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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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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头枕在玛格丽特的胳膊上,听到他所爱慕的姑娘低声说着新的娓娓动听的情话,向他洒着热泪,温柔地吻他,抚摸他。在这甜蜜的时刻到来之前,他还不晓得她是何等热烈而又温存地爱着他。他得感谢他的敌人。他们俩将臂膀亲热地交错在一起,忧患和危险已仿佛被抛到了身后另一个世界上。他们互称夫妻。这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们不是庄严地举行过订婚礼吗?他们不是曾经一道站在圣坛前面吗?他们的结合不是得到过神圣教会的祝福——而神圣的教会不是将对所有想拆散他们的人进行谴责吗?

既然没有哪个女人的神经能安然无恙地经受住如此可怕的紧张,玛格丽特很快就变得软弱无力,倒在杰勒德肩上,脸上露着一丝微笑,但十分虚弱。这时杰勒德又焦急起来,想寻求帮助。但她轻轻拉住他,求他不要离开她。“只有当我可以把手搁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才感觉你是安全的,否则就不行。傻杰勒德!我又没有病。最亲爱的,我感到虚弱,但很幸福,啊,这样的幸福!”

现在轮到杰勒德来托住那大卷大卷头发飘散在他脸上的可爱的脑袋,轮到他来看护她,用轻声的鼓励话和缠绵的情话以及温柔的抚摸来安慰颤栗着偎依在他胸前的她了。一个女子最能使人心醉的迷人之处,莫过于在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胸怀前表现出来的娇弱。

可怜的人儿!他们现在很幸福,可是明天他们必须分离。但现在,这对他们来说已算不得什么了。他们已面对过死神,因而其他一切忧患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要有生命就会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会有欢乐。分别一两年对于如此年轻而又见过坟墓一眼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未来充满光明,眼下正是天堂。池们就这样度着幸福的时光。

不幸的是,他们的纯真和稚气还碰到了监狱和坟墓以外的危险。既然现在不存在可见的危险,他们便面临着来自他们内心和缺乏人生经验而产生的巨大危险。

第十八章

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由于焦急不安而彻夜不能入眠。他害怕打雷和闪电,要不然他会亲自参加那伙人去搜查彼得的屋子。一当暴风雨完全过去之后,他就爬下楼梯,给骡子备好鞍,骑往塞温贝尔根的三王客店。在那儿他发现他的人有的睡在椅子上《恐惧的概念》、《生活道路的各阶段》、《基督教中的修养》、,有的睡在桌子上,有的睡在地板上。他气冲冲地把他们叫醒,听取了他们对自己的积极性大加表扬的、一无所获的搜查汇报。

“我真傻!没有跟你们一道去。”市长叫道,“我敢用性命打赌,他一直就没离开那儿。你们看过那姑娘的床底下吗?”

“没有。床底下容不下一个人。”

“不看你们怎么知道?”盖斯布雷克特厉声嚷道,“你们本该看看她床底下,也看看床上,用刀戳戳所有的板壁,听一听。得了,都给我爬起来,我要教你们怎样进行搜查。”

狄尔里奇·布劳尔爬起来,抖擞抖擞精神:“如果你能找到他,那你就别把我当人,把我当马好了。”

几分钟后,彼得的屋子又被包围起来。

火气冲冲的老家伙把骡子交给乔里昂·凯特尔之后,就和狄尔里奇·布劳尔等人走进屋去。

屋子里空空的。

看不见一个人影,连彼得也不知哪儿去了。他们奔上楼梯,忽然一个衙役喊了一声,并从彼得卧室开着的窗子指向远处。其他的几个人跑上来一看,只见不很远的地方他们要搜捕的人正同玛格丽特和马丁安宁地越过一片田野。盖斯布雷克特得意洋洋地叫了一声,奔下楼梯,跳上骡子,立刻和他的人开始猛追。

第十九章

由于昨晚所冒的危险,杰勒德提高了警惕,天不亮就起床,叫醒了马丁。老兵吃了一惊,因为他原以为杰勒德昨晚已经越窗逃跑。杰勒德向他打听离开国境、逃避追逐的最好途径。他回答说只有一条道路安全可靠。“我得带你穿过一个大森林一本作“自无极而为太极”。因而可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是,送你到一条我熟悉的驿道,顺着驿道你可以很快到达一家客店。店里的人会借给你一匹快马。只消跑一天,你就可以离开荷兰。让我们在这个地方的人起床之前就动身吧。”

