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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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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不小心开车把他撞死,还没喝下孟婆汤就带着记忆投生到兵荒马乱的年代,不仅做了他的姐姐,还要向他偿还上辈子的债。
九世善人换得他第十世帝王的命格,在她殷殷保护之下,那点缀葱茏岁月的少年,一双幽如深壑的眼眸看着她,“就算你是亲姐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女人,我要阿姐这辈子只为我一个人而悦容。”
乱世焰火熏红天空,悦容在劫,终究难逃这场爱恨的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一章 宁可相信世有鬼,也不相信男人嘴

大雨拍打车窗叭叭直响,回荡在耳边,遥远仿佛是在前世,雨刷机械地刮着玻璃,就像我记忆里的童话,正被无情抹杀。

“嘟嘟——”尖锐的鸣笛声突然响起,浑浑噩噩回过神,一辆卡车迎面开来,强烈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慌忙间转过方向盘,车子滑入人行道,“碰——”一声巨响,将一个男人撞飞至路边围栏上,车头撞向电线杆,轰然燃起大火。

奄奄一息中,过往点点滴滴在模糊的视线里快速晃过,最后定格眼前的一幕,是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们新婚的床上疯狂做/爱。

“只要那个傻女人一死,那个死老头留给她的财产就全部是我的了!”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张影,你终于如愿了,恭喜你!我死后所有的一切都拿去吧,带着你的奸情快活逍遥不得好死!也别在我的坟前假惺惺地哭泣,脏了我轮回的路!

如果人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做个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了欺骗忘得了诺言的人,宁可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也不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事实向我证明,这世上真的有鬼。

我就是那只鬼。

现在我要告诉你,黄泉路其实不是路,也不是黄的,更不像弯弯曲曲的泉水,而是水晶做的旋转楼梯,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牛头马面也不是真的长着牛的头马的面,而是他们姓牛名头,姓马名面;黑白无常也不是常年脸色惨白铁青咬着长长舌头的一对兄弟组合,而是一个喜欢穿白衣服过度自恋一个喜欢穿黑衣服过度自闭,英俊得惨绝人寰的两只地府帅鬼差。

黑无常沉郁着俊脸,一声不吭地用铁链套住我的双手上路。白无常说:“美人你放心,最近十殿底下的黑麒麟周期性暴怒中,那个缺心眼的阎罗神君为了安抚它都不在阎罗殿办公,所以你现在正赶上审判的好时机,陆判是个好说话的家伙,你一定能求到美满的下辈子,我祝福你!”

“祝福”这两个字也不知他对多少女鬼说过,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一只男鬼。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一次向我证明,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白无常虽然不是人,但至少也是公的。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二章 前世之因后世果,美好事物像烟火

阎罗殿,铺着鲜红似血的地毡,红色尽头置着一张黑檀木浮雕荆花长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摊着朱色惊堂短木,桌后有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满面虬髯身穿赭色蟒袍头戴红色毡帽的男人,就是要审判我生前善恶的陆判爷。

牛头马面敲着手中的木桩齐声怒喝:“大胆小鬼,还不跪下!”威吓的声音让我心头打颤,于是不敢再发愣,膝盖一曲跪了下来。陆判捏着下巴的胡渣翻阅着生死簿,不时发出“嗯嗯”的沉吟声,道出我的生前事:“陆静然,女,25岁,陆氏企业唯一继承人,发现丈夫背叛后行车上路,最后车毁人亡。生前并无犯下大恶,小善偶尔为之,来世可投个好人家。”

正在我欢喜的时候,陆判又说:“但善始却未善终,临死前撞死一个人,犯下杀戮罪。”抬眼见我刷白了脸,嘿嘿笑了几声:“别担心小姑娘,如果撞死的那人是个作奸犯科的恶徒,罪责可酌情减轻。”心里顿时升起希望的火苗,我叩首:“多谢陆判大老爷。”

陆判笑嘻嘻地捧起生死簿,一句话将我打入地狱:“但是很遗憾,那人生前非但没有犯恶,而且还是个已行善八世的大善人,第九世因救一个孩子才被你撞死。”怜悯看我,摇头啧啧叹息:“可怜的你啊,撞死了九世大善人,罪恶大了!恩恩,该下十八层地狱历经苦刑,再入畜生道。”

