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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长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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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乔和众部将苦苦相劝:“琴帅已经先撤,后路空虚,如果番鬼趁虚而入截了后路,十几营桂军全完了。大帅,你不能只顾自己的名声,丢下上万名弟兄不管啊。”

苏元春默默流泪,董乔拉开德仔:“大帅,下令吧。”

残阳下,苏元春环顾狼籍的阵地,痛苦地下令:“撤!”

与此同时,定边、广武两军闻潘鼎新已经焚营先撤,唯恐被敌切断后路,也连夜抄小路退回关内。杨玉科退到南关,见关口上并无一兵一卒,心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把国家门户拱手让给番鬼,岂不丢尽了国家的脸面?便令广武军留驻南关,一面向潘鼎新、苏元春禀报,请求派出援兵紧急增援。

弄尧村与镇南关只隔着一座金鸡山,山那边传来的每一声炮响,都重重地捶击在苏元春心上,杨玉科在孤军守关啊!千百年来有边无防,镇南关防卫设施太差了:一幢关楼两堵矮墙,连炮台也没有一座。如果在金鸡山顶修筑几座炮台,居高临下箝制关外,番鬼还敢如此放肆吗?

中路惨败,是黄飘之战以来苏元春受到的最大挫折。桂军仓促撤退时已溃不成军,迷路失踪的、带枪逃跑的、占山为王的不计其数,虽已派出部将收容溃勇,回归建制的只有一千多人。接到南关告急的报告,他令苏元瑞继续收容溃勇,自己则率领手头仅有的两营赶赴关右弄尧村阻击法军侧翼。

炮声渐渐猛烈,杨玉科孤军难支,南关局势危如累卵。在苏元春的心目中,为保卫南关而死,比在关外兵败自杀要光彩得多。

他默默环视连日苦战疲惫不堪的部属,他们也无言地看着他。看得出来,大帅想带他们去南关赴死,当兵的死在战场上就象村老山翁死在床上一样天经地义,有大帅陪他们去死,值了。

德仔一眼看见沿山路跑近的莫荣新:“大帅,老莫回来了。”

苏元春急忙迎上:“杨军门那边怎么样?”

莫荣新喘着气说:“杨军门派人到龙州请救兵,琴帅说无兵可调,要他放弃南关。杨军门说南关是国家门户,就是死了,也要……后来番鬼越打越多,还拉来好多开花大炮。杨军门受了重伤,他叫我回来向大帅传话……”

苏元春急切地问:“他说什么?”

“杨军门说,他身经百战,今天战死在南关,算是死得其所了……他希望苏帮办尽快收复南关,为他报仇,他和弟兄们会在九泉之下保佑大人的。他还恳求帮办大人,以后把他和殉国的弟兄们葬在关后的山坡上,让他们的魂魄继续为国家镇守南关大门!”

镇南关方向,猛烈的炮声突然沉寂下来。苏元春怔怔地站着,双膝一软木然跪倒:“杨军门……”

第二十八章 三个和尚没水吃(…

德仔每天清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壶“勒俏茶”放在床头,苏元春打拳回来要喝。大帅喝勒俏茶好象喝上了瘾,如果晨练回来茶没泡好,肯定是一脸不高兴。

德仔常在心里偷笑:什么勒俏茶,不就是清明那天采制的茶芽吗,虽说勒俏的手比老太婆的手鲜嫩好摸,可嫩手和老手采制的茶叶有什么两样?上次潘鼎新送的勒俏茶喝完了,他偷偷向一位满手皱纹的越南阿婆买了几斤绿茶冒名顶替,大帅居然没喝出来,以为还是那些连庙里的泥菩萨见了都要动心的妙龄勒俏娇手制作的上品香茗呢!

苏元春还在幕府前的空地打拳,自己同自己过招。德仔泡好茶端进他的住处,突然一惊,茶壶差点失手落地:熙帅床沿居然坐着一个女人,正在梳理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女人听到声音,慢慢回过头来,露出一口洁白的榴齿大大方方地朝德仔笑。她笑起来很好看,除了阿兰,德仔几乎没有享受过一位女人专门对他本人露出的如此和蔼可亲的笑容。

德仔尴尬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寸步不离地呆在熙帅身边半年了,连在什么地方拉过屎撒过尿都记得一清二楚,就是没见他睡过女人。他甚至怀疑熙帅患有肾亏阳萎之类难于启齿的疑难杂症,因而没有那方面的渴求,这种不正常的行为,能不让人怀疑他有病吗?