彼得的屋子隔森林只有一浪半的距离。他们很快便动身出发。马丁带着他的弓和三支箭,因为这天是星期四。杰勒德则拿着彼得给他路上用的一根粗实的橡木棒。

因为路很湿,玛格丽特挽起她的马甲和裙子,用别针别紧。彼得陪他们一直走到花园的篱边,然后怀着比给与常情常事更多的感情祝福这位年轻人。

当他们穿过多石的田野向森林走去时,太阳正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他们已经走了大约一半距离,忽然听见每隔一会儿就紧张地回头望望的玛格丽特叫了一声,然后看见她本能地向森林奔跑过去,一边恐慌地尖声喊叫。

盖斯布雷克特和他的人正在紧追。

抵抗意味着失去理智。马丁和杰勒德也跟着玛格丽特跑了起来。追逐者比他们略微快些。马丁不停地喊道:“只要赶到森林就行!只要赶到森林就行!”

他们开跑时隔步行的衙役还有很长一截路。听到马丁的话之后,他们的心都满怀希望地踊跃起来,因为那些大树就像伸出友谊的手似的伸出它们的树枝,并像伸出屏风似的伸出它们的茂叶来迎接他们。

但一个没有预见到的危险也正向他们袭来。那怒火中烧的老市长跳上他的骡子,用马刺刺得它飞快地奔跑,不但跑在他自己人的前面,而且也跑到了逃亡者的前面。他的目的是要拦截他们。那老家伙奔了半个圆圈之后,来到了森林的边缘,正好赶到杰勒德的前面,其余两个跑掉他倒并不在乎。

玛格丽特尖叫着,企图抱住杰勒德给他掩护,但杰勒德不客气地把她甩开了。

盖斯布雷克特头脑发热,竟忘记了被追逐的野兽会掉过头来对付猎人这一常识,忘记了两个人可以互相仇恨,都渴望杀死他们所痛恨的对方这一常理。

市长本来肯定以为杰勒德会躲开他,但这年轻人不但没有躲开他,反而斗志昂扬地狂喊一声,猛地向他扑过去,使尽全身解数尽情地揍他。那橡木棒可怕地啪的一声落在盖斯布雷克特的脸上,打得他倒在骡子尾巴底下,用脚后跟在地上乱蹬,满脸淌血,衣领上也溅满了血。

接着,那三个街役也赶到了森林。看到把他们的头头打翻在地的那可怕的一击,衙役们迸发出了惊恐和复仇的呐喊声,这呐喊声告诉逃亡者现在要么逃生,要么等死。

“干吗要逃跑呢?”杰勒德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有你的弓,我有这个。”说着他挥挥那沾满鲜血的棒子。

“孩子!”马丁吼道,“绞刑架呀!快跟我来。”接着他跑进了森林。很快他们听到一阵像是一群狼犬看到猎物时发出的嗥叫声。衙役们已经进了森林,看得见他们在树木之间奔跑。玛格丽特呻吟着,边跑边喘气。杰勒德咬着牙,紧紧握着他的棒子。不多一会,他们来到一片浓密的榛树丛跟前。马丁冲了进去,用肩头把幼树抵开,就像在田里用肩头把未收割的庄稼抵开一样。

他们还没有走上五十码,便来到一条走不通的四岔路跟前。

马丁择了一条。“弯下身来。”他说道。于是他们半爬行着向前滑去。不多一会,他们的路又与其他曲折小径错综在一起了。他们顺着其中一条走去。这条路好像是往回走,但很快就转了一个弯,过了一会就把他们带到一个浓密的树林。这儿路很难走,里边没有小路;幼枞树茂密得使人看不见三码以外的地方。

当他们在这里面走了一段路后,马丁坐了下来。他在战争中已经学会了忘掉危险给人产生的印象和危险本身,所以他从容地从行囊中取出一块面包和一片火腿,开始安详地吃他的早餐。

两个年轻人惊奇不安地望着他。看到他们的表情,他回答道:

“现在,全塞温贝尔根的人也休想找到你们了。杰勒德,我看,早在你到达意大利之前,你就会丢掉你的钱袋的。钱袋兴那样挂着吗?”

杰勒德一看,原来是个大的三角形钱袋,被链子缠在行囊的铁扣和皮带上。

“这不是我的。”他说道,“里面装的什么?我倒想看看。”说着,他试图把它解开。但在通过丛林时,这钱袋已无法解脱地缠在他的皮带和铁扣上了。‘看来它舍不得离开我。”杰勒德说道。他只好用刀子把它割下。一看,这钱袋原来装满了大小不一的银币,但它那臃肿的外表却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许多张对折和四折起来的棕色纸。杰勒德恍然大悟:“哎呀,这一定是那老贼的。瞧!塞满了纸来骗人!”

