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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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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所能依靠的,只剩下这个在黑暗中紧握着我双手的男人了。

抓着他的手,像抓着仅存的救命稻草,“告诉我,今后该怎么办?此番我定听你。”

他长长叹了一声,给了我答案:“眼下你必须重新获得在劫的信任,便按我先前之言去做吧,为时未晚。”

舍鱼而取熊掌,舍生而取义,舍弃萧染,去救腹中的孩子。

我变了脸色,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己:“不,只有这个我绝对做不到!”含辛茹苦,怀胎十月,忍受呕吐和水肿的折磨,撕裂了身体的疼痛,将小小的他生来这个世界,是为了爱他而不是杀他。难道因为他萧染是我楚悦容的儿子,就要一而再地遭遇母亲的背叛?难道为了腹中的孩子能活下去,就要牺牲被我深深辜负过的另一个亲生骨肉?不,这样是不可以的,人性不该如此卑劣绝望。

黑暗中蔺翟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冷:“我希望你能撇开感情的羁绊,恢复成当日楚家众子夺嫡时那个睿智勇敢、行事果断、堪当大任的楚悦容,而不是现在这个患得患失、畏畏缩缩的可怜母亲,否则你谁也救不了,还要搭上更多无所谓的牺牲。”

我心神一震,“先生。。。。。。你?”蔺翟云叹息:“你我历经患难,共过生死,早有默契。。。。。。现在,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我深呼吸,语气慢慢坚定起来:“是的,我明白了。”欲要取之,必先予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他此刻迫切想要告诉我的道理。蔺翟云松了口气:“你能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片刻的沉默,我轻声询问:“你说在劫是不是变了?”

“再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曾经相互扶持、生死与共的感情。”

“但是他全都忘记了。”

“记忆不在了,心还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你应该相信,再冷硬的心都有柔软的角落。”

我还想再说什么,被蔺翟云打住了:“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有精力做你该做的事,良好的状态,冷静的头脑,才能事半功倍。你是知道的,你的这个弟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心太深,他的情太淡,失去他的恩德太容易,得到他的信任太难。不幸你是他的姐姐,负他许多,故而恨你也多;庆幸你是他的姐姐,待他情真,故而爱你也真。恨,是因心中有爱。有了爱,哪里还有化不去的恨。此后,你需谨言慎行,一番辛苦了。”

我红了眼睛,“此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与先生相识。”

蔺翟云笑了笑,为我掖好被子,柔声道:“安心睡吧,今夜,我在这里陪你。”

冬雪已残,春风尚远。高树凄索无衣,残池冰冻如镜,里面的鱼儿只怕早就死了。我凭栏而坐,焚香操琴。琴音缭绕,飘飘乎天之苍苍,袅袅兮地之漭漭。珠帘晃出五光十色,几声簌簌,他映着风华身姿,掬帘而入。我装作没看见,专心抚琴,并未起身相迎这位新登的帝君。他也没有在意,逶迤着残雪消融的水响,踏破这满屋的清冷,不愿将曼妙琴声打扰,只静静依着锦绣屏风而立,噙一抹微笑,侧耳倾听。

一曲作罢,他抚掌朝我走来,不吝赞语。我恍若未闻,转眼看向窗外雪景,似看出了神。他在我身旁坐下,也不言语。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今早便听侍者传话,说你想见朕,朕真的来了,你却视而不见,是什么道理?”我仍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道:“邀你前来,是想让你听这一曲,而今此曲以罢,诸事已消,去留且随自便。”

“哦?那可真是奇了。”对我此番莫名言行更加困惑,倒是个有耐性的人,并不急着追问,还不忘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来了,也便坐会儿吧。”视线停留在我脸上,讥诮:“今日姐姐气色不错,看来心情也不错,竟还有兴致操琴。”

见他留下我暗暗松了口气,说明他也有心与我嗑话,并不想彻底冷了这份姐弟之情,否则以他不好相与的性格见我这般托大,必然转身就走。我像是没听见他讥讽的口吻,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你那未出世的小侄儿此番有惊无险,还乖乖地在你姐姐肚子里呆着呢,姐姐怎能心情不好?昨夜睡得也挺香,一宿无梦,今早醒来便觉神清气爽,想与人分享这份轻松。可不是,就唤人把你给请来了。”说罢,回头朝他投注一笑,念了声“我的好弟弟”,自信那是连日以来最为明媚的笑容。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他便恢复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别开心得太早,总有离开肚子的一天。”

我仍是装糊涂,娇羞地把脸微垂,“是呢,怀胎十月期满,待明年七月逢夏,是该呱呱落地了,到时候还要劳烦你这个做舅舅的为他取一个好名。”

他微微笑起,眼中无甚笑意,“就这么自信能熬到那时?”

