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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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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也躲不掉啊!”

“为什么不回答我,重华,你带着火翼和冰鳍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啊?”门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个节骨眼上,爸爸居然要自己跑出来!

“糟糕了!”冰鳍连忙转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这一刻,大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合了,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样,紧接着传来了门闩拴好的声音。“咦?这门是怎么回事啊,谁上的闩,怎么打不开?”爸爸一边摇动门闩,一边着急的说。

苍刻二号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有些寂寞的笑了起来:“……你又想阻挠我吗,苍刻?你明明,处处都已经赢过我了……”苍刻在哪里?我和冰鳍环顾四周,面面相觑。然而苍刻二号很快恢复了精神,他说着和苍刻一样的口头禅:“伤脑筋啊!这样的话,反倒让我更想得到自己的供养了!”

觉得伤脑筋的是我们啊!我们绝对不能交给他所谓的供养,那可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可是苍刻二号一心一意要得到爸爸,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有酒吃就行,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怎样才能阻止他,才能让他放弃带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件的执著?

——那是白泽村上古传下来的,唱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听的歌谣……

——以前每到大冬,中元这些日子,这些家伙就会来要东西。这时巫女们就摆出酒宴,打起鼓,拿着各种各样的香草跳舞,唱这首歌娱乐他们,那些家伙一高兴就回去了……

——所以……你必须学会这首歌!

对了,苍刻教我那首歌!那首歌谣,正可以代替供养,取悦那些家伙们!

“我跟你供养!”我大喊起来,不假思索的,我唱起了苍刻教的那首歌谣……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虽然我可以说话,但一旦开始唱这首歌,即使我用尽全身力,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唱不出来呢?”我慌乱的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

“苍刻果然连那首歌也教你了……”苍刻二号由上方不屑的注视着我,“我本来还以为在碰上巫女时候可能就得硬闯了呢,不过……看来苍刻失算了呢!原来你是女孩子啊,和我们一样阴气重的人,是唱不出《礼魂》的!”

古代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真正女孩子不能参与神事,苍刻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苍刻二号得意地笑了起来,毫无顾忌的走过我身边,举起手轻轻按向紧闭的大门。淡淡的蓝光浮现在苍刻二号掌心,而大门仿佛回应着这蓝光一样,爆发出一连串苍白的细小电流。苍刻二号抚摸着被反弹回来的手,轻轻咋舌:“伤脑筋啊,苍刻……你就别再阻挠我了!”他用力的扬起手,掌心的蓝光蓦然的膨胀开来!

然而苍刻二号的手却并没有能顺利地挥出,因为冰鳍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手臂上!“你也想阻止我吗?小姑娘能做什么!”那个人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突然间,那蓝光好无征兆的荡漾开来,像融入流水的墨汁一样变得稀薄,被无形的夜气冲淡,消失在苍空之中——我听见了,熟悉的曲调!苍刻二号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是巫女……怎么……还会有巫女?”

是冰鳍!冰鳍正在唱苍刻教我的歌谣!他镇定而流畅的吟唱着那古怪的歌词,刚刚我学唱的时候冰鳍他一定就已经在门外了!他一定因为苍刻的话而留心硬记下了这首能取悦那些家伙的歌谣!

苍刻二号身上突然发出清脆的爆响,横贯过他皮肤的黑色裂纹清晰起来,他费力的甩开冰鳍,好不容易才稳住摇晃的身形:“你……你才是巫女?早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靠近的!”

苍刻没能看出我是女孩子,而拥有和他一样容颜的人,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冰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古拙的曲调,刹那间,苍刻看守的瓷窑仿佛被开启了似的,窑火席卷而出,那丝毫没有暴烈感的暖洋洋的火焰,沿着那摆满酒席的长桌一下子展开来。桌边的家伙们神情恍惚起来,有的开始打哈欠,有的则无法保持形体,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融入那团和煦的火焰中……