我瘫坐在地,面如死色,陆判在上堂掩嘴偷笑。我咬了咬牙,地府的日子太无聊了是不,要拿一只女鬼解闷?匍匐在地,作泪人状:“陆判爷,看在我被最爱的丈夫背叛后伤心欲绝不是诚心撞死人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将遭遇背叛的厄境说得凄凄惨惨。

陆判沉默了半会,松了口:“看在你真心诚意悔过而咱们是本姓的份上,就私下给你通融吧。”原来姓陆还有这好处,我洋洋洒洒说了无数好话。颇为享受这样言于表的感激,陆判笑着满意点头,抚着虬髯胡须晃着脑袋说:“前世因后世果,你且去投胎把生前欠他的债给还了,下下辈子再重入轮回做个享福的人。”虽然是去还债,至少下辈子还是做人,总比做畜生强,我欢喜应好。

阖上生死薄,陆判摆了摆手:“带她去孟婆那喝碗汤水,再送入轮回。”牛头马面随即架起我的胳膊往外走,我大声疾呼:“等等,我怎么找到那人还他的债啊?”

陆判懒洋洋回答:“下一世他会是你弟弟,九世善人十世帝王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伺候好他准没错,有你吃香喝辣的——咦?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孟婆汤一喝你啥都不记得了。”

奈何桥旁,零零落落的鬼魂四处飘荡,桥的另一侧是个悬崖,断崖前立着一块石壁,壁上用朱红刻上三个大字——轮回台。

喝过孟婆汤的人,就是被下这个悬崖进入轮回。

当我来到奈何桥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男人站在轮回台前。显然他跟其他鬼魂是不同的,不用绑着手铐脚镣,身上穿着的白衣是干干净净的,鬼差们对他的态度也比较和善恭敬,不像对我这样的小鬼推推拉拉大声吆喝。

我奇怪问:“那个人是谁?”同样是鬼,为什么不同等级的待遇?

鬼差冷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自己撞死的人都不认识了?”

“啊,是他!?”我怔了一下,大喊:“等等,这位先生——”他是我的债主啊,至少让我道个歉吧,下辈子只求他别往死里折磨我。

喝下孟婆汤的他表情十分呆滞,生前的记忆正在慢慢散去,在推下轮回台的瞬间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本来木讷的脸突然露出笑容。

那一笑,绚烂如烟火,常年幽暗的地府因他而明媚;

那一笑,短暂如烟火,灿烂转瞬即逝,最终坠入轮回深渊。

正当我要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地府四周开始摇晃,渐渐地晃得越来越厉害,不知谁大喊出声:“不好,十殿底下的黑麒麟又要怒吼了,大家快躲起来!”

话落瞬间,孟和地府的鬼差们纷纷作鸟兽散,速度比股市泄得都快,常年飘荡不能投胎的老鬼们,一个个用力抓住身旁牢靠的东西,紧紧闭起眼睛,那表情比便秘还要痛苦。

我是新鬼还很不懂事,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龙啸般的嘶吼,刹那间山崩地裂飞沙走石,整个地面剧烈晃动,我脚步不稳,整个人滚入轮回台。

就这么地,没来得及喝下孟婆汤的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步进了下一世的轮回。

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我得意地笑着,皇帝的姐姐不就是公主?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历程。

却不知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三章 有道是在劫难逃,命数债主谁知晓

出生的那一天,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就跟前世死的时候一样,豆大的雨点拍打窗户响个不停,扰人清听。

房间里幽暗窒闷,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是每一个孩子的降生带给母亲的痛楚。桌台上只点着一盏碎花琉璃灯,烛火明明灭灭照耀,帷帐翻滚,依稀可见屋内摆设。不是说我弟弟是帝王命吗,那家里就算不是宫闱如梦富丽堂皇,也该大富大贵吧,可这房间虽然古朴雅致,但跟我想象中比起来不免显得寒碜。

老妈子见我一出生不哭不闹,赶紧抓住我的腿脚倒挂半空,二话不说“啪啪”两个大巴掌打在我白嫩的屁/股上,我嚎嚎大哭起来。又一声洪亮啼哭响起,一个猴子似的婴儿放在我的身旁,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呆呆看他,扫过他胯下的小鸟儿,随后非礼勿视地转移视线,想起地府时陆判说过的话,立即又换上殷勤的目光看他,这不就是我的债主么!

