胆子。

刚跟祖爷时,二坝头不服调教,要把街头随意惯了的毛贼变成规规矩矩的阿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祖爷没少打他,打他他也不哭,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

最后祖爷没辙了,说:“你走吧!”他才开始服软,离开祖爷他没饭吃。后来二坝头渐渐服了祖爷,因为祖爷比他聪明万倍,每次他刚要张嘴,祖爷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二坝头的胆子很大,什么事都敢做。尤其玩“扎飞术”,简直玩得炉火纯青。“扎飞”,是阿宝圈的黑话,就是装神弄鬼的意思。老百姓越迷信,“扎飞”就越有市场。

在正式“扎飞”之前,祖爷曾有意试探他的胆子。

祖爷告诉他:“你不是说你不怕鬼吗?我听说城外三里岗那个破庙里饿死了一个乞丐,今晚你去把他的衣服扒下来,回来交给我。”

二坝头说:“这有何难?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以前冷得受不了时,我还扒过刚下葬的人的寿衣呢。”说完就要出发。

祖爷说:“等下。我听人说,饿死的人,死后都变饿鬼,半夜子时还会张嘴,如果你喂他吃东西,他还能吃,不知是真是假,你去时带上一碗米饭,喂一喂那个乞丐,看看会不会张嘴。”

二坝头笑了:“净瞎说。哪有这样的事!”

晚上,模糊的月光笼罩着老城。二坝头把一小碗米饭用布头包了,揣在腰间,踩着月光出发了。

那是个早就没人管的山神庙,木门破了几个洞,二坝头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那里。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蛐蛐叫。

二坝头定了定神,推门,门轴坏了,再使劲,门咯吱一声,开了,一股死人的葬气味扑面而来。人死后,身上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俗称葬气,这种味很特殊,甜甜的,又腥腥的,传得也很远,所以乌鸦总能找到。

二坝头摸黑找到那具尸体,借着门缝的几缕月光,开始扒衣服,忽然想起腰间那碗饭,赶忙解开布头,拿了出来,用手抠了一把米饭,塞到尸体嘴边,心想:“你要能吃才怪呢!”

没想到那尸体果然张嘴了,慢慢张开,还发出呃的一声,二坝头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使劲眨了眨眼,确实是张开了。二坝头颤颤抖抖地将米饭塞入尸体口中,那尸体慢慢咀嚼起来。二坝头傻了,头皮一阵发麻,眼见那尸体已将米饭嚼完,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呃的一声,又张开嘴了,二坝头疯了。“去你妈的吧!”直接将碗砸向那尸体的嘴脸!那尸体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嗷嗷大叫。二坝头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回城里。

祖爷正在等他,见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问:“衣服呢?”

二坝头上气不接下气,说:“坏了,坏了,碰到真的了,吃了,真吃了……”

祖爷哈哈大笑,说:“他吃你就喂他嘛,他是饿死的,你喂他也是积功德。”

二坝头说:“太怪了!我见他张嘴吃了,我就把碗砸到他脸上,他竟坐了起来……”

祖爷一愣:“你砸他脸上了?”

二坝头说:“嗯,砸完就跑了。”

祖爷说:“等着吧。”

二坝头说:“等什么?”

祖爷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大坝头从屋外走来,满脸是血,二坝头一惊:“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大坝头怒火中烧:“还问我!你他妈下手太狠了!”

祖爷笑了:“快去洗一下吧。”

这是一个局,那饿死的乞丐,是祖爷让大坝头假扮的,真正的死人已经被大坝头挪走了,但谁也没想到二坝头受刺激后会恼羞成怒,直接砸了大坝头。从此,大坝头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祖爷却越发满意二坝头了。

和大坝头、二坝头相比,三坝头算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型阿宝了。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还熟读《论语》、《孟子》,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这种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狼,才是最可怕的。

三坝头1930年跟的祖爷,在此之前他就是个乡下的算命骗子,懂一些理论,擅长出千,有一天进城行骗,吃到祖爷的地盘上来了,竟敢在街头挂摊算命!大坝头建议祖爷切了他,祖爷说:“看看再说。”

