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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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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返屯泗州竹墩镇。挞懒领泗州军,兀朮领竹墩镇军,为韩世忠所扼,贻书币约战。世忠遣麾下王愈及两伶人,报以橘茗,且传言张枢密在镇江,已颁下文事,命决战期,兀朮道:“闻张枢密已贬岭南,何从在此?你不要欺我!”愈持浚文书出示,兀朮不觉变色,半晌才答道:“汝国尝遣使议和,现在魏良臣方自北归南,曾由我朝与约,拟在建州以南,封汝国为藩属,免得争战不休,汝国尚以为未足,乃欲与我开战,将来兵败国亡,恐尺寸地,非汝有了。”魏良臣使事,即借兀朮口中叙过。愈答道:“我国非不愿与贵国议和,但贵国逼我太甚,夺我两河、三镇,羁我二帝,尚欲逞兵江、淮,册立叛逆,试问如何和得?自来国家存亡,半由天命,半由人事,人定亦能胜天,姑与贵国再决胜负,请看我朝,果毫无能为否?”理直气壮。兀朮几无词可答,但说道:“要战就战,难道我朝怕汝不成?”言毕遣还王愈等,世忠得愈归报,正拟调兵遣将,隔宿出发。到了翌晨,由侦卒来报,金兵已经夜遁,伪齐兵亦逃去了。世忠亟饬兵往追,途中只收得辎重若干,统是伪齐兵所弃,那人马早已去远,料知追赶不及,因即回营。看官道金、齐二军,何故速退?原来是时为绍兴四年暮冬,天大雨雪,饷道不通,军中杀马代粮,各有怨言,挞懒、兀朮见部众已无斗志,宋军又防御甚严,料知不能深入,且因金主病笃,不得不赶紧退回。金兵一退,刘麟、刘猊哪里还敢独留,连辎重都不及携去,急急的遁走了。
世忠奏达平江,高宗喜语赵鼎道:“各路将士,翕然效命,所以得却强敌,但皆由卿一人之力。”鼎拜谢道:“事出圣断,臣何力可言?惟强寇今虽遁归,他日未必不来,须博采群言,为善后计。”实是要着。高宗称善。乃诏令宰执以下,会议攻战备御的方法。侍御史魏矼等,奏请罢“讲和”二字,代以“攻守”,饬厉诸将,力图攘敌。所以魏良臣持来金约,简直不复,命韩世忠屯镇江,刘光世屯太平,张俊屯建康,搜兵阅乘,协力防御。召张浚还行在,扈跸回临安,进赵鼎、张浚为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各路军马,时在绍兴五年二月。随时点清年月,以清眉目。小子有诗咏道:
将相同逢济世才,六飞一出敌人回。
当年庙算能长定,大业胡为不再恢?
嗣闻金主晟已殂,兄孙亶继立,免不得又要遣使了。欲知所使何人,待至下回再详。
…………………………
得赵鼎、张浚为相,得岳飞、韩世忠为将,此正天子高宗以恢复之机,令其北向以图中原,不致终沦江左也。观岳飞之一出襄、汉,而六郡即平,观韩世忠之独扼江、淮,而二寇屡败,高宗亦尝褒奖岳飞,嘉许韩世忠,似非不知韩、岳之忠勇者。迨下诏亲征,出次平江,而金、齐二军,又即远飏,虽未必因战败而去,然亦可借此以作士心,挽国脉,此后能决定庙谟,用贤御寇,安知中原之不可复?讵必鳃鳃然议和为哉?本回所叙,实南宋转捩之机关,宋之所以不即亡者,赖有此尔。一阳初长,剥极而复,奈何高宗之得此已足乎?
