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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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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斧斤砍出巨大的声响,传至很远的地方,

战场上滚动着沉闷的撞击声,发自广袤的大地,

发自护身的皮革、青铜的战盾和厚实的牛皮,

承受着剑和双刃枪矛的击打。即便是

认识他的熟人,这时也找不到神一样的

萨耳裴冬,他已被从头到脚,压埋在成堆的

枪械下,血污和泥尘里。但人们仍在

朝着他冲涌,像羊圈里的苍蝇,

围着奶桶旋飞,发出嗡嗡的嘈响,

在那春暖季节,鲜奶溢满提桶的时候——

就像这样,他们蜂拥在尸体周围。与此同时,宙斯

闪亮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激战的场面。

他注目凝视战斗的人群,思绪纷纭,

盘划着各种方法,处死帕特罗克洛斯。

是让他死在此时,在这纷乱的激战中,

让光荣的赫克托耳,用铜枪把他杀死在神一样的

萨耳裴冬的遗体旁,然后剥掉铠甲,从他的肩上,

还是增强战斗的狂烈,让更多的人遭受煎磨?

两下比较,他认定此举最妙:

让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强健的伴友

把特洛伊人和头顶铜盔的赫克托耳

再次逼口城下,杀死众多的兵勇。他从

赫克托耳人手,使他产生怯战的心念,

后者跳上战车,转身逃遁,同时招呼其他

特洛伊人回跑,心知宙斯已压低天秤的一头。

目睹王者胸上挨了枪矛,躺在死人堆里,

强健的鲁基亚人亦无心恋战,四散

惊跑——自从宙斯强化了战斗的烈度,

众多的战勇已卧躺在尸体的上头。

阿开亚人剥下萨耳裴冬光灿灿的铜甲,

从他的肩上;墨诺伊提俄斯嗜战的儿子

把它交给自己的伙伴,送回深旷的船舟。

其时,汇聚乌云的宙斯对阿波罗说道:

“去吧,亲爱的阿波罗,从枪械下救出

萨耳裴冬,擦去他身上浓黑的污血,

带到远离战场的去处,用清亮的河水净洗,

抹上神界的膏脂,穿上永不败坏的衣裳。

把他交给迅捷的陪送,两位同胞

兄弟,睡眠和死亡,带往

富足的乡区,放躺在宽阔的鲁基亚。

他的兄弟和乡亲会替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筑坟树碑,接受死者应该享受的尊仪。”

听罢这番话,阿波罗谨遵父命,

从伊达的岭脊上下来,进入浴血的战场,

抱起卓越的萨耳裴冬,从枪械下面,

来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用清亮的河水净洗,

抹上神界的膏脂,穿上永不败坏的衣裳,

交给迅捷的陪送,两位同胞

兄弟,睡眠和死亡,带往

富足的乡区,放躺在宽阔的鲁基亚。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对着奥托墨冬和驭马大喝一声,

杀向特洛伊和鲁基亚人的队伍,心智已变得迷迷糊糊。

好一个糊涂的人——倘若听从裴琉斯之子的命告,

便可能逃脱这次险恶的悲难,幽黑的死亡。

然而,宙斯的意志总是强过凡人的心智,

他能吓倒嗜战的勇士,轻而易举地夺走

他的胜利,虽然他亦会亲自督励某人战斗,

像现在一样,催鼓起帕特罗克洛斯的狂烈。

在神明把你召向死亡的时候,帕特罗克洛斯,

谁个最先倒在你的枪下,谁个最后被你宰杀?

阿得瑞斯托斯最先送命,接着是奥托努斯和厄开克洛斯,

墨伽斯之子裴里摩斯,以及厄丕斯托耳和墨拉尼波斯,

然后是厄拉索斯,慕利俄斯和普拉耳忒斯。

他杀死这些壮勇,余下的全都吓得惶惶奔逃。

其时,要不是福伊波斯·阿波罗出现在筑造坚固的

壁墙上,盘划着把他置于死地,助佑溃败的特洛伊人,

阿开亚战勇或许已经攻克城门高耸的伊利昂,

凭借帕特罗克洛斯的勇力,后者提着枪矛,冲杀在队伍的前头。

一连三次,帕特罗克洛斯试图爬上高墙的

突沿,一连三次,福伊波斯·阿波罗把他抵打回去,

用他那蓄满神力的双手击挡闪光的盾面。当帕特罗克洛斯

发起第四次冲锋,像一位出凡的超人,

阿波罗高声喝叫,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

“退回去,显贵的帕特罗克洛斯!这不是命运的意志,

让高傲的特洛伊人的城堡毁在你的手里,用你的枪矛;

就连阿基琉斯也创不了这份功业,一位远比你杰出的战勇!”