祖爷派了几个人去探他的深浅,几个小脚回来说,这小子出千出得漂亮,老百姓都被骗了。

祖爷决定亲自去会会他。到了他的摊位,祖爷一看,此人也就二十出头,一个小白脸,穿着长衫,风度翩翩,算起卦来,口若悬河。祖爷故意给他漏洞,让他出千,这小子还以为遇到大狍子了呢,东扯蛤蟆西扯淡地一通白话,祖爷连连点头,最后祖爷给他几块银元,说:“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多,你跟我回家拿吧,正巧看看我家的宅子,调调风水,我定当重谢!”

三坝头赶忙收了摊,乐呵呵地跟着祖爷回家了。结果可想而知,一进门就被几个小脚绑了起来,大坝头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拉屎也不找地方!”

三坝头被抽得眼冒金星,但心里清楚,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骗子,他沮丧地说:“先生这是何故啊,我乃一小小的算命先生,来贵地就是求口饭吃,不知哪冒犯您老了!”

站在一旁的二坝头终于忍不住了,上去踹了他一脚,然后用手啪啪扇他的后脑勺:“你再装!你再给老子装!”

三坝头含着泪说:“老爷饶命啊,小的就是个算命先生,如果算得不准,小的退钱,老爷别打我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二坝头对大坝头使了个眼色,大坝头拔出腰间的宰猪刀,走到三坝头面前:“我现在就割下你的舌头,我再让你装!”

三坝头哭着对祖爷大喊:“那位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小的给您算得不准吗?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老爷!”

祖爷一挥手,大坝头拿着刀退到一边。祖爷走到三坝头身前,伸出大拇指,说:“兄弟,你真有尿儿性!(地方话,有种的意思。)”

三坝头一惊,“什么尿,老爷?”

祖爷点点头,说:“人才啊。”

三坝头依旧装糊涂:“老爷,是说我吗?我就是个小小的算命……”

祖爷一抬手,一颗飞钉打出,正中三坝头的左耳,耳朵瞬间穿了个洞,耳梢上的肉被打掉了一小块,三坝头疼得哇哇大叫:“老爷,我说!我说!”

祖爷大喝一声:“鳖号儿?”

“薛家仁!”

“窝柄?”

“徐州沛县!”

“大师爸?”

“顶水风子!”

“堪载?”

“汪!”

“劈党否?”

“不敢!”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看,还是祖爷厉害,几下就把这小子搞定了。这一番对答都是阿宝圈的黑话。“鳖号儿”是问他真名叫什么,“窝柄”是问他是哪里人,“大师爸”是问他的领头人是谁,“顶水风子”就是没有组织、流窜作案,“堪载”是问他干这行几年了,“汪”是数字“三”的意思,“劈党否”是问他是否杀过人。

祖爷看上了他的口才和胆子,尤其是他那副装腔作势、死不认账的揍性,更让祖爷感到这个人不可或缺。

祖爷笑了笑说:“跟我吧。”

先前听祖爷问的那几句黑话,三坝头已经明白了,这是同道中人,而且还是高手。这些年三坝头一直单兵作战,虽能解决温饱,但总是不得志,背后没人,不敢做大事,现在终于找到组织了。三坝头就这样跟了祖爷,当然,那时他不是三坝头,后来堂口的老三病逝后,他才晋升为三坝头。

相比前三位坝头,四坝头给人的感觉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但他却是整个堂口的“技术军师”,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理工科人才,做局前,尤其是做大的“扎飞”局,准备道具都是他来。他能把朱砂和黄磷按一定比例调和,用这种调和剂画符,符就能在黑暗中闪光。他能用白矾调配出奇特的药水,蘸这种药水在纸上写字,写完后啥都看不见,然后用火一烧,纸变黑了,字迹就会出现。听大家讲,四坝头是祖爷从日本人手中抢过来的,并且一度被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而且祖爷还亲自为他做媒,给他找了一个神通广大、长相俊美的女阿宝做妻子,真羡煞旁人,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很多变故,导致四坝头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整个人变得消沉了。

