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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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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时十五分,大元帅张作霖的车队到达了车站,军乐队立刻奏起音乐。车队中的第一辆车是军政府总理潘复,他首先下车,接着是各部总长、侍从武官,以及其他重要府院的文武百官。张作霖的座车是第四辆的黄色大桥车,他下车时,着蓝色的大元帅常服,腰间佩剑。

他身材虽然不够魁梧,但步履间却是英挺飒爽。

这时,他的儿子张学良,当时担任第三方面军团长,和第四方面军团长的杨宇霆,以及甫由南京前线败退下来的第一方面军团长的孙传芳等人,都候在站台上欢送大元帅的离京出关。张作霖和他们一一握别。军政府撤退专车一共三十辆,当张作霖踏上车门时,车准时徐徐开动了。张作霖伫立车门的台阶上向送行者一一答礼,一直到专车开出站台,他这才走进车厢。张作霖面上虽然一直维持着镇静的微笑,显然的,他的内心则是不胜其感慨的了。

这是张作霖以大元帅名义入主北京中枢的最后一幕。由上一年六月十六日成立以来勉强算是一年的军政府,就此宣告收场了。

这时的张学良,却比他老子有着另一种的感受。车站上送行的一幕,他固然不无曲终人散的唏嘘,与此同时,他却也不无一种万般有了解脱的安堵。也许应该说,他如其兴奋的有感于最后这一幕,毋宁是在迷茫中观赏了这一幕;当然,他不会一开始时便期待着有这一幕。不过,事实上他也并不觉得这一幕来得太属意外。⑥

专车驶抵天津时,张作霖的日籍顾问町野武马找个借口下车了,并且没有再回来。这更引起人们的猜疑,许多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出事。当然,对于这位町野先生,现在人们的看法不尽一致,有的认为张作霖在准备启程出关之前,对于有人可能要加害于他的事,已有所闻,但町野却表示愿亲自陪他返奉,以释张疑。也有的则认为他的下车不是偶然的,是由于他事先知道情况不妙,因而借故溜掉的;但也有的则认为他的下车很可能是奉命行事,并非怕死,或曾充当内奸之类,因此人做张氏顾问甚久,是忠于张氏的。关东军少壮派要谋杀张作霖,他虽然不一定摸底,但是曾觉察到了的,在张作霖准备出关临走之前,他曾提出应在白天到达奉天,已有所暗示,可惜这个提醒未引起张氏的注意。是的,张作霖是有些大意了,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总认为他堂堂大帅,实力雄厚,想打他的主意,岂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退一步说,即使有些不自量力之徒闹事,大不了也不过躲在一些沟沟洼洼里,朝他坐的火车放点冷枪,骚扰一下,然后就会象兔子似的跑掉,其他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很明显,这是有点反常的,因为张作霖每出远门,在他行经之地,总是岗哨密布,坐有防弹汽车,行有大批卫士簇拥,甚至在乘坐的汽车内都有卫队营长掌握着一挺机关枪,汽车两边也站立着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这次,不知为什么,据说他不让戒严,一切公开,对于安全问题,似乎还挺有把握似的。究其原因,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他过于轻敌,特别是他只考虑到各派军阀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于日本人的敌意,对于他此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估计不足,也是他死于非命的一个关键。有道是:人每反常,即非好兆,出事也就难以避免了。

皇姑屯炸车案,说起来惊心动魄,可在案发之前,却一切如故,风平浪静:

6月3日凌晨1时15分,张作霖乘专车离开北京遄返奉天,潘复、刘哲、张景惠、王荫泰、英德惠、杨毓珣、何丰林、陈兴亚、于国瀚、阎泽溥及张之六夫人、三子张学曾等30余人及日本顾问仪峨诚也、町野武马同行,专车共18辆,张作霖坐在第三辆蓝钢皮车厢,是当年慈禧太后的花车。列车过津时,町野武马、潘复下车,常荫泰上车。过山海关站,前来迎接的黑龙江督军吴俊陞加入,张改乘第四节车厢,紧靠蓝钢皮车厢的后面。

“相传离平时,其密探曾有日人谋害之警告,张问町野武马,町野自请偕行,以释其疑,然町野在津下车,仪峨则继续同行。”(梁敬錞《九一八事变史述》第215页)另据时任日本驻奉天总领事的森岛守人回忆说:“策划炸车阴谋的有关人员,恐怕只有两三个人。……决定以大局为重,就是牺牲仪峨这个人也在所不惜。”(《阴谋·暗杀·军力——一个外交官的回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10月版,第23页)。

