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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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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指了指,笑道:“就是这里了,恐怕高瑞、高循两位公子也等不及了。”沈岚问道:“这艘船是作什么的,怎么如此华丽?那两位公子又是谁?”马先元道:“高瑞、高循乃是本地大乡绅高雄的公子,依仗他爹的财势,自然过得逍遥快活,这艘大船乃是他俩的行乐之所。”
沈岚心事不明,道:“船泊在这里,就不怕倭寇侵犯吗?”
“倭寇?”马先元大笑道:“倭寇和他们本就是一家的。”
两人说着,已登上了游舸,舟遥遥以轻荡,风飘飘而吹衣。海水像一块蓝色的大水晶,灯火和星月落在水里,一闪一闪亮晶晶。两排红灯笼照映下,不少红男绿女竟相依偎,或追逐嬉乐。
拔开红纱帘,转过朱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摇着蒲扇或甩着手娟,游曳其间,一看便知是青楼女子,看见马先元时,都不忘一抛媚眼。
马先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带着沈岚径自往深处前行,歌声渐重,沈岚越发感觉好似进入勾肆一般。宽畅的大堂内,只见那排排歌女双锁螺鬟,九晕珠钿,睛柳纤桑,春葱细腻,秋藕匀圆。浅色縠衫轻似雾,纺芳纱绔薄如云,雾袖烟裾云母冠,拂水低徊舞袖翻,缘云清切歌声上,唱道:
人生百年何其短,今朝得醉且高歌。
莫看红颜易老处,且恋红颜曾少时。
梅残玉靥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
东风和气满楼台,桃杏自拆喜春来。
正有两位公子在堂首高坐,见到马先元,起身大笑道:“马兄何故才来,我们心都等凉了!”沈岚正跟在马先元身后,一觌面,两公子都不禁睁大了眼睛,狠盯她一眼。
马先元鼓了鼓掌,箫瑟顿停,歌伎都退到一旁。马先元将高瑞、高循两公子向沈岚介绍一番。那高瑞公子年方二十五,勒双龙戏珠抹额,双鬓双切,围细玉银带;高循公子年方二十二,套一件白鹄箭袖,背垂发珠,一块碧璜玉佩胸前明晃。都生得面色白净,一副从未劳动过的模样。
高瑞执手相迎,安排他们坐下,用夜光杯敬了一杯葡萄佳酿,笑道:“难怪马兄这么晚才来,原来早有红颜陪伴身边,早已记不清今日有约了。”马先元眼中放出瑰丽的色彩,饮酒笑道:“兄台真会说笑,这位沈姑娘清水芙蓉,素心高洁,在下也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特与君相见同乐。”
高循也笑道:“马兄的本事可越来越大了,我等不及,我等不及啊。”自银壶中倒了一杯,向沈岚敬上,道:“沈姑娘,我等皆是世俗之人,藉此机缘,得亲风范,实在幸甚,在下谨请姑娘饮尽此杯,权作结交之礼。”
沈岚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如此抬高小女子,实在羞愧难当,来,先干为尽!”见此酒色泽淡黄,酒液晶亮,知是名品,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转,并无一滴漏下,众人齐声喝采,纷纷浮一大白。沈岚脸上晕红,道:“马公子说要带我到一个好玩的地方来,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不知今晚还有什么表演节目没?”
高瑞笑道:“不知你们听说过王翠翘这号人物没?”众人一听,都是一惊,原来那王翠翘乃是歌伎,双十年龄,虽然入此行只有一年,却已博得江浙第一名伎的名气,却有副好名声,只卖艺不卖身。
马先元道:“难道高公子连王小姐都能请动?”高瑞大笑数声,拍了拍巴掌,只见绣帘轻掀,一位绿衣丫鬟探出头来,着淡青长裙,左手提一花篮,右手牵着一位小姐步履轻踏而出。
小姐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乌黑的发髻上斜插一枝金翅,青、红、绿、玉色罗销金胸背袄子,浑金铜带,红罗褡诉,云头皂靴,青绿罗销金包臀,自有风情万种,手中拿着一把四相九品曲颈琵琶,向众人裣衽为礼。
先是五指竖弹,独奏一曲《汉宫秋月》,周围的歌伎挥袖伴舞,曲线玲戏,曼妙多姿。琴音一转,王翠翘张开樱唇,唱道: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边二十里沽酒楼香花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当沈岚的目光触到王翠翘的面容时,登时心灵深处,不由被她脸上的一抹轻愁所震撼了。“她的曲音为何如此凄恻委婉?难道,她有着数不尽的心愁?”谜一样的女人,沈岚好想揭开谜底。
高瑞一边欣赏,一边打着拍子,道:“王小姐一般是绝不肯轻出闺门半步,这次到小弟游舸献艺,实属难得啊!”马先元笑道:“小弟正是不解,不知兄台有什么办法让这位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移驾贵处?”高循笑道:“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全是我哥魅力无穷,这位王小姐可是主动找上门的。”
马先元惊道:“还有这种事?”高瑞道:“非我吹牛,六天前,王小姐的丫鬟绿珠到小弟府上,言她家小姐仰慕小弟这艘游舸久矣,一直未能亲登,深以为憾,便约在今夜,共赏明月,歌舞尽欢!”