窑火包围那个拥有和苍刻一样容颜的人,他身上爆发出响亮的咔哒声,仿佛被风化般,沿着那些布满他身体的黑线,他的躯壳剥裂,一片片掉落下来,丁丁当当的坠落在地上。

“真是伤脑筋啊,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其中一个就必须消失掉呢?为什么被破坏掉的那个偏偏是我呢?”苍刻二号的视线越过我和冰鳍注视着我们背后,他已经无法看出原貌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破碎的的笑容,“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啊,本来以为可以让供养品代替我留在这里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我和冰鳍回过头去,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苍刻就站在我们背后,窑火环绕在他周身,所以我们无法看清逆光中他的表情。看见苍刻的那一瞬间,和那些坐在长桌边的人一样,苍刻二号的身躯被火焰熔化了,只有他的声音还萦绕着:“伤脑筋啊,我应该更恨你的,可是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隔着那扇大门,苍刻的身体也渐渐淡薄了,从他变得像影子一样透明的嘴唇里,传出了我和冰鳍不能明白的复杂语调:“伤脑筋的人是我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发觉呢?我不是在阻挠你……我是在等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和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真的一模一样呢,苍刻他们两个……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早起的白泽村村民惊讶的议论声吵醒了我们。对于我们在村外废窑里呆了一夜,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的情况,他们虽然很惊奇,但也更加坚定了不愿招惹我们的态度。重华叔叔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拉着我们飞快的离开村子。我偷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沐浴着朝阳的村庄——白泽村的确有很多瓷窑的,但是根本不是房前屋后村里村外到处都是,而且,外形一点也不像坟堆。

苍刻说得没错,我在夜里看见的那层层土丘就是坟堆,这看不见的坟茔里一定沉睡着他熟悉的人,他喜欢的人,他要一直等下去的人。

发现冰鳍和我一样偷眼看着落在身后的白泽村,我们吐了吐舌头傻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唱起了从苍刻那里学来的歌谣,爸爸眯着眼睛听了半天,突然惊讶的凑了过来:“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你们两个,唱的总不会是这个吧!”虽然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们也看不见那些瓷器裂纹一样的黑线了!

“有什么啊!这首歌调子难听,词又这么怪!”纯理科系的重华叔叔觉得爸爸根本就是大惊小怪。

“那是《礼魂》啊!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镇魂歌了!”爸爸推了推眼镜,“是谁教你们的?而且还是用唱的!”

“一定是大哥你教了之后就忘了!”重华叔叔满不在乎的说,“就像昨天晚上的事情那样!”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爸爸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和冰鳍偷看着对方作了个鬼脸——我们才不会说呢,即使讲了,爸爸和重华叔叔也不会相信吧!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段渐渐淡忘的记忆之所以会被唤醒,是因为看到了白泽村的新闻。考古人员在那里挖出了官窑的遗迹。听说官窑的习惯是烧制许多一模一样的器具进行拣选,大约一百件中能够上呈的只有八件左右。这种挑选是残酷的,因为最后那些瓷器根本分不出优劣,但被选中的只有一个。无法通过拣选的瓷器只能被就地打碎,封印起来埋入深深的地底。

背负着随时会被毁灭的命运,怀抱着成为那被留下的唯一一个的梦想,这些脆弱而美丽的易碎品们经受了火的历练,可是梦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够完美,而是因为已经有一个被选中了,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整个白泽村,就建在埋葬瓷器残骸的土地上。难怪那时我会看见那么多坟茔,难怪走鬼雾里,会有那么多缺手断脚的人形,难怪他们会执意要得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个作为供养……

但陵考古人员不解的是遗址里竟然会出土一个完好无缺的深青色瓷瓶。即使没有任何纹饰,它纯净的苍色和孤高的姿态却在一瞬间夺取了所有人的心神。据说当地的稗官野史中有这样的记载,这座官窑之所以没落,是因为这里烧出的极品瓷瓶在运往京城的途中突然神秘消失,以至于落得整个窑场被废止,所有官员都被问罪。

“我听说在遗迹里还发现了和这个瓷瓶一模一样的残片,正在全力修复呢!”我说着调大电视的音量,是为了盖过我对冰鳍和冰鳍的耳语,“这个瓶……就是苍刻吧……”

