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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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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海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个松散但庞大的组织,六六三十六道列岛海域小联盟共同组成无量海议会。举凡大事皆由议会商讨决定,权力极大,无量海议会的发展方向也很明确,专注海域经略,不争霸权,只做海外仙山。

中原武林历经数千年的发展,灿如日月,正在鼎盛之际,论底蕴积累,无量海无法与中原比肩,但是这个地区亦有高手强人无数,三十六道小联盟存在着众多闪耀的名字,没人能够猜得到白追会选择谁下手,但是不管最终白追刺了谁,势必都会搅动一方风云,因为白追想盖过的可是刺杀了厉啸兰的陆无归。

这次小路子也哑巴了,白追的意图是什么,他心中可是没有一点谱。

高行天独酌慢饮。

乱七八糟的言论灌进高行天的耳朵。高行天只留意有关中南的消息,却没有人谈起。中南的风言较少,也属正常,因为中南世传的大宗门只有风流阁一家,其余势力多是不入正统的绿林豪强之流,中南这十余年间除了风流阁阁主徐尽欢的神秘失踪算做一起大事件,再无震动中原的风波。

高行天西北之行落下的伤势在回窝前就调养的七七八八,他现在的修为境界非常稳固,没有因为受创而受到负面影响。高行天状态很好,举动却很安静。他几乎每天都很有规律的到酒馆喝上几杯酒,似乎享受着生活,短期之内不再准备行动,但他对中南还是惦念的,被一刀劈成丫型的何秋池竟然还活着,这是高行天意想不到的。

思来想去,高行天也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那就是当天杀死的并非何秋池本人,毙命的人乃是何秋池的影傀儡。

影傀儡术乃是控者薛家的独门替身技术,施术者通过刺激穴窍和药物渗透一主一辅两种手段,可以逐渐改造一个人的面貌。据说完美的影傀儡术便连身材、声音也能够再塑,可谓神乎其技。只是控者薛家对外宣称这项技术还不纯熟,失败率很高,施术周期较长,薛家对影傀儡的标价不菲,且明言培育失败也概不负责,导致重金求购影傀儡的极少,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打水漂。

但是不管事实怎样,高行天都准备再去一趟中南,再次抹杀何秋池的存在。高行天第一次出手完全履行了要约的条件,那场宴会是雇主提供的数个下手场合之一,何秋池的身份也经对方事前确认。所以,前次中南刺杀是成功的,如有失误,那亦是雇主的情报出了问题。高行天完全可以拒绝第二次刺杀请求,不过那样做不是他的风格。何秋池越是难杀,越是会激起他的尝试欲望。

金钱权利等世俗诱惑对高行天没有吸引力,他活在生死刹那,只有手起刀落那一刻,高行天才觉得似乎看破了这个世界,就像不小心划破了窗户纸,真实喷涌的色彩鲜艳欲滴。

酒馆热闹,长街冷清。

两只身蚂蚁结了酒钱,临去时扶着酒馆敞开的门框,完全低头呼哈着酒气,半晌不愿离开,再冷酷的杀手也畏惧孤独,秋夜归处不过是一间萧索黑暗的屋子罢了。

一个低沉声音忽然在两只蚂蚁耳边响起,那是毫不客气的两个字:“让开。”

两只蚂蚁一个唤作屠夫周毅,一个称作掏心手萨波,都是兵蚁中的硬角色,身形十分魁伟,两人一听这不客气的语句,心里就有点阴火,不过他们扭头瞅见迎面不速之客的穿戴,心里突地一跳,两人竟是一言不发的快步走了。

来的也是两个人。两个人黑衣蒙面人。他们戴头巾配手套,黑衣的胸口上绣着金色的触须。当两个黑衣人踏进酒馆,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黑蚂蚁!

蚁窝最不能得罪的蚂蚁就是黑蚂蚁。黑蚂蚁代表了蚁王的无上权威,执行蚁王的命令,掌有生杀大权,反抗黑蚂蚁等于蔑视蚁窝的铁律。

两只黑蚂蚁略微打量一下酒馆众人,点了“高行天”三个字,就退了出去。

沉默的酒客或捏着酒杯,或支着下颔,或靠着椅背,或垂手闭目,各有所思。

高行天入窝之后,锋芒毕露,其前段时期内出手次数之多,成功率之高,已经达到甚至超越了三只血蚁的水平。在这种情势下,黑蚂蚁的点名意味着蚁王恩宠式的召见,绝非责罚。

蚁镇或许很快就会出现第四只血蚁。

高行天杯中酒尽,摸出一点碎银,搁在了桌上,然后与两只黑蚂蚁无声的消失在夜色里。

小镇地下四通八达犹如迷宫般的洞穴被称为蚁巢。蚁巢构造庞大,壮观的试炼场算是它小小的一部分,整个蚂蚁窝就像一座浮在大洋之上的冰山,蚁镇只是露出洋面的一点棱角而已,真正巨大的坚冰是地下蚁巢。蚁巢设有若干隐秘的出入口,保证蚂蚁们即使某天面临不可抵御的进攻,也依然有着退路。

