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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并萧十一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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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没有黄河,只有长江。”

“长江的枫林渡口,我就没听说过了。”

“你没听说过,一定有人听说过的。”

夕阳满天,前面的三岔路口上,有个小小的茶亭。

茶亭里通常也卖酒的,还有些简单的下酒菜,有时甚至还卖炒饭和汤面。

“我们不如就在前面停下来问问路,随便喝点酒,吃点东西。”

“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年轻人对自己的肚子总不愿太亏待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忘了吃。

风四娘实在不愿意停下来,现在天已快黑了,她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到萧十一郎,否则她就很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可是她不认得路,而且她也很渴。

风中传来酒香,还有卤牛肉和油煎饼的香气。

霍英笑道:“这味道嗅起来好像还不错,一定也不会难吃。”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恨恨的道:“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太好吃。”

她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样想。

她需要帮手。

霍英和杜吟的武功都不错,江湖中后起一代的少年,武功好像普遍都比上一代的人高些。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也很乐意做她的跟班。

沈璧君不了解,她永远也不了解风四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了解风四娘的作风。

她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们的命运也不同。

沈璧君垂着头,走进了酒亭。

她从来也没有像风四娘那样高视阔步的走过路,也从来没有像风四娘那么样的笑过。

事实上,她已有很久都没有真正的笑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有多久?

她的心一直都很乱,现在更乱。

——现在就算能找到萧十一郎又如何?难道要她又抛下连城璧,不顾一切的跟着萧十一郎?

假如风四娘没有猜错,这一切阴谋的主使真是连城璧,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一生中,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烦恼和痛苦?

风四娘正在大声吩咐:“替我们切几斤牛肉,炒一大碗饭,再加外面的四匹马准备些上好的草料。”

现在他们当然已用不着两个人骑一匹马。

她已在白马山庄的马厩里选了四匹上好的蒙古骏马,还在账房里顺手提走了包银子。

在她看来,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也没有犯罪的感觉。

可是沈璧君却不懂。

她永远不了解风四娘要跟一个人作对时,怎么还骑他的马,用他的银子?

她若怀恨一个人时,就算饿死,也绝不肯喝这个人一口水的。

风四娘好像总是能将最困难的事,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她却往往会将很简单的事,变得很复杂。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命运。

命运岂非本就是自己造成的?

牛肉端上来,烧得果然不错。

风四娘一口气吃了几块,才开始问这酒亭里卖酒的老人:“这附近是不是也有个枫林渡口?”

“有的,就在枫林镇外面。”

风四娘松了口气,胃口也开了,又夹了最大的一块牛肉:“枫林镇要从哪条路走?”

“靠右手的这条。”

“远不远?”

“不太远。”

风四娘拿起碗酒,一饮而尽,笑道:“既然不太远,我们就可以吃饱了再赶路,反正天黑的时候能赶到就行了。”

卖酒的老人点点头,道:“若是骑马去,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

风四娘吃了一惊,连嘴里的酒都几乎要呛出来,一把揪住这老人的衣襟:“你说什么?”

老人也吃了一惊:“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说我们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得了枫林镇。”

“最快也得明天晚上,这段路快马也得走一天一夜。”

“要走一天一夜的路,你还说不太远?”

老人赔着笑道:“一个人至少要活好几十年,只走一天路,又怎么能算多?”

风四娘怔住。

看看这老人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一两天的光阴,在他说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对风四娘说来,只要迟半个时辰,就很可能要抱憾终生。

虽然是同样一件事,可是人们的看法却未必会相同的。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都会在不同的角度去看这件事。

这就是人性。

对于人性,风四娘了解得显然并没有她自己想像中那么多。

她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又问:“从这里去有没有近路?”

“没有。”老人徐徐道:“就算有,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走过近路,所以我才能活得比人长些。”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今年已七十九。”

风四娘又怔住。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世上毕竟有很多困难,就连她也没法子解决的。

霍英和杜吟却还是“不解愁滋味”的少年,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有说有笑。

霍英正带着笑悄悄道:“看来这老头子跟八仙船的张果老倒是天生的一对儿。”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一把揪着他:“你说什么?”

霍英又吃了一惊,讷讷道:“我……我没有说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在说八仙船?”

“好像是的。”

“这条船在哪里?”

