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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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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长镇侯一眼,便说:「侯爷这病没治。要除病根,唯有开颅一途。」
郭定杀意萌生,命人架起锅鼎烧水,若伊黄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要将他活生生烹死。
「大夫说劈开脑袋,」
因杀人太多而两眼赤红的长镇侯冷笑:「本侯征战沙场多年,刀剑残体见得多了,却不见有能劈开脑袋的神锋。便是骨朵、钢鞭,至多砸个稀烂而已,如何能开头颅?」
伊黄粱回答:「我用刀一切就开。」
郭定又问:「便能切开,本侯疼也疼死了,还治什么病?」
伊黄粱道:「我有一方子,比寻常外科的麻沸散更厉害,名叫「死不知」,包管君侯丝毫不觉。」
郭定打定主意要烹了这名浑郎中,邪笑:「就算麻药厉害,开完后本侯的骨肉生不回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伊黄粱大摇其头。
「人体自愈之力,堪称造化之极。只可惜生肌愈骨的速度快不过血液流失、伤口腐败,才有性命之忧。我有一帖奇药,能迅速止血、隔绝空气,直到骨肉生合为止。君侯若然不信,请为我牵一头犊牛来。」
郭定冷笑不止,命人牵来一头小犊牛。伊黄粱先在小牛的后腿涂抹那麻药「死不知」,药力所至,小牛当即跪倒,却非是屈膝而跪,两条后腿瘫如大开的「八」字,前半截兀自挺立,模样十分诡异。
他于半身遍插金针,取出一柄鱼骨似的半透明小七,当场将小牛的后腿齐膝卸下,筋骨分离得干净利落,宛若熟肉,出血量极少,小牛也没多挣扎一下,一双湿润黝黑的大眼骨碌碌地张望,天真无辜,浑不觉两条后腿已然分家。
众人俞不及惊叫,伊黄梁迅速在断口抹上厚厚一屑秘药,竟将左小腿接到右髀之下、右小腿接至左髀之下,钢钉续骨,肠线缝肌,以药布密密缠起,包扎停当。这手神技震慑全场,连一贯好杀的长镇侯郭定都惊呆了。
「君侯若不放心,」
伊黄梁以清水布巾清洁双手,怡然道:「不妨再等三天,瞧瞧这牛犊恢复的情况。更无疑义之后,我再为君侯操刀。」
郭定以为他身怀什么邪术,不敢留在府中,派人送至远处的客栈安置,以甲士重重包围,严加看管。三日之中,郭定天天去半棚观视,小牛既未痛得惨嚎,饮食更是一如平常,本想唤伊黄粱前来,转念又想:「不对!说不定是什么障眼法,来赚老夫送死。」
等了三天,小牛的后腿隐隐能撑持站立,一跛一跛尝试行走。郭定又惊又诧,还是放心不下,过了三天又三天,三天之后还三天;拖了大半个月,见小牛无恙,头风又疼痛难当,终于派家将去接伊黄梁,谁知已人去楼空。
是日郭定突然暴毙,百姓无不额手称庆。事后墨州地界的大夫都说,长镇侯的头风入脑已深,不针不药,最怕的就是一个「拖」字;伊黄粱为他表演过「续半如生」的奇术之后,郭定虽犹豫着不敢窘他,却再也看不上其他名医,拖着拖着,枉自送了性命。