困惑着,分明是他比我先坠落轮回台,为什么我会比他先出生?难道我的体重超标了,所以掉的速度比他快?

奶娃儿无视我殷勤的目光,哭累了就蠕动着嘴巴含着手指,紧闭眼睛呼呼大睡起来。睡吧睡吧,最好就这么睡死了不要醒来,然后这一世我就解脱了!我趴着朝他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在他的左边胸口看到胎记,竟是朱红色的“劫”字。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是我这一世的娘,虚弱地说:“把孩子们抱过来让我看看。”

“是的,夫人。”显然古人重男轻女,老妈子先将男娃抱过去,讨好说:“这是小少爷,瞧,多俊的娃儿。”

女人含笑地抚着他的头,视线落在他胸口的胎记上,一阵失神:“劫……难道真是这辈子的劫难?”

老妈子又把我抱过去:“这是小姐,长大了准跟您一样是个美人儿!”

女人刚从儿子的忧虑中脱身,又陷入对女儿的忧虑中:“美人儿又怎样,女人终究是命苦的。”

我对她翻着白眼,很不以为然,自己选择45°仰视别人,就休怪他人135°俯视着看你。却是初生牛犊,不懂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卑贱地位。

出生一个月后,我才见到自己的父亲,是个面容威严眼神带着冷漠的男人,头束高冠,身穿紫裘祥云金锣衣,腰佩陆离,拇指套着玉斑指,一身体态十分富贵讲究,淡淡扫了两个孩子一眼,敷衍丢下一句:“好好休息。”离开了。

娘亲赶紧喊道:“老爷……”他不耐烦回身:“还有什么事?”她唯唯诺诺地说:“你还没给孩子们取名呢。”

“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拂袖走了。我顿时对这个父亲失望万分。

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娘凄凉的处境,年轻时纵然艳冠群芳,一曲悬空飞舞成就一代江淮名姬,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卖笑陪酒的伶人。当年画舫歌舞,尝遍人情冷暖,却为楚幕北一句:“好一个当世无双!”心动于半世沉浮,费尽心思怀上楚家大老爷的孩子被带回宅院,没过上预期的生活,反被其他妻妾欺压,最后落得门庭清冷。

“女为悦己者容”似乎是她一生汲汲营营的写照,我的名字“悦容”便因此而来,而弟弟则取名为“在劫”,一是因他胸口与生俱来的“劫”字胎记,二是娘亲惆怅嫁进楚家一生痴爱无果,是自己在劫难逃的命数。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四章 女子命途谁堪怜,自怜兮无需自哀

楚家豪绅权势一族,门内食客三千,楚大老爷楚幕北堪称当世孟尝。

有权有势的男人自然有不少的女人,女人就是他们的附庸,更是他们地位的象征。且不论楚幕北在外头有多少笑作风流的露水姻缘,家中早就妻妾成群,虽没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差不多七房八室十二斋,而我不过是他第六个女儿,排行第十,在劫则是他第五个儿子,排行十一。听说就在我们出生后的第二晚,大房萧夫人陪嫁过来的丫鬟也为我那风流的爹生下一个胖儿子。

楚家一脉子嗣尚算繁盛,女儿们不是待闺中,就是早已嫁得其他权势一族以盟联姻,难怪对我们这对刚刚出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姐弟丝毫不上心。

时光如梭,岁月点滴而逝,在那门庭冷清的明月斋内,我一日日地长大。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句不是喊着“爹爹娘亲”,而是急切拉着在劫为前世的事道歉。对于我七分真挚三分讨好的表情,在劫给我的回应是每一个奶娃儿的标志性动作,那只肥嘟嘟的食指含在嘴里,一双幽黑的眸子无辜地看着我。

看来喝下孟婆汤的他,果真已经把前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活该我倒霉,欠下的债记得一清二楚还不说,还要陪着他在这古代受罪。看看楚老爹对我们两个幼子这般不待见劲头,以后可有苦日子了,陆判还说在劫是什么九世善人十世帝王命,我看有着少爷命就不错了,就眼前这光景,又哪来少爷的福?八成陆判又是存心耍着我好玩。

