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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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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亭台楼阁,无不精致。
到了正堂,下人上了热茶,又端了茶点。
林翊端正坐着,并没有用茶。
他心情有点复杂。
快六年未见庐阳王夫妻,不知从前的情分还在不在。他离开庐州王府,去找他师傅的时候。燕山刚刚满周岁。如今已经七岁了,大约是不记得他的。
正乱七八糟想着,他听到了门口繁杂的脚步声。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顾瑾之和六年前相比,容貌上没什么改变。只是身量微丰。
她穿着大红色遍地金褙子。缀了明晃晃的细长耳坠。头上戴了赤金红宝石发簪,在日光下褶褶生辉。
她小腹凸起得不太明显,林翊还是看在眼里。
他上前给顾瑾之行礼。然后说:“恭喜王妃……”
顾瑾之的手,就轻微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着道:“多谢先生。一别六年,王爷和我到处找寻先生……”
“我知晓的。”林翊道,“前不久还有人在找我。我想着,应该是王爷的人。所以,我师傅除服后,我就登门了。”
顾瑾之一讶。
“令尊师他……”
“辞世已经三年整了。”林翊道,“生死轮回,王妃无需劝慰我。”
顾瑾之就没有再多言。
两人进了正堂。
下人重新换了热茶。
林翊这次来,是因为朱仲钧到处找他。他不知什么朱仲钧这边发生了何事,想着既然师傅已经除服,他也到尘世走一遭,就顺道来了。
如今见着顾瑾之身怀六甲,他还以为顾瑾之这胎又出现了问题。
他问顾瑾之:“王妃这胎,可安稳?”
顾瑾之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过来,笑道:“我们找您,并非因为我怀胎不稳。是燕山。我们多次跟他提及他的义父,燕山很想见见先生,尽尽孝道。”
林翊那平静不起丁点波澜的面容,也添了一抹笑意,道:“燕山他……他已经很大了吧?”
顾瑾之点点头,笑道:“他如今跟着师傅,在外院习武。我已经派人去叫他,先生稍等。”然后又问,“先生这几年可好?我们很挂念先生……”
“我很好……”林翊有点不好意思,他是不习惯顾瑾之这么直白的表达感情,故而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他也挂念他们这种话,林翊是说不出口的。
虽然他的确很挂念他们一家人。
“王爷可好?”林翊又问,“您也好?”
“王爷很好。陛下亲征漠北,王爷辅助太子监国,每日都很忙,您晚上才能见到他。”顾瑾之笑道,“我也好。这是我的第四胎。除了燕山,我还有两个儿子……”
林翊微微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点羡慕。
“……我一并叫人带过来,给您瞧瞧。”顾瑾之继续道。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孩子的跑路声音,清脆又急促。
顾瑾之往门口望去。
跑进来的,满头大汗,却是彦颖。
燕山是不会这样大跑的。
彦颖冲进屋子里,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林翊身上。他顿了下,直接上前问他:“您就是我大哥的义父么?”
他声音有点喘。
林翊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弄得一愣。
孩子额头有细微的汗珠,跑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似天际明星般,这么大胆望着他,让林翊觉得心头微暖。
这孩子很像庐阳王。
林翊脸上平静的表情,有微微松动,轻淡的笑意在眼角堆砌。他转脸,看了看顾瑾之。
顾瑾之连忙呵斥彦颖:“不懂规矩。给林先生行礼。”
彦颖就听话的,给林翊行了一礼。
林翊终于露出了笑容,冲彦颖点点头。
顾瑾之这才说:“这是老二……”
“看得出来,和王爷很像。”林翊道。
他说话间。眼睛余光往外瞟。看到这么可爱的彦颖,他想见见燕山的心情顿时变得急迫起来。
过了片刻,才又有一群人进来。
有女人抱着个粉嘟嘟的小孩子,还有丫鬟们左右随行。而燕山,悄悄跟在这些人身后。
顾瑾之笑着,站起身来,去拉了燕山。
燕山很害羞,眼神也有点躲闪。他怕生,脸上努力露出点笑容,一副大人模样。
他长得很像顾瑾之。脸微尖。眼睛大大的,不像彦颖那么好看,却让林翊觉得非常亲切。虽然燕山和小时候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
“叫义父。”顾瑾之拉着燕山,对他道。
燕山看了眼林翊。往顾瑾之身后缩了缩。然后声音轻轻的。喊了声:“义父。”
林翊看着他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也站起身。冲他招手道:“燕山,到义父跟前来。”
顾瑾之也笑着道:“去啊燕山……”
燕山看了眼母亲,又见林翊一脸和蔼,很亲切的样子,就慢慢从母亲身后,走到了林翊跟前。
林翊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燕山,眼睛里满是慈爱,然后问燕山:“燕山,你跟着师傅学武?”