五坝头与三坝头属于一类人,也是知识型阿宝。据说精通风水、面相、天象,也不知道真懂假懂,反正我入行后,有好几次都看见他站在山巅,仰望苍穹,很入神的样子。他最大的能耐就是能把全国的龙脉(山脉)分毫不差地画出来,每次做风水局前,祖爷问到哪儿,他都能答到哪,为堂口每次的风水局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六坝头,人称“风子手”。“风子”是黑话,马的意思,据说这个绰号是祖爷送给六坝头的,因为六坝头轻功好,平日里负责联络线人、黑道公关和做局前的踩点工作,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马,故得此雅号。

“风子手”武功高强,擅长轻功与“宗鹤拳”。说到轻功,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什么“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那是孙悟空,不是人。凡是人,都有重量,都要遵循地球引力。所谓的轻功其实就是比一般人腿脚利索、跑得快,上树爬墙麻利。一般的练法就是把腿上绑上沙袋,然后每天坚持跑步或者从一个小坑中往上跳,随着沙袋重量的增加,人的承受力也会越来越强,这样苦练几年,一旦把沙袋去除,整个腿如释重负,跑起来足下生风,整个人都很轻飘的感觉!“少林七十二艺”中有对轻功练法的专门记载。

“风子手”轻功的确很好,两丈多高的高墙,他足下运力,一个助跑,脚尖滑过墙面,手上挂力,两脚连提,噌地一下就翻过去了。另外,他对自己那套祖传的“宗鹤拳”作了变通,加入了“洪拳”的刚猛。祖爷常说,“风子手”是个武学奇才。

“风子手”生于民国十年,其叔父是王亚樵“斧头帮”的骨干。听二坝头说,“风子手”跟祖爷时才14岁,祖爷拉他入会,是看中了他背后的社会关系。

最后一个坝头是七坝头,他也有个外号——“仙人手”。他入行晚,在所有坝头中资历最浅,以前是二坝头手下的小脚,由于心狠手辣、扎飞技术高超,1948年我入行前,他刚刚由二坝头推荐,当上堂口的七坝头。“仙人手”长得贼眉鼠眼,看人时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这些坝头们都很厉害,堪称人中龙凤,但你不要忘了,他们都对祖爷俯首帖耳,祖爷有多厉害,你可想而知。

算命心理学

我是在风雨摇曳的季节加入堂口的。因为那段时间,国共对战,各大堂口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尤其是解放区,很多堂口都“跳场”了,北方的阿宝开始“走风”,流窜到南方抢生意。祖爷为此事专门召开了几次堂会,以应付阿宝圈日益混乱的局面。

新人入行后,是需要老人来带的。阿宝的队伍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由高到低依次是大学士、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等,大学士是一个地方的最高首领,对外称呼为“大师爸”,祖爷就是“大师爸”,这个称呼是身份和地位的标志,道上的人一听到这个头衔,都会给几分面子。不同地方的阿宝在江湖上碰面,如果搞不清辈分,年龄小的往往对年长的以“大师爸”相称,表示对长者的尊重。第二等级是榜眼,也叫“坝头”。

以前,阿宝们要从初级的“秀才”做起,需要“举人”来带,但辛亥革命以后,阿宝群体四分五裂,很多规矩都变了,祖爷把自己堂口的兄弟等级取消了,除了大师爸,第二等级就是坝头,剩下的所有人都是小脚了,不再细分等级。这是祖爷的管理手段。

小脚们入行后,都要跟一个坝头,至于跟谁,那得由坝头们挑了,每个坝头都有自己的绝活,他得看你是不是那块料儿,是不是适合干他那份活,比如大坝头是杀手,如果新人胆大好杀,他必然会收罗麾下;而二坝头,擅长扎飞,有装神弄鬼天赋的人,他必然选定了;三坝头,是真才实学型的,如果你不读书,不识字,不懂四书五经,他是不会要的;其他几个坝头也一样,都是择人而授。

当时七个坝头反复观察了几天,所有新人都有着落了,就是我,没人选,没人愿意带。

最后祖爷指着我,笑着问:“这个没人要吗?”

