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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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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你的意思。”时美娇含着笑说,“你是要报仇,为已死的崔氏母子?还是令尊大人?或是你自己?”
    简昆仑心里大是吃惊,原来自己父亲结仇于飘香楼主人的既往经过,对方并非昧于无知,倒是自己知道得太少了。然而,他却无意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内心,包括这一霎自己心中所想,都不欲让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太聪明了。
    也只是微微地笑着——无论什么问题,微笑都是最好的回答。
    时美娇默默地看着他,点了一下头,却也暂不说破。缓缓地由位子上站起来,一丝笑靥,轻轻挂在她脸上,更增加了一些神秘的感觉。
    欸乃的桨声,配合微有起伏的大船前进,有些飘浮的虚幻,却是实在的。
    时美娇不再说话,咿呀声里,轻轻推开了濒水的两扇窗户,一片波光,倒映过来,舱房里这时显现出一些生动的气息。
    面对着浩瀚的江水,时而有水鸟掠波飞过,那么细小的啁嗽脆鸣声音,真让人爱怜频生。
    时美娇的眼睛缓缓由江面览过,自然地注意到,其它四艘大船,两前两后,拱护着正中自己的座舟缓缓前进。
    无庸置疑,万花飘香这个庞大的黑道权势力量,眼前在自己飞花堂主的驱使领导之下,已正式向江湖有所昭示。
    简昆仑的手到擒来,玉剑书生崔平的赐死,只是她此一行的牛刀小试,她还有更大的任务……
    而眼前,这个原本并不会为自己所十分重视的少年,显然已逐渐在自己心里加重了他的分量。且莫要小瞧了他。于是,她施施然又自回过头来。
    简昆仑湛湛目神,正自瞬也不瞬地盯视着她。她虽心细灵巧,这一霎却也无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喜憎,抑或仇恨!
    “桑弧曾经告诉我,你的剑法奇妙通神,很遗憾,昨天我却不能拜赏……眼前倒要向你请教一下,不知可肯指教一二,嗯……”
    说时她已缓缓转过身来,成了与简昆仑正面相对之势。
    很奇怪的,先时的轻松说笑,一旦转移了话题,提到了剑的请教,表情顿时有所迥异。气氛、情势也跟着变了。在一连串的琉璃吊灯打转里,舱房里立刻有了某种气机的充斥。
    时美娇依然笑靥可人,可是那种笑却似别有用心,涵蓄着一触即发的突变……
    简昆仑没有想到对方突然竟会有此一请,一惊之下,立刻趋于镇定。
    “姑娘意思?”
    “这里地势狭小,展动不开,而且,你的身子也不大方便吧……”
    时美娇微微吟思着,却又含笑道:“只是对你来说,都不应构成问题,因为我所要领教的,不是你的功力,而是剑的技巧!”
    原来简昆仑被她以一种奇妙而独特的手法,点了身上穴道,这种手法的微妙,在于不碍行动,却有碍功力,特别是内功的施展。
    简昆仑原以为她会在一时即兴之下,解开自己的穴道,那时在放手一搏之后,正可伺机脱逃。听她这么一说,显然对方早已注意到了。
    这种比试,倒也别致。他于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就依姑娘是了。”
    “很好!”
    说时眼睛四下里逡巡,已为她选中一物。身形略闪,进身长案一角。
    文房四宝,井然罗陈。却有几束五彩斑谰的孔雀长翎,落插在古意盎然的竹节筒里。
    时美娇信手拿起一支,在手里比了一比,眼睛向着简昆仑瞟道:“你看这个可好?”
    简昆仑微微一笑:“只怕对我来说,不太合适!”
    时美娇才似想起,一笑点头道:“我几乎忘了,你眼下是着不得力的……好吧!”
    玉铃轻摇,其音清脆。即有一长身女侍,应声掀帘步入。
    简昆仑认得她,正是昨天火焚草舍时,捧剑侍立于时美娇身边的女侍。见她肤色略黑,单眉杏眼,却有一双宽阔肩头,举步无声,若非是突然的闻召而来,简昆仑决计不会想到。
    以此而判,对方这个女侍,功力亦是不弱,却也不能小看了她。心中微存警惕,不觉向她多看了几眼。
    时美娇含笑道:“你看着她眼熟么?其实你弄错了。”说时,指向简昆仑道,“这位简先生,他的剑术精湛,昨天未能施展,上去见个礼吧!”