沈岚又瞧了王翠翘一眼,忖道:“这高公子虽家财万贯,却非并能令她心仪之人,莫非她此行另有苦衷?”侧首之时,发现高瑞那副色迷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心中一阵厌恶,却又涌上一计。
沈岚笑咪咪道:“高瑞公子啊,这艘游船好华丽啊,主人真是公子你吗?”绽开一口细碎而洁白的贝齿。高瑞看得一呆,哈哈大笑道:“些许小物,不值得一提。”端起水晶盘,起身至沈岚跟前,从中拈起一颗大葡萄,道:“这是从新疆运过来的葡萄,别处可尝不到,为了这么一盘子,跑死了两匹千里马啊,你尝尝看。”
本以为沈岚会用手接,谁知她竟用樱桃小嘴去接,嘴唇碰到高瑞的手指时,一阵痉麻的快感自指尖传至周身。马先元看得不禁生出怒火,“岂有此理,我带来的女人,你在这里打情骂俏!”
“嗯,好香甜,果然是极品!”沈岚梨涡初现,拈起一颗大葡萄,送到高瑞嘴前。他兴高采烈地张嘴吞下,视线稽留在美人脸上,又激动了一番。
马先元霍然起身,道:“沈姑娘,里面好闷,咱们出去透透气吧。”沈岚尚未答话,高瑞笑道:“歌舞正欢,马兄……”哪知目光一触到马先元的面孔,不由被他的磅礴气势所摄,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情势极为尴尬,沈岚笑道:“是啊,我也感到有些闷呢,马公子,走吧。”两人出了船舱,高循对哥哥道:“朋友的女人,还是不要争了,免伤和气。”高瑞心里却不舒服,道:“他也是刚认识沈姑娘的,人家愿意和我搭腔,他犯个什么醋劲!论风流倜傥,不比他差;论家中财势,不过半斤八两;他不过多学了几年拳脚罢了!”
两人找到一个没人之处,这时已风憩浪息,看那素湍清潭,回清倒影,令人神迷。马先元道:“沈姑娘,能和你独处,真好!”沈岚笑了笑,马先元搔首笑道:“有样东西,我一直想拿出来给你看了。”
“哦……”沈岚问道:“是什么?”
马先元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片,抖开了念道:“姑娘这么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子们一般玩耍!可否轻移芳步,在下愿与姑娘乘舟游海,吟诗赋棋,共享快乐,不知意下如何?”“与小孩子玩又怎么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吟诗赋棋,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在下姓马名先元,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并无恶意。”“我的名字叫‘不知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实在是一片诚意邀请,只要姑娘你高兴,在下都愿奉陪。”
他一面扮男士声音,一面扮女子声音,念得有声有色。沈岚听得鸡毛疙瘩都要起来了,打断道:“你在念什么啊!”
马先元笑道:“这是在下与姑娘初次见面时的交谈之语啊,在下回去之后,日思夜想,都抄在这张纸上,不时吟哦一番,别有一番美妙滋味。”接着将纸片捧在面前,闻了闻,亲了亲。
沈岚在风中打个一个哆嗦,伸出手,道:“给我看看。”马先元毫不迟疑的把纸片交给她,沈岚接后看了看,赞道:“你的字写得还真挺拔呢!不错,不错!”马先元喃喃自喜,忖道:“是么?等一下你就会见识到,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更加挺拔呢,嘿嘿!”