霍英笑了:“那不是条船,是个……是个妓院。”

风四娘松开手,坐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霍英却还在解释:“那妓院里有八位姑娘,外号叫八仙,最滑稽的一个就是张果老,她明明已是个老太婆了,却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妓院里混,一喝醉了,就会说些半疯半癫,别人听不懂的话。”

杜吟也不禁笑道:“奇怪的是,偏偏还有很多人特地跑去看她,她的客人反而比别人多。”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们也是去看她的?也是她的客人?”

杜吟红着脸,道:“是小霍拖我去的。”

霍英道:“我也是为了好奇,想去看看这个老妖怪,只可惜我们去得不巧,虽然见到她一面,但没有听到她那些妙论。”

风四娘道:“为什么?”

霍英笑道:“因为她的客人太多。”

看来这老妖怪一定也很懂得利用男人的心理。

霍英又道:“我们本来还想多等一天的,可惜那地方今天已被人包下了。”

风四娘随口问道:“被谁包下了?”

霍英道:“被一个姓鱼的客人,听说是个豪客。”

风四娘又跳了起来,眼睛里也发出了光:“这地方在哪里?”

霍英道:“就在春江城。”

杜吟道:“也就是我们遇见周至刚的地方。”

风四娘已拉起沈璧君冲出去:“我们走。”

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酒亭:“到哪里去?”

“当然是春江城的八仙船。”

夜。

灯火璀璨,夜已深了。

“八仙船在哪条街上?”

“在桃花巷里。”

桃花巷并不窄,墙却很高,高墙后不时有笙歌管弦声传出来。

风四娘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八仙船。

大门的灯笼还亮着,灯笼上六个大字也在发光:

“八仙船。”

“胭脂海。”

两扇黑漆大门却是紧紧关着的,“鲨王”要吃人的时候,当然不准别人闯进来。

他是不是已将萧十一郎吃了下去?

风四娘一跃下马,道:“我们闯进去。”

沈璧君迟疑道:“就这样闯进去?若是找错了地方怎么办?”

风四娘道:“找错了就算他们倒霉。”

沈璧君又不懂了:“算他们倒霉?”

风四娘道:“我若找不到人,就拆了他们的房子。”

沈璧君道:“可是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并没有要你们到这里来。”

风四娘根本不理她,已冲过去,用力踢门。

门很结实,她踢不开,霍英和杜吟就帮着踢。

沈璧君只有苦笑。

这种事你就算杀了她,她也做不出的,可是风四娘踢开门后,她也会跟着进去。

她做事也有她的原则,只不过这种原则是对?是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门已撞开。

风四娘拉着沈璧君闯进去,一路上居然都没有人出来问,也没有人阻拦。

人呢?难道都醉了?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很有风情的歌声。

一个满头珠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拿着个酒杯,嘴里哼着小调,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果然似已醉了。

她穿着拖地的长裙,虽然醉,风姿却还是很美——在灯光下远远的看来仿佛很美。

可是一走得近了些,风四娘立刻就发现她已是个老太婆,脸上虽然抹着很厚的脂粉,却还是掩不住满脸的皱纹。

“张果老。”霍英第一个冲过去:“你们的客人呢?”

张果老抬起头,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几眼,格格的笑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昨天来过。”她忽然又叹了口气:“可惜你今天却来迟了。”

“难道人都已走了?”

“还没有走。”张果老摇着头,又格格的笑了起来:“他们不会走的,你就算用棍子赶他们,他们也不会走的。”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风四娘已冲了进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人果然还没有走,而且永远也不会走了。

客厅里灯火辉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成坛的美酒。

每个人都穿着鲜艳华丽的衣服,显得很威风,很神气。

只可惜他们都已是死人。

“鲨王”鱼吃人、金菩萨、“金弓银丸刺虎刀,追云捉月水上飘”厉青锋、人上人、轩辕三成、轩辕三缺。

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都是显赫一时的英雄好汉,富甲一方的武林大豪。

只可惜他们现在都已是死人,每个人头上都被砍了一刀。

一刀就已致命。

是谁有这么锋利的刀?

是谁有这么快的出手?

萧十一郎!

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什么人?

风四娘全身都已冰冷,沈璧君的心更冷。

死的并不止他们六个人,除了外面的张果老外,这里已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连女人也都已同样死在刀下。

致命的一刀。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的心为什么如此狠?