所有坝头都不做声。过了好一阵子,二坝头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脑袋,大声说:“跟我吧!”

我其实不愿跟他,他跟正常人不一样,只有九根手指头,每次看到他那光秃秃的小拇指断茬,我心里就冷飕飕的。

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赶忙给二坝头跪下,说:“谢二爷。”

事后二坝头对我说:“你长得这个德性,又丑又笨,难怪别的坝头都不要你,但我觉得祖爷倒挺喜欢你。你们这些新入行的小脚,祖爷骂得最少的就是你,也怪了,二爷我也稀罕你。”

经过一段时期的磨砺和锻炼,我们这些新人开始学习六字真言。这是行骗心理学的至高境界,是由祖爷亲自来传授的。

六字真言为:

审、敲、打、千、隆、卖。

所谓:

先审后敲,急打慢千

隆卖齐施,敲打并用

十千九响,十隆九成

先千后往,无往不利

有千无隆,帝寿之才

六字真言出自江湖秘本《英耀篇》。阿宝们行骗靠的就是这六个字,能将六字真言运用炉火纯青的,是为鬼才,左右逢源,无往不胜。

简单地讲,审,就是审度,包括对方的衣着、气质,贫贱富贵都是带相的,一眼就可定这个人的档次。审的第二层意思,是倾听,让对方说出来,多说话,话越多,信息就越多。

敲,就是试探,所谓:一敲即中随棍打,再敲不吐草寻蛇。是在审的基础上,突然“敲”一下,如果说准了,那就可以用“打”字诀了,如果两次都没敲准,那就危险了,如同草中寻蛇,弄不好被蛇咬口。到了“草寻蛇”的地步,一般阿宝就“抛刀”了。

打,就是坚定地批断。“打”贵在一个急字,突然出口,落地有声。打的更深一层意思是,摧毁对方的意志。因为你“敲”准了,所以他对你深信不疑,那么你就说他未来要倒霉,高官说他要丢官,巨贾说他要破财,怨妇说她要被甩,“打”得对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千,就是骗。可以当场出千,也可以通过布局的方式。“千”是融汇在其他五个字之中的,贵在一个“慢”字,出千不能着急,否则就露了马脚,所以叫“急打慢千”。

隆,就是奉承,说对方爱听的,许之以希望。因为你“打”了他,他很害怕,心情落到低谷,此时你“隆”他一下,告诉他也不是没有希望了,如果按照你说的办,还是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然后再“隆”一下,告诉他如果过去这个坎,那么就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他自然非常高兴。“打”和“隆”是对应的,先让对方绝望,再给他希望,此时,对方已被牢牢拴住。

“打”和“隆”其实都是“千”的手段,是不能分开的。如果只是出“打”千,千出得再好也没用,因为对方绝望了,反正就是这命,认了,也就不会上钩了。所以说:有千无隆,帝寿之才。“帝寿”是黑话,蠢材的意思。

最后一个字是“卖”,是一种挥洒自如的境界。你怎么说,对方就怎么听了。卖的第二层含义就是该收钱了。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对方兜里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卖也要卖得干净利索。

祖爷传大家口诀时,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每讲一个字,他就把他经历的事情详细地讲出来,加以印证。

这六字真言说起来容易,真正融会贯通却很难。如果这六个字都用上了,对方还是不太相信,或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那么还有最后一招:“出杀!”→文·冇·人·冇·书·冇·屋←

“出杀”的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只肥狍子,有点相信,而又不全信,处在模棱两可的境地。

什么是“出杀”?说到底还是“千”的一个环节。比如你说他近期会有“血光之灾”,他半信半疑,你要给他解灾,他没应,最后只掏了点算卦的钱,而没上钩掏大钱解灾,此时就可以请示祖爷“出杀”了。

祖爷会派只脚跟着那人踩点,摸清对方的日常活动范围,然后不出三个月,找几个混混把他拦在路上故意找茬,打他个鼻青脸肿。第二天,他肯定会乖乖地回来,说:“大师,应验了,应验了!真后悔当初没听您的!”