6月4日清晨,5时23分,天刚破晓,皇姑屯南满铁路车站的日军监视岗亭透过探照灯,发现挂有蓝钢皮车厢的列车奔驰而来。“来了!毫无所知的张作霖一行乘坐的列车到达了交叉点。”(《我杀了张作霖》)“轰隆一声,在爆炸声响的同时,空中升起了高达200米的黑烟,我想张作霖的骨头是不是也飞上了天,对这猛烈的黑烟和爆炸声,连我自己都惊讶和害怕,药力实在太大了,的确如此!”(同上)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南满铁路吊桥的钢板下塌,将张作霖专列的前后三节车厢压碎,吴俊陞殒命,张作霖负重伤,急救回沈阳“帅府”,于上午九时毙命。

“皇姑屯事件”发生后,奉天秘不发丧。第二天即发布戒严令,委齐恩铭为省城戒严司令。一面通知在京的张学良迅速返奉。6日,奉天省长公暑为应付日本及稳定政局,发出通电佯称:“主座(张作霖)身受微伤,精神尚好,……省城亦安谧如常。”直至17日张学良回到沈阳并就任奉天军务督办后,奉天省长公署才于21日正式宣布张作霖于当日下午逝世。⑦

这起严重的炸车案是谁干的?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虽然众说纷纭,但奉、日双方都心中有数。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奉方对此事采取低调态度,甚至有意掩盖它的真相。但纸哪能包得住火,当时的国内外舆论,特别是最敏感的中外电讯,还是都把锋芒对准了日本,一致断定是他们干的,并有许多尖锐的、一针见血的指控:

张作霖的离京时间十分诡秘,专车班次一路上的多次改动,到奉天城之确切时间连专车司机也不确知。只有密布在京奉道上的日军侦探随时报告行车时刻,才能在专车开到三洞桥时,大炸弹在张作霖所坐的车厢爆炸,时间不差分秒……

日本公使馆随车人员,均在中途下车,没有一个被大炸弹惊扰,真是幸运之极……

出事地点在日军警戒线内,平素日军守备队严禁行人通过,大炸弹安装在石柱顶上需六小时,显然出自工兵之手。

爆炸专车之炸药,纯系烈性,目前中国各兵工厂尚无此威力的炸药……

据英国记者到现场调查,距离南满铁路三洞桥不足一百码处有一木材厂,该厂主人说,出事当夜,月色浩浩如洗,他亲眼看见三洞桥上人影绰绰晃动,日本哨兵未加干涉。又说,一个住在三洞桥附近的日本人,出事前一直手持望远镜站在房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洞桥,直到炸弹爆发为止。……⑧

这些比较客观、公正的评论,无疑是击中了要害,反映了当时的舆情,并使日本政府受到世人的谴责的。但它的真相却长期被掩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东方炸车案的内幕究竟是怎样的?何人主使?何人策划?何人执行?却一直是个谜。但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早晚总是会被察觉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随着岁月的流逝,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它那长时间捂着盖着的不可告人的隐秘,终于被揭开了,原来:

日本关东军的阴谋是,炸死张作霖,乘混乱之机,出动军队,武装占领东三省,制造伪满蒙帝国,另立傀儡。

由于准备不及,未能得逞。为了掩饰事件真相,关东军事先已有布置,由日本浪人觅到3名中国乞丐,于三日深夜,由日兵押到皇姑屯南满铁路吊桥下,将其杀死,伪装成一伙爆破犯在作案时被炸死的样子(但其中一名事先逃走,后来密赴张学良部下投报)。并诬指他们为“南方之便衣队员”。日方还要求同奉方共同组织调查,遭到拒绝后,日本陆军省于12日发表公报,诡称张作霖被炸事件之制造者“当系南方便衣队员无疑”(《阴谋·暗杀·军刀——一个外交官的回忆》第21页)。

“皇姑屯事件”的真相很快传到了东京,在日本统治集团内部引起了反响。田中内阁顽固地向国内外大肆宣传,说事件与关东军没有任何关系。是中国方面搞的(《昭和五十年》,第22页)。议会在野党把它称之为“满洲某重大事件”,作为攻击政府的材料,但是他们并不想将真相公诸于世。

