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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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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临窗而立,望着时密时疏的雨。
“陛下。”季侍郎在离他三尺处站定。“目前已折掌门十四人,另九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退出江都城。”
圣德帝的视线仍灌注于雨中。“四大门派可有伤亡?”
“虽然只是皮肉伤,可嫌隙已经种下。”
玉石易碎,而瑕玷难除,这便是人心。
圣德帝甚是满意地颔首,须臾又因想起那块正大光明匾,而沉下脸来。“江都司马何在?”
贝胄朱綅,门外有人隔帘跪拜。
“朕命你领淮安军焚围玉剑山庄,就算霖雨如倒,也不可留下存墙半瓦。”
龙睛冷凝,看向重重雨帘。
“若有人妄图使用轻功,就以强弩射之,朕倒要看看折了翼的燕雀还如何逃。”
武林盟主?终究配不上一个“主”字。
“臣遵旨。”
肩胛贯穿着一枝铁箭,她坠落墙垣。
地上散布着残破尸体,都是些打着英雄救美旗号却被她利用彻底的无耻鼠辈。她轻蔑地踢了踢脚边面目全非的头颅,有谁能想到这就是那个叱诧一时的武林盟主。
男人,这就是男人。
她倚墙痛喘,却被桐油沁透的墙壁灼伤。
嘶,她的美肤。
心头懊恼着,她扒开墙根下那具小小童尸,摸出一个瓷瓶。
“还好没裂。”
不顾身处何境,她兀自涂抹着掌心,直到褪色的袍角进入视线。
束起的长发猎猎迎风,那人站在烈焰与雨水形成的光晕里。美丽中带着俊俏,让她不禁张口轻唤。
“阿缇?”抚着肩上的铁箭,她激动得直颤,“阿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那人依旧不动。
“十年了,你总不肯入我的梦。阿缇,你是在怪姐姐么?”美目中满是泪,不过随即又化为狰狞。
“哼!我竟忘了,当初先背叛的人是你,你这贱人!明明说好了姐妹不分离,你为何离我而去!男人?就因为男人?!”
她把脚下的残肢当球踢。
“你瞧瞧,这就是男人!不过是一滩烂肉,不过是一堆贱骨,你心心念念的余瞻远也是如此,也是如此!”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的,阿缇,我说过的。”她溢出病态的笑,一步步向前逼近,“阿缇你伤我太深,这份罪还需你的女儿偿。虽然我没有亲手杀死她,但余氏家训已成催命符,她今后只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阿缇,你我孪生女,本该一处生一处死。可惜你背叛了我,不然两张同样美丽的脸该是多么赏心悦目。”
“阿缇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吧,你瞧一模一样呢。”
她自恋地抚上脸颊。
忽地光晕里伸出一只手,即便她反应迅速也不及那人三分。额间一痛,那粒红痣顺势掉入那人的掌心。
“一点也不像。”手指轻弹,殷红落进火里。
“你!于子归!”诧异闪过,她凶狠眯眸。
“是,我姓余,晋阳余氏的余。名秭归,是因我娘为见‘病重’的姐姐而动了胎气,早产于楚州秭归县。我胎中中蛊,直至四岁方才痊愈。五岁那年与爹娘异居藏云山,七岁时又因那位病弱姨妈而痛失双亲。”
看着她撑大的瞳眸,余秭归含笑靠近。“柳教主,抑或我该叫你一声缃姨。”
“不可能……”
“不可能?是因我容貌尔尔,还是你没想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能跃过断崖?哦,忘记说了,自我六岁学会控制内力后,屋后的吊桥便再没人走过。看来,你很诧异。假如我说在马车上时我就认出你不是我娘,你会不会更诧异呢。”
“不可能!”这句是吼出来的,她完全不信。
她和缇是那么像,像到只有一处——
难道是!
她兀地护住额头。
“正是这一点观音痣,睡梦中的你都怕掉落。”
不是,阿缇有她便有,有的,她有的。
忘记了灼热,她扑进火海。
红痣…她的红痣……和阿缇一样的红痣……
在哪儿呢?阿缇,你在哪儿!