尽管没日没夜地护卫在熙帅身边,夜深人静他还时常想起阿兰呢!回忆她或笑或哭的可爱模样,回想她说话时的娇声细语,回味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芳香,甚至还在被窝里暗中策划,下次见面时应该对她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事……

他试探地问:“是夫人吧?”

那女人还是笑:“你是德仔?”他点点头,心想必定是赵夫人了,壮着胆子走进,把茶壶放到床头,装着无意地瞥她一眼。这时他看清楚了些,夫人很好看,不胖不瘦,皮肤白里透红,不象熙帅那样,象块没烧透的木炭。带兵的人一年到头出门在外,餐风宿露日晒雨淋,能白到哪里去?

早就听说官太太们相貌和脾气不成正比,多少有些令人不敢恭维的个性,夫贵妻荣不好服侍。德仔陪着小心,垂手低头侧立一边,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什么,你先出去吧。”赵夫人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有点象阿兰,德仔在潜意识中觉得同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这位苏赵氏的脾气应该不是很臭。

“是,夫人。”德仔答应着,退出门外。

苏元春做完收势,把精气元神回聚丹田。德仔取下挂在小树上的外衣,跟在后面走回屋子,边走边问:“见到夫人了?”

“见了。夫人什么时候到的,小的怎么不知道?”

“昨晚她临时决定跟送电旨的差官来,连我也不知道。出龙州时已是傍晚,一路上马不停蹄跟着差官赶路,半夜才到。我见夜深了,又没有什么事,所以没叫醒你。”

“夫人会骑马?”德仔有点奇怪,官太太多是大户人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出门总爱坐轿,娇滴滴让人抬着走。

“何止骑马?你敢同她过几招吗?”苏元春回过头瞟德仔一眼,走进屋内。看得出来,赵夫人很让他引以为豪。

德仔跟着进帐,又偷偷望了赵琴一眼,他不敢相信,这位不到三十岁的养眼女人真能玩上几手拳脚。苏元春在椅子上坐下,德仔为二人酌了茶,然后恭顺地站在一边。

赵琴打开包袱,拿出两件短褂递给德仔:“早听说你跟在大帅身边,辛苦了。在龙州时没事,给你做了两件褂子,不知合不合身。”

这夫人好,头次见到下人还赏两件衣服。德仔看看苏元春,见他微笑点头,赶紧鞠个躬双手接过:“谢谢夫人。”

苏元春想开口同赵琴说说话,见德仔仍然傻站一旁,心想这小子不通气,吩咐道:“德仔你走一趟,把早点端过来。”

送早点是亲兵份内的事,德仔意识到苏元春想把他支开,直在心里骂自己蠢笨,还好意思吹牛说自己是过来人,连久别胜新婚的道理都不懂!红着脸答应一声,退出帐外。

昨晚赵琴到达幕府时已是深夜,草草洗了脸脚就上床睡了,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她久久地看着苏元春,几个月不见,他显老许多,也瘦了许多,吃不好睡不好,日晒雨淋的,打仗辛苦啊!虽然龙州离南关有百里之遥,但前方的战况她都一清二楚,没事的时候她常到药局里去,陪伤兵们说说话,他们都是丈夫手下的弟兄,得尽到嫂子的本份不是?

苏元春四战四捷得到朝廷封赏,她为他高兴,倒不是为了那些黄马褂巴图鲁之类的头衔和荣誉,一个不满八岁就死了爹妈的孤儿,一个连人家放在田里的破耙也偷了卖废铁的小混混,能有这样的出息,容易吗?听说官军节节失利,连镇南关也被炸得片瓦无存,她更为丈夫耽忧,不知道丈夫如何面对如此惨重的失败。听李秉衡说有差官往南关送电旨,询问她是否捎带什么东西,便临时决定跟着来了,那怕是见个面,安慰他几句也好呀!

第二十九章 三个和尚没水吃(…

德仔不在,苏元春倒找不到话头了。跟她说打了败仗丢了南关?这些事不说她也知道了;告诉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同冯子材之间的微妙关系?一个女人家,能帮上什么忙!闷了半天才没话找话地问:“在赵先生家住得惯吧?”