燕山点点头。
“学了什么?”林翊又问。
燕山想了想,道:“蹲马步……”
林翊顿时笑起来。
他又问燕山:“还记得义父吗?”
燕山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然后说:“我床头的桃木小剑,娘说是义父刻的,辟邪安泰。所以我这些年都不生怪病,是义父托了神仙照顾我……”
林翊动容,眼睛里有了点雾气。
“……您还会刻吗?”燕山问林翊。
林翊点点头。
“您能给我二弟三弟和我娘肚子里的小妹妹也刻一把吗?”燕山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有点过分,微微低了头。
林翊见他这般,心里喜爱万分,连忙道:“好啊,义父明早就给燕山。”
燕山很高兴,抬眼看着林翊。
顾瑾之道:“林先生,您也坐下吧,让燕山也坐下。咱们坐着说话。”
她看林翊这么半蹲着,只怕难受。
林翊就起身站起来。
彦颖在一旁,忍了很久,此刻立马上前,道:“您和我爹爹穿的衣裳不一样。我舅舅、我外祖父,也不穿这样的衣裳。您这是什么衣裳?”
他留意到了林翊的道袍和普通直裰不同。
林翊在心里大赞,这孩子真是聪明过人,比燕山要聪慧数倍。
“这是道袍……”林翊道。
他脸上,再也恢复不了风轻云淡的平静,而是一直带着笑。
“什么是道袍?”彦颖又问。
林翊就给他解释。
彦颖听得津津有味。
等说完了,林翊忍不住对顾瑾之道:“二少爷很聪明。”
“他叫彦颖。”顾瑾之笑着道,“先生是燕山的义父,怎么这样客气叫彦颖二少爷?您也叫他的名字吧。”
林翊点点头,没有虚套的客气。
顾瑾之又把乳娘抱着的彦绍牵过来,也介绍给林翊。
彦颖有很多问题。
他问林翊:“您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是我大哥的义父,怎么不是我的义父?”
林翊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帮忙解释道:“林先生是大夫。当年娘怀着你大哥的时候,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是林先生救了娘的命。后来你大哥出生,身体也不好,也是林先生救了他的命,所以林先生是你大哥的义父。”
“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好吗?”彦颖歪着脑袋问。
顾瑾之笑起来,道:“当然好了。你现在,身体也很好啊。”
林翊就有点尴尬,他没想到顾瑾之会这样告诉孩子。
什么怀孕啊生孩子啊之类的话题,不应该由母亲这样告诉孩子的。
但顾瑾之素来就不拘小节。
林翊正想着,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朱仲钧回来了。
第439节娇气
看到林翊,朱仲钧也是满脸高兴。
彼此契阔一番,朱仲钧吩咐人安排了酒宴,替林翊接风洗尘。
顾瑾之也列席。
席间,朱仲钧问林翊这几年的去向。
“从庐州离开,就找到了师傅。师傅这些年求不老之术,终究没能成功,身体越来越差。而后几年,我们回了趟老家,又再回了河北,他就去世了。我替师傅守孝至今……”林翊道。
这几年他独居,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但今天偶然提及,心里居然有隐痛。
师傅临终前,劝他入世,去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娶个温柔恬静的媳妇,过点平常安静的日子。
但是他拒绝了。
他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做了道士。
等师傅除服之后,他想到自己在这尘世,竟无半点牵挂。
他和师傅回了趟老家,才知道家里几个远房亲戚,也在前几年,死于水匪之手。
如今,他孑然一身。
两个月前,正好他在集镇上买米,就知道了朱仲钧的人还在打探他的消息。
林翊突然就想到,他还有个义子,还有庐阳王夫妻的友情。
那时候,他陡然想去看看燕山。