其时太宗孝明帝正欲裁撤外姓藩镇,此事竟无人追究,最后不了了之。
倒是乡里之间津津乐道,迄今墨州仍有俗称「岐圣庙」的生祠多处,或曰「杀半公」、「血手祠」、「报恩爷」等,年祀月祀必有乡人携半酒来拜,香火十分鼎盛。
郭定死后,杀人盈谷的罪行被揭发,朝廷查封侯府,将郭定举家革去荫封,发配北关充军;据说郭氏满门养尊处优惯了,不堪北地寒苦,于短期之内相继死去。那头犊牛被邻里带回饲养,又活了两年有余,比郭家的每个人都命长。
◇◇ ◇岳宸风指明要找「岐圣」伊黄粱,显然受的非是内伤。适君喻熟知江湖掌故,了然于心,盘算着要如何派人往一梦谷,将这位传说中的古怪神医请来为岳师疗伤。
却见岳宸风朝上座一拱手,勉力道:「启……启禀将军,属下每……每日便只发作一次,发作时虽然严重,时间却极短暂。有君喻辅助,不会碍着三乘论法之事,请将军不……不必挂心。」
慕容柔蹙眉静听,片刻才点了点头,挥手道:「其他的事,明儿再说罢。君喻,送你师傅回去歇息。」
适君喻躬身领命,唤来软榻,抬岳宸风离开大堂,李、漆雕二人也随之离去。经过连番折腾,慕容柔与沈素云已疲惫不堪,耿照二人乘机告辞,慕容柔并未留难。
两人并肩走出驿馆大门,挽着手信步转过一条巷子,交换眼色,不约而同地施展轻功狂奔!符赤锦轻车熟路,拉着耿照穿花绕树、绕堂过弄,两人在城南朱雀航的复杂巷道中乱转一阵,忽然消失了踪影。
沿路跟踪的黑衣女郎不禁一凛,诧异地自檐影中现出身形,在死巷底抚着砖墙壁面,试图寻找暗门密道之类,蓦地身后一声银铃轻笑:「别找啦,奴家在这儿呢。」
吃惊回头,赫见巷口两条身影斜斜曳地,即使被拉长得失去原形,仍能看出女子丰润窈窕、胸腰如瓠,所傍的男子结实挺拔,却不是符、耿二人是谁?
「符、符姑娘……」
女郎心尖儿一吊,还来不及摆出应战的姿态,话头已被符赤锦挥手打断。
「好啦好啦,别照搬这套,难看死了。」
符赤锦咯咯娇笑,怡然道:「回去同你家宗主说一声,明儿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我与典卫大人在此相候。城中风声鹤唳,岳贼便在左近,到时若不见人来,我们即刻便走,请漱玉节莫搞什么排场,独个儿前来,以免误了辰光。」
说着侧身一让,轻抬柔荑:「你可以走啦,恕我俩不送。」
那被看破行藏的潜行都女郎垂头丧气,朝二人一揖,扶着腰剑快步低头,逃命似的从两人当中穿了过去。耿照忽然开口:「对了,弦子……姑娘可会平安回到了莲觉寺?」
女郎娇躯微震,停步回头,低道:「回典卫大人的话,弦子平安回转,少宗主也没事。」
耿照点头:「如此甚好。岳宸风已回到城中,他的爪牙遍布四周,你自己也要小心。」
女郎低道:「多……多谢典卫大人。」
垂颈碎步离去。
耿、符二人目途她离去,符赤锦勾着他的臂弯,半晌才叹了口气:「那条小母蛇拧腰扭臀,浑身都快滴出蜜来,怕是春心动啦。也难怪,我们家典卫大人温柔多情、体贴善良,生得又强壮俊俏,哪个女子不爱呀?」
耿照被挤兑得面红耳赤,皱眉道:「人家挂着覆面巾你都看得出?胡说八道。」
符赤锦笑道:「她脸都红上额头啦,瞎子才看不见。再多跟我家典卫大人说一会儿话,小蛇脑怕都蒸熟了,蘸些豉汁姜醋,滋味只怕不错。」
边说边比划,自己也笑起来。