死人已不再流血。

沈璧君已忍不住要流泪,她不仅为这些死人悲哀,也在为自己悲哀。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竟是个冷血的刽子手。

风四娘却轻轻吐出口气。

这景象虽然悲惨可怕,但是萧十一郎总算并没有死在这里。

只要他还活着,别的事都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沈璧君忽然转过头,用一双带泪的眼睛瞪着她:“你还说我错恨了他?”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他绝不是你想像中那样无情的人。”

沈璧君咬着嘴唇,冷冷道:“他的确不是,他根本不能算是人。”

风四娘道:“难道你已认定了这些人是死在他手里的?”

沈璧君道:“难道不是?”

风四娘道:“绝不是,他从来也没有杀死过一个无辜的人。”

沈璧君道:“那么这些人是谁杀的?”

风四娘道:“我可以问得出来,我一定要问出来,幸好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人。”

院子里凄凉而寒冷,连灯光都似已变得阴森森的,宛如鬼火。

张果老虽然还活着,可是在灯下看来,脸色也像是死人一样。

她已坐下来,坐在廊前的石阶上,不停的笑,不停的唱。

她唱的本是很有风情的小调,在此时此刻听来,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诧异。

风四娘走过去,也坐下来;坐在她身旁,轻轻的问:“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

张果老点点头。

风四娘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你都亲眼看见了?”

张果老道:“我虽然已老了,却还看得见,也还听得见,我还没有死。”她又忽然大笑:“那小子却以为我已经吓死了,我装死一定装得很像。”

“那小子”显然就是凶手。

她装死骗过了他,所以她还能活着。

一个在妓院里混了几十年的女人,就算不是老妖精,也已是条老狐狸。

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法子活下去的。

风四娘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小子杀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

张果老道:“嗯。”

风四娘道:“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

张果老又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喃喃道:“他杀人杀得真快……他有把好快好快的刀。”

风四娘道:“你知道他是谁?”

张果老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死人。”

风四娘怔了怔,道:“死人怎么会杀人?”

张果老道:“现在他虽然还没有死,可是他是个死人。”

看来霍英的确没有说错,她说的话的确有点疯疯癫癫,教人听不懂。

风四娘只有忍耐着,问下去:“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是个死人……”

张果老道:“因为他要杀人,别人一定也要杀他,他一定也活不长的,所以在我眼里看来,他根本就已是个死人。”

她说的话虽然有点疯癫,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道:“不管他是死是活,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姓什么?长得是什么样子?”

张果老道:“他长得很好看,是个男人……”她又格格的笑着道:“我喜欢男人,尤其喜欢好看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越好看的男人,心就越狠呢……为什么越好看的男人就越无情……”

她虽然在笑,脸上却已有了泪痕,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她当然有很多伤心事。

无论谁在妓院里混了这么多年,都一定会有很多伤心事的。

风四娘的心里也在发苦。

她虽然知道萧十一郎的心并不狠,也并非真的无情。

但他却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而且的确有柄好快好快的刀。

——难道这些人真的是死在他刀下的?

——他为什么要下这种毒手?

——现在他的人呢?

风四娘也不禁用力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等到别人想找他的时候,他反而连人影子都看不见了。

沈璧君一直在盯着她,忽然道:“人上人他们今天请的就是他?”

风四娘道:“嗯。”

沈璧君道:“你跟他分手的时候,他就是要到这里来的?”

风四娘道:“嗯。”

沈璧君道:“所以他一定来过。”

风四娘道:“嗯。”

沈壁君道:“现在他却已走了。”

风四娘又不禁叹息——该留下的时候,你不留下,不该走的时候,你偏偏要走,你为什么总要喜欢这样折磨人?

沈璧君道:“他们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放他走的,因为他们找他来,就是为了对付他。”

风四娘承认。

沈璧君道:“所以他走的时候,他们一定已死了,杀人的若不是他,会是谁?”她脸上也充满了悲惨和痛苦,流着泪道:“我不该来的,你也不该来的,他不肯带你来,就因为不愿让你看见他杀人……你为什么要来?我又为什么要来?”

她反反复复的说着最后这两句话,说一次,流一次泪。

她的眼泪不停的在流,她的人已走了出去,走得虽慢,却没有回头。

风四娘也没有留她。

就算留,也留不住的——就算能留住又如何?

一个人的心若已伤透了,还有谁能让她回心转意?