蚁王屈洒的巅峰时刻是向北一刺,他的转折点也是向北一刺。屈洒重伤之后便深居蚁巢,轻易不出,指令均由黑蚂蚁或者蚁后传达给蚁众。

想见屈洒就要深入蚁巢。

洞穴的甬道宽窄不一,最阔的达到丈五的高度与宽度,最狭的仅容一人通行且需要弯腰。高行天跟随两名黑蚂蚁走的都是宽道,宽道每隔二十步便有灯盏,比夜晚的蚁镇还要明亮。甬道里空气流畅,没有地下的憋闷感。这一次引路黑蚂蚁没有做任何的保密措施。虽然这才是蚁王第二次召见高行天,但是因为高行天突出的能力,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召见次数多了,蒙面入箱也无法确保路线的私密。

两只黑蚂蚁停在甬道的尽头,一人按动石壁机关,轧轧石门响动,现出一间石室。

高行天越过侍立的黑蚂蚁,直入石室,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石地上棺材般的长箱,然后单膝跪倒在那个血渗绷带的绯红之王跟前。

第四一章新声(下)

滴水似梦。

趺坐石台的屈洒睁开了眼睛,他幽暗的眸子在高行天的脸上定了一定,点了头,就又闭上了眼睛。

桑玉蹑婀娜的站在屈洒右侧,开口道:“高行天,你来做个担保人,见证一下这位新人的入窝吧。”

桑玉蹑的声音虽然尽量平淡,但是一双美目掩不住勾人魂魄的蛊惑之意。高行天却是视若无睹的起身,他跨前几步,选择立于屈洒左侧。

入窝新蚁都需要一名担保人,担保人通常为新蚁的入窝推荐人,偶尔也有血蚁被临时指定为潜力新蚁的担保人。担保人帮助新蚁适应蚁窝的规则,算是新蚁的引路人,但在某种极端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监督人。

两名黑蚂蚁随即启开长箱的封钉,挪开箱盖。

一声悠长的吸气之后,便有一双柔荑搭住箱子两边上沿,纤弱的身影舒然起立,女子在晃晃灯火下的动作恍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大丽菊,流畅,自然。她轻撩鹅黄色的血污裙摆,迈出了箱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

女子肃穆的单膝跪倒,低头拜道:“参见蚁王,蚁后。”

长发漆漆,衬得女子的脖颈白嫩无比,光线顺着它的衣领溜了进去,映出背的雪色脊线惊心动魄的下陷,衣裳领子贴的再紧也显得高了些。两只黑蚂蚁已经退了出去,封闭的石室只剩四个人。美色当前,两个男人一个闭着眼睛,一个眼睛虽睁但是毫无反应,桑玉蹑却是抿了抿紫唇,粉红小舌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角。

高行天对气机的感应相当敏感,这个女子出箱之际,不自禁的气机外放被他完全捕捉。高行天经历过面见蚁王的场合,只不过他是在试炼之前,这个女子是在试炼之后。他不知道当初自己在蚁王的眼中是什么模样,他却是隐约看到了这个女子的本色。

地下血染之窟的闭幕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试炼的结果已经全镇皆知。能在激烈的杀戮之后,心与体仍然保持无比宁静,以致裙角的鲜血也安详如点缀花绣的人,其人格只有两个趋向。

不是恶魔,就是圣徒。

高行天忽然明白屈洒为什么叫他来。除了三只血蚁以及尤量感、穆孔等老家伙外,有资格做这个女人担保人的蚂蚁几乎没有。

屈洒幽暗的眸子缓缓睁开,柔声道:“你的名字。”

女子抬起头来,那是一张二十多岁的年轻脸庞,这脸孔不见得多么精致漂亮,但是冰澈玉洁,坚定冷毅。她直视着屈洒的眼睛,娴静地回道:“伊敌。”

屈洒问道:“给我一个理由,伊敌,你为什么要加入蚂蚁窝?”