“皇姑屯事件”对田中内阁的冲击持续将近一年,在处分杀害张作霖的责任者上,内阁与军部疏远了。1929年7月1日,田中内阁垮台。同时,关东军司令村岗编入预备役,第九师团附陆军步兵大佐河本大作免职。

但是“皇姑屯事件”的真相仍被掩盖。1932年国联派李顿调查团来华,发表的报告书还说:“张氏遇害之责任,迄今尚未判明。惨案内幕仍在五里雾中。”(载《国难痛史》第五卷第41页)

1946年7月,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开审中,日本前田中内阁海军大臣冈田启介出庭作证,供认张作霖暗杀之事,系关东军幕僚所为。至此,“皇姑屯事件”真相被掩盖了15年之后,终于大白于天下。⑨

上面这段引文,揭露了此案阴谋长期隐秘的事实,确实使我们开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不过,过去毕竟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此案疑点仍然很多,更为确凿的人证物证多有不足。但最近几年,这方面的调查研究有进展,特别是前几年在日本发现的一套谋杀张作霖的现场照片,更以铁的事实为这一震惊世界的谋杀案提供了新的物证。

原来,日本山形县藤岛町农民佐久间德一郎,战前曾在侵华日军特务机关任翻译,1939年6月,他的上司河野交给他一包重要资料,让其严密保管,事后才知道是一套谋杀张作霖的照片。以后,他与河野分手了,侵华战争也节节败退,日军大小头目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管这套照片呢!就这样,这位日本翻译自己把照片保存了下来。几十年的沧桑变化,他积极参加中日友好活动,为中国人民真诚希望中日友好的热情所感动,全部公开了这套照片。据报道:“佐久间保管的照片共六十一张,其中三十张编上了号码,有的照片背面还写有“神田”的名字。三十张照片,从爆炸前的现场到张作霖的葬礼,完整地记录了事件的全过程:四处飞散的陆桥,网状般扭曲的铁轨,燃烧着的车厢……令人思索的是,这几张照片中为何不见任何人影?这也就是说,拍片者早有准备,在炸药引爆、列车横飞、浓烟升腾,别人未及出现的现场连续按动快门的。”⑩

调查还表明,执行爆炸张作霖乘坐的火车的秘密行动计划,并尽量把爆炸者打扮成是国民党政府方面所为,预先备下犯人尸体,并作其他布署的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高级参谋河本大佐,即河野又四郎,当时他既是高参,又是侵华军“北支方面军司令部”特务部北京班班长,作为“团副”,他还曾参与策划“芦沟桥事变”。照片的实际主人是神田,全名为神田泰之助,是爆炸事件的直接参加者,他当时是与独立守备第二大队东宫铁男大尉负责具体引爆。这从照片后面他留下的手迹可以清楚证明,在一张照片的背面他写道:“昭和三年(即1928年)6月4日上午五时二十七分爆破京奉陆桥,此为张作霖专列八十号车给事(服务人员)烧焦的尸体。”他在给家属的信中还写道:“6月4日,爆破张作霖列车,其实我亦在场……”至于引爆人还有东宫铁男,则是日本史书所记载的。

谋杀张作霖的事实真相,有了更确凿的人证物证。

然而,在那时,这一切是完全料想不到的。车到山海关时,黑龙江省督军、过去与张作霖有些矛盾的吴俊陞,那时还破例特地前往山海关迎驾。那场面虽然比较冷清,甚至颇有些杀机预伏的征兆,但吴俊升却仍十分虔诚,这正如窦应泰所写的:

“一九二八年六月三日,夜之山海关。

“乌云低垂,夜风飒飒。车站月台上,孤灯惨淡。卫士的刺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奉天留守官,黑龙江省督军吴俊陞,戎装佩剑,静静地恭候在山海关车站上。远方已隐隐地传来北行火车的隆隆之声。

“吴俊陞神色阴沉,想不到转眼一年之间,大元帅居然皇冠落地,仓仓惶惶地逃出北京。今天下午,当一份由北京发出的密码电报,送到吴面前时,他不由大吃一惊:张作霖四日返奉。几个月前,由于‘满蒙悬案’所造成的紧张气氛,弥漫了整个奉天城。日本总领事吉田和奉天省长莫德惠几次都谈成僵局,从北京到奉天之间,被一种隐隐的杀机所笼罩着。加上不断传来蒋介石的‘北伐’步步逼近京畿的消息,使他不由与张作霖突然返奉联系在一起。吴俊陞思前想后,感到张作霖又处在危难之中,出于一种军人的义气,吴决计亲赴山海关迎张。

