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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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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委婉而又坚决,像是在谈判,又像是在交易。

若是楚在劫继承父业,我则会竭尽全力去辅佐;若是楚天赐,那么我只会尽自己的义务行事。

楚幕北对我的弦外之音十分了然,瞳孔一闪,略带失望地闭上了眼,“我明白悦容的意思了。”

之后就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与我随便说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事,不过半会就说累了想躺一会。我横置枕头,扶着他躺回床上,他摆手让我离开,我嘱咐一句:“父亲您好好休息吧。”福身行礼后就往外走去。

和门前隐隐听见楚幕北呢喃:“可惜了,不是天赐……”

我暗下明白,此时楚幕北的心中想必已经决定了继承人的人选。

在劫坐拥魏国公之位,十之八九了。

我匆匆往“溪凌幽欣”赶去,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在劫,再好好商量怎么样才让楚幕北尽快公布这个决定。

在萧家的人还没来到东瑜插手这件事之前,我必须速战速决,让在劫继承魏国公成为砧板上铁定的事实,到时候就不怕萧家再搞出什么花样来了。

路经一处桃花园,芳香扑鼻。

三月逢春,这里的桃花开得正浓,满目红艳艳的,恰似娇羞少女。

我不由放慢脚步,边走边观赏起来。

忽闻风声破裂,一股杀气随着桃花的香气飒飒逼来。我敏捷地往后纵身躲过杀招,便闻“扑扑扑”三道响声,三颗石子打入泥地,在我原先立脚的地方打出了三个拇指大小的窟窿。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株开得最为繁盛的桃花树上正坐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雪纱衣,银月冠,小腿儿悠然地在半空晃荡着,不正是萧家的那位小少爷萧染!

萧染见我看到他了,便咧嘴嘻嘻笑了出来,挥动着手臂向我打招呼:“姨娘!”模样好不可爱。

我收敛神色,不敢确定刚才的杀气和石子暗器是不是出自这个孩子之手,仰头看着树上的他,像个亲切和蔼的长辈似的询问:“小染儿,你在这上头做什么呢?”

萧染可爱地眨着眼睛:“等姨娘啊。”

我笑问:“等姨娘做什么呢?”

萧染笑着回答,却是冷冷的两个字:“报仇!”

闻言我一阵错愕,心神恍惚起来,依稀好似肯见了萧晚月,曾经也是用这种温柔的表情影射出一种寒冰刺骨的恨意。回神再度看去,哪有什么萧晚月,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形似萧晚月的孩子罢了——是了,他是他的儿子。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羁绊,父与子言行举止竟生得如此神似。

那一刻,又一股怪异的感觉在我心头闪过,竟不知名地想起蔺翟云与楚沐晨在院子里谈笑的一幕,却总是抓不住真实感。

我敛神笑着问:“报什么仇?姨娘跟小染儿不过几日前才刚刚见的面,在那之前我们素未谋面,难道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或者,是为了他的父亲?

不禁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尚未学会爱,会懂什么是恨吗?

萧染的双手放在了树干上,双腿在我眼前晃啊晃,“姨娘错言了,在那之前我早就见过姨娘了,就在父亲的书房里,并因为姨娘害我吃了不好的苦头。”

我大感困惑:“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姨娘怎么都不记得了?”我从未去过长川,更别说到过萧晚月的书房,这孩子的话说得实在怪异。

便听萧染道:“有一次我去父亲书房找兵册子阅读,无意中发现有个暗格,暗格后面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房间,房间里面有一尊白玉雕像,正是姨娘。”

我怔了怔,又听萧染道:“第一次见到姨娘,就觉得好亲切好喜欢,忍不住上去拉你的手,发现玉雕的手是温热的,就像真的牵着姨娘的手一样。那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抱抱姨娘,也想被姨娘抱在怀里,就去搬来凳子往你身上靠。”

他笑了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呢,姨娘的怀抱很温暖,像刚晒了太阳的被子,裹在身上有股暖洋洋的味道,我真想就这么呆着不离开了,却不想。。。。。。”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兀地一变,“。。。。。。却不想跌了脚,从凳子上摔下来,也把姨娘的雕像摔掉了一个手臂。这时父亲进来了,看到后大发雷霆。一直对我温柔可亲的父亲,从小连一句粗话都没说过我,那次却打了我一巴掌,还要我跪在姨娘的雕像前认错。父亲捧着姨娘的断臂不停地说对不起,大骂我孽障、畜生。以前就算我弄丢了家传的那只麒麟白玉簪,父亲也只是笑笑,命人帮我找回来,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摔断一尊雕像的手臂而已。”

