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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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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收回视线,却听的耳边一声大喊,只差把人耳朵给震聋了;没等我从这高分贝噪音攻击中回过神来,若叶已经朝那馋猫直冲了过去,边跑还边喊着:“小响!”可怜那龙鱼行前的猫被她穷凶极恶的样子吓的落荒而逃,只恨少生了四条腿。

“这么远她就能确定那是小响吗?”我目瞪口呆的指着那两个渐渐消失的身影。冰鳍不以为然地眯起眼睛:“我怎么知道,三毛猫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正要叹气,冰鳍却淡淡接了一句:“不过也说不定哦,你知道为什么死人嘴里的琀要做成蝉的样子吗?”

“不就是代表永恒的沉默吗?”我回过头来,视线刚好迎着从冰鳍身后叶缝间漏出的阳光,我忍不住举手遮挡这有些炫目的光线。

“蝉能在黑暗的地下生活多年然后羽化。”这一刻,冰鳍的笑容与那星星点点的阳光有些类似,“所以,古人用它来代表——重生。”

蝉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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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春荫笺

幻月河

那种歌声给人一种非常安详的感觉,明明在耳边不绝如缕,却有着夏末的蝉鸣或秋夜的虫唱一样的静谧,不知不觉间反复的、反复的轻敲着人的耳膜……

这已经是不太深刻地回忆了,童年的我在不断呼唤乳名的声音里勉强醒过来,还揉着眼睛就隐约看见了“自己”——整齐的童发垂到橡实色外褂肩头,摩挲着薄灰色内衣交叠的衬领。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以为“他”就是“自己”,他一定是也如此认为的吧,因为我们对自身、对同伴的最初体认,都是在彼此的互相观察中得到的——

我和他,火翼和冰鳍。这一对象征幻兽的乳名是祖父取的,而别人叫祖父为——讷言。

看见对方催促的表情,我立刻明白了——不可以再睡下去,因为我们说好要去寻找什么的……

空气里弥漫着线香的味道,如同残暑昏昏沉沉的燠热。上了年纪的老房子,高高的排门和格子窗全都打开了,风轻轻滑过一重重白色帘幕;于是,粼粼碎波便从薄绢的中央,轻轻荡漾到缀满细碎银铃的边缘——从那里,散落下星屑般的微声……

手拉着手走过檐廊,深夜的天空通透得让人迷惑,像盛在乌玉盆里的一泓冰髓,虽然映现出容器的漆黑,但却毫不妨碍本身的无比清澈,包裹着冰凉芯子的柔风便是掠过这水面的丝丝涟漪;啜饮着夜气的芳醇,视线突然捕捉到一片载沉载浮的银青色花瓣,那是明净的月亮,无声的栖息在天空一角……

以为是大朵的木兰花在风中左顾右盼,仔细看却是飘摇的纸灯笼。略微泛青的昏暗灯影像一点点水迹,凌乱地沾湿干燥的地面,然后沿着边缘渐渐淡去。冰鳍拉着我走向那丛光簇——要到哪里去呢?朝着这灯影的方向……

“去找爷爷啊。”冰鳍的手紧了紧,催促着我——对了,我们是要去找祖父回家!就像每一次他将走失的我们从阴影形成的巷陌,水光化作的庭院里带回来一样,这一次,我们带祖父他回家!

可是……要去哪里才能找呢?

摇曳的纸灯笼越来越多,像萤火虫飞向清浅的水滨——家里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陌生人呢?暧昧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孔,这些苍白的生客提着灯笼,踩着纸船滑过水面般的悄然脚步,无声无息地穿行在魆黑的堂屋里,前方的身影融化入幽暗,后继者的灯光又搅乱了线香的烟雾。

是客人吧?怎么没人出来接待呢?家里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那静穆的歌声……

我和冰鳍停下来注视着无言的客人们,而自然而然的,我们也被他们所注视。时常可以碰见这样的访客,从不在意其他家人,除了祖父之外,他们就只跟我和冰鳍说话。

——这个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吗?一起来吧。

——我们和讷言结伴一起去呢。客人们这样说着,既不冷淡,也不热心。

他们和祖父的同路吗,结伴到哪里去呢?虽然很想问一句,可是祖父说过,不要看陌生客人的眼睛,也不要和他们交谈。所以就这样和冰鳍拉着手走进那沉默的队列,偶尔抬起头,可以看见前面那些背影的上方,晃动着栀子花瓣一样的月亮……