置身于火中,她茫然四顾。
明明是孪女,柳缇却比柳缃长得好呢。
因为她眉间的那粒痣吧,红艳欲滴,真是美丽。
柳缇的性子也好,活泼大方,不像柳缃阴气沉沉的。
柳缃不如柳缇,这是教中公认的事了。
就连教主也偏爱柳缇几分呢。
小小的她蹲在角落里,不甘而懦弱地抽泣,直到——
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和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阿缇。
她止住哭。
你不会嫌弃姐姐,不要姐姐吧。
当然不会,阿缇和姐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笑着看向火光深处。
阿缇,你来接姐姐了么。
十年前,今世间,惊人的相似却不因命运,而是她有意为之。
爹,娘,其实阿归的心中也住着一只恶鬼呢。
好丑好丑的一只鬼,丑到你们也认不出,丑到只有以命相抵方能平复。
身后的墙垣连片倒塌,她闭上眼,一头扎入水中。
第十三章二十四桥
活水有源,她随波游弋,如一尾嘉鱼浮出波心。
重重(chong)重重(zhong)的雨滴打在眼帘,如薄薄面幂遮蔽了视线,隐隐间只见云翻雨覆的瘦西湖上,一苇轻舟溯流行之,不畏雨深,不惧风狂。
余秭归有些愣怔,直至一只手在眼前清晰,才顺着指尖水珠滑落的方向看去。
自船缘倾出的半边身子上,雨水浸染了深衣。束冠下微湿的黑发蜿蜒在颈项,濯濯如春月柳,俊容如玉。
片刻的愣怔,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身子向后游移。
退一寸,近一分。荡一棹碧涛,粼粼翻卷春水路。
无人发问,无人作答,那手依旧在。
许是不适冷雨,又或是厌倦了起伏的波心,她犹豫地抬起手。掌心刚出水面,便被人一把抓住。带着强劲不容抗拒的气势,她被人一把拉出湖面,抱进船舱里。
眼角落下温热的不知是湖水还是雨滴,一头长发委地,她轻轻颤着。
本以为只有自己了,本以为……
圈住她的双手却愈发加力,让她难以忽略另一个存在。
较了好久的劲,她虽挣开那人强势的怀抱,却依旧被他捉住掌心。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她却没有,只是有些不愿地任人牵扯着,走进一方四面画屏。
屏后有干衣,显然是为她准备。
迷惑地抬起眼,只见那人正凝着她。
他在怜惜什么,是她么?
她不懂。
待那人离开,她才慢慢换起衣来。
都是女装啊,她有些犹豫地解开胸口的束条,露出娇美的身形。微凉的湖风吹得她有些凉,笨拙地系起抹胸、亵衣、绢裤,而后是碧罗裙。
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地唤醒着她身为女子的认知。
最后是宽袖长襟的曳地披衫,织绣流纹,带着飘飘欲仙的美感。拢了拢湿发,她走出画屏。
上官意自认不是一个重色之人,那套女子春衫不过是想给她醍醐灌顶,却不知被灌顶的是自己。
灼灼地攫住那道倩影,恶狠狠而又一瞬不瞬。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可恨她生得如此美丽,生得如此美丽啊。
恣意欣赏着,自上而下,来回逡巡。袖中肌肉紧绷,他生生压抑着胸中的那头虎,目光有些狰狞。
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失态,佳人行止依旧从容大方,他没有庆幸,反而生起恼意。
“谢谢。”接过他斟满的热酒,她诚恳道,“谢谢你依约没有参与今日之事,也谢谢你将我师傅师兄带出玉剑山庄,谢谢你子愚。”
缓缓抬眼,他轻抚杯沿。“秭归不觉得这样的谢太没诚意了么。”
她微愣,随后道:“谢礼自然是有的。”
俊眉微挑,带抹玩味。
“子愚看破什么我很明白。”说着,她看了一眼船头蓑翁。
“年二是我身边老人,而且他听不见。”
听懂了他的暗示,她收回视线。
“江湖秘宝,子愚想要么?”
俊瞳微眯,上官意恨恨地攥紧酒盏。
“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见她果然如此,一脸解脱似的表情,他缓缓而又诱惑地逼近。
“听说江湖秘宝历来是夫妻相传,子女得之,可是?”他轻笑着,俊美的脸庞愈发诡谲。
“依你的年纪,能生出二十四岁的儿子?还是说你已经认定非我不嫁了,嗯?”