第七十一回 入洞庭擒渠扫穴 返庐山奉榇奔丧
却说绍兴五年,金主晟病殁,金人称他为太宗,当由粘没喝、兀朮等,拥立金太祖孙合剌为主。合剌一作赫拉。合剌易名为亶,继立后,却也没甚变动。偏宋廷诸大臣以为金立新君,或肯许和,应遣使通问,借觇情势。惟中书舍人胡寅,极力谏阻,高宗下诏褒谕。会张浚奏称:“国家遣使,系兵家机权,将来能辟地复土,终归和好,未可遽绝。”乃遣忠训郎何藓使金。胡寅见所言不从,遂乞外调,因出知邵州。使臣非必不可通,但徒向虏廷乞和,殊属无益。
时洞庭贼杨么,异常猖獗,张浚以洞庭据长江上游,杨么为乱,不急讨平,恐滋蔓为害,乃自请视师江上。高宗准奏,命浚出视师,先至潭州,次至醴陵。沿途稽查狱囚,多系杨么部下的侦探,浚一一释出,好言抚慰,各给文牍,令他还招诸寨,各犯欢呼而去。自是贼寨,次第来降,惟杨么抗命如故。么本名太,系鼎州盗锺相部党,相尝以左道惑众,胁聚至数千人,自称楚王,改元天载,尝攻陷澧州,嗣被降盗孔彦舟所袭,把相擒住,并获相子子昂,槛送行在,一律伏诛。独杨太竟得漏网,收集散贼,盘踞龙阳,渐渐的鸱张起来。楚人向称少年为么,因呼杨太为杨么。太自恃剽悍,亦即以么自号,立锺相少子子仪为太子,令部众臣事子仪,自己也算在子仪属下,但僭称大圣天王,一切兵权,掌在手中,他要做这样,子仪只好依他这样,他要做那样,子仪也只好依他那样,因此洞庭湖中,单晓得杨么,不晓得有锺子仪。实是杨么使刁,看官莫说是恋情故主。高宗令都统制王,会兵往讨,本是个没用人物,但遣忠锐军统制崔增等,进攻杨么。崔增等一去不回,后来接得军报,才知是全军覆没了。既而杨么乘着水涨,麾众出来,攻破鼎州杜木寨,守将许筌战死。
王却束手无策,不得已奏达败仗。
高宗既遣张浚视师,复封岳飞为武昌郡开国侯,兼清远军节度使,代王招捕杨么。飞部下皆西北人,不惯水战,至是奉命即发。且下令军中道:“杨么据住洞庭湖,出没水中,人家都说他厉害,不便往剿。其实用兵讨寇,何分水陆?但教将帅得人,陆战胜,水战亦胜,本使自有良法,破这水寇,诸将士不用担忧,总叫依我号令,齐心并力,看杨么能逃我手么?”看得真,拿得稳,并非大言不惭。大众被辖有年,早知岳元帅智勇,自然惟命是从。飞先遣使招谕么党,旋接来使还报,黄佐愿降。飞喜道:“佐系杨么谋士,得他来降,尚有何说!”言毕,遂欲起身往抚。牛皋、张宪等,俱劝阻道:“贼党来降,恐有诡计,不可不防!”飞笑道:“古人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破灭杨么,全在黄佐一人身上,难道真要用我陆师,攻他水寇么?”当下命前使导着,竟单骑出营,去见黄佐,驰至佐寨,令前使传语道:“岳制使来。”几似郭子仪单骑见虏。黄佐问有若干人 ?'…99down'去使道:“只有岳制使一人。”佐即召语部下道:“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他对敌,万无生理,所以我拟往降。今岳节使单骑自来,诚信可知,必善待我等,我等开寨迎接便了。”部下都无异言,遂开门迎见岳元帅,执礼颇恭。岳飞亦下马慰劳,且用手抚佐背道:“汝晓明顺逆大义,深足嘉尚,此后诚能立功,封侯也是易事。”佐不待说毕,便道谢节使裁成,随即引飞至寨,令部目一一进谒。飞温言慰谕,众皆悦服。飞复语佐道:“彼此俱中国臣民,并非金虏可比,我此来特宣示大义,俾大众革面洗心,同卫王室,剿除异族。现拟遣汝至湖中,代达我意,可劝则劝,偕彼同来,视有才能,定当保荐。不可劝,劳汝设法擒捕,我回营后,即当拜本上奏,先请朝廷奖赏,借示鼓励。”恩威并济,何敌不克?佐不禁感泣,誓以死报,飞与佐握手为约,当即返营,立保佐为武义大夫,遣人报知,一面暂按兵不动,静待黄佐消息。