耿照被她逗笑了,双目一亮,故作恍然:「我懂啦,这叫醋眼儿,难怪我看不出来,只有宝宝锦儿看得出。」
符赤锦俏脸一红恼羞成怒,大发娇嗔:「是啦是啦,我是醋眼儿,见了哪个女人都发酸,行不?」
重重在他臂上一拧,又狠又怒的模样居然倍增娇艳。
她是真的用力拧下,耿照唯恐震伤她幼嫩的白晰玉指,不敢运功抵抗,疼得微皱眉头。符赤锦得意洋洋,咬牙狠笑:「这是小惩大戒。以后同老婆说话,看你还敢顶嘴不?」
耿照只觉她可爱极了,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抱得她是尖虚点,比例修长的结实小腿不住踢动,裙摆搅如波乱,柔肌直似波中雪鲤,若隐若现。两人鼻尖轻触,他柔声唤道:「宝宝锦儿……」
符赤锦娇躯微颤,慌乱不过一瞬之间,旋即闭目轻道:「别……别!别那么样地同我说软话。别……对我这样好,我不爱。」
丰腴细嫩的上臂轻轻挣扎,巧额抵着他的胸膛,莲瓣似的鞋尖儿踩实了,身子向后退缩。
耿照本不肯放,仿佛一松手她便会随风飘去,但恐弄痛了玉人,终究还是顺从地将她放开。符赤锦落地转身,向前行出几步,双手环肩,曲线动人的背影不知怎的有几分单薄;片刻才回过头来,双手负后,灿然笑道:「你……别跟我这么正经八百儿说话,我不惯的。打打闹闹的不好么?」
耿照胸中微郁,宛若骨鲠在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符赤锦伸手掠了掠发鬓,笑道:「你怎不问我,为什么要跟漱玉节约在这儿?」
耿照摇头。
「我不知道。」
「若教漱玉节知道你的行踪,今晚哪有好觉睡?」
她噗哧一笑,眨了眨眼睛:「走罢,咱们回枣花小院去。路还远着呢。」
也没等耿照来牵,迳自转身走出巷下。
耿照三两步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越浦城中繁华热闹,每过几条街航便有晚市,行人熙熙攘攘,分茶食店、酒馆青楼,俱都是通宵达旦,歌舞升平。符赤锦含笑四顾,偶尔停下来挑挑首饰小玩意儿,与小贩东拉西扯,颇为自得;耿照还未从刚刚的尴尬中回过神来,符赤锦既未主动与他攀谈,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路默默伴随。
「怎么,生气啦?」
行到一处晚市之前,她忽然笑着回头,眨了眨眼睛。
「没有。」
耿照松了口气,认真摇头,才意识到这个「松了一口气」的反应十分滑稽,两人都笑起来。符赤锦挽着他笑道:「别说你不饿,我饿得能吃下一头半!刚才在驿馆可有多费劲,抖得奴奴脚都酸啦。」
不由分说,拉他在一家卖熟食的分茶铺子坐定。
所谓「分茶」。是指规模较大的食店,门前搭了枋木棚子,架上扎满各式五彩绸花,整片的大块猪羊肉便吊在棚下,跑堂的伙计应付客人之余,还不住向行经棚前的路人招呼攀谈,一人可身兼数职而不乱;客人点的菜不须笔记,无不一一摆布,常常平举的右臂由肩至腕叠着十几二十碗的菜肴,在堂中到处奔走,又管叫「行菜」,乃是越浦城中一景。
符赤锦生得明艳动人,行止端雅大方,伙计更是不敢怠慢,殷勤招呼。
她点了以大骨精肉熬成浓稠肉汁的石髓羹,几碟白肉、炒肺、旋炙猪皮之类的杂嚼小吃,如何切肉、要蘸什么调料,无不交代得清清楚楚,另又温了一小壶白酒。两人坐在街边的座位上大快朵颐,吃得眉花眼笑。