“当吴俊陞刚刚踏上南行的专列时,奉天警备司令前来送行,他向吴俊陞汇报了次晨将在奉天南站组织百姓迎张的准备后,提醒他说:‘兴权兄,近日鬼子严密封锁老道口,不许中国人通行。这其中必有勾当,不得不防啊!’吴笑着说:‘唔,我是军人,什么也不怕。’警备司令与吴私交笃深,他知晓北京当初组阁时,张作霖冷落吴俊陞的内幕,他几次欲提醒,又不好启口,只得婉言劝说:‘还是三思而行。”吴俊升爽然地一拍胸脯说:‘唔,人活百岁也是死,我吴俊陞征杀百战,枪子儿都不咬我,唔,去趟山海关有啥屁事?’说罢他辞别警备司令,乘车呼啸着向山海关疾驰。

“此时在北行的专车上,夜不成眠的张作霖正心乱如麻,辗转床榻。忽闻卫兵通报:‘吴督军专程迎接大元帅,就在车下。’他一骨碌爬起,疾步迎到车门口,只见矮笃笃的吴俊陞果然昂首挺立在灯影黯淡的月台,张作霖急忙挽住吴的双手,把他拉上车来。”⑾

火车在山海关稍事停留,又“咣咚咣咚”地向前奔驰。车抵皇姑屯车站时,奉天警备司令齐恩铭等也登车迎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平安无事。不料,在六月四日黎明,当列车呜呜地鸣着汽笛,沉重地喘息着,快要到达奉天的时候,却发生了严重的爆炸事件!

原来,那时“奉天至关内的铁路象一条被降住的鲇鱼,被几张网给兜住了,没有办法只好从高高的中东铁路的胯下钻过去。这两条铁路的交叉点,象一把大剪刀,迎着大元帅的专车。这里是三洞桥,活似一个巨人叉开了两条大腿,叫你从胯底下钻过去,谁走到这里都感到在受胯下之辱。

“专车载着‘关东王’张作霖大元帅,也得钻这三洞桥,受胯下之辱了。专车前头压道的卫队列车钻过去了。

“这时,张作霖从专车的窗子稍微探出了一点头,他看见了奉天总站的彩旗在迎风飘扬,而且还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军乐队的奏乐声。于是,心里便格外高兴起来。他拍了拍老把兄吴大舌头(吴俊陞——引者)的大肚子说:‘哎——总算到家了。’

“……专车的车头钻过桥了,就在这第七、八、九节车厢刚好装在三洞桥中间的一刹那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南满铁路的桥梁塌下去了。当时整个奉天城象地震了似的猛地晃动了一下。

“在奉天总站周围,这一声巨响,把附近的奉天纺纱厂机器上的棉线条一下子全震断了,比用快刀子割的还齐刷;在西北市场吃早面条的人,碗里的热汤面条连碗一起扣在了脑袋上;三洞桥周围的上百棵大杨树上的叶子,一下子全震下去了,比人摘的还光,附近住户窗户上的玻璃,没有一块不被震碎的,距离较远的洗澡塘子,池子里的热水也被震得泼了出来,烫伤了不少早晨洗澡的人。

“炸起的那根冲天的烟柱,在砖城里的人们都能看清。

“整个专车,在冲天的烟尘暴土中,塌了架。那冒起的烟分四个颜色:红的是火,黑的是烟,白的是汽,灰的是土。这几股烟尘杂物搅在一起,里面有生命,里面有作为一代风流人物的张作霖。说来他出身绿林,位至大元帅,富贵尊荣,盛极一时。但在这硝烟尘雾中,他究竟怎么样了呢?”⑿这还得从头说。3月3日专车从北京出发时,上面坐了不少日本人,可是在天津,山海关等地都有下车的,当列车行至新民站时,随车来的日本人只剩下一个仪峨诚也,其余的全都溜掉了。此公为何如此沉着,他是不知情呢,还是个不要命的“陪绑”者?这里姑且不论,不过,从各种迹象看,对于此人尚在车上的事,关东军并不是不知道,他们之所以仍然不顾一切地要干到底,据说是因为此事至关重要,因而“决定以国家大局为重,就是牺牲仪峨这个人也在所不惜”。这个新的动向,即日本人纷纷下车的事,有人曾向张作霖报告了,却未引起他的注意。