“哎哟!”沈岚一声惊叫,纸已脱手飘入海中。马先元惊道:“我的宝贝……”张爪正欲施展内力将之吸起。沈岚轻架他手,笑道:“你现在有了我,还要它做什么?”这一笑就像一朵含笑花绽放在眼前,马先元目醉神迷,笑道:“哈哈,是啊,言之有理。外面风大,沈姑娘,咱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坐吧。”沈岚儇笑道:“好啊,一切由你作主。”
马先元听得浑身骚痒,满身抓挠,想拉她的手,可她却把手缩在袖中,不胜娇羞。马先元笑忖:“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等一下看我怎么整你!呵呵,哈哈……”大剌剌的举步,带着美人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香阁。
船厅之中,王翠翘一曲完毕,高瑞鼓掌叫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酌上一杯暖酒,走过去相敬,王翠翘笑着饮下。高瑞喝得有些醉酗酗了,眯着眼道:“王姑娘,来,陪我坐会儿。”伸手像藤蔓一般,欲搂她的腰。
王翠翘向后一退,道:“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高瑞扑了个空,道:“规矩是可以改的嘛。”张开双臂,欲再扑上。
王翠翘面色一冷,扬手打了高瑞一巴掌,毫不留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高循更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高瑞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叫道:“你敢打我?”王翠翘道:“打的就是你这种无耻淫徒!”高瑞被撄怒,抽出剑来,喝道:“贱人,敢这样对我!”
鸨母见情况不对,将高瑞的肩膀抱住,道:“公子息怒,小儿不懂事,看在老身面子上,公子就包涵一下吧,改天再来给公子陪不是。”高瑞骂道:“臭婊子,不让老子碰,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绿珠大怒,啐道:“呸,你这张长蛆的嘴,你爹没教你说人话吗!”
高瑞又惊又恼,怎么这丫头竟然如此放肆,完全和几天前换了一个人似的?六天前,她来投拜帖时,又娇又媚,说话不知道多悦耳。这时见绿珠满面娇怒之色,高瑞竟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绿珠,住嘴!这里没你的事,退到一边去。”鸨母的脸色一黑,道:“公子说话请放尊重点,小女虽蛮横一些,却也容不得你毁其清誉!这浙江一带,不少官员与小女都有私交,扯破了脸皮,大家都不好看!”
高循忙过来劝道:“大哥,算了,王小姐这次本来就是助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又对鸨母及王翠翘道:“我哥喝醉了,切莫见怪啊!”
高瑞一把推开弟弟,叫道:“我没醉,我没醉!他妈的,仗着认识几个狗官就了不起啦!我爹若是没归田,你们敢在少爷我面前这般狐假虎威?”
第三章侠女本色(上) 舱内虽闹得不可开交,另一处却是反差极大,豆点大的灯光下,满阁现出一片朦胧之色,宝篆中,龙涎香四散飘逸。马先元关了门窗,把沈岚拉到榻上安坐,一旁珠帘鹦鹉,绣枕蝴蝶,沈岚看得满心嘣嘣直跳。
马先元自榻旁的茶几上端起两杯美酒,道:“自见了姑娘,小生就愿一生许侍箕帚了。今日得逢相聚,小生好像作梦一般。来,干了此杯。”沈岚接过酒杯,睫毛似扇,扇动了两下,又把酒杯放回茶几,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马先元连忙放下酒杯,举指立誓道:“我若有半句虚言,宁可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哎哟,谁要你立这么毒的誓了,我相信你还不成?你这么英俊魁伟,咱们俩配在一起,才称得上珠联璧合呢!”沈岚说着扳起他的双肩,将嘴唇凑了过去。
马先元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主动!
“我的魅力真的这样大吗?”不待他多思,鼻端早已嗅得那发自沈岚身体的处子异香,她柔软的双唇已轻轻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湿润而温暖,他双腿一绷,整颗心犹如腾云驾雾般,飘啊飘啊……
沈岚的身子突然向后挪动,缓缓垂下了嫣红的玉颊。马先元会过神来,一把拉住她,笑道:“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啊!”沈岚“嘤咛”做声,羞不可抑的俯首将面孔藏起。
“哈哈哈,刚才还那么主动的,一下子又变成小乖兔了,有意思,我喜欢!”马先元撩起她的脸庞,道:“瞧你这脸光滑细嫩的,苍蝇飞上去,只怕都要滑断腿呢!”“讨厌!你就是只苍蝇!”沈岚拨开他的臭手。
“别说要我的一只腿,就是要我把心肺儿掏出来,我也愿意呀!”马先元再次将酒杯递给沈岚,道:“来,为我们的邂逅干杯!”沈岚接过酒杯,含羞带涩地缓缓饮下了。马先元的脸庞上浮起得意的笑容,“小妮子还是逃不过本公子的手掌心啊,这杯酒,保管迷死你!”