奇怪的是,市长的钱袋如何到了杰勒德身上。

最后他们猜到了正确的答案。钱袋原先一定是挂在盖斯布雷克特的鞍前穹上,当杰勒德冲向他的敌人时,不知不觉地把它带跑了,从而一举打翻了他的仇敌,又一举夺走了他的财物。

杰勒德对这一壮举感到很高兴,而玛格丽特则感到不安。

“扔掉它,杰勒德,要不就让马丁带回去。他们已经说你是贼了,这我受不了。”

“扔掉它!给他送回去?一文也不行!这是在战斗中从敌人身上合法地缴获的战利品。不是吗,马丁?”

“当然如此。如果你愿意,把那些棕色纸给他送回去就得了。但那钱袋或银币——送回去就是罪过。”

“啊,杰勒德!”玛格丽特说道,“你要到远方去。我们需要上苍的善心护佑。如果我们拿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怎能指望这个呢?”

但杰勒德的看法不一样。

“这是上苍通过一个奇迹赐给我的,我将因此而珍惜它。”虔诚的年轻人说道,“也正是这个道理,那受恩宠的犹太民族因掠夺了埃及人而得了福。”

“那就照你自己的话办吧。”玛格丽特谦卑地说道,“你比我更有智慧。你是我的丈夫。”她以一种喃喃的低语声补充说道,“难道我可以和你唱对台戏吗?”

这些出自玛格丽特之口的谦卑话使马丁一时感到很惊异,因为在此之前,玛格丽特一直是说了算的。隔了一段时间,他曾回想起这些话,但它们已不那么使他惊异了。

对于她这种妻子的顺从,杰勒德报以亲吻。接着他们手牵手继续赶路。马丁带着他们进到一个巨大森林的深处。他们走得越远,就越觉得绝没有再被追逐的危险。的确,市里的居民从没有谁敢像他们这样深入到这个无路可通的森林地带。

性格莽撞的人很容易后悔干了错事。杰勒德刚脱离危险,便开始感到良心在谴责自己。

“马丁,我悔不该打得那么重。”

“打谁?啊!别再念着这事了。已经算便宜他了。”

“马丁,当我的棒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花白头发,我担心那头花白头发一下子不会从我视觉里消失。”

马丁轻蔑地哼了一声。“谁会为了獾的灰毛而怜惜一只獾呢?你的仇人头发越花白,年纪就越大;年纪越大就越狡猾;越狡猾就越不妨给他一点杀伤。”

“杀伤?马丁,你说杀伤?可别说杀伤了!”顿时杰勒德全身发抖。

“如果说你没有杀死他,那我就算大错特错了。”马丁兴高采烈地说道。

“皇天不容!”

“那老恶棍的头顶就像核桃被敲破那样‘喀嚓’一响,哈哈!”

“皇天圣徒不容!”

“他就像从马车上扔出的石头那样从骡子身上滚了下来。我暗自说道,干掉一个了。”说着,那铁石般的老兵无情地笑了起来。

杰勒德跪在地上,开始为他仇人的生命祈祷。

看到这,马丁不耐烦起来。“这真是搞无聊的名堂。像什么话!你是自命搞学问的,难道你不知道一个聪明人既要打他的仇人就要往死里打吗?杀死个老家伙,搞这么多名堂干什么?如果是一个年轻人还好说,因为人生的欢乐正等着他,还有女人、醇酒和劫掠!至于说一个坐在坟墓边缘的老家伙,那干吗不干脆把他推进去呢?反正他得去,今天不去明天也得去。对于老头子来说,还有什么更好去的地方呢?要是我不幸活得像盖斯布雷克特那么长,走路必需靠骡子四只脚,而不是靠马丁·威顿哈根的两只脚,背成了这个样(敲敲弓杆)而不是这个样(摸摸弓弦),那我就要感谢和祝福任何一个年轻人,要是他能像你给那年老的店老板当头一棒那样给我当头一棒的话。让我们用诅咒来纪念他得了。”

“啊!我有罪呀!我有罪呀!”杰勒德捶着胸脯叫道。

“你瞧!”马丁对玛格丽特轻蔑地喊道,“他骨子里还是个神父。圣保罗呀!他不动肝火的时候,是个多没出息的奶娃娃!”