一直以来最让我难以消受的便是古代女子的教育方式。从四岁开始,娘亲就耳提面命逼着我学习琴棋书画刺绣插花厨艺等苦活,用她的话来说,女人待闺时最重要的使命是要找一个好夫家,找到好夫家之后最重要使命是得到丈夫的宠爱。容貌是天生皮囊,美丑不是关键,最主要的是要能歌善舞慧洁兰心,说到底也就是各种讨男人欢心的法子。

作为一个还保留现代知识女性教育理念的我,对娘亲所说的还是极为排斥的,并且羡慕在劫可以什么都不做,到处玩耍。才四五岁,别的孩子还趴在地上玩泥巴,我却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娘亲说:“你怎么能跟在劫比,他是男孩你是女孩。”

我将绣了一半弯弯曲曲跟蝌蚪似的牡丹锦帕摔在地上:“女孩怎么了,女孩难道生来就是受欺负受压迫?我要反抗!”为此我挨了娘一顿打,在劫从屋外跑进来为我讨饶,我迁怒于他,一把将他推倒怒道:“少给我假惺惺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来这个世上受这种罪!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漆黑的眸子布满水汽幽幽看着我,在劫拳头一握,二话不说朝柱子上撞去,吓得我和娘亲浑身直抖索,赶紧扑上去一人拉住他的手,一人抱住他的大/腿,还是被他天生神力一连拖了好几丈的路。

娘亲赶紧说:“好在劫,你阿姐说的都是气话,她最喜欢的人就是在劫了!”暗厢拧我的胳膊,我赶忙附和,点头如捣蒜:“是啊,以后阿姐跟你玩在一块吃在一块成不?”

“真的?”在劫终于停住动作,白玉雕琢的脸蛋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搂住我的颈项往我怀里蹭,嘴角勾着奸计得逞的笑。娘亲叹息,说我八成是在劫这辈子的劫数,怎么从小就这么粘我。我在心里暗暗道,也不知谁是谁的劫。

拜在劫所赐,比起其他世家小姐我要来得自由得多,偶尔可以跟着他像个野小子似的跑去后山贪玩,要知道整日整夜被关在明月斋的宅院里有多无趣,哪怕只是和在劫一起去爬树摘果子下水沟捉蝌蚪这些小屁孩的破事,也让我觉得快乐。童趣千金难买,能重温一遍未尝不是一件乐事。每每贪玩回来,两人都是一身泥巴,娘又生气又无奈,这哪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

也因在劫的陪伴,那些古代女子枯燥乏味的必修功课也让我慢慢磨出一些趣味。

刺绣的时候,在劫就乖乖来帮我穿线,抚琴跳舞时他就在一旁拍手直喊阿姐好厉害,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学起来就更加用心了,又因有着成人的智慧,什么东西都学得特别的快,娘亲看了连连赞叹:“吾女非凡人也,岂是枝头雀鸟?”

而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好奇新鲜的在劫,对那些女儿家的活竟然也觉得有意思,嚷着说要学,凡是他听过的曲子或是见过的画,只需一次便能惟妙惟肖地再现出来,甚至比我和娘弹得画得还要来得好。

娘亲惊讶他天赋异禀,又半哄半呵斥,让他学着琴棋书画之外,其他女红厨艺之类的事死活不让他沾得,唯恐丢了男人家的脸面。

才五六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叫男人的脸面?私底下我就偷偷让他给我跳肚皮舞,那孩子还真的傻呵呵地跳了,头上还颠簸着我故意插上去的小红花,逗着我笑得前仰后翻,后来被娘亲发现,罚我跪了三个时辰的地板。

我暗自腹谤娘亲重男轻女,从小她就偏心在劫,无非是怀着母凭子贵的心思,指望在劫以后出息了让她也风光。谁不知道楚家各房妻妾斗得厉害,几位少爷们也是明争暗斗,只盼日后继承楚家家主之位,便是人上之人。

殊不知,娘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和在劫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尤其是在劫,她似乎总是担惊受怕着,唯恐他出一点点意外,甚至还特别嘱咐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笨傻一点,千万别将那过人的天赋和才华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里,娘亲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们。女子的臂膀单薄得宛如一丝清风,娘亲命途虽是坎坷,一朝沦落风尘,注定半世凄迷,但她自怜却不自哀,相信命运却不甘命运,在她软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强的内心,为了孩子,默默忍下无数委屈。

等我终有一天真正了解她的时候,也深深体会到了在楚家这样的大士族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和卑劣。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章 英雄何须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