萧染俯首看着我,小小的脸蛋染上了不合年龄的悲哀和委屈:“那时我跪在姨娘面前不停地哭,不停地请求父亲的原谅,但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跟姨娘说话,就算我发病了,他也置若罔闻,好像我死了他都不会心疼一样。我好难过,父亲一直都是最爱我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哽咽着继续说:“后来大伯发现才把我救起来,怒骂了父亲一顿,罚他去跪祖宗祠堂。我问大伯,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对我,父亲明明是最疼染儿的。大伯说,那是因为父亲太伤心了。我问大伯,伤心是什么。大伯想了想,告诉我,伤心就是我被父亲怒骂后觉得很难过,却比这种难过还要难过十倍的感觉。大伯还说,是姨娘伤了父亲的心。我就在想,被父亲责备后我是那么的难过,那还要难过十倍的伤心到底有多难过?后来,我就去祖宗祠堂陪父亲一起罚跪,我跟他约定,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伤心了,也不准任何人让他伤心。”

通红宛如兔子似的眼睛就这么瞪着我,怨恨地,愤怒地。

他还那么小,还不懂恨是什么东西,却已经拥有了恨的感情,因为对父亲的爱。第一次,我被一个人恨着,确是觉得那么的伤感。我问他:“所以你要为你父亲出气,讨厌我,厌恶我?”

“是的。”他回答。

我又问:“所以你就用暗器打断了怀影的手臂?”用刚刚那种投掷石头的手法。

他也没有否认,头一仰,字字道:“没错。凭什么他能用那么心安理得地被姨娘抱着,我却要因为拥抱你而受到惩罚?只让他断一只手,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我听后不由气结,这都是什么思维逻辑?啸晚风和萧晚月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让他生出这样的性子来?

纵身一跃,我瞬间便跳到了桃花树上,与萧染面面相对。萧染没想到我竟会有这样的身手,生生得被吓到了,你了好半会儿,硬是说不出别的话来。还没回过神,我就往他脸上剐去一巴掌:“这是为怀影打的!”他弄断了怀影的手臂,我只让他挨一巴掌,着实是轻了的,说到底对怀影是不公平的。然而,我确实对这样一个孤独又渴望温暖的孩子下不了狠手。

萧染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忿然跳了起来,在树干上气得直跺脚。饶是这株桃树再结实,也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整个地颤颤抖动起来,他的脚步不稳,啊地一声,就这么一个不留神地从上头摔了下来。我大惊,赶忙跳下去将他接住。

平日里再怎么装得老成持重的摸样,也毕竟还是三岁的孩子,脾气一上来就在我怀里直打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撒泼起来,小手小脚胡乱地挥舞,边闹边哭着大喊:“除了父亲,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我真的要讨厌你,死姨娘臭姨娘,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让司空怀影断手断脚段脑袋,呜哇哇——”

听他嚎嚎大哭还不忘记放狠话,我只觉得啼笑皆非,盘腿往地上一坐,像抓小猫儿一样一把揪起他后背的衣襟,打横了放在自己的腿上,拔下他的小裤裤,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二话不说啪啪啪地大巴掌打了下去,边打边骂:“我叫你横,叫你是非不分,叫你胡作非为!”

萧染趴在我的膝盖上,像乌龟似的滑动四肢,大声哭道:“痛死我了,臭女人,开放开我!小心我告诉父亲和大伯,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你去告诉他们啊,我不怕他们!他们来了我也要教训他们一顿,为人长辈的,到底懂不懂怎么教孩子!”我说得愈发得意,“现在呢,我楚悦容就暂且带他们好好教训你这个小孽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心狠手辣,作践他人!”

平日里在萧染身边跟前跟后的那群人哪个不怕啸晚风和萧晚月,萧染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见我果真不怕他的大伯和父亲,嚣张气焰顿时一灭,开始害怕起来了,也的确是屁股挨着疼了,期期艾艾地开口求饶。我虽然已经心软,但还是忍着又打下几个巴掌,问:“知不知道错了?”他抽抽噎噎地说:“知道了。”我又问:“还敢不敢再那么欺负别人 ?'炫书…3uww'”他回道:“再也不敢了。”

我心知他是口服心不服,没准暗地里早就把我骂个半死了,但看他小脸挂着眼泪鼻涕的模样,实在可怜的很,终究还是不忍心了,为他拉好小裤子,往怀里一抱,掌心覆在他刚刚被我打肿的脸袋儿上,慈爱道:“这儿还疼不?”他带着浓重的鼻音恨恨地哼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悦地“嗯”了一声,他忙改口,捂着屁股道:“不。。。。。。不痛了。”我叹息,拍着他的后背,半红半训道:“小染儿啊,你也别恨姨娘打你,是真的为你好。你不能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折磨那个人啊。你说这世上有千千万万得人,你总不能让每个人喜欢吧,就像你没法让每个人都喜欢你一样。你一看那人不对眼,就要让他不好过,那别人看你不对眼,也都让你不好过,然后折磨来折磨去的,这个世界岂非都乱套了?”