所以他到了京城,找朱仲钧夫妻。
朱仲钧和顾瑾之的热情,仿佛他是久归的亲友,让林翊心里发暖。
“……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朱仲钧问。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林翊倒没有仔细想过。
他如今已经是世外人。不该涉足尘世。寻个道观,修行才是。
“京里道观不少,我寻个僻静之所,修行去吧。”林翊道。这是他初步的打算。
燕山却好奇看着他。
小孩子眼睛乌黑明亮,那不染杂质的瞳仁,能融化人心。
林翊冲他微笑。
“也不忙,先在府上住些日子吧。”朱仲钧笑道,“我和内子多次提及您,燕山从懂事起,也经常念叨。您既然到了我府上。就安心住些日子。让燕山陪着您,享享天伦之乐。”
朱仲钧很想挽留林翊。
林翊也会点武艺,虽然不太精通,自保却是足够的。
他也一肚子文墨。
而且医术高超。不在顾瑾之之下。
最让朱仲钧看重的。是林翊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是个道士。跟着他师傅南来北往,跑遍了大半个河山。
他的见识,非普通侍卫或者书生能比拟的。
顾瑾之想让他教燕山。
不仅仅是教燕山文武。更教燕山为人处事。
燕山将来是王府的长子,整个王府都要交到他手里,他的师傅越多越好。
朱仲钧很惜人才。
“王爷挽留,我就却之不恭了。”林翊道。
他答应先住几日。
朱仲钧想,也不忙立马说燕山教学的事,来日方长。
宴席一直到了戌初。
老三彦绍很困,哭闹起来。顾瑾之自己也精神不济,有点累,她就跟林翊告辞,带着彦绍,先下席去了。
下席之后,顾瑾之吩咐小丫鬟,安排好了林翊的客房。
朱仲钧则和林翊聊了很久。
燕山和彦颖也陪坐在一旁。
特别是彦颖,话很多,问得也多。
他对林翊特别好奇。
他甚至问朱仲钧:“爹爹,为什么大哥有义父,还有小名,我却没有?”
他有点不满。
彦颖什么都爱争,这点顾瑾之努力去扭转,效果甚微。
顾瑾之觉得不好,朱仲钧倒不以为意
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相同。
什么都要爱争,这是上进的表现,朱仲钧反而欣慰。
“因为你大哥的小名,是他义父取的。”朱仲钧非常认真和孩子解释,尊重孩子的问题,“你大哥出身时,身体不好,是林先生救了他的命,所以他认了林先生做义父。林先生又给你大哥取了这个小名。”
他的说辞,和顾瑾之的大同小异。
林翊也看了眼朱仲钧。
他还以为,只有顾瑾之才会那么教孩子,原来朱仲钧也这样。
彦颖则嘟起了嘴巴。
他对这个答应很不满意。
那么小的脸,嘟起小嘴巴,模样憨态可掬,林翊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有点喜欢彦颖了。
当然,他仍觉得燕山是最可爱的。
眼瞧着夜越来越深,他们的谈话才停住。
朱仲钧亲自送林翊去客房休息,再送两个儿子各自回屋,自己才进了内院。
顾瑾之已经睡熟了。
朱仲钧轻手轻脚上床,还是吵醒了顾瑾之。
顾瑾之问他:“什么时辰了?”
“亥正了。”朱仲钧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在她面颊上落了个吻,道,“你睡你的。”
顾瑾之翻了个身,面对着朱仲钧,继续熟睡。
她这一觉睡得有点混沌。
迷迷糊糊的,她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刚刚怀着燕山时的心情。
那时候身体真的很差,非常艰苦难耐。
吃不得,睡不好。
可能是林翊的到来,让她想起了这些往事。
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卯初。她头有点疼,仍是起来张罗早膳。
她让丫鬟安排了朱仲钧的早膳,又让照着朱仲钧的份例,给林翊送一份去。
她和朱仲钧对面坐着,用了早膳。
朱仲钧瞧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问道:“昨晚没有睡好?”