她怔住,眼睁睁看着上官意逼近,却忘了后退。
“可要想清楚啊,秭归。”攫起她的秀发,他缠绕指尖。
湿滑的发丝灼烫了他的肌理,呼吸可闻的甜淡酒气催促着心头猛虎,让他不禁一嗅再嗅,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做好事总要给点甜头的,你说对么?”
沙哑的嗓音奇异地钻进她的耳际,随后那人抬起她的下巴,精准吻来。
她先是不解,而后瞠目,一把将那人推开,逃似的飞进雨中。
望着那道惊慌失措的倩影,上官意心情颇好地抚上唇角。
“别让我等太久。”
烟柳画船,一棹碧涛,青山隐隐水迢迢。
梅月潇潇,二十四桥,玉人何处教吹箫。
第一卷完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周南·汉广》
第二卷关雎
第一章狠角色
故事发生在余秭归及笄那年。
四道猥琐的身影蹑手蹑脚,最终在柴门前相遇。
“老八?”
“老十?”
以及正用眼神表达愤慨的老九。
“七师兄,你傍晚还说明日带我去景福楼吃烤鹅。”看着连逃跑也不忘骚包的容冶,排行第十的洛川抽搐难止。
亏他收拾细软时还很是内疚,原来师兄是有意麻痹自己!
笑容优雅得近乎虚假,容七摇扇道。“小十你江湖经验浅薄,还是老实蹲家吧。”
洛十差点呕出一盆血来。
“卑鄙。”
九师兄虽寡言,可只要开口必定一针见血。
“啰嗦什么,直接砍了再说!”
“冷静啊,八师兄!七师兄此举虽然无耻…不不……是有点不顾兄弟情分,常言道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又可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一记大掌,世界安静了。
踏过地上的“尸体”,荀八一把拽住容七的衣领。
“姓容的,老子早就不爽你了。”
看着皱成腌菜的胸口,容七完美的笑容碎掉一片。
“我的…广绣衫。”
“叽咕个屁啊,是男人的就干一架!”
“湖广第一绣芸娘的杰作。”
“容老七,你敢无视我!”
“竟然弄皱了。”
秦琼战关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代的人物。
卫九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柴门。只见门外一名瘦弱青年,带着牲畜无害的微笑。
“这么晚上哪儿去?”
“茅厕。”冰块脸未变。
“院里有恭桶。”
“大号,怕臭醒师傅。”
温善的目光又扫向正在拉扯的容七和荀八。
“一起的,一起的。”两人难得默契,指着卫九异口同声道。
“哦?难得师弟们如此友爱,连出恭都一起呢。”
“那是!那是!”两人勾肩搭背,完全忘了新仇旧恨。
“既然如此,为兄也顺道吧。”
笑容瞬间垮下。
“六师兄——”看着那张病弱的书生脸,荀八本就邪气的面容愈发狰狞了,“当真不给兄弟们一条活路?”
“活路?”
装,又在装,别看六师兄一脸温良,其实最为——
“阴险。”
老九果然是一语先生。
抚平胸口的皱褶,容七上前道。“师兄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商量?”
“只要师兄肯高抬贵手,小弟愿将银票奉上。”说着从袖带里取出一沓宝钞。
“放过你们三人?”自动忽略还未爬起的十弟,傅咸慢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人就好。”
“混蛋容老七!”
说时迟那时快,荀八操起长刀就要往容七那砍去,忽地左手被人一把扣住。
“老九你放……师傅!”
待他看清,却已迟了。
老头抓着九师弟,而九师弟正抓着他。
“要死一起死。”卫九简洁道。
妈的,没义气!
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老七。
月光下,四人连成一条线。“想溜?”王叔仁狠掐卫长风的左臂,卫长风尽职尽责地将怨愤传递,如此,直到——
“我的秀发!死老八快松开!”
“好啊,要不是十一叫醒老夫,还真让你们几个臭小子得逞了!”
十一?
三人同时侧目。
好,很好。
举着风灯的小少年抖了抖。
“不过是想在你们中间挑一个娶老幺,逃什么逃?难道老幺不水吗?不温柔吗?配不上你们几个臭小子吗?”