    长身女诗聆听下点了点头,向着简昆仑行了个万福,退侍一边,一双大眼,只是在简昆仑身上转动不已。
    时美娇说:“她叫无音,昨天你看见的那个是无言,不是她,二人是一双孪生姐妹,乍看之下,只当一人,其实还是有分别的。”
    遂向无音道:“去把昨天取自崔老先生的那口宝剑拿来!”
    无音立刻转身而去。须臾回来,手上已多了一口长剑。
    简昆仑接过一看,正是崔平视为拱璧,毕生珍视的那一口月下秋露,不觉心头一震,顿时悲从中来……轻抚长剑,很是感慨系之。
    时美娇冷眼旁观,淡淡一笑:“心里难受!”摇摇头,“你难道不觉得,人的生和死,其实早已注定,尤其是我们寄身风尘,拿刀动剑的人,在第一天拿起宝剑的时候,便应该想到自己最后的下场,这位崔老先生显然不智得很!”
    简昆仑缓缓抬起了头。
    时美娇秀眉微剔,冷冷接道:“他的最大错误是不敢面对现实,以为结庐深山便可以躲过这步劫难,他太天真了。”
    简昆仑看了她一眼,随即抽出长剑。
    剑气冷森,浸入肌扶,果然是一口罕见的稀世宝刃。
    时美娇道:“这把剑只能暂时借你一用,我还要收回来,现在就向你请教吧!”
    话声甫落,手里的孔雀长翎,向着简昆仑平胸直指,看似随便的一动作,却立刻形成了剑的气势。陡然间简昆仑即感觉出一丝剑气的侵袭,直指当胸,透衣而入。
    这种感觉,似乎也只有当日与父亲印证剑法时,才感觉到——便是所谓的剑魄了。玉剑书生崔平,固然亦是此中健者,较之眼前的时美娇,却大有逊色,不然也不会死在她的剑下,应是不争的事实。
    简昆仑得乃父一力造就,功力深湛,况乎宝剑在手,大可放手与对方一搏,但是身上被她奇异手法点了穴道,内力不能施展,也只能象征性地略做比划而已。
    雀翎轻颤,气满迂回。
    整个舱房里,顿时兴起了一丝冷飕飕的感觉。虽然只是一根雀翎,透过时美娇的那只纤纤细手,所传出来的森森剑气,较诸一口锋利的剑,却是绝无二致。
    所谓剑以气使,一个不懂得运气的人,根本不配使剑,上乘的剑术,几乎全以气使,再加上变化灵活的技巧,便是所谓的剑术了。
    眼前,在时美娇内气功力的运施之下,眼看着手中雀翎由曲而伸,渐渐变成了笔直,翎上细纤,随着她前指的势子,整齐划一的齐向前指,连同着时美娇的眼神,成了一个姿势。
    简昆仑原可以剑气相抗衡,但是功力受阻,便只得以剑招与对方见个高下。说时迟,那时快,时美娇脚尖轻轻一点,宛若飘风般已来到近前,掌中孔雀长翎,陡地直向他前心就扎。虽是雀翎,却当它是剑,万不可掉以轻心。
    简昆仑深知对方剑术高明,虽是内力所阻,却也不能让她小看了自己。
    剑锋轻偏,现了一手反太极的诡异剑式,却是不及出手,时美娇已翩若惊鸿地闪了开来。一丝惊宅喜悦现在她脸上。却是不说一句话,第二次揉身而近,手上雀翎直向他当头挥落下来。
    大股剑风,劈顶直下,感受里已不是一口剑,像是一支钢杵或是一柄铁锤,那么大的力道,猝然加诸人体,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简昆仑慌不迭向左方踏出了一步,对方雀翎,如影附形,似化整为零,刷地斜劈直下,一霎间,这支雀翎,幻化成了三支,正是上乘剑术中的分光化影手法。
    如是一口真的宝剑,情势当更见凌厉。
    虽是一支雀翎,简昆仑却宁可当它是一口真的宝剑,随着对方进身的势子,他的前心、上咽、右肩,顿时都有了吃紧的感觉。
    时美娇竟似绝不留情,这一手分光化影暗蕴着子母分心的诡异剑招。论及此一番出手,正是已用其极,看来势在逼使对方非要现出救命绝招不可。
    简昆仑心头一惊,眼下刻不容缓,长剑高扯,闪出了一道刺目奇光。
    叮叮两声脆响,已与对方翎梢接触。
    随着时美娇一个翻起的身势,简昆仑慌不迭收剑退身,彩翎斜飞,飕然作响声中,已自他左面肩头扫过。顿时皮开肉裂,现出了两寸来长的一道血口。
    只消再深半寸,便要伤了筋骨。
    顷刻间,热血四溢,染红了他整个肩头。