“呸,马丁!”玛格丽特责备似的叫道。然后,她用两只胳膊搂着杰勒德,用妇人的常识加上声音这一双重的魅力来安慰他。

“亲爱的!”她喃喃地说道,“你忘了,你并没有故意想去伤害他,而是他穷追不放,必欲置你于死地。你想逃脱他,而他却策马向你奔来。这时你才还击。但这是为了自己,而且只打了一下,用的是你手上顺便拿着的棍棒。要是你心地恶毒,你就会抽出刀来,或者接连地打。经常有人挨棍棒,不止挨一下,而是挨许多下,也不见死人!如果你的仇人死了,那么这是他自己恶毒的报应,而不是由于你的恶毒。这是天意。”

“祝福你,玛格丽特,祝福你能这样思考问题!”

“好的。不过,亲爱的,要是你不幸杀了那个坏蛋,你就更有必要赶紧逃出荷兰。啊,让我们赶路吧。”

“不,玛格丽特,”杰勒德说道,“多亏马丁和这茂密的树林,我现在怕的不是人的报复,我惧怕的是上帝。他的眼睛能穿过森林,看清人的心灵。如果我只是为了自卫而反击,那就好。如果是出于仇恨,那么他会叫血债的报复者跟踪我到意大利——岂止意大利?甚至会跟踪到天涯海角。”

“别说了!”马丁愠怒地说道,“你们嘀嘀咕咕的,我就听不见了。”

“听不见什么?”

“你什么也没听见吗,玛格丽特?我的听觉越来越衰老了。”

玛格丽特倾听着。忽然,她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像是一个洪钟被敲了一下发出的鸣声。她把这种感觉说给马丁听。

“嘿,我听见了。”他说道。

“我也听见了,”杰勒德说道,“声音很美。唉!又传来了,听它多么柔和地消溶在空气中!它隔得很远,是在我们前面,不是吗?”

“不,不!这树林的回声会把一个陌生人的耳朵搞糊涂的,声音来自松林。”

“什么!就是我们走过的那个松林?”

“正是我们走过的那个松林。”

“怎么了,马丁,这说明什么问题吗?你脸色变得苍白了。”

“真妙!”马丁带着一种恶心的嘲笑说道,“他问我这说明什么问题!行了,走吧,走吧!让咱们至少赶到一个比这好一点的地方。”

“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为什么?”

“为了背水一战,杰勒德。”马丁严峻地说道,“一个拼他三个,然后像战士一样死去。”

“那是什么声音?”

“这是血债的报复者。”

“啊,马丁,救救他吧!啊,上帝发发慈悲吧!这是什么神秘的新危险呢?”

“姑娘,这是血犭是。”

第二十章

普通人的勇气跟才能一样,都局限在一个狭窄的常规范围内。若使它们超出这个范围哪怕一英寸,二者都会穷竭。马丁的勇气在一定范围内是无懈可击的。在他粗犷的生涯中,他遇到过许多危险,但都一一闯了过来。这些习惯了的危险的理论体系。1973年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本,《德经》在前,,他都能以斯巴达式的坚韧和几乎是毫不在乎的藐视来对付。但他从来没有被一只血犭是追逐过,也从来没见过人的机灵战胜过那种动物的万无一失的本能。此刻,他感到一种超自然的神秘感和新奇感正联合起来,使他的心灵解除武装。他迈了几步后,靠在他的弓上。力量和希望都在从他身上不断地流泄。但对杰勒德来说,危险既然并非近在眼前,便显得并不可怕,因而他催促马丁赶快逃跑。

“有什么用呢?”马丁愁眉苦脸地说道,“如果我们走出森林,我们将蚀本地死去,而我知道在这近处有个地方,我们能死得够本还有余。”

“哎呀!好马丁,”杰勒德叫道,“别这么快就绝望吧。总会有个逃跑的办法嘛。”

“啊,马丁!”玛格丽特叫道,“我们分手如何?他们要的只是杰勒德的命。难道没有办法把追逐者吸引到我们两个身上,让他安全地跑掉吗?”