伊敌答道:“妹妹以杀兄弑父之名将我告到白云一纸堂,现在不仅伊家堡追杀我,白云一纸堂的主人何君晚也很可能下令通缉我,我已无路可走。望蚁王见怜,收留小女。”

屈洒沉默的看着伊敌,做着判断。这个女人的投名状上只写了发生于伊家堡的事情,状纸表述其身份乃是伊家堡堡主伊焕城的养女,之所以杀兄弑父,全因伊焕城欲对其行下流不轨之事,有关白云一纸堂的通缉可是片字未提。

白云一纸堂发源中州,总堂设在中州的州府博望城。白云一纸堂的门派宗旨有一条对外受理不平之事的特殊条款。白云一纸堂替人讨公道,它不收佣金,不设条件,也不看对方是什么阶层,是否有回报的实力、潜力。白云一纸堂只看呈上来的冤屈是否属实,以及是否有武林人士介入的必要。个别证据确凿的特殊情况,白云一纸堂甚至直接执行生杀大刑,执行人会抄送一份罪徒的铁证,报送事发地的管辖州府。许多正道人士肯定白云一纸堂的侠义,但亦有人认为白云一纸堂的做法越俎代庖,不过是在邀赚名声。可是不管怎样,白云一纸堂敢于揽下不平之事依仗的是自身的强大。白云一纸堂甚至还会接受中州之外的呈冤,譬如伊家堡便是位于并州的家族。

这时,桑玉蹑忽然简洁的插了一句:“三刻钟,杀十三人,全身而退。”

“意见这么干脆,蹑儿,你仔细考虑过么,江湖有权势的女人不多,大雪山,桃花坞,到现在的白云一纸堂,你想都得罪一遍?”屈洒的语气有些意外。

桑玉蹑笑道:“有权势的女人是不多,像何君晚这般极有权势的,那就更少了,好不容易碰上这种闲事,我怎能不使劲的得罪她一下。王,您是在开蹑儿的玩笑吧,蹑儿怎能跟您相比,触怒武陵山庄的人你都收过,何况白云一纸堂呢。”

屈洒道:“我们是杀手,不怕得罪人,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靠与天下人为敌来证明这一点。伊敌,你通过了试炼,自然可以入窝,现在赐你兵蚁之名。高行天,你是她的担保人,由你交代蚁窝的规矩,让其知晓。”

高行天点头,然后沉声道:“蚁窝之人须守三章五律。按事之权宜,窝外行事不究,然窝内遵法三章。三章其一违背蚁王,死罪。其二扰乱蚁窝,死罪。其三故意杀伤他人,死罪。蚂蚁应信奉五律,不自私、不相残、不背叛、不结党、不迟疑。”

伊敌认真记下,当场完整无误的复述了一遍,然后拜谢。

桑玉蹑拍拍手,两只黑蚂蚁再度入内,须臾功夫钉装好箱子,抬走了伊敌。

桑玉蹑也随之离开。

留下的两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屈洒率先开口道:“你杀的人太多了。一个好的杀手不需要杀那么多人。”

高行天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什么叫好的杀手?”

屈洒曼声道:“利刃不轻出,宝刀只一现。”

高行天绕到屈洒正前,拱手一拜,面色诚挚的道:“怎个好法,还请王亲身教我,吾当学而不忘。”

屈洒轻笑起来,亮亮的音色十分的好听,这种悦耳很容易让人忽略声音中隐含的情绪。

高行天收手,单刀直入道:“西北的事你早就知道?”

屈洒柔声道:“李无忧、宫无上之间的事情,我凭什么知道。交易人出钱,我送东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高行天冷道:“打个幌子的事情随便找一个人就做了,我是个不甘心的,不要再找我做这种事情。”

“也不完全是幌子。你若真杀了岑玉柴也是大功一件,神杀手之名、蚁窝之威当蜚声天下。”屈洒忽然语音一沉,森然道:“但你杀不了他,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完成这种难度的任务。所以,你别在这里抱怨。”

高行天眉心的刀纹一跳,缓缓道:“很贴切的评价。”

屈洒哂道:“不要不服,有朝一日你登上武陵山庄第九层天台绝顶,也可以来评价一下我。”

高行天无声咧嘴一笑,他问道:“这个伊敌怎么处置?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先不说这个女人,叫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商议。”屈洒沉吟间,石室的门开启,走进来一个手提短剑的年轻杀手。屈洒看到陆无归出现,欣然道:“人到齐,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怎么办了。”