“跟在自己家一样,一家人都十分客气。小荔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可聪明了,琴棋诗画一学就会,总喜欢在我身边转,晚上也经常同睡在一张床上,活脱脱一只跟屁虫。”

“你本来就是赵家的女儿嘛!”苏元春勉强地笑道。

赵琴知道他仍在为南关的事操心,缓缓问道:“华师爷在吗?等会想跟他聊聊。”

苏元春心里一动:当年到田州平叛时,赵琴屡屡通过华小榄之口出谋献策,难道她真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越过这道坎?

德仔端来早餐摆好,又退了出去。苏元春边吃边说:“不要让华小榄传话了,有什么锦囊妙计,直接对我说不也一样?”

赵琴嫣然一笑:“谁知道你想要什么锦囊妙计?”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有什么好主意,说吧。”

赵琴逗趣地问:“如果说好了,大帅赏什么?”

“黄马褂两件,巴图鲁勇号三个,随你拿。”

“都不要,我只要人。”

“人?早就是你的了!”苏元春意识到赵琴这次来,并非只是想看他一眼而已,也微微笑道,“说吧,我命中的贵人。”

“胡说,我一个女人家!我干爹、陈嘉,还有德仔,他们才是你的贵人,”丈夫的话十分顺耳,说她是他的贵人,不是夸她旺夫吗?赵琴嗔笑地问,“还记得和尚挑水的故事吧?”

“什么和尚挑水?”苏元春楞一下,失声笑起来。潘鼎新远离前线缩在龙州,消极等待朝廷处分;冯子材虽然到了凭祥,却因一直受到排挤,乐得清闲自在。潘鼎新有事不做,冯子材无事可做,自己很想挑起这副重担却挑不动,用“三个和尚没水吃”来形容广西前线群龙无首的状态,再贴切不过了。

法军连战皆捷,自身也损耗了大量兵员弹药,占领镇南关后没有乘胜追击,只派出小股部队在边境村屯烧杀掠抢。苏元春让蒋宗汉收拢广武军残部退到凭祥休整布防,自己率桂军撤到幕府守住关道,防止法军乘胜进袭凭祥、龙州,局势暂时稳定下来。身为广西提督和军务帮办,苏元春对广西边防军务负有责无旁贷的责任,可是眼下这种状态,应该怎样协调和冯子材的关系呢?他为这事伤透了脑筋,就连每天早上晨练也是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想着“冯子材”这三个字:冯子材长的什么样子?见面时会对自己摆什么架子,说什么话……

“这几天是不是为见冯军门的事情头痛?”

这女人厉害,什么都看得出来。他坦率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头痛的?他不是你的老前辈吗?”

“他当过二十多年广西提督,年纪也比我大二十多岁。”

“那不和我干爹同辈份了?”赵琴见他还没有省悟,又加了几句,“我干爹什么都不错,就是喜欢倚老卖老,谁奉承他一声老前辈呀,尾巴翘天上去了……”

苏元春慢慢咀嚼赵琴的话,顿时省悟,张开双臂把她抱起来:“我的好夫人,你怎么不早说?”

赵琴依偎在他怀抱里格格笑着:“为妻可没说什么……”

苏元春抱住赵琴搂着亲着,一直舍不得放下。再危重的疑难杂症也有对症的药方,妻子轻轻几句话就说到点子上,简直是画龙点睛!自己挑不动这副担子,是因为没人帮扶。上年纪的人谁不巴望别人奉承,老东西不是爱倚老卖老吗?那就投其所好,雷公不打笑面人,元春敬他一丈,他不会不敬元春一尺吧?老家伙德高望重,只要点个头,各军统领全都搞掂了。

吃完早餐,苏元春亲手写了张工工整整的门生贴准备出门。魁仔来报:“大帅,琴帅帐下的中营哨官张勋送来一封信,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苏元春点点头:“叫他进来吧。”

张勋进屋,呈上潘鼎新的亲笔信,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苏元春看过信,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虽然信上只说张勋报国心切,要求调到作战部队杀敌立功,但他知道张勋是潘鼎新的心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张勋荐到自己帐下。

战局一败涂地,潘鼎新难免会受到朝廷追究,他开始为身边的人留后路了。赴边以来,潘鼎新对毅新军没少照顾,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苏元春点点头:“你留下吧。”

第三十章 老将冯子材

冯子材字萃亭,年近七十,戎马一生,是有名的常胜将军。三年前因不满官场倾轧告病从广西提督任上开缺,回到地处中越边境的老家钦州白水塘村置产建房颐养天年。不久后边塞又起烽烟,他主动请缨,招募十八营萃军出关抗法,最近又得朝廷任为广西军务帮办,和苏元春共同辅佐潘鼎新。然而潘鼎新认为萃军战斗力太差,只让他在沿海一带打打边鼓牵制法军,冯子材嘴上不说,却窝了一肚子火。