“姑娘,你不知道血犭是的脾气。它不是跟踪这个或那个人的臭迹,而是跟踪血迹。我敢用性命打赌,他们已把它带到盖斯布雷克特倒毙的地方,闻过死人的血之后,那该死的猎犬就会把他们带到使死者血液迸溅的人身边,不管杰勒德是在一军士兵当中跑过去,还是从墨斯河上游过去,都没法逃脱。”说着他又垂着头靠在弓上。

血犭是圆润的声音响彻了森林。

无论是在克里特,在斯巴达,或是在塞萨里,

猎人都没有应和过,

用号角鼓舞过,

更为动听的吠声。

真奇怪,美妙的东西竟会是可怕而致命的东西。蟒蛇的眼睛在慑住其猎物时是可爱的,没有哪顶皇冠曾嵌有类似这样的一颗宝石——这是闪现翠绿色光芒的红宝石,但是,一只鹿看到它时却动弹不得,哆嗦着等死。将听觉与视觉相比,情况完全一样,这一美妙而圆润的声音也似乎慑住了马丁·威顿哈根。他不安地、惶惑地、魂不附体地站在那儿。杰勒德现在也不比他更强些。马丁刚刚讲的话使他恐惧起来。他打了一个老人,使得他鲜血飞溅,正因为这血债,四只足的复仇者正跟踪他而来。难道这不是天意吗?

当两个男人变得这般痴呆麻木的时候,那姑娘的脑筋却动得很厉害。她所爱的人危在旦夕。

“把你的刀借给我。”她对马丁说道,马丁把刀递给了她。

这时玛格丽特干了一件没有人觉察的事。她走到杰勒德的背后,悄悄地将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使得血流不止。然后她弯下腰来,用鲜血染污她的长统袜和鞋子。她趁着血仍在滴落,赶紧继续涂抹着。但她干得非常敏捷,无论杰勒德还是马丁都没看见。接着她抓住那老兵的胳膊。

“得了,勇敢起来!”她说道,“让这事了结了吧。快把我们带到一个树木浓密的地方,好叫敌人虽多也占不了我们的便宜。”

“我这就去。”马丁不高兴地说道,“急也没有用,我们躲不掉血犭是。地方倒就在这附近。”说着他转向左边,就像死囚走向刑场那样,领着他们到那个地方去。

很快他就把他们带到与早上掩护他们逃跑的榛树丛相类似的另一片榛树丛。

“这儿就是,”他说道,“才不过一浪宽,但能满足我们的要求。”

“我们怎么个干法?”

“穿过树丛,在那边埋伏好。等他们散开一个一个走时先下手,射死三个,劈死两个,让剩下的把我们干掉。”

“这就是你能想出的惟一办法吗?”杰勒德说道。

“惟一的。”

“那么,马丁·威顿哈根,你让我来指挥吧,因为你已经头脑发昏了。你说,你能服从我这样一个年轻人吗?”

“啊,当然,马丁,”玛格丽特叫道,“别和杰勒德唱对台戏了!他的智慧超过他的年龄。”

马丁不高兴地表示同意。

“那么,你瞧我怎么干你就怎么干。”杰勒德说。他抽出大刀,每走一步朝一两根贴近地面的榛树嫩枝砍上一刀,然后转过身来,随手把它们扭弯,扭到齐胸脯高,留在直立的嫩枝当中。马丁也照着办,但流露出一种顽固的绝望神情。等他们像这样费力地把大部分丛林都过了一遍之后,血犭是深沉的吠声越逼越近,越来越不动听,但更加响亮,更加严峻。

玛格丽特颤栗着。

马丁卧倒在地上倾听。

“我听得见马蹄响。”

“不对,”杰勒德说,“我怀疑是骡蹄响。那该死的盖斯布雷克特还活着,没有别的人会如此狠狠地追捕我。”

“既要打你的仇人,就要往死里打。”马丁阴郁地说道。

“如果上帝给我机会,这回我可要更厉害地打。”杰勒德说道。

他们终于砍通了这块树丛,看到了一片疏松的树林。那里树木都很粗大,但间隔很远,因此不可能有逃路。

此刻,可以听到血犭是的吠声中夹杂着二十来个人吆唤狗的声音。

“全村人都出动追我们了。”马丁说道。

“我不在乎。”杰勒德说,“听着,马丁,我把来路搞了一下,狗可以顺利通过,人走就难了。这样我们可以分别对付他们。按我们这种搞法,狗就会走在人的前面。等它一钻出树丛,我们就得把它干掉。”

“你指的是血犭是吗?来的不止一条。”

“我只听见一条。”

“不错!只有一条叫,但其余的都不出声地跑。只要为首的一条失去臭迹,另外一条就会叫起来。至少会有两条狗,或者说,披着狗皮的魔鬼。”

“那么我们就得于掉两条,而不是一条。一干掉它们,就钻回树丛,直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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