“居然主动放弃去京城的机会留下来。”坐在我身边的冰鳍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笨蛋,难为他一直等到今天……”

“伤脑筋啊……”我和冰鳍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却又同时皱起了眉头——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苍刻这种懒洋洋又迟钝的说话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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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夜光杯

再没有什么比冬天早晨没法美美的睡懒觉更惨的了,更何况还是被讨厌的梦惊醒。我梦到了祖父还在世时的情形了,也就是我和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三四岁的时候吧,明明我们三四个孩子玩丢手绢玩得正开心,可突然之间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深绿夜色里,折断翅膀的白色小鸟不断的坠落在我身边的地面上,然后被那一片墨绿慢慢的吞噬下去,我因为恐惧而拼命奔跑,一下子撞在了什么人身上。在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我松了一口气——是祖父呢!可一直慈祥微笑着的祖父不知为什么冲着我发火了,他大声呵斥着,但是我什么也听不见,因为小孩子玩丢手绢时所唱的那首儿歌,始终充斥在无边无际的梦的空间里……

我揉着眼睛不情愿的坐了起来,一想到起身后要做的事情,就更觉得今天是个讨人嫌的早晨了!昨晚和冰鳍玩双六,骰子像被什么附了身一样怎么也掷不出合适的点子,结果我的白子差点就被困死在家里,想起来昨天输掉那场双六就是这个糟糕早晨的前兆吧——我和冰鳍打赌,输掉的人就要送今年的通草供花去安浩行家。

和我家祖宅就隔两三条巷子的安家,每个新年都会请身为通草花匠人的祖母制作供花。因为两家一直关系很好,我和冰鳍跟他家长子浩行又是同年,所以三个人经常就玩在一起,到现在我还记得大家一起在他家后院里那颗美丽的白山茶树下玩耍的样子;后来因为某些缘故我们再也不去安家了,和浩行也渐渐疏远了。偏偏到了高中我们三个又被编在同一班,冰鳍还好,每次我和浩行碰上的时候,总觉得挺别扭的——如果他问起我们不去他家的原因,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直接就说,他家“很可怕”吧……

抱着盛通草供花的长型竹箱,我站在了安家的门口深呼吸,虽然一再对自己说放下竹箱就回去,但走进大门还真需要点勇气。“请问有人在吗?我是通草花家的火翼。”站在门檐下的我扬声询问,宽阔天井另一边的堂屋里传来了一个稳重而清朗的声音:“通草花家吗,今年也麻烦你们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袖着手从堂屋阴影里走出来接待我的,偏偏就是浩行!

我疾步穿过天井站到堂屋的阶下,将竹箱递了过去:“今年的梅花和黄莺……”

可浩行却丝毫没有把手从冬衣袖子里拿出来的意思,他微微垂下细框眼镜后的眼睑:“辛苦了。”

觉得我辛苦的话,就把竹箱接过去,假客气什么啊!虽然心里这样抱怨着,但我是怎样也不敢说出口的——和小时候腼腆的风貌完全不同,现在浩行略带古风的细致脸型配上笔直的鼻梁,还戴着没有度数的细框眼镜,这种外貌就够给人冷酷的感觉了,再加上他态度过于礼貌,完全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个……浩幸呢?”我有些尴尬的转头四顾,努力岔开话题,浩幸是浩行的异母弟弟,两人年龄悬殊不说,快上小学的浩幸和哥哥不同,是个又乖巧又开朗的可爱的孩子,即使对不太熟识的客人他也会亲热的撒娇。可是一听见自己弟弟的名字,浩行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浩幸要习字。”

我心里暗叫糟糕,浩幸的妈妈是浩行父亲的再婚对象,看来浩行还没有完全掌握和继母及兄弟的相处之道啊。完全无视我的慌乱,浩行头也没抬,不动声色的避开这话题:“一直承蒙你家照顾,请务必留下来喝杯茶。”说完他轻轻点头缓慢的转身,示意我跟着走。浩行不接过竹箱,我又不能丢下就走,只能像傻瓜似的跟在他身后——安家祖上是很成功的读书人,言谈举止和我家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我实在不会应付这种秀才型的古板家伙,所以虽然完全不想在他家停留,却根本找不到拒绝的时机。

因为不是休息日,除了在放寒假的小孩子之外,大人都去上班不在家,安家偌大一个宅院显得非常安静,靠着墙角种植的几株腊梅正值花期,散发出正在消融的薄冰般的寒香。穿过角门,再往前走就是后院了,可浩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和冰鳍昨晚争了半天,最后决定玩双六输的人走这一趟——按照安家那些多地让人头疼的规矩,浩行一定会把身为熟稔人家晚辈的我带去后院暖阁里招待的!