虽然同是提督、帮办,苏元春却是在任的广西提督,又是先任命的帮办,潘鼎新有事也多同他商量,所以实际地位居冯子材之上。然而冯子材在前线各军将领中属于德高望重的大腕人物,连潘鼎新这位第一把手也不放在眼里,苏元春这样的小字辈更不用说了。

他承认萃军兵新将寡,装备又差,可毕竟是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兵啊。打仗虽说是拼素质、拼装备,但更重要的是拼士气、拼谋略,试问在哪支部队还有谁象自己这样身经百战、常胜不败的统领,又有哪支军队的士兵直接来自中越边境,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出关抗法?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受到潘鼎新小觑和排挤,冯子材却乐得清闲,在沿海地带静观局势的变化。接到令萃军西进增援谅山的命令时,他隐隐意识到,广西前线第二次大溃败已经进入倒计时。局势发展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可惜兵败如山倒,即使托塔天王李靖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冯子材的帅部设在李铨的土司衙门里,董乔向守门的哨兵递了帖子,哨兵进去一阵才出来通报:“苏帮办,请!”

冯老头太过份了,自己老了走不动路,也该委托下属到门口迎接呀!德仔从未见到苏元春受过如此冷落,以前到琴帅营里,都是直来直去无遮无拦,有时琴帅还亲自到营门迎送,熙帅怎么说也是全广西第二大的官啊!

陪着苏元春从正门进院,见了李进,德仔狠狠瞪他一眼,老子今天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来,你怎么不敢拦?李进见他面熟,半天才想起是跟着白衣洞老庙祝来做法事的小贼头,心里骂道,披了张狗皮便如此狐假虎威,真是狗仗人势!却堆出一脸笑容,谦恭地朝来人点头哈腰。

来到客厅,只见冯子材坐在太师椅上,也不起身,朝苏元春点一下头,淡淡地说:“苏帮办来了。请坐,看茶!”

苏元春不免尴尬,转念一想,反正不来也来了,败军之将,自然低人一等,你是龙我是虫,行了吧?硬着头皮行个门生礼:“晚辈苏元春拜见冯老前辈!”

冯子材见苏元春递的是门生贴,又行了门生礼,怔了一下:这小子城府深着呐,还学会了张良拾鞋韩信钻裆这一招,不知哪位高人教的。他不动声色地说:“老夫只是开缺起用的老朽,苏帮办行门生礼,岂不折杀了老夫。苏帮办快请坐!”

苏元春欠身虚坐,还是一副后生参见长辈的谦恭模样。德仔虽有思想准备,仍觉脸上无光:熙帅太窝囊了,都是提督、帮办,这年头谁怕谁?

阿娇为苏元春上了茶,无意中看见德仔,楞了一下:哇,几个月不见,没想到这后生变得如此帅气!

半年多前让德仔把着手给小少爷喂神水时,她感到十分惬意,毕竟是平生第一次让一个男孩子拉着手啊!可是她害怕李进,他曾当着所有丫环家仆的面把一位晚上偷偷去歌墟和情郎幽会的丫环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卖到妓院里去。当她看到李进恶狠狠的样子,想也没想就给了德仔一个耳光,意思是让李进知道,这不关她的事。她很想对德仔说,她不是有意的——现在人多,当然不是时候。

臭丫头,老子当上外委了,同你家巡检司李老爷一样官居九品,还敢不敢搧老子的耳光?想求老子娶你?没那口汤了,当小老婆老子还要慎重考虑呢!德仔仍然记着一掌之仇,看也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以示不屑一顾。

冯子材喝了口茶,缓缓道:“老夫受琴帅指派,一直在沿海徘徊,这边的情况不太清楚——开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弄成这个样子?难怪人家说:文官三只手,武将四只脚。南关让人家占了,老杨也阵亡了,真想不到呀!”

苏元春听出话里不无责怪自己的意思,一时无言以答。

冯子材装着没有看见他的尴尬:“琴帅向朝廷奏了一本,说南关失守时老夫和王老虎屡调不到,致使南关失陷,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萃军远在百里之外,远水怎么救得近火。不知南关失陷时苏帮办身在何处?”