脸颊上突然感到刺刺的痛痒,澄澈的天空里霎时摇曳起银色细带的剪影,沙沙轻响着,自顾自地发光。我和冰鳍用空着的手拂开那些狭长飘带,清凉滑润的感觉像一片雪花停留在指尖,又渐渐消融了——那是浸透了露珠的苇草叶片,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置身于半人高的芦苇丛中。

歌声的感觉变了,变得像催眠曲一样单调而温馨,侧耳倾听就会发现那是汩汩的呼吸——河川的万顷横波缓慢地流淌过眼前,轻拍着岩石的岸渚。

我们是如何从堂屋直接走上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河原呢?铺天盖地的初生芦苇反射着月光,叶片表面镀着一层白釉,靠近看却青翠而透明;明媚的风里,整个河原像翻卷着银波的草海,宽阔的河面因此显得格外黑暗,铁青色的水流铺着月光的碎片,从舒缓的河岸间蜿蜒而过;远远的可以看见对岸都市里琉璃般的灯光,如同从夜色中突然浮现的海市蜃楼……

走在前面的行列不知什么时候分散了,所以从簇拥到眼前的芒草丛中,缓缓展开一片寂静的光带——那是架在幽蓝水面上的一座晶莹浮桥。宛如用一整块温润的玉石琢成的巨大桥梁有着纤细分明的栏杆,它亲昵的依偎着自己的倒影,在月色里隐隐透出暗淡的柔光;走上浮桥的访客手中的纸灯笼像一串水滴,鱼贯融入这波澜不惊的深潭……

这一刻,就在月亮的下方,对岸空中忽然无声地开出几朵烟花,如同硕大的白菊尽情舒展着丝丝缕缕的花瓣,将容颜倒映在光滑的河面上,然后化为一阵银箔的急雨,纷纷飘落。白菊的花火绽放之后,视野中还久久残留着瞬息即逝的光芒画在夜幕中的轨迹……

对岸的都市,远方的烟火,同一枚月亮下的,漂在黑暗中剔透的幻光之国……

我和冰鳍相视而笑着不断点头,和祖父结伴而行的人都走过了那座浮桥,那么朝向未知的对岸去的话,一定能找到祖父的!我们可以把他带回来,就像每一次他带着我们,从那阴影形成的巷陌,水光形成的庭院中回来一样。

手拉手地跑向那浮桥,可就是这一瞬间,黑暗像潮水一样迎面席卷而来——

我们所看见的,只是幻影吗?不然何以消失得那样迅速:点着露珠的嫩苇,泛着银浪的河原,还有提灯笼的人们,转眼间化成了四散的泡沫慢慢消融在黑暗中,除了那座半透明的浮桥……

花瓣一样的月亮孤零零的悬挂着,在空无一人的桥面上洒下泪痕一样的反光,从那里渐渐凝结出我们熟悉的身影——是祖父!每一次当我们迷失在阴影形成的巷陌,水光形成的庭院中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出现,然后告诉我们不要怕;因为我们是点燃的犀角,而这些,只是我们照出的影子……

“你们不可以过来。”虽然说着不同的话语,但祖父的微笑和以前如出一辙,他阻止我们跑过去的动作,那声音慈祥但却不容辩驳。

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是因为我们不听话,所以不要我们了吗?即使我们放声大哭,不断恳求也无法改变祖父的心意吗?可祖父一句话也不回答……

河原像最深的海底一样沉寂,袅袅清风翻动我们的外衣,那浆过的布料发出些微的猎猎轻响;可近在咫尺,却听不见祖父衣袂飘动的声音。

从模糊的泪眼看过去,什么也是歪歪扭扭的,月亮成了水底的倒影,荡漾在祖父身后的幽暗里。并不像平常那样抱着我们安慰呵护,祖父的声音宽厚而冷静——不要哭,还会再见的,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倒影般的月亮摇曳着,扑朔迷离的月华渐渐凝聚成颤抖的火光,跳动在墨黑的瓷钵里——那是一盏昏黄的油灯,泛着薄冰般光泽的钵口吐出一缕擎着火花的灯芯,照耀着插在一旁的陶瓶里的几朵冰雕似的白菊,开到了极致的花瓣竭尽全力的伸展开,仿佛一碰就会破碎,化为齑粉。

有着精致雕花的格子门窗藏在重重叠叠的白色帷幔后面,月亮睡在风偶尔揭开的帘幕一角。微寒的空气里隐隐的传来十二下钟鸣,夜很深,黑暗则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气氛……