“浩行……”我在后院门口站住了,那边,我不能过去……因为……

角门那边长长的檐廊像层层相套的妆奁一样不断的缩小着,站在角门另一边的浩行的背影像收在这妆奁里的雕像一般,他的声音同样是无机质的:“怎么了?”

我这下更犯难了——怎么了……这怎么好说呢?总不能……

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他家后院很可怕吧!

既然不能开口,我就只能硬着头皮穿过角门。然而进入后院的一瞬间,我的心神完全就被眼前的景象摄去了——这么久不见,已经变得这么美了吗,那株巨大的白山茶树,它以无法想象的孤高姿态静立在石板铺地,再没有其他任何花草装饰的沉寂庭院中央。推算不出这棵树究竟活了多久,但茶花一般枝干纤细,可这棵白山茶的主干要两个小孩子才能合抱,古树的存在感异常鲜明一点也不奇怪,这棵树周围更是飘荡着像是把自己和尘世狠狠一刀割裂开似的强烈氛围。

可能因为蜡质的光洁叶片散发的清辉太过凛冽的缘故吧,连灰尘都不敢靠近;丰硕的深绿树冠上像初冬的薄雪一样散落着无数白皑皑的花朵,已经铺了一地的落花,但枝头的繁花依然非常喧闹。重瓣茶花虽然华丽雍容,但能够在毫无修饰的质朴中展现高贵与优雅的,可能只有这单瓣茶花了,更何况它还有这么动听的名字——“夜光杯”。

“夜光杯”,我记得浩行曾经那么骄傲的告诉我这单瓣白山茶树的名字,仔细想想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丰盈的花瓣簇拥着灿烂的金色花蕊,像云间的满月;幽暗的树冠就是看不见尽头的浓绿深夜吧。回想起来,小时候我们和浩行总是在这棵树下玩“丢手绢”,虽然玩这种游戏三个人实在是太少了点,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有时如果浩行没有完成习字作业,我和冰鳍就会躲在冬天充作书房的暖阁窗下,拾了夜光杯的落花从他特意留下的窗缝里扔进去,很快浩行就会把写满涂鸦的花瓣掷出窗外……

曾经那么投契的游戏伙伴,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就像眼前的山茶树一样,曾经像温柔注视着我们的旁观者一样的夜光杯,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让我不敢熟视呢……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的我突然听见了一阵儿歌声,那是丢手绢游戏时的童谣!吃了一惊的我转动视线,瞥见了夜光杯树下一个熟悉的小小人影,浩幸?他怎么一个人在玩丢手绢呢?

“浩幸!”我连忙向茶花树下的孩子招手,可意外的是一向很黏人的浩幸这次非但没有跑过来,而且居然完全无视我似的躲到树后去了!

找不到梯子下台的我在发现浩行注视着我的目光时,心情更是下降到最低点,这算是什么嘛!我为什么要被童年玩伴加同班同学,用这种不友善的目光瞪着啊!