    简昆仑这一霎,真有拼一时之痛,反手出剑的冲动。父亲以身喂招,所传授的剑式之中,正有那么一手,大可反败为胜,只是一来,内功受制,大大减弱了剑上的威力。二来剑招一出,不啻明显暴露了自己剑术实力,落在对方有心人眼里,便有了防范先机,于今后的敌对大是不利。
    正是有了这层顾虑,他才掩忍不发,突地后退一步,一时嗒然无言,只管愣愣向对方看着。
    时美娇颇似一惊地收住了手,用着奇异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点头道:“你的剑法果然高明,若非受制于内力的不便施展,实力当不止如此,那时我是否还能胜得过你,可就大有疑问。”说完转向一旁女侍无音,嘴皮略有所动,却不闻其声,想是以传音入秘功力向对方指示什么,随即向简昆仑点头道:“失陪了!”径自转身而去。
    简昆仑领略了对方剑上功力,大感钦佩,一时颇觉面上无光,看看手里月下秋露,虽是寒芒刺眼,却不禁内心凄楚。原来他禀性最是要强好胜,十数年来,在父亲刻意指点之下,练功极勤,临行之前,父亲嘉其壮志,告以当世已罕有其匹,言犹在耳,便遇见了眼前的这个时美娇。对方以少女弱质,竟然还能胜过自己,观其出手,松疏淡远,纯守天趣。味满迂回,实已达登峰造极地步,自己即使没有受制于内功的不能施展,要想胜她也是不易。心里有了这番感伤,确是欲振乏力。恍恍然倚案而立,垂下了手上长剑。
    眼前人影倏闪,无音已来到面前。
    简昆仑一惊抬头。
    无音睇着他微微一笑,指了一下他手里的剑,意在收回。
    简昆仑将长剑交过,无音接过来,还入剑鞘,置于案上,指了一下他肩上的伤,忽地出手,指点间,已为他封了肩上穴道,暂时止了流血。
    妙在一番动作,只在举手之间,力道、指法,配合得恰到好处,裁云缝月,堪称妙手,实已大家身手,强将手下无弱兵,观其出手,实已在九尾桑弧之上,而论及身分,不过时美娇身边女婢之一,以此而推,当是越接近上峰所属,越是能人辈出。料想飘香楼主人柳蝶衣身边,当是更无等闲人物了。
    无音一面止住了肩上的流血,一面自身侧拿出一个扁形瓷瓶,由里面倒出了一些淡红药末,撒向他肩上的伤口,顿时即有一股凉凉感受,掩住了先时痛楚,甚是受用。
    仔细地在他肩上看了看,无音才自后退,拿起了桌上长剑,转身自去。
    自其现身前后,一言不发,名副其实一个无音,连同前见的那个无言,一双孪生姐妹,莫非竟都是哑巴?
    无音很快地又回来了。这一次手里拿了一卷洁白布带,原来是意在为简昆仑肩上伤处包扎。
    听任她默默无言地为自己包扎。无音真的一句话也没说,简昆仑原指望由她嘴里听些什么,见状也就不存此想。她的动作很是利落,很快地就把工作做完,临了收起剪刀、布条,简昆仑才向她称了一声谢。
    无音微微一笑,转身待去,却惊于简昆仑的一声轻轻叹息,不禁转身向他看着。
    简昆仑道:“原来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无音大似不乐地一只手叉在腰上,想要发作,却忍不住笑道:“谁说的?”
    简昆仑一笑:“原来你会说话,我只当你真的是个哑巴呢!”
    无音皱眉说:“会是会,就是不说!”
    “那又为何?”
    “为……”无音斜过眼神儿来打量着他,“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人少说两句话,总是好的!”
    简昆仑微微一笑,也就不欲再说。
    无音已将转身,却又定住:“简先生,”她缓缓说道,“你的剑法很高明,可是刚才我真替你……”
    简昆仑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表示了疑问。
    无音摇摇头说:“你是不应该跟我们堂主比剑的……”
    “为什么?”简昆仑颇似一惊。
    “因为,她……会杀死你……”
    简昆仑一笑说:“谢谢!可是我却还活着!”