你们醒了?没关系的,再睡一会儿吧。守夜对于小孩子来说,的确辛苦了一点。祖母的声音、爸爸和妈妈的声音、叔叔和婶婶的声音,小心的温柔的声音,但这柔软的语调似乎在刻意掩藏着某种有着坚硬棱角的苦涩内核。

为什么唯独不见祖父呢?只看见他在长明灯后的照片里,笑得那么恬然……

不过没有关系,一定还会见到他的,因为祖父他说过还会再见——就像犀角独自在黑暗里燃出不灭的光芒,一定会再见的,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在不同的地方……

一定,还会再见的……

《幻月河》完

虽然早就除服了,但是等到初夏的时候才有勇气回看当时写下的故事,三途川的河岸一定是美丽的,蒹葭苍苍,月色无边,料想那独自渡河的背影,一定十分孤单吧。

青指甲

香川城旧民居一入冬就会在堂屋前架起格子门,直到料峭春寒退尽时才会撤去。我家撤得尤其晚,因为冬春季节交关的时候,格子门外总是不断有陌生客人来访,每到这时祖父总会亲自出来应酬,虽然非常客气的寒暄着,但他却从不将这些客人请进屋来。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四月初才作罢,所以童年回忆里萌葱色的初春景致,总是镶嵌在被蝙蝠方胜、万字仙桃等等花纹的窗格子里。

不过每当问起来,家人总会很迷惑地说从没碰见过这种事,既然是客人的话,就应该敲门才对,再说开春后格子门白天明明是不关的啊;只有祖父会慢悠悠的呷一口茶,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不足为外人道也……知道了吗,火翼,冰鳍!”

虽然父亲是如假包换的孪生子,但我和冰鳍倒常常被当成双胞胎,说起来我还早上一个月出生;都是因为祖父遵照古怪的老规矩,让我们俩都梳着及耳的童发,穿式样古旧的衣衫,还只能彼此称呼这非常非常难写的乳名。如果违反了这些规矩,平时很温和的祖父就会大发雷霆,像换了个人一样,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反而和小孩子一个脾气,这话可一点也不假。

不过后来我们才明白,祖父那些规矩也算是有它的道理啦……

记得小时候早春的午后,讨厌午睡的我常常趁冰鳍进入梦乡后,偷偷溜到书房缠着祖父讲故事;这个时节,向阳的窗外那株沉丁花正缀满茸茸的轻粉花球,从镶着金边的深绿叶片间飘散出类似柑橘的清爽香气。祖父总是悠闲地坐在斑驳的花影下,面前荡漾着一缕茶烟。在暖洋洋的阳光里,我一边吃着糖果糕饼,一边听故事,这样听着听着,就干脆在祖父膝边睡着了——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的情况,记得是某个花朝节的前一天吧,我来到书房时发现冰鳍这贪睡虫竟然先我一步,正低头靠着祖父的左手,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一看见他就立刻虎起脸——活该,谁让他弄脏我的新衣服!

为了明天花朝出门踏青,妈妈特地缝了两件团狮子花纹的小袄给我们;昨天浆过之后拿去晾干,没想到今天一早我就发现全被洒上了蓝墨水,这还怎么穿出门啊!回想一下,冰鳍昨晚偷玩祖母的通草花染料来着,再没别人了,一定是他溅上去的!见好端端的新衣服变成这样,我立刻拉婶婶过来,婶婶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便很严厉的骂了冰鳍一顿。

冰鳍吃了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就算找祖父告状也没用,明明就是他不对!

我正要历数冰鳍的罪状,祖父却朝这边招手了,我只好磨磨蹭蹭的挨到他右手边。看着我样子祖父忍俊不禁,他一手拉起我一手拉起冰鳍:“唉……你们两个可不能再闹别扭了啊!来,拉拉手!”

我用力甩手表示抗议,可是在祖父“不和好就不喜欢你啦”这样的威胁中,我只得不情不愿的拉住冰鳍。可是刚碰到他的手就觉得毛毛糙糙的,我甩开他低头一看,连指头都黑成一片了;这家伙刚刚究竟上那儿疯皮去了啊,满手都是灰尘!面对我的不满,冰鳍倒好,就像是忘了刚刚那顿骂一样,一个劲的憨笑。

“你们啊,这样可不行!”祖父无可奈何地笑着再次做和事老,“在我说可以之前,你们必须这样手拉手,不论遇上什么都绝对不能放开!不然就给你们讲一百遍筷子的故事!”