三人默不出声,连转醒的老十也立刻装死。
“你们几个!”王叔仁一吹胡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气啊。
四人面露菜色。
一提到此等“福气”,他们就悔不当初,当初老幺刚来到天龙门的时候。
“就是你?”
地上的小人儿慢吞吞地抬起脸,月牙眼中有些许诧异。
“看什么看!”荀刀微微瞪目。
天生就是三角眼、上钩眉,他能怎样?人人都这样看他,当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现在连才入门的小师弟都这样看他,他受够了!
忿忿将一包脏衣扔下,溅起的水花打在了小人儿的脸上。
荀八有些懊恼,想上前安慰下却终究别扭道:“下次闪开!”
妈的,又这样看他,他又不是故意的!
“师兄?”
这怀疑的口气,听得他,听得他好伤心啊。当然即便打碎了牙也得混血往肚里咽,这才是男人。
“把这些洗干净!”
见小人儿有些迟疑地打开布包,拎起一件满是汗臭的长衫,然后很无辜地看向他。
怎么,敢嫌?
黑中透红,坏人脸开始往修罗道进阶。
“知道了。”
他原本还想再撂几句狠话,却被这三个字堵在嗓子眼。
“阿归知道了,今日就为师兄洗好。”
“嗯,嗯,那我走了,你别偷懒,敢偷懒的话,哼哼。”
奸笑两声,荀八假装走开,其实是躲在大树了后。
这么小,能搬动那么多衣服?待会要不要假装路过,帮他一把?
看着溪边那个浣衣的小人儿,他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内疚。
小人儿擦了擦汗,从盆子里取出一件锦衣。
混账老七,竟然欺负小师弟,没人性的家伙!
绿叶成枝落下,大树上多了几个拳印。
师弟,他这就去揍老七一顿,为你出气!要记住啊,他可是最最善良的……
“八师兄。”
谁不要命抢他的话,三角眼发狠瞪向发声处。
呃…六师兄……
只见一布衣书生缓缓走到小溪边。“方才是你八师兄。”
“我知道。”小人抬首一笑。
他这么有名?
“和七师兄说得一样呢。”
一样?怎地一样?说他“不笑是恶、一笑成奸”?
足有两人粗的大树摇了摇。
“你八师兄虽然面恶,可心却是师兄弟中最软的,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还是六师兄有良心。
“嗯,阿归知道,师傅和师兄们是疼我的,只是脸皮有些薄。”
脸皮薄?师弟啊你是不是瞎了眼,盆里除了他的脏衣,老七、老九、老十、小十一,甚至连师傅的都一件不少。
以大压小,老幺做事。
这是他们天龙门的光荣传统,小师弟还是早点认清形势,不要自欺欺人才好。
“十二能明白就好。”
书生撩袍蹲下,与小人儿并排溪边。
“你七师兄、八师兄、九师兄都是有家的,每次探亲回来总会给是兄弟们带些东西。方才我去看过了,你房里多了一个拨浪鼓。”
是老子放的,怎样?
“阿归最喜欢拨浪鼓呢。”
甜甜地微笑看得他心情大好,只是那双月牙眼怎么瞟了过来,害得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六师兄。”小人儿撤回目光,“大师兄他们也和八师兄一样回家探亲了么?阿归上山也有两个月了,怎么没见他们?”
树后人咯噔一下,就听傅咸轻道。
“因为最大的就是我啊。”
“哎?”
“师傅他好面子,总觉得徒弟刚过五指是很丢脸的事,于是就从行六开始排,这才刚刚过十。”
“所以没有大师兄、二师兄,也没有五师兄?”
傅六温和地拍了拍小人儿的头顶。“十二真聪明。”
这、这都行?!
荀刀温驯了。
“师兄你也来洗衣服啊。”
傅六温善一笑,苍白的手指探入水中,忽地——
“咳、咳…咳咳咳……”
小人儿扔下湿衣,手脚慌乱地为他顺气。
“没…咳……没事……”消瘦的脸上透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傅六的身子剧烈颤动着。
若说他下一刻能咳出内脏,荀八也不会怀疑。
“师兄你身子不好,下什么冷水。”
“真的…咳…不碍事……咳咳”
“师兄的衣服给我吧。”小人儿不由分说地抢过。
“咳…咳咳……那就麻烦十二了。”
禽兽!