沈岚道:“这酒好甘醇,余味绵长。”马先元笑道:“等一下,它的后劲还大着哩!”沈岚问道:“你怎么不喝?”
“喔,小生当然要陪佳人饮一杯了!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啊!”马先元举杯,一仰脖子灌下,这时节,哪还有兴趣细细品美酒啊?
这一回他仔细盯着沈岚看,真是越看越爱,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的魂给勾去了。
“咦,不对!”马先元抚了抚额头,眨巴眨巴眼睛,只感到酒气上涌,有些头晕,再看沈岚,正含笑而坐。
“你……”马先元心窝一阵透凉,指着沈岚道:“你什么时候换了过来?”沈岚笑道:“在我吻你时。傻瓜,你这点鬼蜮伎俩还瞒得过本姑娘吗?”
马先元忙使内力压制,可怎么也压制不住,“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话未说完,已昏倒在榻上,酒里面下了天下第一迷药“醉不归”,无色无味,从来没有人能坚持一刻不倒,不睡个一日一夜,打雷都打不醒。
沈岚从他身上搜到开水牢的钥匙,然后将之拔正睡姿,盖上被子,这样即使有仆人进来,也不会怀疑,然后关门离去。
外面忽然闹哄哄的,只见一个仆子拦住一个和尚,叫道:“回去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那和尚原来就是徐海,铜铃眼瞪得大如鸽蛋,喝道:“王翠翘是不是在这里?”
仆子道:“什么王翠翘、李翠翘,我不知道!你个出家人跑到这里来找姑娘,成何体统?信不信我报官把你关起来!”徐海一把扯住仆子的衣领,寒光煞气迫人,道:“你再不说,我一掌劈了你!”
高瑞本还在舱内与王翠翘纠缠,闻知有贼子闯船,骂道:“哪个狗头吃了豹子胆,敢来犯我?”放下王翠翘,和高循跑出舱来,带着几个拿棍棒的仆子,气势汹汹的。按说两公子与汪直一伙打交道也有些时日了,一些头目都是认识的,但徐海新入倭寇,故不识得。
高瑞本就有气,这时见徐海行凶,更是火冒三丈,大喝:“哪里来的野和尚,在此撒泼?他奶奶的,抓住往死里打!”众仆子一窝疯涌上,一阵乱打。徐海一掌击倒手上之俘,四面八方,双掌劈风之声霍然大作,捷逾奔电,众仆子哪里招架得住,皆被打得晕头转向,落水的落水,倒地的倒地。
徐海拍了拍巴掌,望两公子道:“王翠翘是不是在这里?”高瑞大叫:“马先元,马公子啊,你在哪儿呀?”自己毫无缚鸡之力,知道马先元武艺高强,这时,他是唯一能救命的人了,刚才的埋怨早丢到爪畦国去了,可就是没人答应。
徐海道:“叫什么鬼叫,快说!”
眼看徐海煞气腾升眉际,高循忙道:“不错,王姑娘确实在船舱里面,不知英雄找她作什么?”
“不关你事,闪一边去!”徐海急冲冲地走进去。
沈岚躲在暗处,虽很想了解这和尚与王翠翘的关系,但宋怡龙危在旦夕,一刻也不敢耽搁,飞身在跳板上一点,便落到对岸。高瑞见之,大叫:“沈姑娘急着走作什么!”沈岚已消失在夜色中。
高瑞跺脚骂道:“都怪这臭和尚把沈姑娘吓跑了!”众仆子哎哟哟的摇晃着站了起来,高瑞大骂道:“你们这帮饭桶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报官抓贼!谁看见马公子没有?”船上的一些清客都说见他与沈岚到暖阁去了。
高瑞寻到暖阁,推门只见马先元安然躺在茵茵的锦榻上,酣声如雷,气道:“有贼子冒犯,你却一个人躲在这里睡得这么香!”可左搡右推就是弄不醒他,只听他迷迷糊糊咕哝:“少来烦我,让我睡会儿,好困……”高瑞一捶茶几,恨恨骂道:“窝囊废,空有一身武功,被个小妞儿迷成这副模样!”
且说徐海进了船舱,见纱帘子挡路,张手一抓,扯落一旁,一脚踹开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日思夜想的女人是谁?