「堂倌!再上一碗插肉面可好?」
她举起莹润如玉的小手招呼,笑容盈盈:「要红油浇头的,且辣些不妨。」
伙计机灵灵一哈腰,唱喏似的一路喊了进去。
「宝宝锦儿这么能吃啊!」
耿照大感诧异。
「是给你点的。」
她美眸流沔,笑嘻嘻道:「你的口音虽淡,听得出是中兴军出身。我听人说,中兴军的都爱吃辣。」
耿照心想:「她嘴上不说,却是这般细心体贴。」
心头乍暖,笑道:「中兴军来自天南地北,也不是个个都爱吃辣的。」
符赤锦俏皮一笑,皓腕支颐道:「那我相公府上吃不吃辣?」
耿照笑道:「也算能吃罢。我姊姊做菜,总要切条新鲜的红椒下锅。」
符赤锦朝他碗里夹了几筷菜肴,拈着细颈圆腹的小酒瓶子斟满,正色道:「我三位师傅,都是游尸门出身。三十年前,游尸门遭受正道七大派围剿,他们三位是最后的金僵末裔,便是摊上我,也只剩下四个。」
耿照早已知悉,点了点头,并未接口。
符赤锦淡淡一笑,低道:「我本想让你发个誓,此生绝不泄漏这个秘密,但转念一想:什么发誓赌咒都是假的。不会说的人死也不会说,至于狼心狗肺之徒,揭过便揭过了,几会见过天雷打死人?」
耿照摇了摇头。
「我不会说的。」
符赤锦嫣然垂眸,也不接过话头,自顾自的续道:「三十年前的那场灭门逼杀我也不曾亲与,不知道游尸门有甚劣迹,要遭致如此恶报;就我所见所知,我三位师傅都是大大的好人……当然,或许也只是对我而已,但我不想追究,也没兴趣追究。
「他们教我武功,年年都来旧家村里探望我,只是因为我阿娘舍过他们一碗水。虽然他们从没向我提过,但我知道他们复仇的心很淡,所求不过是安然度日而已。这或许正是我大师傅睿智之处,他们是连一碗水的恩情都放不下的人,要放下仇恨,我不知他们心里都经过了什么,又看淡了什么……那些,都是我还不懂的事。」
她兰指细勾,秀气地掠了掠发鬓。
「连游尸门的仇都不值得打破他们的平静淡然,何况是我的?」
玉人笑靥如花,凝着他的潋滟杏眸却无比郑重。「答应我。决计,不能教他们知晓岳宸风之事,当是我求你。」
耿照的筷子停在半空,不觉痴了。
他并非被她的严肃正经所慑,只是瞬间头皮发麻,眼鼻似有股温热酸涩,便如胸中的暖流一般,又忍不住想发笑。当真是什么样的师傅,便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有多么相像?——然而,真能瞒得住么?
这些年她们师徒聚少离多,五岛发生的惨剧又不为世人所知,或可瞒得一时,如今岳宸风就在左近,符赤锦若暂居枣花小院,很难不被嗅出异样。
须知情切则乱,亲近的家人之事最易上心,如当日耿照与她顺水漂流之时,才一摆脱岳宸风的追踪,便急着追问龙口村之事:等她回答「我到时村子便是空的啦」、料想横疏影抢先一步做了安排,这才放下心来。
旁的不说,符赤锦可是嫁了人的,单单问起守寡一节,便难以三雷两语打发。
「你操什么心哪!」
她噗哧一笑,娇娇瞟了他一眼,怡然道:「我是在岛外成的亲,婚后常居红岛,三位师傅行踪不定,只得以本门密信知会。真要说起来,他们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耿照哑口无言。看来游尸门的师徒之间,与他所知相差甚远,想的、做的都与常情不同,难以忖测。