不再盲目与他针锋相对,我转而问道:“可知刚才那一曲弹的是什么?”

话题跳跃得太快,在劫微微一怔,便顺着我的话回道:“那曲子乃《孔仲尼叹颜回》,铺入琴曲,其词为:可惜颜回命早亡,教人思想鬓如霜。只因陋巷箪瓢乐,留得贤名万古扬。”

颜回,字子渊,乃孔子之徒,聪辩好学,历代文人无不对他推崇有加。

为什么提起颜回?自有我的打算。

我缓缓一笑,“在劫果然精通音律,就不知是否能猜到,为何弹这一曲给你听?”

他趣味笑着,似乎颇想听听我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又像觉得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含沙射影的话儿,便意志阑珊起来,单手托着下巴,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朕非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焉有幸得晓姐姐九转的心思?也便不猜了,洗耳恭听罢。”

说到‘肚子里的蛔虫’这几个字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语调有些加重,听着总觉像是骂我肚子里的孩子,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接着原来的话题道:“小女子不才,也在学孔仲尼,叹子渊呢!”

子渊,既是颜回的字,也是在劫的字。

眉梢轻佻扬起,在劫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早就料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明白我是有意借此埋汰他,只冷笑一声,却没说其他什么的,端着一张好看的面相,堆出些许深意的笑,那表情像说:看你还能整出什么东西来。

要知道女人最擅长的便是强词夺理了。

清了清喉咙,我装着悲天悯人的模样,长吁短叹:“想那子渊,早年生活极为贫苦,却能以此为乐,后世留得贤名,那句‘只因陋巷箪瓢乐,留得贤名万古杨。’说的便是如此。再观当今世上,极尽富贵尊崇者,却不懂知足常乐,更不思恩则天下,反倒累得苍生不宁,人心向背,若子渊有知,心有何安?”暗想说得够高干了吧,一语双关,骂人不露脏话呢,他楚在劫要是还有一点礼仪廉耻,都该面对同字为“子渊”的名人前辈好好检讨他自己败坏的德行。

在劫不成不淡地应道:“子渊的心,天知地知,子渊自知,何须庸人自扰之?”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来了一语双关,还四两拨千斤,于是我就成了既扰人又自扰的庸人。

自己会装傻当然乐呵,如果有人比你更会装傻,那就不再那么愉快了。我正心中不快,听他说:“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何谓有所谓,有所不为?”

笑容渐去,他眉宇素冷,“当断不断,反成其乱,是谓不为;该杀则杀,斩草除根,是谓为之。”

我怒拍桌子,指桑骂槐:“秦亡于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

在劫付之一笑:“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人活着尚且管不住他人的嘴巴,安去管那百年春秋的一笔功过?做个追求虚名的伪君子,不如当个快意恩仇的真小人。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说得真是漂亮,我都要忍不住为他叫好,口头仍倔强讥讽:“同为子渊,天地之差,云泥之别,也不羞愧?”他像被什么逗乐了似的笑个不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活该他颜子渊早死,楚子渊自当安身立命,长命百岁。福寿禄三全,那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喜事,做甚羞愧?”居然助长歪风,恬不知耻地以祸害为荣。

倒也的确是他的性格,原本就是个邪气甚重、理念偏锋的异端分子,没怎么将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之类的正统理念放在眼里。

这番诡辩可把我气到,硬是把“好不要脸”四字吞了回去,本想借颜回的圣德来讽刺在劫的寡恩,为自己前几日遭那藏红花的破罪出口恶气,谁料他有这般厉害的口才,活该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算是输了口舌也不能输了风度,可看在他此刻的笑脸怎恁让人有种抽打的冲动?又哪敢像小时候那样随便打他,他现在可了不得,端着皇帝之尊跟我蹬鼻子上脸,更是拿住我的软肋往死里威胁,如今哪怕有再大的委屈还不得咬碎了牙齿也要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再瞧瞧他现在,伏在案上,笑得肩膀都抖个不停,都得意成什么样儿了?