王翠翘犹抱琵琶,盯着徐海,秋波蕴愁,好像早料到他一定会来,并无惊讶之色。丫鬟绿珠叫道:“徐大哥,你,你终于来了!小姐她……”
徐海瞪着王翠翘,横眉鼓胸地叫道:“难道我躲你都躲不及吗!你偏要如此作贱自己,还作贱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你非要气死我,方可善罢甘休吗!”
王翠翘无动于衷,黛眉含颦,粉颈低垂,将手中的琵琶重新竖起,拔弦轻唱: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干荷叶,色无多,不耐风霜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徐海耳鼓如遭针刺,大吼:“不要再唱了!”
琴音、歌声嘎然而止,王翠翘轻轻的笑了,道:“你是不是心里面很难受,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又有多难受?”徐海道:“你的委屈,我怎么不知?可是,不杀罗龙文,怎解得了我心头之恨!”王翠翘道:“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在一起,你以为能利用他们的力量替你血耻吗,你太天真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你陷入泥沼之时,再回头就晚了。”
徐海大笑道:“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好像正合适吧!你以为你作了青楼女子,就能逼我退伙吗?朝廷昏暗,我早就有落草之心,绝非一时冲动。”
王翠翘道:“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完了。”两滴眼泪,自眼眶滑落下去。
绿珠按捺不住,叫道:“徐大哥,小姐她忍辱陪伴高家公子,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劝你回头啊!徐大哥,只要你退伙,小姐她愿意……”
王翠翘淡淡地道:“绿珠,你不要再说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走吧,只当今生今世从未遇到过他。”鸨母叹道:“孩子,我早就对你说过,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你今天算是死了心吧。”
“哪里走!”一声大吼,震得人耳鼓生痛。
只见千户马祖光带着几十个军卒,执刀而来,皮靴踏得船身直摇,见到徐海,大喜道:“徐海呀,你飞蛾投烛,死期已定。还不把这倭寇拿下!”高瑞、高循亦跟在后面,高瑞骂道:“贼秃子,叫你坏了少爷的好事!”
眼前刀光闪起,呼呼作响,徐海抽剑抵抗,门口已被马祖光堵住,只得作困兽之斗。他的武功本不高强,但此时生死关头,人体的潜能亦被激发出来。战阵中刀光剑影,如火如荼,十几招后,竟给他披荆斩棘,砍翻两人。
马祖光大怒,厉喝一声,豹跃而起,一招“一马当先”,剑光快如疾风骤雨刺来。徐海本已吃力,加上马祖光,更是招招守住门户,不敢进攻。马祖光步里藏招,上下紧连,左右相依,步快身快而手脚并快,借敌之力,攻得徐海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马祖光一招“过河拆桥”,刁手揪腿侧身闪进,利用对手的离心力,封手蹬扑,推出一掌,轰的一声,正中徐海胸膛。
绿珠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王翠翘却紧闭双眸,将头扭到一边,不知是不忍看,还是不愿看?
徐海如同铩羽之鸟,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踉跄倒退了几步,以剑撑地,支持着不倒。
“拿下!”随着马祖光一声令下,军卒们就要将镣铐圈住徐海,谁知镣铐落下之时,忽然自门口“刷”的闪起一片青色光幕,厉若彗孛干犯,带着一阵疾风,刮得人脸上生生的疼,那镣铐亦随之断作数截。
数道目光齐聚门口,只见一位年轻男子正双手握着一把东洋战刀,虎视眈眈!
徐海笑了,一丝甜意,瞬息间如电传遍全身,来的人正是北昌具教。
马祖光白眼一翻,道:“尔是何人,竟敢救助朝廷钦犯!”
北昌具教大笑起来,如恶虎阚天,船上的木块都不禁破裂起来,噼啪作响,内功纯罡至此境,已入颠峰矣。众人哪里受得住,纷纷双手捂着耳朵,只觉得心中、脑中、耳中一阵绞痛。
徐海也支持不住,面露苦色,北昌具教忙收了笑声,道:“徐兄可好?”
“托福,我这条命硬,还死不了!”徐海喉头微甜,吐出血来。
马祖光心中虽惊,嘴里却说:“无名小贼,速速退去,本将爷饶你不死,否则,休怪将爷剑下无情!”北昌具教大笑道:“阁下盛意拳拳,却之似有不恭。在下正是无名之徒,早闻大人剑法神妙,今日正想领教领教。”
马祖光知道自己非他对手,但在刀口上混饭吃的,岂有退缩之理,咬着钢牙一剑刺去。北昌具教毫不逊避,直挺挺着身子给他刺。马祖光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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