就连风四娘也同样不能。

除非她能令死人复活,亲口说出谁是真凶。

她不能。

除非她能找到萧十一郎,叫他自己说明这件事。

她也不能。

死人是永远不会复活的,萧十一郎这一走,只怕也很难再找得到了。

院子里的风好冷,冷零的秋叶,一片片随风飘落,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头发上。

她没有动,就像是已完全没有感觉。

可是她的眼泪也已流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忽然发现张果老的哭声已停止,身子仿佛也将随风而倒了。

她忍不住去拉她的手。

手冰冷,比风还冷,冷而干瘪,就像是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的人也已枯叶般凋落了。

一个像她这么样的女人,在这种地方度过了这么样的一生,能这样平平静静的死,是不是已经算很幸运?

可是她死得实在太孤单,太寂寞,她若能早些死,死在她还年轻美丽的时候,也许还会有人会为她流泪。

只可惜她死的时候,她的人已枯萎。

这岂非也是她的不幸?

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惟一幸运的人,只有那凶手。

因为他罪行的惟一目击者,现在已不能说话了。

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

第二十一回神秘天宗

泪已干了。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冲出去:“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金凤凰算账去。”

他们没有找到金凤凰,也没有找到沈璧君,却见到了周至刚和连城璧。

“内人病了,病得很重,两个月里,恐怕都不能出来见客。”

周至刚的态度傲慢而冷淡。

多年前他也曾是风四娘的裙下之臣,可是现在却似已根本忘记了她。

对霍英和杜吟,他显得更轻蔑憎恶。

他也并不想掩饰这点。

连城璧就比较温和得多了,他一向是个温良如玉的谆谆君子。

他显然已仔细修饰过。

沈璧君一回到他身边,他就已恢复了昔日的风采。

现在他看来虽然还有些苍白憔悴,可是眼睛已亮了,而且充满了自信。

新留起来的短髭,使得他看来更成熟稳定。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但风四娘却知道他本来并不是个会被女人改变的男人。

“沈璧君呢?”风四娘又问道:“她是不是已回来了?”

“是的。”

“难道她也病了?也不能出来见人?”

“她没有病,但却很疲倦。”

连城璧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甚至还带着微笑。

“我现在也不能去见她?”

“不能。”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你最好不要等。”

“为什么?”

连城璧的笑容中带着歉意:“因为她说过,她已不愿再见你。”

风四娘并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这答复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问道:“你们是几时回来的?”

连城璧道:“回来得很早。”

风四娘道:“很早?有多早?”

连城璧道:“天黑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风四娘道:“回来后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

连城璧点点头。

风四娘道:“你发觉她又走了,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连城璧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她这次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风四娘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又算准了,我们只能找到一屋子死人?”

连城璧显得很惊讶,道:“一屋子死人?在哪里?”

风四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连城璧摇摇头。

风四娘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连城璧闭上了嘴。

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不必回答。

风四娘却还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白天到哪里去了?”

周至刚忽然冷笑,道:“你几时变成了个问案的公差?”

风四娘冷冷道:“不是公差也可以问这件案子。”

周至刚道:“什么案子?”

风四娘道:“杀人的案子。”

周至刚道:“谁杀了人?杀了些什么人?”

风四娘道:“被杀是鱼吃人,厉青锋,人上人,和轩辕兄弟。”

周至刚也不禁动容,道:“能同时杀了这些人,倒也不容易。”

风四娘道:“很不容易。”

周至刚道:“你难道怀疑我们是凶手?”

风四娘道:“难道不是?”

周至刚冷冷道:“我们若真是凶手,你现在也已死在这里。”

风四娘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灭口?

——他们既然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何妨再多杀一个?

连城璧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若肯多想想,自己也会明白我们绝不是凶手的。”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连城璧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杀人当然要有动机和理由。

连城璧道:“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想对付萧十一郎,一直认为我跟他有仇恨。”

风四娘承认。

连城璧道:“据说他们也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我本该和他们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对付萧十一郎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他们?”

风四娘更无话可说。

他们若真是联合了起来,今夜死在八仙船的,就应该是萧十一郎。

她忽然发觉这件事远比她想像中还要诡秘,复杂离奇得多。

连城璧微笑道:“看来你也累了,好好的去睡一觉,等明天清醒时,也许你就会想通究竟谁才是真的凶手了。”

鱼吃人他们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他们活着,对萧十一郎是件很不利的事。

所以惟一有理由杀他们的人,就是萧十一郎。

这道理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无论谁都会明白的。

只有风四娘不明白,所以她要想。

她越想越不明白,所以她睡不着。

天早已亮了。

桌上堆满了装酒的锡筒,大多数都已是空的。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更不是卖酒的时候,这酒铺肯开门让他们进来喝酒,只因风四娘一定要喝。

“你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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