荀八暗骂一声,不由同情起那个又呆又傻的小师弟来。
人傻难治。
这是卫长风对小师弟的第一评价。
这小呆子入门也有几年了,除了道术长进惊人,平时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就像刚才,十一嘴甜了几句,小呆子就担下了全部家务,真是不欺负他都觉得抱歉。
公认的死鱼眼微微一瞥。
忘拿衣服了。
自浴桶里起来,健美的身子泛着水光,他裸身走了出去。
“九…九师兄!”
难得听见小呆子拔高声音。
卫九面无表情地看去,只见小呆子像吞了蛋似的瞪着他。
目光慢慢下移,他看着自己胯间的某物,终于明白了。
原来小呆子在自卑。
取出一套干衣,他毫不遮掩地换上,而后拍了拍发愣的小人儿。
“‘幼鸟’也有长成的一天。”
一句话已是极限,别指望他再多说一个字。
他怜悯地看着还没回神的老幺。
真是呆啊。
卫九不由叹息。
“过来。”
较去年高出一头的小少年迷糊抬眼。“七师兄。”
以扇掩面,容七很有技巧地遮住嘴角不美的表情。“快过来!”
“哦。”打了个哈欠,小少年慢吞吞地走近。
保养得宜的五指轻轻扫过小小少年的玉面,容七又妒又恨。
初看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孩,怎么这两年突然变美了?
“你用什么洗脸?”这么细,这么滑。
“啊?”
死小孩竟然装傻!
他微瞪目,忽想起过狠的表情会变成老八那样,于是收敛了片刻,方才恢复优雅从容的美男子面容。
“只要你告诉师兄平时用什么洗脸,师兄就送你一样好东西。”
“用什么洗脸?”
月牙眼细细弯弯,看得他又气又恼,只恨怎么没长在自己脸上。
“当然是用水啊。”
想骗他?
容七面色一沉,复尔又笑。
“师弟几年多大?”他笑得极可亲。
“十三了。”
“是少年了啊。”
而且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
不过这一句他绝不会说,绝不会。
扇后的表情变了又变,容七从袖带里取出一张银票,而后轻声诱道。
“想要么?”
月儿眸缓缓对上他的视线,慢得他几乎以为计谋被看穿,而后小少年恢复了呆样。“想。”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容七立马端笑。
“只要你告诉师兄,除了水平时你还用什么洗脸,师兄就把这个送你可好?”
“除了水啊……”
小少年漫不经心地沉吟着,就在容七耐心告罄之际,就听他道。
“猪油算不算?”
猪油?
“嗯,厨房里的猪油是我拿的。”小少年脸上浮起红晕,而后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师兄,千万不能告诉师傅啊。”
“好,好。”
猪油啊,原来如此!
此后天龙门的伙房里不时爆出惊呼。
“又少了?怎么又少了!”
十一很庆幸他不是老幺。
看着又在洗衣的十二,娃娃脸不禁愁苦起来。
可怜地师弟,前日师傅竟然宣布不再收徒,这就意味着师弟坐定了末位了。
事到如今,怨只怨师弟太老实,师傅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弄得老头十二万分的满意,满意到不用再收徒弟了。
如果像他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至于成为万年老幺了。
这就是命啊。
“师弟师弟。”他亲热唤道。
“师兄,什么事?”
虽然他很为师弟可惜,但该享受师兄福利的时候他绝不手软。
“这个裤子你帮忙洗下。”
“哦。”没有反抗地接过,“咦,这是什么?”细白得近乎女气的手指着裤裆上的污渍,“师兄你尿床了?”
“谁谁谁尿床了!”娃娃脸暴红,“这不过是……”
月牙眼眨啊眨。
“不过是‘地图’。”话音有些心虚。
“地图?”
“就是‘地图’!”十一理直气壮道,“难道师弟没有画过‘地图’吗?”
“没有。”
他突然得意起来。“那就说明师弟还不是男人!”
“为什么没画过‘地图’就不是男人?”
“因为…”娃娃脸带抹红晕,十一凑近小声道,“因为没画过‘地图’就不能让女人生孩子,就不能算是男人,这可是八师兄告诉我的。”
见十二一脸呆滞,他得意地补充道。
“师兄们都画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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