瘪瘪嘴,暗骂:你就乐吧,还怕乐不死你?

在劫右手覆在额头上,微微侧首,清冽的双眸满含笑意,自下而上地睨视,与我笑道:“没想与人斗嘴也是如此快事一件,近日战事频频,扰得人都不得安宁,真的。。。。。。好久不曾如此轻松快乐了。亏得身边有姐姐陪着拌嘴儿,不然人生在世日如一日都庸碌烦躁,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的他,我竟渐渐痴了。不曾忘却,年少那笑靥如花的他,如二月的春风拂过脸庞;不曾忘却,笑起来有个浅浅梨涡的他,喜欢耍着小脾气;不曾忘却,那个傻傻的天真的像个孩子般的他,总爱伏在桃花盛开的格子窗口,也就这么斜斜向上地看着我,一种仰慕的姿态。。。。。。只是当我回过头,那个他却已经只能留在我的记忆里,而我早已被他遗忘在记忆之外。

不经意间,掌心不自觉地贴在了他的脸上,回过神后尴尬地想将手收回,被他反手抓住,放回脸颊上。

“姐姐,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姐姐?”

恍若寂静中的一声水响,晃晃晕荡开一种亘古的绵愁,将人的整颗心都揪疼了。

我张嘴想说些什么,被他阻止了:“别,什么都别说,听我把话说完吧。。。。。。”

他还是那个姿势伏在案几上,拖着我的手贴着他自个儿的脸颊,自下而上地凝视体态,以至于他的睫毛都显得细长分明,眼眸清澈,映着浅浅的几缕蓝丝,像是投影在深海里的水光,捉摸不透的深沉,带着绵长的忧郁。

“前日气极了逼得你喝下藏红花,冷静下来后便后悔了,一直想跟你说些什么,可总觉得拉不下脸儿,呵,还真是个不知所谓的人,总是做着不知所谓的事儿。。。。。。记得蔺先生当时问我,为什么要当皇帝?这个问题我又何尝不曾这么问过自己?没想着去建立什么千秋霸业,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去安邦利民,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蔺先生将你带走时最后问了我一句:‘你当皇帝,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伤害她?’我看着昏迷不醒的你,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错事,却又不明白到底错在了哪儿。新王朝的建立,必然要血洗旧制,当初萧晚风建立大昭的时候,不照样对赵姓皇族以及其他威胁他帝位的人赶尽杀绝?历史一页页重写,今日的我只是效仿昨日的他,又哪里错了?”

叹息声淡不可闻,他的面容映照着珠帘的折光,掩饰了平淡,却掩饰不住瞳孔中深藏的迷惑。

“。。。。。。为什么你是他的皇后?既然你是他的皇后,为什么要是我的姐姐?因为是我的姐姐,所以不管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冬日的风不解少年的忧愁,无情地掠过,吹乱了他额前的刘海,缕缕发丝中隐隐约约一抹朱红,晕散在眉宇之间。我看着他额头的疤,知道他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曾经死过,也曾经活过。现在,他在寻找自己生存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法解答。

我怜惜道:“傻在劫,你没错,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一朝登九五,六亲情绝,他对我到底还是念着情分的,没有逼绝,我也不忍心再去苛责,一个皇帝,拥有了至高无尚的权利同时,也套上了挣脱不开的王道桎梏。

那些帝王的股则总是逼着去做一些事,不管请不情愿,只管该不该。

在劫问:“那么,是你错了吗?”我摇头,“不,我也没错,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因为是一个母亲,对与孩子的保护是天生的本能,哪怕这种本能冲撞了王权的威严。在劫执着询问:“那么,到底是谁错了?”