符赤锦恶狠狠地瞪着他,眼角却娇媚欲滴,咬牙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一点儿敬意都没有。当心我毒死你!」
一边将热腾腾的红油肉末与白面条拌匀,细心地撒上葱珠儿盐末,点了少许乌醋,盛入小碗里给他,笑道:「尝尝滋味,看我做不做得中兴军的媳妇儿。」
耿照笑着捧过,举箸品尝,眉宇一动;「很好吃啊!宝宝锦儿。」
符赤锦得意极了,忽然双颊微晕,捧着小脸儿学作童音:「是面好吃,不是宝宝锦儿。街边人多,可不能吃宝宝锦儿。」
口吻充满天真童趣,眼神却娇媚得紧。
耿照一口噎住,弯着腰猛拍胸膛,符赤锦浑没料到他反应忒大,赶紧唤伙计取清水来,又以温软的小手细细替他抚背。
耿照呛咳一阵,猫着腰将一大碗水骨碌碌地灌完,符赤锦看得奇怪,问道:「你这么喝水不辛苦么?」
耿照面上一红,兀自弯腰,难为情道:「下、下边不大方便……」
符赤锦眼角余光瞟去,见他裤裆间高高鼓起,尽显丈夫伟岸,即使弯腰遮掩仍觉狰狞,花容为之失色,脱口便是脆甜童音:「哎呀好大,宝宝怕怕……」
耿照硬疼更甚,只觉腿间都能煸炒红油了,又恨自己太不争气,不禁怒目切齿:「你还来呀!」
符赤锦拍手大笑,周围纷纷投以异色。
耿照整个人缩在凳上,双手交叠在腿间,模样十是狼狈。
她端起面碗挨着他,夹起红油面条一口一口喂,以童音娇笑:「来!宝宝锦儿喂你吃吃。啊——张大嘴巴……好乖哟!相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阿爹、姊姊?姊姊生作什么模样……」
耿照本恼她胡乱相戏,嚼着嚼着忽觉荒谬,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乖乖张大了嘴巴,一边吃一边答。分茶食铺的彩棚之下,大红灯笼的映照之中,两人紧挨着并头细喁,不时传出低声笑语,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尖细的末端交融于一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对温馨可喜的小夫妻。
◇◇ ◇江风、暗夜,波光粼粼。
络岸柳丝悬细雨,远处的画楼次第吹灯,醉纱红笼全都成了一片轻烟幽影。
此地不比城中的通宵鬼市、舞榭歌台,一直要到平明才告歇息;不过二更时分,附近已少见行人。老人便是看中了这儿的静谧,特意选在此处落脚,晚膳过后便打发下人们休息去了,以防那人来时撞个正着,误了正事。
但他仍是来得无声无息。
窗幔扬起,掺着水气的夜风隐有些刺骨之寒,老人抬头搁笔,赫见一人自门后影幽处冒了出来,黑袍黑靴、黑巾裹头,脸上却挂着一张纸糊的寿星公笑面,透过桌上几被压平的豆焰望去,笑脸犹如空悬于晃摇的深影之间,模样十分诡异。
「戴这做甚?」
老人轻哼一声,伸出骨瘦如柴的指掌,紧了紧襟口。
「「深溪虎」的面具太笨重,我实在戴不惯,随身也不方便。空着一张脸来么,好像又不太对劲。」
鬼先生将窗牖闭起,拢齐厚重的窗幔,室内终于稍稍回暖。他振袍落座,随手揭下那张汗湿的寿翁面谱,露出的仍是一张笑脸。
戴着那种货郎玩意儿似的脸谱,难道便「很对劲」么?哼!