他言罢,帕特罗克洛斯退出一大段距离,

以避开远射手阿波罗的震怒。

其时,斯卡亚门边,赫克托耳勒住风快的驭马,

纷理着忐忑的思绪:是驾车重返沙场,继续战斗,

还是招呼他的人马,集聚在墙内?就在他

权衡斟酌之际,福伊波斯·阿波罗前来站在他的身边,

以凡人的模样,一位年轻、强健的壮士,

阿西俄斯,驯马者赫克托耳的亲舅,

赫卡贝的兄弟,杜马斯的儿子,

家住弗鲁吉亚,伴着桑伽里俄斯的激流。

以此人的模样,宙斯之子阿波罗对他说道:

“赫克托耳,为何停止战斗?你忽略了自己的责职!

但愿我能比你优秀,就像实际上比你低劣一样!

如果这是事实,我就会让你知道,狼狈不堪地逃离战斗,会受

到何样的罚惩!

振作起来!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奔帕特罗克洛斯的近旁!

你或许可以杀了他——阿波罗或许会给你这份光荣。”

言罢,他阔步离去,一位神祗,介入凡人的争斗。

与此同时,光荣的赫克托耳招呼聪慧的开勃里俄奈斯,

扬鞭催马,投入战斗。其时,阿波罗

蹚入人群,把阿耳吉维人搅得七零

八落,把光荣交人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手中。

赫克托耳丢下其他达奈人,一个不杀,但却

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扑帕特罗克洛斯。

在他对面,帕特罗克洛斯跳下战车,双脚着地,

左手握枪,右手抓起一块石头,

粗莽、闪光的顽石,恰好扣握在指掌中,猛投出去,

压上全身的力量。石块不曾虚投,没有偏离

预期的目标,击中赫克托耳的驭手,

开勃里俄奈斯,光荣的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子,

其时正紧握着驭马的缰绳。棱角犀利的石头击中前额,

砸挤进两条眉毛;额骨挡不住硕石的

重击,眼珠爆落在地上,脚前的

泥尘里——他扑身倒地,像个跳水者,

从做工精致的战车上;魂息飘离了他的躯骨。

其时,你,车手帕特罗克洛斯,出言讥讽,喊道:

“好一个耍杂的高手,瞧他多么轻捷、灵巧!

想一想吧,要是在鱼群拥聚的海面上,

这家伙可以潜水捕摸海蛎,喂饱整船的人。

他可从船上跳到海里,即便气候阴沉险恶,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筋斗,轻巧地从车上翻到地下!

毫无疑问,特洛伊人中也有翻筋斗的好手!”

言罢,他大步跃向壮士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一头扑跳的狮子,在牛栏里横冲直撞,

被人击中前胸,被自己的勇莽所葬送。就像这样,

帕特罗克洛斯,你挟着狂烈,扑向开勃里俄奈斯。

对面,赫克托耳亦从车上跳下;两人

展开激战,围绕着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山脊上的两头狮子,凶暴悍烈。

饥肠辘辘,为争夺一头被杀的公鹿拼死搏斗。

就像这样,两位勇士急于交手,为争夺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

帕特罗克洛斯,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和光荣的赫克托耳,

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对手,用无情的铜矛。

赫克托耳抓住死者的脑袋,紧攥不放,

而帕特罗克洛斯则抓住他的双脚,站在另一头;

战场上,特洛伊人和达奈人杀得难解难分。

正如东风和南风较劲对抗,

在幽深的谷底,摇撼着茂密的森林,

橡树、样树和皮面绷紧光洁的山茱萸,

修长的枝桠相互鞭打抽击,发出

呼呼隆隆的吼声,断枝残干僻啪作响一样,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兵壮互相扑击,

你杀我砍;两军中谁也不想逃退;溃败意味着死亡。

众多犀利的枪矛投扎在开勃里俄奈斯身边,

许多缀着羽尾的利箭飞出硬弓的弦线,

一块块巨大的石头砸打着盾面,一场鏖战,

围绕着倒地的躯体。开勃里俄奈斯躺在

飞旋的泥尘里,偌大的身躯,沉甸甸的

一片——还有什么车战之术?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战场上,双方的投械频频中的,打得尸滚人亡,直到太阳