“是老天错了。”

一种悲悯涌上心头,将众生捉弄岂非老天最爱不释手的把戏?我恨恨道:“天地不仁,以苍生为草芥,视万物为刍狗。”窗外北风呼啸,席卷着人生的苍凉和冷漠,他随我叹道:“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我摇了摇头,“这两句都太煞气了,不好,不好。”

“那再加一句如何?”

“说来听听。”

在劫合着我的手覆在琴弦上,“咚”地拨响清音,伴随一声轻吟:“天地无情,人间有情。”

我听得痴了,如坠梦中。梦里,春阳明媚,婉约如宋词的韵致。在劫忽然道:“我已下令,三日后处死那两人。”梦醒,铅华褪尽,生死抉择依旧伤感。我含泪道:“好,我不再阻止你,不再让你左右为难。”在劫闭上眼睛,“你能这么为我着想,我很高兴。”

“只是有一个请求,还希望你应允。”

“但凡不违背原则,都会应你。”

“三日后,请让我亲自动手,送他们两人上路。”

在劫诧异睁开双眼:“你。。。。。。”渐渐地眼眸凝聚出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沙哑得像竭力压在嗓子下:“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勉强,真的不需要。。。。。。”

“不!”我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坚决,“我必须这么做,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你!那些腐蚀灵魂的杀戮,你不能做,非得我去做才行,你是我的弟弟,我们之间不能有恨!”

在劫被我震撼了,寡恩的面容渐渐露出一丝感动。

他将这种坚决视作对他忠诚的决心,将眼泪视作对萧晚风乃至虚华昨日的话别。

埋首在我的双手间,他郑重道:“好,我答应你,此事过后,你我不再相疑,你将是我楚在劫最信任的姐姐,是我大雍王朝最尊贵的公主,我要让你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地将他自己都感动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他所选择的帝王之道的意义。

三日后,我当着在劫的面,亲自将一把冰冷的匕首送进萧染的胸膛。

那一刻我的心和血都是冷的,因为萧染的眼泪和体温在我的怀抱里渐渐地冷了。

“孩子,别恨姨娘,姨娘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与其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姨娘亲手杀了你。”

小小的萧染乖顺地靠在我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没关系,如果染儿死了,能让姨娘活得轻松一点。。。。。。”

然后他停止了呼吸,我再一次杀了自己的儿子!

阴冷潮湿的地牢,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像是在对我讥讽嘲笑,人世间最肮脏丑陋的罪行,也不过如此。

阿娜云被狱卒蛮横地扣押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厉声尖叫,声声凄厉地控诉我的残忍。她痛斥我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唾弃昨日还在对我深信不疑的自己是那么的天真愚蠢、不可救药,难过不知怎么向自己的夫君交代,因为没有保护好他唯一的孩子,那是她的罪过。

轻轻地将凶器从萧染的心脏抽出,我小心翼翼地把没了呼吸的他横放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对阿娜云说:“放心,你不需要为以后面对不了萧晚月而为难,因为很快,你也要死了。”

阿娜云怒吼:“楚悦容,我瞎了狗眼错看了你,你最好现在杀了我,日后我要是活着,必然要你生不如死!就算你杀了我,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她用自己所能知道的全世界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我,唾骂我。而我安静地听着,却无法获得良心的救赎。

在劫远没有如此的豁达,容忍不了她放肆地将我侮辱,正要有所行动,我先于他出手,一刀插进阿娜云的心窝。

璞——刀子刺穿血肉里的声音,清脆带着绝望的冷艳色彩。

死亡,变得妖娆美丽起来。

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在那一刻再度扭曲了。

阿娜云的血流得很少,我下手又狠又准,一刀毙命,所以她死时远没有活时痛苦。

活着是悲伤的,是一种罪恶,是地狱里的修行,死是对生最好的诠释和解脱。

阿娜云却不想超生,死了还紧紧咬着我的肩膀,那是她对我至死不休、饮血啖肉的恨。

我流的血比她还多,流了她满嘴。

我想就算没有一刀杀了她,也会被我的血毒死,像我这样的人,血和心都是毒的。

想大笑出声,却有一种无血无泪的悲哀。

在劫见我受了伤,怒骂着阿娜云,想要将她鞭尸泄愤。

我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淡淡地阻止了他:“跟死人,计较什么?”