「古木鸢」心里如是想,嘴上倒没说出来,随手将用惯了的花尖紫毫架上笔山,锐目一扫他面上神情,掩卷道:「看你的模样,该是失手了。那岳宸风手底下忒硬,竟连你也讨不了好?」
鬼先生耸肩一笑,斟了杯茶自饮。
「不是岳宸风,是那叫耿照的小子坏了事。」
突然皱眉:「呸!这茶好苦。」
老人默不作声,灰眉微皱,锋锐如实刃的目光紧盯着他。
鬼先生敛起笑容,正色道:「岳宸风不知何故未曾出现,但耿家小子横里杀出,雪艳青与阴宿冥与之混战,俱都讨不了好。我出手得太晚啦,没能收拾掉慕容柔。」
将破驿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老人不置可不,一边听一边翻开书册,信手摘要;听罢搁笔,略一思索,忽抬头道:「你行事一向警醒。一击不中、便即抽退,显然「刺杀不成」也是一着。」
鬼先生笑道:「也不算一无所获。天罗香、集恶道与镇东将军府结下了梁子,除了高举反旗之外,没有第二条路;七玄大会之上,也好省了我的唇舌。五帝窟与岳宸风宿怨极深,一旦脱出雷丹禁制,必不轻易干休;游尸门则仅剩三尸,容易应付。东海七玄有其六,事情就好办多啦。」
「此外,妖刀赤眼失落一事,依慕容柔之性,将军府内必起波澜。」
他随手把玩着粗陶茶杯,淡淡一笑:「他身无武功,行事却严厉苛猛,岳宸风则是当世猛虎,无论最后是谁咬伤了谁,得利的均是我等。」
老人轻叩桌面,半晌才点头。
「果然进也是棋、退也是棋,这事的确不算失败。是了,你能说动天罗、集恶对将军府出手,莫非是用了密诏?」
鬼先生笑了一笑,轻挥膝头,竟是不置可不,片刻笑道:「我留了一样礼物给慕容柔,管教他急得跳脚,跃上墙头,您大可放心。有无密诏,实不重要。」
古木鸢冷冷凝视他。
「我只是想,若真有「密诏」,怕不只是对付慕容柔。」
鬼先生闻言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端坐半晌,才从衣带里取出一封油纸包,双手呈交古木鸢。「在我看来,这张纸头毫无价值,非不肯用,而是无用矣。请您切莫相疑。」
古木鸢冷冷一笑,抬眸如刀。
「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负责最庞大、最精密复杂的计谋,间关万里,往返两道之间,若无你在,如损一臂,我为何要怀疑自己的臂膀?」
鬼先生背心湿冷,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微妙的陷阱,仍旧微笑道:「倒也不是担心。只是不觉得有甚作用,天罗香、集恶道等江湖草莽,不吃这一套,麻烦是能省则省。」
老人轻哼一声,神色漠然,看不出对他这番说辞有什么反应,随手拆开油纸包展读,又对着灯焰细细检查纸面,半晌才冷冷哼道:「纸是寻常的楮皮研光,也未用大印,他倒是小心得紧。」
鬼先生听他说到纸上,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镇东将军何许人也?稍有闪失,任谁也扛不起十万精兵之怒。」
古木鸢峻声嗤笑:「要诛杀封疆大吏,连一纸像样的诏书也不敢发,是希望旁人替他打下江山,巴巴的捧到跟前么?无知小儿!」
鬼先生道:「他本是少年无知。要不,我等岂能如意?」
老人冷笑不止,片刻才从身后的屉柜取了只方匣打开,从中拣出一张洁白光滑的纸头,材质、尺寸无不与那封「密诏」所用相同。匣中另有一枚小巧锦囊,老人解开细绳,将所贮之物倒入掌心,却是一碇盘龙雕凤、饰金染朱的极品贡墨。
「茶杯来。」
老人头也不抬,迳自在新砚中注水磨墨,又将杯中残余的茶水倒人些许,提笔蘸得乌亮圆饱,在纸上振笔疾书,眨眼工夫便已写就。
鬼先生立在桌前,虽是反看,却见笔迹与原书一模一样,尤其是落款处,简直像拓刻印就,便叫原主再写一遍,也未必能像到这般地步。正自惊骇,老人已将新纸吹干,小心以柔软的洁白宣纸吸去残墨,扬手扔了过去。
「加入茶碱后,墨迹新旧难辨,便唤方家来看,也分不出孰先孰后。」
鬼先生接住细读,蓦地睁大双眼:「这、这是——」
「你嫌诏书无用,我便换张有用的给你。」
老人搁笔拂几,说得轻描淡写。
「必要时你以此诏行事,随机应变,莫误了佳期。」
鬼先生浑不知老人有这等临摹仿真的高超本领,亦复惊骇于伪诏上的内容,心中暗忖:「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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