会值张浚至潭州,参谋席益疑飞玩寇,入语张浚,请浚上疏劾飞。浚摇首道:“岳侯忠孝兼全,怎得妄劾?汝疑他玩寇,他何至若是?兵有深机,非常人所能预测呢。”席益被浚驳斥,自觉怀惭,因即退出。隔了数天,飞往见张浚,述及战事,且云:“黄佐已袭破周伦寨,把伦击死,并擒伪统制陈贵等人,现已上表奏功,拟迁佐为武功大夫了。”浚答道:“智勇如公,何愁水寇?”相知有素。飞又道:“前统制任士安不服王命令,因此致败,如欲申明军律,不能不加罪士安。”浚点首示意。飞又与浚密谈数语,浚益大喜。飞即告别,还至营中,传任士安入帐,诘责罪状,加鞭三十;并指士安道:“限汝三日,便当平贼,否则斩首不贷。”士安唯唯而出,自率部下入湖,扬言岳家军二十万,朝夕可至。杨么素恃险固,尝大言道:“官军从陆路来,我可入湖,从水路来,我可登岸,欲要破我,除非飞来。”隐伏言谶。因此并不在意。部众报岳军进攻,乃调拨水兵数艘,出去迎敌。湖中遇着士安,不过数千兵士,便一拥上前,围住士安战船,并力猛攻。士安恐退后被诛,也拚命死战。士安亦知拚命,无非惮岳忠勇,否则不几降寇耶?正酣斗间,东西两面,俱有岳家军杀到,贼舟大乱。士安趁势杀出,与援兵会剿一阵,击沉贼舟好几艘,余贼遁去。
岳军与士安等回营报功,飞闻捷,即拟亲捣贼巢,忽接到张浚手书,内言:“奉旨防秋,即日入觐,洞庭事暂且搁置,俟来年再议。”飞览毕,忙驰见张浚,开口便道:“都督且少留,待飞八日,决可破敌。”浚微哂道:“恐没有这般容易哩。”飞袖出小图,指示张浚道:“这是黄佐献来洞庭全势,及杨么平素守御,详列无遗,按图进攻,不出十日,可扫荡贼巢了。”浚尚以水战为难,飞答道:“王四厢即王。用王师攻水寇,所以难胜,飞用水寇攻水寇,自转难为易。水战我短彼长,我以短攻长,如何不难?若因敌将,用寇兵,翦他手足,离他腹心,使他孤立无助,然后用王师捣入,一鼓可平,八日内当俘诸酋,献诸帐下。”胸有成竹。浚半晌才道:“既如此,我权留八日,八日后恕不相待了。”飞应诺而出,遂督兵赴鼎州。
可巧黄佐求见,立即召入。佐禀道:“现有杨钦愿降,佐特与俱来,进谒节使。”飞喜道:“杨钦素称骁悍,今亦前来效顺,大事成了,快去引他进来!”佐领命召入杨钦。钦至案前下拜道:“钦慕元帅盛名,久思拜谒,只因族兄倡逆,恐罪及同族,未蒙相容,所以不敢径投。今武功大夫黄佐,盛称元帅厚恩,不追既往,用特登门请罪,还乞元帅宽恕!”岳飞亲自下座,将钦扶起道:“朝廷定例,自首减等,况汝能先自振拔,不甘从逆,理应赦免前愆,本使还要特别保举,表荐汝为武义大夫,汝可再归湖中,招抚同侪,按功加赏。”钦欢跃而去,黄佐也即走了。