我连忙一把攥紧冰鳍——我是很喜欢祖父的故事啦,可筷子这个例外!什么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祖父都讲过七八百遍了!最后还都要说一句“兄弟齐心,吃梨带筋”,真不知道大人的口味怎么这么奇怪,我可不觉得带筋的梨有什么好吃的!

为了眼前利益,我急忙向冰鳍表示出亲善的态度,看到我们“和乐融融”的样子,祖父便心满意足的开始讲故事了。说什么格子门外的客人中间,有个人特别喜欢吃指甲,碰上这位客人啊,可千万别请他进来,要分辨这客人很简单——他的指甲生得和别人不一样……

今天祖父的故事格外没意思呢,听得人昏昏欲睡,看见我们心不在焉的样子,祖父便打发两人出去玩。我还在新衣服的事情生气,一点也不想和冰鳍一块儿,可又没听见祖父说可以丢开手,只好一个劲儿的打高脸不理不睬,不过今天这掐尖要强的家伙有些奇怪,我从眼角瞥过去,他居然还在不住的傻笑,不知道发了什么毛病。

就这样,我和冰鳍别别扭扭的晃到堂屋,这平日暖和敞亮的房间现在却又阴又冷——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格子门竟然关得严严实实的。可即使如此也不该这么暗啊,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的下午,怎么倒像傍晚时分一样昏暗呢,难道变天了吗?现在天阴下来的话明天花朝节会起大风的!

我疑惑的抬起头,却猛地发现妈妈正站在漆黑的格子窗影外,身后是灰蒙蒙的天空;她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俯下头凑近窗格。可能妈妈拿着什么东西所以腾不出手开门吧!我连忙去帮忙,可是却被拖住了——拉着冰鳍的手还不能丢开啊!

单手是无论如何也开不动那又高又重的排门的,可总不能让妈妈干站在门外吧,我急得大喊起来:“妈妈自己能进来吗?”

“既然这么说,我就进来了!”只听见一阵呼啦呼拉的声音,可能是妈妈正在放下什么招风的东西吧。等这奇怪的声响停下来,妈妈便伸手搭在格子上推动门扉。这一瞬间,我看见一道靛青的影子一闪而逝……

中央的排门发出吱嘎声向两边敞开,鲜明的嫩绿色一下子照亮了我的眼睛——明明是大晴天嘛,为什么刚刚透过窗格子看却是阴沉沉的呢?不过我一时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因为妈妈站在门外向我张开双手:“来……跟妈妈一起走!”

今天去踏青吗!我立刻欢呼着朝妈妈跑过去,连新衣服的事也丢在脑后了。可冰鳍这家伙竟然像钉在地上一样不挪窝,一定是嫉妒妈妈带我去玩,故意和我作对吧!虽然是很想松开手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啦,可祖父总能发现我们不遵守他的嘱咐,这次再露馅的话,只怕就是筷子的故事加吃指甲客人的故事轮番轰炸了……

见我不过来,妈妈有点着急了,她在门外踱了几圈,终于像怕摔着那样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还探出脚尖点了点地面,简直就是在烂泥地上走路那种姿势。确定一切正常之后,她疾步走过来,一手抱住我,一手抱住冰鳍。原来是要带我们一起去!虽然我是很气冰鳍弄脏新衣服,但一个人去踏青的确也不好玩。这样想着我便摇着冰鳍的手,转头对他扮了个鬼脸以示原谅,可他却还是憨笑着,一点也没意识到我的宽宏大量。

不过更让我奇怪的是妈妈的样子——她轻轻巧巧的抱起我们,却没朝门外走,反而在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又把我们放了下来。“怎么办……带不走啊……”妈妈低声嘟哝着换了个方向,却单独抱起了冰鳍;正纳闷呢,妈妈又丢下他把我给抱了起来。还没在臂弯里坐稳,妈妈再一次放下我,转着圈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抱起了我们两个。原以为折腾这么久,这次总该可以出门了,没想到妈妈还是烦恼的放我们下地,左右为难的张望着:“不行,有三个啊……”

“妈妈快点啊!再不出门天要黑了!”我急着去踏青,忍不住用空着的手去摇妈妈的手腕,可是注意力却被一抹蓝影吸引了,难怪刚刚开门时有道青光呢——妈妈的手我再熟悉不过了,她指尖上什么时候竟染了靛蓝色的指甲?