蚂蚁窝附近百里没有大城。

最近的城镇位于折羽山的西面,那是一个叫做焦县的偏僻小镇,一条云州通向冀州的官道划过折羽山畔,横贯小镇,夕照溪前方十五里的地方设有一处保障驿站。然而由于蚂蚁窝的兴起,此地的安全存在严重的隐患,如今基本没有官员敢留宿焦县驿站。本朝财政把控十分严格,只有军镇要地的沿线驿站享受军费的全额补贴,其余的驿站一律自收自支。这种安排导致了两极分化,地理位置优越的驿站经营兴旺,而没有人流的驿站失去财源,长久下去就自然消亡掉了。但是焦县的这座驿站并未因此荒废,另外一个极具活力的群体使驿站始终保持着强盛的生命力。

驿站多少年接待的主要群体都是武林旅者。

亥时的夜空月隐星稀,跟客栈无异的驿站透着朦黄的灯火,改造过的三层小楼已经住满了人。院落里搭着长篷马舍,内里安置着二十余匹健马。小厮喂了最后一拨草料,揉着腥松的睡眼,拖着空空的簸箕从马舍里走出。驿站里的江湖客大多豪爽,出手阔绰,小厮照料马匹便格外用心。秋夜凉似水,小厮的心房却被怀里的二两银子温得暖暖的,二两碎银已经抵得上他两个月的忙碌所得,回想张公子打赏时的潇洒风仪,小厮只觉得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

兴意骤起,小厮回头瞪了眼远处阴郁几不可见的折羽山,心底冒上来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不是山的那头存在着一窝被称作蚂蚁的可怕杀手,那么冷僻的驿站便不会有江湖豪客纷至沓来。没有这些江湖客的阔绰花销,驿站将难以延续经营,身无长技的他亦只得继续忍受困苦。

说到底,最应该感谢的倒是蚂蚁窝的冷血杀手啊。

然而杀手们从来不在折羽山四周的区域公开活动,就是想表达感谢也是找不到人。小厮胡思乱想着,虚无的倦乏化成了实质的重量,扯动一双眼皮,小厮掩不住困意哈欠连连。驿站的人手很少,除了驿丞、厨娘、伙夫三个人外,就是他这个小厮了。

今日的他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身后有人也没有发现。那个人在小厮回头一望的时候,就像一片风中薄纸贴在了他的身后。

每个人的视界都有着盲区,盲区随着视界移动,能看到某处,相对的就看不到某处。那个人行走在小厮的盲区里,无声无息的像一个鬼。贴身的跟行意味着两者的差距是天壤之别。月隐无影,凭小厮的感知水准根本发现不了这只鬼的存在。

小厮迈进驿站门槛,习惯性回身关门。那个人便从小厮的身侧轻快的飘进了客栈,他随手在小厮的后脑轻轻一敲,就令小厮失去了意识,仰头歪倒。那人单手托住小厮,接下簸箕,慢慢的将人与物摆靠在门旁。

一楼室内无人,桌椅板凳收拾得很规整。墙壁陈旧斑驳,角落里放置着一些如锄头、铁锨之类的农具,楼梯边高挂着一盏油灯,油灯下便是厨房门口,那人嗅了嗅,闻到的是当地土产腌肉的咸香以及随便堆放的土蔬气味。一楼里头有着三间卧室,左数第一间卧室的房门露着一条缝隙,关不住男人的猥琐亵语与女人的晦浪笑骂。

侵入者身量不高,面色白净,双目细狭,他轻轻摘下腰畔的佩刀,左右上下的打量,全面感知驿站内的环境。忽然间,他眉头一皱,伏身抓住了小厮的脖领子,侵入者就像提着一件轻薄的衣服,无声飘至楼梯处,直入后厨房。

楼梯传来沉沉的声响,一个彪形大汉大步下楼。

这名挎着短刀的汉子名叫陈龙,乃是五行派的弟子。五行派是一个徐州门派,五行派与近邻礼乐派、清风派世代交好,三派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三派联盟,在徐州也算颇有名气。去年五行派与礼乐派数名长老诡异猝死,三派小联盟怀疑蚂蚁窝参与了暗杀,于是遣来陈龙等七名弟子,调查事实真相。

蚂蚁窝居列杀手组织三甲,单凭三派联盟断然不敢如此行事,却是江湖上传出四大世家以及千秋帮、神刀红叶亭、明月府等大小豪强恼怒蚂蚁窝近期的嚣张行径,决定予以惩治报复,三派这才临时插上一杠。

驿站目前驻留四十七名客人。

四十七人来自五湖四海各门各派,蚂蚁窝和这些人背后的门派势力多少都有点交集,一次交集一笔血债,如今有些血债的幕后人已被清算,而有些血债的头绪才渐渐明朗。待这些门派回过味,蚂蚁窝便成了众矢之的。