越两日,钦引余端、刘诜等来降,总道此次入见,定邀奖叙,哪知行近案前,仰见岳飞面上已带怒容,真是摸不着头脑,没奈何对他行礼,详禀招降情状。忽闻惊堂木一拍,随着厉声道:“我叫你尽招诸酋,你为何止招两三人,便来见我?显见你是乖刁得很。左右快拖他下去,杖责五十!”令人怪极!杨钦尚思分说,已被帐下健卒,七手八脚的牵了出去,揿倒地上,杖责了五十下。钦连声呼冤,那里面又传出号令,饬将士百人,押钦出湖,令他再往招抚。钦暗思岳飞如此糊涂,悔不该听了黄佐,前来投降,今着将士押我返湖,我当诱他深入,杀他一个精光,方泄我恨,随即与将士同行。已堕岳飞计中。时已天晚,湖上一带,烟波浩淼,暝色苍茫,更兼是仲夏天气,湖水为暑气所蒸,尤觉得烟雾迷濛,前后莫辨。岳飞既遣将士百名,押钦出湖,复嘱令牛皋、王贵等,率兵数千,随钦继进。钦不顾后面,只管前进,曲曲折折的导入深巢,有一绝大水寨,驻扎贼众约数万人,便传一口号,当有巡贼,前来迎接。钦引将士百人,正要入寨,忽听后面鼓角齐鸣,战船丛集,不由的吓一大惊,回头一望,见牛皋、王贵等,已从船头跃上水寨,眼见得不能对敌,只好把胸中所有盘算,一齐抛向湖水中去,便招呼牛皋、王贵一同入寨。牛皋、王贵已受岳飞密嘱,未敢造次随入,即问钦道:“寨内人士,果尽降否?如欲不降,我等便当杀入了。”钦无可奈何,乃大声呼道:“全寨兄弟们听着!现岳元帅有数万人来到此地,问你等愿否归降?愿降大宋,请即迎谒,不愿降,速即出战!”看官!你想寨众全未预备,如何可以出敌?况岳军来势甚盛,若要与战,有死无生,大家顾命要紧,乐得应了一声,保全性命。牛皋、王贵又令他全数投械,才引兵入寨,一面遣报岳飞。
飞遂航湖自至,见水寨正在君山脚下,甚得形势,便登山四望,见湖右尚有贼舟,舟下有轮,鼓轮激水,行驶如飞。两旁置有撞竿,所当辄碎,当下长叹道:“怪不得前此官军,常被撞沉呢。”随命军士,斩伐君山大木,穿成巨筏,塞诸港汊,又命用腐木乱草,乘上流浮下,择水浅处,使兵士驾着小舟,前行诱敌,且行且骂。贼众听着骂声,争来追赶,那诱敌兵却徐徐驶去。贼舟鼓轮撑篙,费尽气力,偏偏驶不上去,好象胶住一般。原来舟轮都被败草壅住,并有腐木拦着,处处都是窒碍,所以不便行驶。不料官军这方面,恰有大股战船,一齐杀到,连这位白袍银铠的岳元帅,也亲自到来。贼众未免丧胆,要想倒退,又是万分为难,不得已奔至港中。及入港口,复连声叫苦,见里面都是巨筏塞住,筏上载着官军,统跃上贼船,乱砍乱戳,港外又有官军进来,正是哑子吃黄连,说不尽的苦楚。说时迟,那时快,贼众正在危急,那杨么引兵来援,港口的官军,又退去抵挡杨么,港内贼舟,总道有生路可望,也逃出港口。一到港外,见两下正杀得厉害,官军各张着牛皮,抵挡矢石,且举巨木横撞,把杨么的坐船,都撞成好几个窟窿。俄听得官军大叫道:“逆渠杨么投水了!”俄又听得官军拍手道:“好好!逆渠受擒了。”贼众探头遥望,果然自己的大圣天王被一黑面将军从水中擒出,跳上岳元帅船中去了。从贼众眼中,叙出杨么被擒,又是一种笔墨。贼众愈觉慌忙,继复听得官军大呼:“降者免死!”这时候除了此法,不能再活,自然口称愿降。岳飞派牛皋等收抚降众,自率张宪突入贼巢。巢中尚有余贼守着,闻岳飞猝至,群惊为神,俱开了寨门,挟着锺子仪,迎拜马前。飞亲行诸寨,示以忠义,令老弱归田,籍少壮为军。除将杨么枭首外,余皆赦免。当遣部将黄诚,携杨么首,至张浚处报捷。