“妈妈的指甲不好看!我不喜欢!”出门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我立刻黄瓜抱不过来抱瓠子,嚷嚷着抱怨起来。

“不喜欢……”妈妈的表情本来就已经很着急了,现在看起来更加焦躁,她不断重复着零碎的句子,“怎么办,不喜欢我……带不走……”

妈妈今天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啊?我握紧冰鳍的手指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量,视线也不由自主地住追着那陌生的青指甲,看着它们停在妈妈唇边……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响起了古怪的声音,一绺靛色丝线应声从妈妈嘴角垂落下来,逐渐坠落到她胸前的衣服上,渐渐晕成一滩深蓝色水渍,不断蔓延开来……

原来我错怪冰鳍了——因为这些水迹,就是溅脏那两件新小袄上的蓝墨水!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伴着这古怪的声音,妈妈再一次靠近我们,近距离中我看清了那缕蓝线究竟是什么——妈妈正在咬指甲,那条线咬破的指尖流出的深蓝鲜血!

不仅仅是指甲,“妈妈”的脸也变青了,那是因为血的颜色就是靛青的吧?

——客人中有一个特别喜欢吃指甲,千万不可以放她进来……要分辨她很简单,因为她的指甲和别人不一样……她有着与众不同的——

青指甲!

刚刚为什么没有想起来——一搭没一搭听进去的故事里,祖父说的那个禁忌的客人,就生着靛青色的指甲!

我吓得拔腿就要跑,可冰鳍好像完全吓懵了,他挂着一脸傻笑,抓紧我的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青指甲的“妈妈”越逼越近,我急得号啕大哭:“你不是妈妈!”

一听这话“妈妈”立刻不再咬指甲,忙不迭的过来抱我们:“是妈妈!跟妈妈走……”说着便一把抱起冰鳍。四周一瞬间就昏暗下来,阴风嗖嗖的灌进我脖子,被灰沙迷住的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根本不是变天了,是“妈妈”背后展开的巨大青色肉翼遮住了晴朗的天空,灰蒙蒙的翅膀扇出的风把堂屋吹得乱作一团!

怎么办,冰鳍……一定会被青指甲抓走的!

我一边大哭一边揪紧冰鳍的手指——就算被一起带上天也没有办法,不可以放开手的!祖父说过的,不论遇上什么都绝对不可以放开!

都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了,可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青指甲的“妈妈”竟然像刚进屋时那样,又一次丢下了冰鳍!她青着一张脸发狂似的扑打双翼转着圈,狠命咬着指甲,蓝色的水渍溅得满身都是:“怎么办?抱不住啊!哪个才是我的?有三个……有三个宝宝啊!”

“这里没有你的宝宝。”混乱的沙尘里,憨笑着的冰鳍突然开口说道,“因为你是姑获鸟。”

狂乱的表情一下子冻在青指甲的脸上,与此同时,巨翼掀起的大风就像踩了急刹车一样,嚓的停住了。陌生的“妈妈”泄了气似的急遽缩小,眨眼间化成一只靛青指爪的大鸟;从同色的短喙中不断发出摩擦骨头般的鸣叫,这只鸟展开翅膀,倏忽消失在阳光炫目的天空中。

顾不得擦脸上的眼泪,我惊讶得连嘴也合不拢了——为什么一听见这“姑获鸟”这几个字,青指甲的“妈妈”就突然变了样呢?冰鳍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他还是傻笑着,慢条斯理地说:“因为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这不是冰鳍的声音!刚刚喊出“姑获鸟”的时候也是,那分明就是——祖父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手拉手的冰鳍就渐渐变化了相貌——我怎么会把它看成人呢?那分明是竹骨上糊了薄纸扎成彩灯啊!灯样是个坐在麒麟上的胖男孩,笑得憨憨的,跟刚刚“冰鳍”的笑法一模一样!

“咦?火翼你怎么在那边啊?不是我手拉手的嘛!”熟悉的声音越过彩灯传来,我看见冰鳍一脸眼泪和着泥灰,嘴里还吃惊地嚷个不停,问我有什么用,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不知怎么的,我和冰鳍正分别拉住这纸男孩的左右手,难怪刚刚青指甲说一共有“三个”宝宝!

丢开那盏灯,我和冰鳍互相吐着舌头笑了起来——一定要快点去书房把刚刚的事告诉祖父:我们真的碰上那个不能请进门的客人了,而且我们两个人还一起把她赶出去呢!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铺着,空气里弥漫着新草的芬芳,檐廊下妈妈正把那两件团狮子花纹的新衣服收回来,一看见我她就皱起眉头。

“你怎么可以说谎啊?”妈妈走过来点着我的额头,“明明衣服干干净净的,干嘛向婶婶告状说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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