蚂蚁窝公然拿江湖客的项上人头做生意,那个门阀宗派可以长期忍受?但是真正付诸行动,又有那个门阀宗派愿意率先挑这个头?蚂蚁窝发展到今天,高水准杀手成群结队,秘密网点布局中原,实力不逊色一方豪强。无论那个势力想对蚂蚁窝动手,都得先掂量掂量自身几斤几两。

找蚂蚁窝的霉头,单方行动是不划算的。多方联合行动才符合诸门派的利益。

这次的剿蚁行动由四大世家牵头,千秋帮、神刀红叶亭、明月府诸强参与,十几家大小门派附和,规模超过以往。诸方头脑对于行动方案尚未达成一致,为了防止蚁窝做出过激的举动,大队人马有的还未到来,有的尚且滞留在焦县,驻扎在驿站的只是前哨。

五行派陈龙步下楼梯,不觉一楼有何异样,他酒气上头,肚胀尿急,一脚踢飞门口的簸箕,酣热的走出了驿站大门。内里卧室中胡天胡地的驿丞和厨娘闻得声响,也没有心思察看,只要有银子,他们才不会得罪这些江湖客。

陈龙在昏暗的马厩旁站好姿势,眼睛直愣愣的眺着折羽山。折羽山属于蚂蚁窝正统的势力范围,这几天不断有人夜探折羽山前的夕照溪,陈龙也去过两趟,但是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在溪边象征性的逗留,没敢跨溪闯入梨花沟。他依稀记得隔岸观望梨花沟,夕照溪另一边的秋芦苇随风摇曳,光景独好,只是注目下去,远处茂密的荒草野林却是怎看怎么杀气深重,让人胆战心惊。

听说艺高胆大跨溪巡查过的只有郑家的那位美娇娘。

勾人的美娇娘啊……五行派,不,就是整个三派里也没有那么艳丽的人啊,想到这儿陈龙的脑袋愈加滚烫,脑际不由浮上来一些荒诞的情景,对于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他除了意淫也做不了什么,就在神魂颠倒间,陈龙下体那宝贝地方却是倏然一痛。

第四二章燃夜(一)

喝了太多的酒,释放本来便不顺畅,因为锐利外物的介入,这个过程突然就变得一塌糊涂,什么都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袭击简单却异常凶暴,陈龙觉得自身好像是一只撞上利锥的麻袋。

漏了!

无边的恐惧盖过有度的痛苦,他想求救嘶喊,但是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扼住了他的喉咙,捏碎了求救声。风从陈龙被剖开的身体中穿过,舔舐着颤栗掉落的脏器,陈龙如一道腐臭血腥的原始大餐刹那间滩泄于地。

杀人者勾鼻尖嘴大胡子,面容阴冷如秃鹫,他的腰畔挂着一排刀具,然而杀人的刀却是他信手拈来的。他手上一松,陈龙的短刀就扎在了血泊里。杀人者钻入了马棚。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一道人影自驿站二楼破窗跃出,其身后的驿站火光腾跃,人声鼎沸。这时,马棚也轰然着了,十几匹健马鬃毛燃火,嘶鸣着四散狂奔,制造灾难的两只蚂蚁也不看彼此,非常默契的一起溶入了黑暗之中,急速远遁。

面对江湖结盟压境逼迫,蚂蚁窝沉默了半年之久,许多人放松了警惕,认为蚂蚁窝仍会采取以往保守的应对举措,坚壁清野,等待敌人散去。然而今夜蚂蚁窝竟然悍然杀上门来,这是抱团自觉势大的江湖客所意料不到的。

救火的,自保的,惊魂未定的,驿站诸多江湖客慌乱起来,但是仍有八道人影电般飚向官道之外的荒野。

荒野地势平整,但是深重的夜色、过膝的杂草、凌乱的大石依然给两只蚂蚁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屠夫周毅与带刀狸猫俞二的潜行本领在蚂蚁窝也能排得上号,追击者始终无法锁定两只蚂蚁的去向,包抄夹击便无从谈起。

这时一名追击者高高跃起,挥手一扬。

月隐星稀的黑暗天空骤然大亮。七颗散发着强光的流弹从此人的手中射向前空。流弹飘悠不坠,持续不灭,滑翔照彻了方圆百丈的地面。

在明月府独门器物月光弹的作用下,两只蚂蚁的行迹顿时暴露。

地面掠行的七个追击者猛然提升了速度,全力施展之下,高低立判。居于左右翼侧的两名男子速度最快,中间的大汉次之,大汉身边的少女再次之。

明月府的高徒施放了明月弹,落在了后面。

追击队伍转瞬离他已有二十丈之遥。他伏身荒草之中,还欲奋起追赶。将起未起之时,杂草响动,似有蛇行,一条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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