萧染反驳:“大伯和父亲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谁要是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要让那人十倍百倍地不痛快!”

我听着气得牙痒痒,有他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不由把脸一沉。

萧染刚被我教训了,心里头知道我的厉害了,也懂得察言观色,见我面色不善,就改了供词:“其实姨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以后我把讨厌分为三个等级,甲等是十分讨厌,乙等是中等讨厌,丙等是轻微讨厌,我只惩罚那些甲等讨厌的人成不?如果这还不成,那姨娘索性现在就把我打死吧,也省去我以后憋屈而死。”

我被他这番天真童言说得扑哧笑了出来,也不急着将啸晚风恨萧晚月从小灌输给他的奇怪观念给纠正过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教育孩子是得慢慢来的,再说他也不是无药可救。

“恩,这样就乖了。”我捏袖角为他擦眼泪儿,搂着他欣慰而笑。他意识道自己正被我抱在怀里,不自在地扭动身子,呼哧呼哧地出喘息说:“你,你快将我放开,热死了。。。。。。”素来苍白的脸浮现诡异的红晕,刚哭后的模样还带着我见犹怜的痕迹。我见此顿时母性大发,难以自持,双臂一展,更加用力地把他往怀里抱去,还不停地往他脸袋上蹭,亲热地喊心肝宝贝。他红着脸挣扎了几下,渐渐地就不再反抗了,腻在我怀里,像只乖乖兔。

这时,一道温和又带着冷冽质感的声音从半空悠悠飘来:“染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循声望去,便见一股微风扬起,桃花园的深处,妃色花瓣以极其哀艳的姿态狂乱地纷飞起来,迷离了我的双眼。我眯了眯眼睛,视线缓缓清晰起来,便见那男人衣冠胜雪,负手在背,以超然的姿态踏着满园的花色翩然而至,那双看着我的眸子,宛如秋衣投影在湖面上的明月,清澈,柔和,又那么冷漠。

萧染见他,欢喜呼道:“父亲大人!”

两年后再见萧晚月,心中的爱和恨早已不复从前那么深刻。这一世的初恋情人,曾与我同床共枕许下地老天荒的丈夫,又践踏我的幸福杀害司空长卿再逼我杀了自己的儿子的仇人,多么可亲可爱可恨可憎的一个人啊!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时间果真是奇妙的东西,连那样浓烈的爱憎,最后都能慢慢地平复。

若说对他真的已全然没有了感觉,那是骗人的。

视线相遇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好似时光全都停止在此刻,从此没有流泪的眼睛,没有失落的青春,所有都美好的像星星——却是流星,转瞬即逝。

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我们,已再没有资格,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打招呼了,也再不能释怀地问一声:“你过得好吗?”

依稀想起很久以前,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的话:分手后,彼此相识,却不愿再相见。他过得好,我不会祝福,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嘲笑,因为两人从此陌生。他的世界不再有我,我的世界也不再有他。我不能再珍惜他了,因为我失去的,也是他失去的。

我想这样的心情,用来形容现在的我们,真的再适合不过了。

萧晚月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好似我真是一个陌生人,看向萧染,从背后探出一只手搁在半空,道:“染儿,过来。”萧染从我怀里跳出,大步跑到他的身旁,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萧晚月转过身,牵着萧染走了。萧染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是一种留恋和依赖的眼神。或许他的眷恋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为了一个给予他温暖的怀抱。

明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忍不住对着萧晚月的背影喊道:“喂,做人家父母的,再忙也要分出点时间多多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他寂寞了,别忘记要多抱抱他。”

萧晚月的脚步微微一顿,继而又不落痕迹地踱步而去。或许是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却假装没有。

两道雪白的身影,一高一矮,慢慢地淹没在桃花深处,再也不见踪影。

一言不发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沂水小筑就在眼前,走在弯弯曲曲的水上长廊,如凌波飘渺,又似云端虚无。这感觉,就跟他此刻的心一样,没有了着落。萧晚月低头,问:“染儿,你喜欢被人抱着走吗?”