苏元春暗忖,前线各军先后受到重挫,唯有萃军、勤军实力尚在,眼下局势危如累卵,如果自己不能忍辱负重,得不到冯子材的鼎力支持,这个烂摊子怎么办?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中路失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冯子材曾听王德榜说过,苏元春自诩福将,不把诸多老将看在眼里,今天见他如此,看来并不象王德榜说的那样狂妄无能,不过各军之间勾心斗角、离心离德的情况还是十分严重。潘鼎新徒居其位,成不了大事,苏元春年轻历浅,难以统帅全局,看来老夫为国家再立新功的机会来了!

冯子材的师爷都启模也觉得老头子有点过份,见董乔不时求助般望着他,苏元春则从始至终摆出一副聆听前辈指教的谦恭姿态,又见冯子材认真倾听,知他的态度有所缓和,轻声道:“萃帅,天色已晚,是不是吩咐伙房……”

冯子材得足了面子,正想找台阶下:“你这人真是,这种事还用问?老夫正想同苏帮办痛饮几杯,共商歼敌大计呢!”

德仔顿时醒悟过来:熙帅在给冯老儿戴高帽,递张贴子打个千,再说几句顺耳的话,就把老东西调理得服服帖帖的,还白赚了一顿晚饭!大帅就是大帅,单这一手就够德仔学几年了。

苏元春也暗暗欣喜,觉得冯子材不象潘鼎新说的那样不通情理。今天这孙子当得值,冯老儿终于放下了架子,镇南关有救了!

第三十一章 反败为胜

即使潘鼎新萎靡不振,还有两位军务帮办,召集前敌会议怎么说都不是李秉衡份内的事。可是苏、冯二人能捏到一起吗?战局失利,潘鼎新受到追究只是时间问题,但只要革职的电旨未到,他就是钦定的边军主帅。

李秉衡明白,装备低劣是战事失利的重要原因,但最要命的软肋是派系成见。各军出自不同的派系和地域,彼此间素有龌龊、矛盾叠出,打了胜仗相互争功、抢战利品,打了败仗则互相责怪,一军受到敌人攻击时其他部队也不及时增援,等着看别人打败仗的笑话。潘鼎新正是因为没有处理好部队之间的这些成见,致使矛盾加重,被法军各个击破。

潘鼎新目前的情况的确不适宜指挥部队,而前线各军群龙无首、离心离德的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尽快从两位帮办中推举一人主持前敌军务。苏元春担任帮办在前,又是现任的广西提督,在潘鼎新无法履行职责的情况下,理应由他主持。但是他年轻历浅,各军统领不会买他的帐;冯子材在各军统领中年龄最高、资历最老,让他负起保卫南关的责任才是最佳选择。

当然,这是张之洞的意思,王孝祺带来了张之洞的密信,李秉衡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了。然而冯子材对南关现状不很熟悉,十分需要苏元春的协助,如果两位帮办尔虞我诈、面和心不和,很难有所作为。

见苏元春沉默不语,李秉衡幽幽地说:“战局到了如此地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苏元春本以为投了门生贴,叫一声老前辈,冯子材就会放下架子,全力帮助他重整旗鼓反击法寇,没想到李秉衡的意思是让冯子材当前敌主帅——这可是建功立业、千古留名的难得机遇啊,现在却要他拱手让给老头子!

犹豫之际,他突然想起赵琴“三个和尚”的比喻,自己挑不动这副担子,总不能不让别人挑吧?他沉思良久,终于艰难地表了态:“按臬台大人说的办吧。打了败仗,国家都没了面子,我们这些当武将的还要什么面子?只要能打败番鬼,那怕是当孙子,元春也认了!”

李秉衡暗自松了口气,抚慰道:“当孙子倒不必。国难当头,苏帮办能顾全大局,委曲求全,本身就是头功。老冯是爽快人,没什么歪心眼,何况让他领头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仗打顺了,善后的问题张香帅会妥善安排的。”

“李臬台言重了,元春只想打败番鬼,没有任何私心。请转告香帅,元春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冯帮办,请他放心好了。”

从毅新军幕府出来,李秉衡又做好了其他将领的工作,然后牵头召开各军统领参加的前敌会议,公推冯子材担任前敌主帅,苏元春则屈居配角,配合冯子材统筹兼顾,结束了南关防线群龙无首的险恶局面。

冯子材在苏元春的全力配合下,调整兵力筹划反攻,于1885年3月23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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