当火车似乎一路顺风地到达离奉天城不远的皇姑屯老站时,张作霖的老友莫德惠、张景惠也到车上迎接大元帅,并随车而行。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一如往常,谁也料想不到,在火车从那里又往前开出三百多米到达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一在桥上,一在桥下)交叉口时,突然发生了猛烈的爆炸,顿时,硝烟弥漫,列车被炸得四分五裂,吴俊陞显然是被强烈的气浪从车厢内抛出去了,他“被一硬东西扎入头部,脑浆外溢当即死亡。张作霖被炸出三丈余远。温守善(张的随行人员)被埋在碎木下面。莫德惠、张景惠受轻伤,日本顾问荒木刚由蓝皮车踏入花车一只脚,就被炸倒受了轻伤。六太太住的包房着火急喊救命,被卫队救出只烧了脚趾。温守善清醒后,挣扎爬出碎木,站起来,不顾伤痛寻找张作霖。看张仰面躺在铁轨南侧,急忙将张抱入怀中,见他咽喉处有一大窟窿,血如泉涌淌满衣襟和地上。温守善从裤袋里拉出大绸子手绢堵在张作霖的伤口上,正寻找人时,张的三儿子张学曾跑过来帮着扶,他毕竟是个孩子,力气不足,抬不动。这时宪兵司令齐恩铭找了个敞篷汽车,大家把大元帅抱入车中,温守善坐在里面抱着,张学曾在外扶着,齐恩铭没上汽车。汽车急速驶向大帅府,马路两旁已经由留守部队警戒。”⒀

“在汽车驶向大帅府的路上,张作霖还清醒,闭着眼用很小的声音问温守善说:‘逮住了没有?’温守善安慰他说:‘逮住了!’张又问‘哪儿的?’温说:‘正审问呢,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温又说:‘最好安神不要打听了。’张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到底是谁干的?’温说:‘不是一般手榴弹炸的,是火车走到日本南满铁路桥时,一颗巨型炸弹炸的,除日本人外别人干不了!’张在昏迷中还说个‘打’字。又过了一会,张又对温说:‘我要撒泡尿,到家看看小五(指五少爷)和五太太。’

又说:‘我要走了(意指要离开人世了)’。”⒁张作霖被送回帅府后,医护人员曾尽力抢救,终因伤势过重,两三个小时后,便停止了呼吸。但在那时,这是不能对外讲的,因为张氏之死,是日本图谋东北的一个严重步骤,日本人是巴不得炸死张作霖,以便取而代之的,所以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封锁消息,进行严格的保密。当时除了省长刘尚清、臧式毅以及医官等少数人知道真相外,外人,甚至张氏的亲属也都不知内情,并将一切探视者拒之门外。这当然也是很不容易的,内中也有一些极其微妙的斗争。杨大群的记述,采用了古代章回小说家的笔法,传奇色彩较浓,但从整个内容看,还是如实反映了这一历史事件的某些本质特征的,而且写得维妙维肖,跃然纸上:

警备森严的大帅府,不时有汽车开进来,一些官方要人接二连三来要求看望大元帅的伤情,都被刘尚清挡在了门外。他委婉地说:“大元帅在静养,现在还未息下火气,我不好放您进去。你瞧,大帅已经摔了三个茶杯了。”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碎杯碴子。

那一堆三个颜色的碎茶杯碴子,每片都好象眨着张作霖那双眼睛里喷射出来的极其严厉的光,使人看了生畏,这些来人见了不得不退身告辞。

……当天中午,大元帅府公布了张作霖的伤情:体温37°2;血压正常;有时头晕,不经常地眼花;左手有些微抖;试着站起来三次,往前走出七步半。

此间,城内中街大光明眼镜行的技师被招进大帅府。

他带着已经磨好的各种规格的眼镜片,来给大元帅配花镜,足足调换了十几副镜片才合适,把大帅医官忙得通身是汗。最后限眼镜行在三日内将眼镜配好,并要求眼镜腿要长一点,因为大帅头上缠着药布。

……奉天省长公署发出老道口被炸事通电辟谣:

各道尹各县知事,主座由京回奉,路经皇姑屯东南满铁路桥梁,发生炸弹爆伤数人,主座亦身受微伤,精神尚好。关内军情,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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