寒冬腊月,鹅毛翩飞,墙角梅花露尖头,白雪压冰枝,暗香浮动暮色沉。

大年三十这一天,娘亲为我和在劫一人备好一套锦衣,并且将我们打扮得十分正式隆重。我穿着一袭木槿绣大红云缎夹袄,梳着小童垂吊髻,发尾编成无数小辫子,系着五色缎绳,眉心贴上梅花箔印,项挂长命金锁片;在劫则是一身朝阳祥云宽袖青石长褂,外罩大红璎珞白狐皮毛小夹袄,头顶二龙戏珠小金冠,项上挂着与我一对的长命金锁片,粉/嫩肥嘟的脸袋儿,墨眉星目红唇儿,俨然就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儿。

我看着觉得可爱得紧,顿时母性大发难以自持,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揉着他那白嫩嫩的脸袋儿搂搂抱抱又亲亲,弄得他羞羞答答的,红着脸吹着热气细声说:“阿、阿姐……别抱那么紧,热乎乎的……”正在对镜贴花黄的娘亲看见了,对我又是一顿呵斥。

这一日,娘亲也将自己装扮得比以往更为典雅庄重,但比起前年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们,还是要来得素雅的多。

远处爆竹声声入耳,户户笙歌家家歌舞,我们三人在明月斋吃了点果腹的小菜,也让王嬷嬷和几个伺候的丫鬟们坐下来一起吃,起先她们推托着说是不成礼,娘亲笑着说大喜日子的就甭管那些俗礼只图个热闹,待会儿还有得大家辛苦的。众人盛情难却,心知娘亲是个没架子的主,这才环桌而坐,时而细嚼慢咽,时而逗弄我和在劫。

娘亲让我们别吃得太饱,三成便是了,待会儿万荣堂那边会派人来传饭,到时候还要再吃一顿。

每年的最后一日,府中各房妻妾和子女们都会聚在一堂吃年夜饭,以示一家团圆家和万事兴,却不成文地成了众人争宠表现的大好机会。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那种场合,一来讨厌有些人讥讽的眼神和风凉的话,二来是因为上一年的三十夜,在我没个注意的时候在劫就被人给欺负了。欺负他的人也腻是阴险,受的伤尽在衣衫遮蔽不可见的地方,若不是回明月斋后发现在劫细微的表情变化,又加他言语闪烁让我狐疑当下**他的衣服,这才看见他的四肢和周身紫一块青一块的惨不忍睹。

如果我没发现,那傻小子忍着痛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当时我气得火冒三丈,娘亲和我将他当做宝贝似的供着,怎么能让别人这么欺负了去?

在劫赶紧安抚我,叫我小声点别让娘亲知道,说是怕她担心,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娘伤心,打架是因为别人骂我们姐弟是**生的贱种。

后来我费尽口舌这才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打他之人是大房萧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儿子,就是那个比我们姐弟迟生一晚的十二爷。萧夫人一直未有所出,纵然身居正室手握大权仍是心有不安,所以对自己贴身丫鬟所生的这个楚十二爷非常疼爱,还亲自为他取名“天赐”,简直视如己出。有大夫人罩着,楚天赐嚣张跋扈,谁都要让他三分。

这样的人,无权无势的我们惹不起,只会为娘亲徒然惹来麻烦。我默默取来跌打酒为在劫揉着伤口,痛得他咬牙咧齿冷汗直冒,却硬着骨气不发出一声**。那晚我就搂着他睡觉,黑暗里摸到了他脸颊冰凉的湿润,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眼泪才会偷偷地流,倔强自尊心极强的在劫啊,就算再坚强再硬气,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会伤心。

我擦了他的泪水更加用力地抱住他,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要偿还什么:这辈子我都要保护他,我可怜的弟弟!

无声无息的黑暗里,在劫轻声地问我:“阿姐,一个人的出身真的很重要吗?”

我笑着回答:“傻在劫,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劫满足地笑出声,搂紧我的腰睡了过去,不时吧砸着嘴巴念着“我有阿姐就够了”,那一句话惹得我泪眼盈眶,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信赖着,是这样幸福踏实的感觉。

在劫果真是小孩子的心性,不快乐的事转眼就忘了,但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保护他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坚定,所以今年去万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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