狱卒再三确认了萧染和阿娜云已没有呼吸,汇报给在劫,在劫又亲自确认了一遍,然后看向我。

这时的他,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卸去沉重心理负担后的轻松,又像是轻松过后一种无法探究的空虚。

“姐姐,难为你了。”

接连杀了两个人之后,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双腿虚软下去。在劫将我扶住,我倚在他怀里,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请求:“既是我亲手杀的他们,就该为他们负责,请将他们的尸体交与我处置。”在劫问:“你想怎么处置?”

“烧了,烧得一干二净,也算死得其所。”

在劫沉默半响,点了点,嘱咐:“这种晦气的事随意办了就是,别太伤神,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很差,要多多休息。”

停顿了片刻,郑重加上一句:“保重肚子里的孩子。”

听这话中意思,是允许我将孩子生下了?我欢喜睁大眼睛:“你。。。。。。”

在劫对我温柔地笑了笑:“既然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你放弃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则?”

微不足道的原则?不,他说得太轻巧了,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未出世的孩子是前朝的皇族。

的确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得足以动摇他大雍尚未稳定的基业。

这一刻我是感激他的,他能为我做到这一点,不能再强求了。

刺目的鲜血,滔天的罪恶,我终于换回腹中骨肉一条生路,我笑着哭了。

以为自己没有了眼泪,原来还可以微笑着流泪。

如果还有恨,让风吹散它吧。如果还有爱,是的,只剩下爱。

我仅存为数不多的爱,如同盛宴过后的殿堂,狼藉,空旷,满地的凄凉,历历可见。

晚风,我很想你。

我很孤独。

刚服下一贴安胎药,心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景阳宫里看望蔺翟云,顺便跟他商量些事情。又想着这几天还是别去得太勤,免得在劫见了心有嫌隙。

夜梧宫里,香料熏得人恹恹想睡,正欲小寐片刻,内侍女官檀芸来报:“公主,卢相请见。”

我冷哼一声,好啊,不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我有太多事要向他讨教一番,便让檀芸唤他进来。

隔着帘子,卢肇人叩拜行礼,高唱见过长公主殿下。我没有唤他起身,任由他跪着。

暖炉的烟徐徐倦息,窗外的雪无声消融,不知不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铜壶滴滴落尽,已过了半个时辰,我这才懒懒自贵妃榻上起身,舒展双臂,边厢问道:“檀芸,小憩期间可有客来?”檀芸从旁答道:“回公主,卢相已经跪侯您许久了。”我哎呀一声,装作很吃惊的模样,斥责檀芸怎么不早点将我唤醒,然后笑着对垂帘那头的卢肇人道:“近日身乏不知不觉就睡得多了,怠慢了贵客,让大雍王朝的开国功臣、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久等,望不要见怪才好啊!”

声声恰似委婉,字字却是讥讽。

卢肇人像是听不懂,只说公主严重了,折煞微臣。语气不卑不吭,不喜不怒。

我让他平身,赐座上茶。卢肇人跪得太久,身子有点弓,我见了冷地一笑,懒怠地问:“卢相乃皇上的左臂右膀,日理万机,今日怎得空来我夜梧宫走动?”

卢肇人道:“圣上开国以来,虽满朝上下尽尊您为公主,却未正式册封,今早散朝后圣山跟微臣私下念及此事,商议取个封号,又不知公主喜好,特让微臣前来上询,说公主若有喜欢的好名,便按公主所言,若是没有,圣山再亲自为你拟定。”

这事在劫自己来问即可,何须差遣卢肇人 ?'炫书…3uww'

当下便明白了在劫的心思,他是怕我因为先前的事对卢肇人怀恨在心,希望借此事让我们冰释前嫌。

一个是外庭重臣,一个内庭亲眷,都是他极为看重的两人,他自然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矛盾。

其实他想太多了,卢肇人也只是为人臣子、忠君之事,我连在劫这个主谋都不恨,又怎么会记恨他的一个下臣?只是不满情绪还是有的,不为楚悦容自己,只为萧晚风。

“那就劳烦卢相了,我倒真有一个好词,便叫‘常安’吧。”

卢肇人斟酌几下,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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