 爬过中天的时分。

然而,当太阳西行,到了替耕牛卸除轭具的时候,

阿开亚人居然超越命运,在战斗中占了上风,

从特洛伊人的枪械和喧嚣声下拖出壮士

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剥下铠甲,从他的肩头。

帕特罗克洛斯杀气腾腾,扑向特洛伊人,

一连冲了三次,以阿瑞斯的迅捷,

发出粗野的呼嚎,每次都杀死九名战勇。

现在,他第四次扑进荡击,似乎已超出人的凡俗;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死亡已迫挤在你的眉头:

激战中,福伊波斯行至你的身边,

带着灭顶的灾愁!帕特罗克洛斯不曾见他

前来,后者潜隐在浓雾里,向他逼进,

站在他的后面,伸出手掌,拍击他的脊背

和宽阔的肩头,打得他晕头转向。

随后,福伊波斯·阿波罗捣落他的帽盔,

带着四条冠脊,成排的洞孔,滚动在马蹄下面,

碰撞出卿卿嘎嘎的声响;鲜血和泥尘

玷污了鬃冠。在此之前,谁也不能用泥秽

脏浊这顶铜盔,缀扎着马鬃的顶冠,

保护着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保护着他的头颅

和俊俏的眉毛。但现在,宙斯把盔冠给了赫克托耳,

让他戴在头上——赫克托耳,他自己的死期亦已近在眼前。

那枝粗长、深重、硕大的枪矛,铜尖闪亮,投影修长,

在帕特罗克洛斯手中断成几截,盾牌从肩头

掉到地上,连同护片和德带——

王者阿波罗,宙斯之子,撕剥了他的衣甲。

灾难揪住了他的心智,挺直的双腿已撑不住他的躯体。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受到一个达耳达尼亚人的袭击,

从他背后,就近出手,锋快的枪矛扎在双胛之间——

欧福耳波斯,潘苏斯之子,同龄人中

枪技最佳,驭术最好,腿脚最快。

虽然初次车战,甫学搏杀的技巧,

他已击倒二十个敌人,从他们的战车上。

他第一个投枪击中了你,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

但没有把你放倒,只是抢走(木岑)木杆的枪矛,

快步回跑,钻人自己的营伍,不敢面对

帕特罗克洛斯,其时已赤身露体,近战拼搏。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已被枪矛和神的手掌打得半死不活,

朝着己方的伴群回移,试图逃避死的追捕。

然而,赫克托耳眼见心胸豪壮的帕特罗克洛斯

试图回逃,带着被尖利的铜枪挑开的豁口,

迈步穿过队伍,逼近他的身边,出枪捅入

他的肚腹,铜尖从背后穿出。帕特罗克洛斯

随即倒地,轰然一声,惊呆了所有的阿开亚人。

像一头狮子,击倒一头不知疲倦的野猪,鏖战在

山岭的峰脊,凶猛暴烈,打得你死我活,

为了争饮一条水流细小的山泉,湿润焦渴的喉头;

兽狮奋勇扑击,放倒野猪,后者呼呼地喘着粗气——

就像这样,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通过一次进击,结果了

墨诺伊提俄斯的儿郎,一位勇敢的战士,已经杀死众多的敌人。

带着胜利的喜悦,赫克托耳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高声炫耀:

“帕特罗克洛斯,你以为可以荡平我们的城堡,

夺走特洛伊妇女的自由,把

她们塞进海船,带往你们热爱的故土!

好一个笨蛋!要知道,在她们面前,奔跑着赫克托耳的快马,

蹄腿飞扬,奋起出击;而我;赫克托耳,握着这杆枪矛,

闪烁在嗜喜恶战的特洛伊人中,替他们挡开

临头的灾亡!至于你,你的血肉将饲喂这里的骛鸟!”

可怜的家伙,就连阿基琉斯,以他全身的勇力,也救不了

 你的死亡!

他必定对你下过严令,在你行将出战,而他却呆留营地的时候:

帕特罗克洛斯,战车上的勇士,记住,在没有撕裂

杀人狂赫克托耳胸前的衫衣,使之浸透鲜血之前,

不要回来见我,不要回到深旷的海船旁!他一定

给过你此类指令——你这个疯子,居然听信了他的唆告!”

其时,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你已奄奄一息,答道:

“现在,赫克托耳,你可尽情吹擂。你胜了,但这是

克罗诺斯之子和阿波罗的赐予,他们轻而易举地

整倒了我——亲自从我的肩头剥去了甲衣!

否则,就是有二十个赫克托耳,跑来和我攻战,

也会被我一个不剩地击倒,死在我的枪头。

你没有那个能耐——是凶狠的命运和莱托之子杀死了我。

若论凡人,首先是欧福耳波斯,然后才是你——杀手中,你只

是第三个。我还有一事奉告,你要牢记心头:

你自己亦已来日不多,死亡和

强有力的命运已恭候在你的身旁;

你将死在埃阿科斯骁勇的孙子阿基琉斯手中!”