    无音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忽闻脚步声来近,随即中止,举步待出的当儿,舱帘卷处,一个姑娘已翩然进入,乍看之下,几与眼前无音模样儿一样。正是昨日捧剑侍立时美娇身边的那个无言。
    无言与无音是一双孪生姐妹,貌相酷似,简直不易分辨,差在前者身材略微瘦高,后者较为适中而已。
    姐妹乍见,进来的无言只说了声:“快”双双退身而出。
    舱帘落下,舱门嘭地被大力关上,并闻得下锁之声。
    简昆仑正自心里奇怪,即听得舱面上传过来一阵当当钢馨云板之声。
    一霎间,整个大船俱似有了异动,散自各处的脚步声十分仓促,船身因而轻有摇动。
    这个突然而来的状况,大大提起了简昆仑的兴趣。试了试,舱门果已下锁,但是那扇窗户却是敞开着的。凭窗而望,才明白了此一番骚动原因。
    前文述及,除了这艘大船之外,另有四艘同样大小座舟,紧偎前后左右,这一霎,在正中大船当当云板声响起之后,俱都有了警觉。
    云板声由疾而缓,却是两快两慢,继而一快两慢,再而三声全慢,无异显示着一种号令。
    五艘大船的速度,随即一齐都慢了下来,略呈弧度的在水面上一字排了开来。
    这番举动,当然是有原因的,日光照射下,正前方约二十余丈距离之外,铁锁横江般陈列着八艘铁壳战船,由于船身特地装置了铁壳外衣,打磨得十分光滑,阳光下闪烁出一片银光,刺眼难开,各船上站立的战士,钢盔银甲,刀剑出鞘,箭矢在弦。早已严阵以待,俨然如临大敌。这番阵仗,绝非寻常武林帮派狭路斗殴,事实上各船战帜飘扬,猩红的旗面上,斗大的一个吴字,不啻说明了对方来船,乃是出自平西王吴三桂的麾下阵仗,怪不得这般声势惊人。
    随着双方的渐渐接近,在一声轰然大响的炮声里,万花飘香一面的五艘大船,陡地停在江心。
    炮声响自对方铁甲船阵,砰通!落向江心,哗啦啦大片响里,溅起了一天狂涛,却是差着丈许左右,未能击中来船。
    万花飘香一面,却也早已算计好了,即在对方开炮之前的一霎间,纷纷停住,扑通连声,水花四溅,五支大铁锚,齐抛江心,定住了起伏频仍的船身。
    铁甲船阵在一名武官的喝令之下,迅速地又开了一阵排炮,轰隆声震耳欲聋,炸爆开的弹丸,引发出如海狂涛,水花四溅,银星万点。
    却是与前此一般,仍然差着丈许,未能击中。
    江水掀动,起伏如潮,彼此相距,不足七丈,却已是短兵相接的阵势。
    简昆仑倚身长窗,不经意却为溅起的水花弄了一身,却闻得舱门锁响,随即启开。此前方离的无音姑娘又自进来。
    “堂主有令,简先生外面有请!”
    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无音说完,随即前头带路,转身向外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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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回 蛾眉杏眼小蛮靴
    头戴太岁小银盔,身穿百彩战裙,脚下一双鹿皮蛮靴,腰肢细细,衬着肋边一朵颤颤红缨,仙姿逸貌,幽步窈窕—一时美娇这身装扮,可真俊俏。
    将一面飘香令旗高举空中,挥了一挥,转交身边的无音,这才转身落座。
    舱面上俨然已是大军待阵,三百名门下弟子,一色的青布扎头,手持长刀,左弓右箭,整齐划一,较诸对方的正规军容,并不含糊。
    简昆仑在无音的带领之下,恰于这时来到眼前。
    十二面彩色大旗,在风势里猎猎起舞劈啪作响,饶有气势。以寒梅、金兰、杜鹃、牡丹、木兰、芍药、月季、翠荷、扶桑、山茶、秋菊、水仙所显示的十二花名,其实正是万花飘香这个庞大的黑道组织素来所标榜,由于主人柳蝶衣的爱花成痴,举凡一切,无不显示出与花有关,乃至两军对垒打出来的旗帜,竟然也是十二花名,未免天真好笑。
    时美娇居中而坐,身边是飞花堂的两名副堂主海客刘青和玉弹金弓马福全。正是昨日焚草舍时,出现于时美娇身边一高一矮的两个华服男子。
    简昆仑被安置在正中核心,在四个主座之一的一张空位上坐下来。
    隆隆炮声里,对面铁甲战船犹自发炮不已,只是炮位既定,射程终不能远越,仍然也只是落在先前地位,平白搅起了一天狂涛,声势固然惊人,却是于敌无损。
    江面上巨浪时掀,浪拍金舟,卷起千堆雪,声势好不惊人。
    时美娇指挥若定,神色从容,丝毫也不慌张。双目以下那一袭薄薄玄纱,纱质极薄,一如蝉翼,透衬着她神姿冰清的绝世芳容,高秀超逸,风神独艳。
    时有飞奔而来的号子,由她手上接过显示号令的三角小旗,这类小小的旗帜,色泽各异,满插在她面前沙盘之内,每一支都似有独特的意义。
    号子接过之后,即行转发下去。
    大船两弦,满是劲装水靠的卒子,接令后跃身江水,置身于碧波骇浪,极快的时间内,即能将号令转示别船,机动快速,显示着丰富熟练的战斗经验。
    一阵紧凑的传令之后,才似稍有空闲,时美娇这才转目简昆仑,略略点头道:“简兄来了?伤势可好了些?”