顾瑾之点点头,道:“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
朱仲钧问她什么梦。
顾瑾之便说:“梦到怀着燕山时候的事。不知道怎么,梦里也怪难受的……”
话音刚落,她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滚,酸味直往上翻。
顾瑾之连忙起身,往净房跑。
她又晨吐了。
这把朱仲钧给吓住了。
他连忙跟了进去。
顾瑾之把昨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净房里被这种酸腐气息充盈着,令人也隐隐作呕。
朱仲钧见她吐得差不多了,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抱出来。
“这是怎么了?”朱仲钧脸色也不好。
丫鬟端了水来,给顾瑾之漱口。朱仲钧亲自端给了她。
顾瑾之漱了口。好半晌才感觉胃里平静几分,有气无力道:“不知道。许是昨晚没有睡踏实的缘故。”
“那赶紧去躺着。”朱仲钧把她抱到了床上。
他亲手替顾瑾之散了头发,又替她脱了外衣,无微不至。
他的手。摸了摸顾瑾之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顾瑾之并未发烧,心里才稍微安定了几分。
“我去找林先生,让他给你把把脉。”朱仲钧道。“要是不太好,我在家陪着你。”
顾瑾之忙道:“你去吧,朝廷大事要紧。我自己派人去请林先生。依我说,不必大惊小怪。我这胎,定是来京的路上,伤了身子的元气,从怀上就不太平。我也是大夫,自己还是知道几分的,并无大事。”
朱仲钧摇摇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别说话了,我自有主张。”
他让丫鬟们照例顾瑾之,他自己起身去了外院。
林翊才到府上,就让他看病,显得不礼貌。
朱仲钧要亲自去请。
顾瑾之在后面喊:“王爷,不必这样,只是晨吐而已,不用劳烦林先生的……”
朱仲钧却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顾瑾之无奈叹了口气。
现在,她的娇气,一方面是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朱仲钧惯的。
她有气无力,脑袋嗡嗡作响,着实没精力去追朱仲钧。
她合眼养神。
过了片刻,朱仲钧就回来了。
他把林翊带了来。
丫鬟要让下幔帐,顾瑾之则说:“不必的,林先生不是外人。”
看病不看面相和舌苔,怎么看得准?像内宅妇人那样,看病放下帘子,只是好个脉,再好的医术也要大打折扣。
况且顾瑾之怀着燕山的时候,林翊还在她腹上针灸过。
针灸是不能有遮掩的。
朱仲钧也不介意。
林翊就坐下来,为顾瑾之把脉。
他很仔细。
然后又看了看顾瑾之的舌苔和面相,他才说:“王妃并未大疾,胎儿也健康。有点气血不足,不用吃药,吃些滋阴补气的食物,卧床两天就没事了。”
这和顾瑾之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她跟林翊道谢。
朱仲钧就送林翊出门。
滋阴补气的食物,顾瑾之自己是知道的。林翊不知道顾瑾之的口味,故而没有主动提出什么食物。
顾瑾之半坐起来,让丫鬟端了炕几在她床上,又拿了纸笔,她写了方子,让人交给小厨房,单独给她做。
朱仲钧送走林翊之后,又折回来。
他让顾瑾之好好卧床休息。
顾瑾之却道:“头疼得紧,但睡不着,你让人弄碗牛肉羹给我……”
朱仲钧说好,喊了丫鬟。
片刻,丫鬟就端了热腾腾的牛肉羹来。
顾瑾之慢慢喝了。
她感觉腹部暖暖的,就满足打了个饱嗝。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又催朱仲钧:“还是快去东宫看看吧。别叫人抓了把柄。”
朱仲钧不以为意,道:“我已经派人去告诉太子,我今天告假。你这样,我去了宫里也不安心。”
顾瑾之见他已经安排好了,也就不再多言。
朱仲钧陪着顾瑾之,直到顾瑾之睡了,他才起身,去和林翊说话。
他把燕山的习武停了,让燕山到林翊跟前。
朱仲钧没有提旁的事,怕林翊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到了下午,顾瑾之起床,精神抖擞,朱仲钧才彻底放心。
第二天,他去了宫里
一进宫门,在乾清宫服侍的小内侍偷偷跟他说,有份关于朱仲钧的奏章,太子让内阁重新票拟了。
朱仲钧心头微顿。
第440节桃花汛
朱仲钧隐约把最近的朝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想到了几件事。