话音刚落,死的终极已蒙罩起他的躯体,

心魂飘离他的肢腿,坠入死神的府居,

悲悼自己的命运,抛却青春的年华,刚勇的人生。

其时,虽然他已死去,光荣的赫克托耳仍然对他嚷道:

“为何预言我的暴死,帕特罗克洛斯?

谁知道?阿基琉斯,长发秀美的塞提丝的儿子,

或许会先吃上我的枪矛,送掉他的性命!”

言罢,他出脚踩住尸体,从伤口里拧拔出

青铜的投枪,抵住他的脊背,一脚把他蹬离枪矛。

然后,他手握枪杆,扑向奥托墨冬,

捷足的阿基琉斯的助手,神一样的勇士,

投枪心切,无奈迅捷的驭马已把他带出一段路程,

不死的天马,神祗送给裴琉斯的一份闪光的礼物。



………………………………

 第十七卷

………………………………

其时,阿特柔斯之子、嗜战的墨奈劳斯

眼见帕特罗克洛斯倒在特洛伊人面前,在艰烈的拼搏中,

大步挤出前排的战勇,头顶闪亮的头盔,

横跨尸躯,像一头母牛,曲腿保护

头生的牛犊,今生第一胎幼仔,

棕发的墨奈劳斯跨尸而立,挺着枪矛,

携着溜圆的战盾,护卫着帕特罗克洛斯,

气势汹汹,决心放倒任何敢于近前的敌人。

但潘苏斯之子,手握粗长的(木岑)木杆枪矛的

欧福耳波斯,也看到健美的帕特罗克洛斯倒地的情景,

迎上前去,对嗜战的墨奈劳斯喊道:

“退回去,阿特柔斯之子,高贵的墨奈劳斯,军队的首领,

不要靠近他的身躯,跑离带血的战礼!

特洛伊人和声名遐迩的盟军伙伴中,我第一个击中

帕特罗克洛斯,置身激烈的战斗,用我的枪矛。

所以,让我获得这份殊誉,在特洛伊人中;

否则,我就连你一起放倒,夺走你甜美的生活!”

听罢这番话,棕发的墨奈劳斯心头暴烈烦愤,厉声答道:

“父亲宙斯,听听此番吹擂,此番粗虐不忌的狂言!

如此猖撅,压过了山豹和兽狮的凶猛,

就连横蛮的野猪,它的凶暴——此兽生性

高傲,心地最为狂烈——也有所不及。这一切

都比不上潘苏斯的两个儿子,凶蛮狂野,操使粗长的(木岑)木杆

 枪矛!

然而,即便是驯马的好手,强有力的呼裴瑞诺耳,

青春的年华也没有给他带去欢悦——他曾和我对阵,出言

讥辱,骂我是达奈人中最无能的懦汉。现在,

他总算回到家园,但不是用自己的双腿,

不曾给亲爱的妻子和尊敬的父母带回愉悦。

至于你,我也会松放你的勇力,倘若你敢

和我对阵。退回去吧,告诉你,回到

你的群队,不要和我交手,省得自找

麻烦!即便是个傻瓜,也知道前车之鉴!”

对于此番警告,欧福耳波斯置若罔闻,张嘴答道:

“如此说来,高贵的墨奈劳斯,你必须为我兄弟偿付

血债——你杀了他,并且还就此口出狂言!

你使他的妻子落寡,幽居在新房的深处,

给他的双亲带去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悲愁。

不过,我或许可以抚慰这些不幸的人们,休止他们的悲痛,

要是我能带回你的头颅和用械,

放入潘苏斯和美貌的芙荣提丝手中。

好了,不要再虚耗时间——让我们就此开战,

分个高低,看看谁能站住阵脚,谁会撒腿遁逃!”