    简昆仑说:“不碍事,姑娘召见是……”
    “没什么!”嘴角轻轻牵起一丝微笑:“怕你一个人间得慌,放着眼前这等热闹,错过了岂不可惜?才想到让你出来瞧瞧!”
    随即指向身边高矮二人,为之介绍。
    海客刘青瘦高白皙。玉弹金弓马福全黧黑矮壮。前者一身雪白缎质长衣,其上满绣梅花,神采斐然,颇有几分书卷气息。后者却穿着绣有大朵金兰的一袭火红袍子,衬以绕嘴的浓密落腮黑髯,一如画上的钟馗。
    两个人既能身任飞花堂副座职位,当然绝非等闲,即使初一照面的当儿,简昆仑亦能感觉出他二人凌人气势。
    却见雪白长衫的海客刘青,微微一笑,向着简昆仑道:“今日之事,未始与阁下没有关系,是以才请你出来,等一会少侠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隆隆炮声又起,又是一排落弹,坠向船前,激起滔天巨浪。
    海客刘青长眉微挑,向时美娇道:“对方的排炮未免过于嚣张,请示堂主可要还以颜色?”
    时美娇微微点了一下头:“时候倒也差不多了,依我之见,何妨再等片刻,料想着他们定将耐不住,这就要靠近了。”
    貌似钟馗的另一位副堂主玉弹金弓马福全,聆听之下,频频点头道:“堂主所料不差,我算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时美娇目注刘青道:“话虽如此,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刘副座你就暂时偏劳指挥一阵吧!”
    海客刘青应了声:“遵令。”即向沙盘中拔起一支水仙四角小旗,转向正前待令的号子吩咐一声:“八音号角响起,吩咐各船鸳鸯炮待命!”
    号子接过旗令,转身传令。
    一霎间,主船上吹起了颇似海螺的号音,其声嘹亮,却是层次分明地响起了八个音节。
    八音号角方自响起,包括主船在内的五艘大船,顿时各有异动。四名身着鲜亮红衣的炮手,倏地自两侧船舷飞步快出,二人一组,分两起,于极快的一瞬,已在两侧船舱板上安好了移动火炮的机动铁轨,紧接着轧轧的声响中,两门所谓的鸳鸯炮,已自推出,却是罩着红色炮衣,暂时看它不见。
    海客刘青奉令指挥,已自离座站起,神态从容地步向大船船首,在一张铺有软垫的太师椅上坐下来,两侧十二名飞花堂职司,雁翅排开,望之神勇,各有气势。
    对方在一阵紧密的炮火之后,转趋寂静。江面上散置着一层淡淡白烟,随着徐徐江风,传散着浓重的硝磺气味。
    时美娇秀眉轻起,向着对方船阵打量一眼,笑道:“刘副座的一番布置,看来正是时候,他们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说话之间,即听得哗啦啦锁链声响,一条粗若儿臂的长长锁链,已自对方船首抽起。原来对方铁甲船阵,一字横江,皆由一条极长锁链由船头钢环串联而过,乃得一字横江,排成固定不移船阵,这一霎锁链抽起,当是显示有所异动。
    黧黑矮壮的马福全嘿嘿笑了两声:“他们的炮多。若是让他们来近了,怕是不妥!”
    时美娇道:“刘副座心里有数,大可放心!”
    果然,话声方落,海客刘青已颁下号令,主船一面已发炮还击。
    简昆仑坐处居中,视野辽阔,主客两方,正可一览无遗,乃将此一番战况,看得甚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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