浚得捷报,屈指计算,适合八日期限,不禁惊叹道:“岳侯真是神算,无人可及!”乃令黄诚返报,请飞屯兵荆、襄,北图中原,自启节由鄂、岳二州,转入淮东,至行在觐见高宗。高宗召对便殿,浚奏事毕,复进《中兴备览》四十一篇,经高宗褒奖数语,命置座隅。浚又荐李纲忠诚可以重任,高宗乃命纲为江西安抚制置大使。纲自罢相落职,至绍兴二年,曾起为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荆、湖、江、湘一带,流民溃卒,不可胜数,闻纲就宣抚任,均附首帖耳,不敢为非。纲日思规复中原,迭陈大计,不下万言,偏抚臣与他反对,竟说他空言无补,且在任所,不闻善状,因又将他罢职,至是再命他安抚江西。纲入觐高宗,仍抱定规复宗旨,面陈金、齐两寇,屡扰淮、泗,非出奇无以制胜,应速遣骁将,自淮南进兵,约岳飞为犄角,东西夹击,方可成功。高宗颇为嘉许,纲告辞而去。
张浚因秋防紧要,拟再视师江、淮,锐图大举,当即入朝面请,且力保韩世忠、岳飞两人,可倚大事,高宗又一一照准。浚尚未出,已得韩世忠军报,略言:“在淮阳杀退金兵,惟城尚未下。”看官道这淮阳城是归何国?原来是属刘豫管辖。豫聚兵淮阳,为南侵计,世忠欲先发制人,竟引兵渡淮,直薄淮阳城下,适值金兀朮来会刘豫,世忠即督兵与战。金先锋牙合孛堇一译作叶赫贝勒。恃勇前来,由世忠部将呼延通与他搏斗,战至数十合,未分胜负。两人杀得性起,各将兵械弃去,徒手步战,终被呼延通扼吭擒住。世忠乘胜掩击,金人败去。既而兀朮、刘猊复引兵来援,世忠向张浚求救,待久不至,世忠竟勒阵向敌,且遣人驰语道:“锦衣驄马,兀立阵前,便是韩相公,汝等何人善战,便即过来,一决雌雄!”一身都是胆。既而果有两敌将冲来,世忠不待近身,奋戈直出,左右一挥,两敌将死了一双,余兵怯退。世忠乃奏报行阙。高宗与张浚商议,浚言:“且会师镇江,再作计较。”乃下诏令世忠还屯楚州。及浚至镇江,诸将毕集,浚派张俊屯盱眙,韩世忠仍屯楚州,刘光世屯合肥,杨沂中为张俊后援,岳飞屯襄阳,令图中原。
飞自戡定洞庭,还军襄阳,每日枕戈待旦,以恢复中原为己任,自得张浚驰书奖勉,越发激昂鼓励,锐图恢复。未几朝命又下,改授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兼宣抚副使,命置司襄阳,且往武昌调军。飞即日部署,终朝毕事,越宿即趋往武昌。正在募兵集旅,忽接襄阳家报:“姚太夫人病逝了。”飞不禁变色,只叫了“母亲”二字,便晕厥过去。左右忙将他掖住,齐声号呼,好容易唤醒了他,但见他仰天大恸道:“上未能报国全忠,下未能事亲尽孝,忠孝两亏,如何为臣?如何为子?”左右竭力解劝,乃星夜奔丧,驰回襄阳。小子于岳飞履历,第六十一回曾已略叙,此处更宜补述一段故事。飞幼失怙,全赖母亲姚氏饮食教诲,始得成人。飞年渐长,事母至孝,但经母命,无一敢违。母尝以忠义勖飞,且把飞背上,刺着“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用醋墨涂在字上,令他永久不变。所以飞一生记着,孝字以外,就是忠字。揭出忠孝,借古讽今。先是庐州解围,飞得优叙,貤封母为太夫人。飞感朝廷恩遇,拟俟规复中原,辞官终养。庐州解围,事见前回。经此骤闻母丧,如何不痛?既至襄阳,将母尸棺殓,扶榇至庐州守制,一面上报丁忧,且乞终丧。偏有诏令他墨绖从戎,起复为京、湖宣抚使。飞再四奏辞,未邀俞允,但责令移孝作忠。乃不得已,仍就原职。朝廷又命他宣抚河东,节制河北诸路。飞因遣牛皋复镇汝军,杨再兴复河南长水县,自督军攻克蔡州。又饬王贵、郝政、董先等,复虢州及卢氏县,获粮十五万石,降敌众数万,再进军唐州,毁去刘豫兵营,于是慨然上表,请进军恢复中原。小子有诗咏岳制使道:
一生系念只君亲,亲殁惟存报主身。
愿复国仇三上表,如公才不愧忠臣。
未知高宗曾否准奏,且看下回便知。
…………………………
岳武穆之忠孝,备见本回,而智勇亦寓于其间。观其入洞庭,擒杨么,预定期限,不愆时日,此非料敌如神,因寇制寇,乌能得此奇捷耶?杨么谓除非飞来,不意果有此飞将军自天而下,恃险者卒以险亡,捣险者不以险怯,此可知世无不可平之巨寇,视我之有以制寇否也。岳母姚氏,抱飞免厄,事载《宋史》本传,而背涅“尽忠报国”四字,见诸飞被诬对簿、裂裳示验之时,史虽不详为岳母所刺,而稗史所载,故老相传,当非无稽,故本回亦录及之。及母丧守制,屡诏起复,不得已墨绖从事,彼岂贪恋职位者比?殆激于忠义之忱,欲达恢复中原之本旨,因有此权宜之举耳。张浚称岳侯忠孝,诚然!
第七十二回 髯将军败敌扬威 愚参谋监军遇害
却说岳飞奏请进取中原,诏饬从缓。飞乃召王贵等引还鄂州。张浚闻高宗未从飞奏,心甚怏怏,遂自淮上入觐,面请驾幸建康,奖励三军,力图恢复。高宗意尚迟疑,会闻刘豫复欲南寇,浚申请益力。赵鼎亦劝高宗,进幸平江。高宗与张、赵二人,商议启跸,且欲用秦桧为行营留守。桧被斥后,本有永不复用的榜示,偏高宗是个没有主张的主子,今日说他是恶人,明日又说他是善人。想是贵人善忘的缘故。因此罢桧逾年,又令他知温州,寻复令知绍兴府。桧性成奸诈,料知张、赵为相,和议必不可成,不若虚与周旋,暂将议和二字搁起,换了一副假面目,对待张浚、赵鼎。浚本戆直,遂以桧为可用,荐为醴泉观使,兼官侍读。至是高宗又欲留桧守临安,浚当然赞成。鼎未以为然,因经浚力保,也不便多口,遂以桧为行营留守,孟庾为副,并准参决尚书省枢密院事。
高宗乃启行至平江,浚先往江上,探察伪齐消息,谍报刘豫令子麟、侄猊,分道入寇,且有金人为助。浚半晌才道:“我料金人未必肯来,金人助豫数次,屡致失败,难道还欲相助么?”遂将此意入奏。嗣闻刘麟由寿春进犯合肥,刘猊由紫荆山出涡口,进犯定远。还有反复无常的孔彦舟,前已降宋,继复降豫,也由光州进犯六安。张俊、刘光世俱张大敌势,俊请益兵,光世欲退师,浚即贻书二将道:“贼豫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朝廷养兵,正为今日,只宜进战,不宜退保。”书发后,又接到赵鼎手书,令杨沂中急援张俊,同保合肥,于是促沂中趋濠州,与俊合兵,且特给手书道:“朝廷待统制甚厚,应及时立功,借报知遇。”这书发出,复接高宗手札,谓:“张俊、刘光世恐不足任,当令岳飞率兵东下,抵制逆豫。俊与光世等军,不如命他退守江滨。”浚不禁愤叹道:“这事怎可使得?赵丞相日侍帝侧,难道亦不加谏阻么?”遂援笔写了数语,令文牍员装着首尾,即遣参谋吕祉驰奏。看官道是何语?由小子节叙如下:
俊等渡江,则无淮南,而淮南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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