言罢,他出手击中墨奈劳斯溜回的战盾,

但铜枪不曾穿透,被坚实的盾面

顶弯了枪尖。接着,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

启口诵祷,对父亲宙斯,掷出铜矛,

在对手回撤之时,倾身前趋,

压上全身的力量,自信于强有力的臂膀;

枪尖扎入脖子,穿透松软的颈肉,欧福耳波斯

随即倒地,轰然一声,铠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他的头发,美得如同典雅姑娘的发束,其时沾满血污,

辫条上仍然别着黄金和纯银的发夹。

像农人种下的一棵枝干坚实的橄榄树苗,

在一处僻静的山地,浇上足够的淡水,

使之茁壮成长;劲风吹自各个方向,

摇曳着它的枝头,催发出银灰色的芽苞。然而,

天空突起一阵狂飙,强劲的风势把它

连根端出土坑,平躺在泥地上——就像这样,

阿特柔斯之子墨奈劳斯杀了潘苏斯之子,手握粗长的

(木岑)木杆枪矛的欧福耳波斯,开始抢剥他的铠甲。

像一头山地哺育的狮子,坚信自己的勇力,

从食草的牛群里抢出一头最肥的犊仔,

先用尖利的牙齿咬断喉管,然后

大口吞咽热血,野蛮地生食牛肚里的内脏;

在它的周围,狗和牧人噪声四起,

但只是呆离在远处,不敢近前

拼杀,切骨的惧怕揪揉着他们的心房——

就像这样,特洛伊人中谁也没有这个胆量,

上前拼战光荣的墨奈劳斯。其时,

阿特柔斯之子本可轻轻松松地得手,从潘苏斯之子身上_

剥下光荣的铠甲,如果福伊波斯·阿波罗不怨怪他的作为,

催怂赫克托耳——可与迅捷的战神相匹比的壮勇——和他

拼搏,以一个凡人的形象,门忒斯,基科奈斯人的首领,

对赫克托耳发话,用长了翅膀的言语:

“赫克托耳,你在追赶永远抓逮不着的东西,

骁勇的阿基琉斯的良驹!凡人很难

控制或在马后驾驭,谁也不行,

除了阿基琉斯,因为他是女神的儿子。

与此同时,阿特柔斯之子、嗜战的墨奈劳斯跨护着

帕特罗克洛斯的遗体,已经杀死特洛伊军中最好的战勇,

欧福耳波斯,潘苏斯之子,休止了此人狂烈的战斗激情!”

言罢,阿波罗抽身回行,一位神祗,介入凡人的争斗。

剧烈的悲痛折磨着赫克托耳,黑罩着他的心胸。

他目光四射,扫过人群,当即看到两位

壮勇,一个正在抢剥光荣的铠甲,另一个

叉腿躺在地上,血浆从伤口汩汩地流淌。

他穿行在前排的战勇里,头顶闪亮的铜盔,

厉声高叫,看来就像赫法伊斯托斯的一团

不知疲倦的炉火。阿特柔斯之子耳闻他的尖叫,

备党烦恼,对自己那豪莽的心魂说道:

“哦,我该怎么办?丢下豪皇的铠甲和

为了我的荣誉而倒死在这里的帕特罗克洛斯?

如此,若是让伙伴们看见,难免不受指责;

然而,要是继续战斗,对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孤身一人——

为了顾全面子——他们岂不就会冲上前来,把我团团围住?

赫克托耳,头顶锃亮的帽盔,是此间所有特洛伊人的统帅。

嘿,为何如此争辩,我的心魂?倘若

有人违背神的意愿。和另一个人,一个神明决意

要让他获得光荣的人战斗,那么,灭顶的灾难马上即会临头!

所以,达奈人不会怪罪于我,要是眼见我从

赫克托耳面前退却,因为他在凭藉神的力量战斗!

但愿我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啸吼战场的埃阿斯,

我俩或许即可重返搏杀,以我们的狂烈,

即便和神明对抗,也在所不惜,夺回遗体,送交

裴琉斯之子阿苦基琉斯。情势险恶,这是无奈中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权衡斟酌之际,在他的心魂里,

特洛伊人的队伍已经冲涌上来,由赫克托耳率领。

墨奈劳斯拔腿后撤,离开死者,但

不时转过身子,像一头虬须满面的狮子,

被狗和人群赶离圈栏,用投枪和

呐喊,冰息了猛狮心头的骄烈,

不甘不愿地走离牲畜的栏棚,

棕发的墨奈劳斯离开帕特罗克洛斯,但一经回到

自己的伴群,马上转过身子,站稳脚跟,

四处张望,寻觅高大魁伟的埃阿斯,忒拉蒙之子,

很快发现他的位置,在战场的左边,正

鼓励他的伙伴,催督他们战斗——

福伊波斯·阿波罗已在他们胸中注入摄胆惊心的恐慌。

他快步跑去,在朋友身边站定,开口说道:

“去那边吧,埃阿斯,我们必须救护死去的帕特罗克洛斯,

以便把他的遗体,披挂全无,交送

阿基琉斯——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剥占他的甲套!”

一番话激怒了骠勇的埃阿斯,

他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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