还有一种财主,你算他最近要破大财,他不信,那么祖爷就会找人在他后院放一把火,不出几日,他就会乖乖来解灾了。

入行后第三年,我当上了坝头。祖爷说:“有良心的人才能当坝头。”他说我的心还没完全死,将来可以做他的位置。

我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来概括祖爷的性格,他狠起来,杀人不眨眼,他慈善起来,就像个菩萨。

平日里,祖爷会接济穷人,不是蜻蜓点水式地做做样子,而是实打实地帮扶。我不知道他这是良心的忏悔,还是灵魂的救赎。

祖爷说做阿宝的最高境界是只圈恶人、坏人,像我第一次吊的老太婆,那不是阿宝干的事。那只是练手,也叫练心,善人敢骗,恶人就更敢骗了。

其实,我在心里一直为那老太婆祈祷。老天开眼了,第二年春天,她的儿子竟然真的回来了,很快全国也解放了。后来,祖爷让我在老太婆家的院子里偷偷塞了很多钱。塞钱的时候,我感到又找回了自己。

做阿宝的睡眠质量都不好,常常梦里惊醒。有时是笑醒了,有时是吓醒了。没活的时候,大家就拼命地喝酒,逛窑子,但有一个规矩,阿宝们要玩就去外地玩,可以尽情玩,就是不准在当地出现!

因为阿宝们平时都是以最庄重、最道德的姿态示人,尤其是坝头们,开的都有门脸,平时天天坐门脸,都是道貌岸然,如果在烟花酒地被人看到了,那将是灭顶之灾!

出去玩时,或多或少都要化化装,这对阿宝们来说不是难事,每个人都有几身行头、几块假胡子,行骗本来就要化装的。

出去玩可以,但不能“走风”,“走风”就是在外地直接打场子,或者直接加入外地圈子,这是大忌。祖爷执掌这个堂口二十多年来,还没有出现过一次“走风”。

有的小脚在外面玩完回来,染上了花柳病,最后活活烂死。死前他说想见见爹娘,祖爷不让,祖爷说:“你这个死相见到他们,他们也会心痛而死。”

后来那只脚死后,祖爷把他浇上柴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死后,祖爷每月都会派人给他家里送钱,说他在外过得很好,就是太忙,回不去。

我问祖爷为什么不定一个规矩,让所有人都不要出去嫖。祖爷说:“吃喝嫖是人的本性,做阿宝的用命在赌,为的是什么?你压住他的本性,他早晚都会反。吃饱了,喝足了,嫖够了,他才有力气干活。”

那一刻,我感到人性是那么的可怕。

祖爷唯一一次漏局

新人们学习了六字真言后,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祖爷却说:“学会了六字真言,就离死不远了。”

这一句唬得大家目瞪口呆,祖爷解释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没本领的人,从来不敢起贼心,只有学会的人,才敢铤而走险,本领是福,也是祸。所以,学了这些东西,做事时更应该小心!”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的确如此,没学这些东西前,大家感觉无依无靠,学了这些东西,似乎抓到把柄,总想马上试一试,罪恶的念头一旦产生,危险也就随之而来。

于是新人们开始猜想,除了这六字真言,还有没有更高一级的秘诀,用来做最后的补救?

“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到,”祖爷说,“这最后的一招就是直觉!也就是第六感!直觉这种东西说不清楚,但确实存在,任何事情来临前,冥冥中都有一种预兆,只不过是有些人能感觉到,有些人感觉不到。”

祖爷就是那种直觉最灵敏的人,也因此捡了一条命。那是祖爷唯一一次“漏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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