心里有数,朱仲钧脚步稳健进了乾清宫。
早朝上,皇帝提到了黄河的桃花汛。
每年三四月间,黄河猛涨的春水,形成汛期,需要人去治理黄河。
治水并非容易事,不容易出政绩,多少大臣避之不及。
今天,太子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朱仲钧。
他这是想尽了办法,把朱仲钧这个掣肘从京城调离。
朱仲钧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汛期将临,朱仲钧不能耽误,后头就要出发。
“……内子身怀六甲,家务事繁杂,臣要回去整顿一番,后天一早便启程。”朱仲钧告辞说。
大殿里隐约有低低的笑声。
大概是朱仲钧要回家管理内院的事感到匪夷所思,又觉得他着实没出息,像个娘们似的。
不少人对朱仲钧起了轻视之心。
朱仲钧也不理会。
太子则点点头,道:“皇叔先退下吧,把家务事整顿后,别无牵挂。黄河的汛期,孤就托付给皇叔了。”
朱仲钧道是。
他当即回了家。
顾瑾之对他突然回来感到心里不安,迎上来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进去说。”朱仲钧道。
顾瑾之心里就更加不宁了。
夫妻俩进了内室,朱仲钧才一一道来:“……借着治理黄河。我顺道回趟庐州。当初咱们也是这样安排的,陈鼎文在府上防卫,我再跟太子要一支亲卫,来府上护航。你不要担心。”
“此话怎讲,是个人就能治水吗?工部难道没有治水大臣,非要派你去?”顾瑾之蹙起眉头,“若是黄河决堤,百姓死伤都是你的责任。太子用心险恶。”
“这个不用担心。我之前跑过不少的水患灾区,也接见过好些水利专家。不说精通,也算心里有数。小小的桃花汛。还难不倒我。”朱仲钧信心满满。笑了起来。
顾瑾之被他的乐观带动,心情也开朗几分。
她前世也跑过水患区。
不过她和朱仲钧的目的不同。
她一般是水患过后,去防止瘟疫的。她不需要见水利专家,也没有认真请教过治理水利的问题。
“还是要一切小心。”顾瑾之叮嘱。
朱仲钧点点头。
当即。他去见了陈鼎文。让他做好别馆的全部防卫。
下午的时候。朱仲钧又进宫去了,向太后讨要一支亲卫到府上防护。
他说:“……如今天下大治,京城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我总不放心。母后,您还记得小七之前发生过的事吗?我不敢大意。我府上侍卫不足五十人。王府别馆,太过于宽阔,五十人根本守不过来。况且,如今小七又有了身孕。”
他没有去求太子。
太子对他的憎恶,去求了也没用。
还不如来求太后。
果然,太后听了朱仲钧的话,连连点头,说所虑有道理。
“……如今宫里的亲卫,乃是太子做主。”太后犹豫了下,然后对太监常顺道,“去东宫瞧瞧,看看太子今日朝政忙完了不曾,就说哀家有话和太子说。”
常顺忙领命去了。
而后,他回来说:“太子爷还有奏牒尚未处理完毕。说立马便来。”
太后点了点头。
没成想,太子这个“立马”,愣是让太后等了半个时辰。
他估计也是打听了太后何事。
得知朱仲钧进宫,以为太后要替朱仲钧说情,才故意给太后一个下马威。
太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想到自己,从一个小小才人到生下长皇子,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把皇帝扶上了万几宸函的尊位,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羞辱吗?
太子不把皇祖母放在眼里,哪怕是在普通人家,也是大过。
太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仍是从脸上表露出来。
她气得气血翻滚,头又开始发晕。
朱仲钧忙上前,坐到了太后身边,握住了太后的手,低声道:“母后,您别生气,太子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他素来是个孝顺孩子。今日只怕是政事繁忙……”
“政事繁忙?”太后冷笑了一声,“哪怕是你皇兄,哀家派人去说一声,也立马到了。太子这架子是越发大了……”
朱仲钧劝慰半晌,等太后火气渐渐歇了几分,太子才进来。
太后脸上的笑,有点阴阴的。
太子心里也咯噔了下,连忙给太后行礼。
太后却不吭声,没有搭理他。
太子自己,讪讪然起了身。
“皇祖母,孙儿有几个要紧的奏牒要批红,故而来晚了。”太子笑着给太后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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