“火翼……我早就想问你了……”浩行慢慢的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明明是和冰鳍差不多的细长眼形,可他的眼神却分外有压迫感,“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此刻浩行的语调里,有着不一样的含义呢?浩行责难似的注视在提醒我,此刻的“看见了什么”,决不是阳光落下树荫那么简单!这个问题意在言外的指向令我慌乱——真正有资格回答的是已经过世的祖父吧,只有他才能和彼岸的世界从容交流。只遗传了他一点点能力的我,也仅仅是在黑暗之中,阴影之内偶尔“看得见”什么而已。

更让我迷惑的是一向行事刻板的浩行居然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虽然这问题不会每天有人问,但被问及的次数也不算少了,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善于应付了。可平时打个哈哈就能混过去的事,今天在浩行的目光下却偏偏不行,我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竹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浩行只是自语着皱起眉头,但我却觉得好像受到了他严厉的责备一样。隆冬凛冽的寒风里,我只觉得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火翼!你出门前为什么不能清点一下呢!忘了带黄莺啦!”不耐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的表情立刻舒展开来——这回真的是救星来了,这是冰鳍的声音啊!

我连忙转身,冰鳍就站在我背后,此刻他一手拿着放黄莺的竹匣子,另一只手牵着……牵着浩幸!

浩幸刚刚明明是在山茶树下唱丢手绢的儿歌啊,几时跑到我背后去的呢?

“我叫了几声没人应门,好一阵子浩幸才出来。”冰鳍一边向向他点头的浩行回礼,一边解释。我更加奇怪了,安家庭院广阔,就算浩幸跑得再快,也不会在我和浩行只言片语间,就跑到门口去将冰鳍引进后院来吧……

“谁让你出来的!”从没听过浩行这样的语气,虽然在呵斥不习字而跑出来玩弟弟,但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发火的感觉,相反好像是冻结了一样冰冷。我忍不住从眼角偷瞥了他一眼,此刻浩行的眼神让我一阵心寒——那种眼神已经不再是严厉或是苛责了,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似仇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异母弟弟呢?怎么变成会这样,童年时的浩行就算不那么坦率,好歹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啊!就在我疑惑之间,浩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语气转向我们:“真是辛苦了,请务必……”

“喝茶什么的就免了吧!”冰鳍非常干脆的打断浩行的话,接着从我怀里抽出放通草花的竹箱,连同盛黄莺的匣子一起塞到浩行袖着的两手间:“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就拖着我穿过角门。

“我家有什么会妨碍到两位吗?”虽然不挽留我们,但浩行的话也足以让我们停下脚步了。

冰鳍头也不回的冷笑起来:“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冷不热地丢下这样一句话,冰鳍拉着我朝大门口走去,我有些不放心的回过头来,浩幸怯懦的站在哥哥身边,他今天出奇的安静,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和冰鳍,可是他清澈但却空洞的眼眸深处,却有像要拼命传达什么似的那种光彩一闪而逝……

即使回了家,浩幸那对于孩童而言太过复杂的眼神还是萦绕在我脑际,我就着火笼暖手:“浩幸好可怜,浩行什么时候变成了狠心的哥哥啊……”

“不是啊,浩行平时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很疼弟弟呢!”火笼边的冰鳍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看来是没注意到那时浩行的眼神,突然他用力敲打肩膀,一堆大大小小的精魅应声而落。冰鳍大声抱怨起来:“所以说我不想去安家!果然是不干净的地方,居然引来这么多好东西,害得我肩膀好痛!”

“我们以前不是经常去安家玩吗,为什么突然就不去了呢?是因为害怕夜光杯的关系吗?”

冰鳍停下了动作看着我,他似乎也有些不解:“好像不是吧,那棵夜光杯的确有什么在的样子,但所有古树都是这样,一点不奇怪也不可怕啊!我们不上安家,好像是爷爷不准我们去……”

“所以爷爷发火了?还大声骂我什么呢……”回想起早晨的梦,我心不在焉地顺口说。

冰鳍疑惑的皱起眉头:“没有啊,我不记得爷爷发过火,爷爷不是从来不发火的吗?”

妈妈恰好过来帮我们添炭火,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她轻笑了起来:“爷爷可发过一次火呢!冰鳍可能不知道,因为那时你睡着了呢!差不多也使这个年关时节,你在睡午觉,火翼拿墨汁把你画成了大花脸!爷爷一看见就急了,怪我们为什么不看好小孩子,发了好大的火呢!”

“为了这个发火?”我和冰鳍异口同声地表示不解。祖父并不严厉,又特别疼爱我们,为了淘气这种小事而发火的情况几乎从来不曾有过。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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