萧染的脸一红,龃龉道:“不是。。。。。。不是很喜欢。”沉默了片刻,又说:“因为娘亲从来没有抱过我,只是想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其实。。。。。。其实也不是很舒服。”

他是他萧晚月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着违心的话?萧晚月一把将他抱起,萧染惊愕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萧晚月笑了笑,说:“没有娘亲抱你,父亲抱你也一样。”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小小的身子举在半空,然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萧染结结巴巴地喊了好几声父亲,突然就红了眼睛,低头看去,却发现父亲的眼眶竟也是红红的。

萧染问:“以前父亲每天总会去书房陪姨娘的玉雕像说话儿,今天真实的姨娘就站在眼前,父亲为什么反而一句话都不说了呢?”

萧晚月道:“因为姨娘不想跟父亲说话,父亲不想自讨没趣。”

萧然说:“大伯告诉染儿,姨娘曾经伤了父亲的心。”

萧晚月一怔,又笑了,些许酸涩:“因为是父亲先伤了姨娘的心。”

萧染似懂,又似不懂,毕竟大人的纠结情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不过复杂了,他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父亲虽然像往常一样笑着,却不开心。

他问:“父亲,为什呢你要红眼睛呢?”

萧晚月没有回答,反问:“染儿为什么也红眼睛呢?”

萧染道:“因为。。。。。。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萧晚月道:“父亲也一样。”

萧染又道:“其实。。。。。。我是见到姨娘太高兴了。”

萧晚月道:“父亲也一样。”

萧染挣扎了许久,若声问:“父亲,我、我可以喜欢姨娘吗?”

萧晚月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萧染低着头,咬着小嘴唇道:“我怕他喜欢她了,会胜过母亲。”

萧晚月安抚他,不知是对儿子说的话,还是对自己:“没关系,听从你的心,认真地毫无保留地去喜欢吧,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不管她是不是像你喜欢她那样的喜欢你,也要这么一直地喜欢下去,永远都不要改变。”

萧染重重地嗯了一声,坐在萧晚月的肩头挺直了腰板,笃定道:“但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是父亲,谁也不能取代。”

萧晚月笑了,也挺直了腰板:“那是父亲的荣幸。”

长乐郡主收到下人的通传,说二爷来了,便匆忙从屋子里出来迎接。才刚踏出门口,远远地就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雕栏玉砌的水廊上慢悠悠地走来,如行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磕磕碰碰,踽踽逾逾,却还能面带微笑。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那对父子风里来云里去似的,表情幸福的有点不真实。

我回到“溪凌幽欣”,在劫正在中堂品茶,也在等我。我把自己跟楚幕北的那段对话跟他说了一遍,告诉他继承魏国公之位大有希望,又说:“只是没想到萧晚月来得这么快,既然他来了必然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接下来我们行事要诸多谨慎了。”

在劫并没有因为听到喜讯而面罗太多欢喜,反而深意地看我:“阿姐见过他了?”我点头,说就在刚才,在那片桃花林里。在劫深深打量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我佯装轻松地为自己倒茶,茶盅才刚送到唇边,就被他挡住了,说:“刚煮沸的茶,小心烫。”从我手中把茶盅接过,附在自己的嘴前轻轻吹了几下,再送到我手里,笑道:“这样就可以喝了。”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声谢谢,神态微窘地俯首饮茶,似有若无地听见了他的叹息,一种惆怅和无奈。

不下半会,蔺翟云从外头回来了,与我和在劫打了个照面,就请退回自己的房里去了,行色匆匆,显得心事重重。事后我去他房中找他,问他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很累。蔺翟云笑笑,说大概是来了东瑜,有点水土不服。最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包括他见过萧夫人的事,我也什么都没说,嘱咐他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就退出他房中。

离开前他突然叫住我,很认真地问:“夫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还会不会原谅我?”我装作不懂地问:“先生会欺骗我吗?”他别过脸不敢与我直视,近似掩饰地强笑道:“我只是说如果呢。”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句:“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欺骗,叫做善意的谎言。”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走出他的房间后,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晚膳的时候,蔺翟云也没有从房中出来,我并没有叫丫鬟们去请,给他安静的空间,我相信不管他的心情如何凌乱,总会有整理好的时候,然后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仍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我先去替怀影喂饭,他的手断了,吃饭可不方便了。是蔺翟云专门调配的药膳,以骨头汤为底料,再配以艾草以及其他一些增生之物,以促进骨头更好地生长。怀影吃完饭后,我又哄着他睡着了,这才从屋里离开,发现在劫还在中堂等我吃饭。我看了看天色,早就暗了,不由嗔道:“不是叫你别等我吗,饿坏了肚子我可不负责。”

在劫笑笑,道:“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呢。”

一语双关,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也担心我吃得没意思。是呢,吃饭就是要有人陪着才够温暖,一个人吃多寂寞啊。让下人重新暖了饭菜,两个人便围着圆桌子吃了起来,你为我夹菜,我为你添饭,温馨得竟有一种夫妻恩爱的错觉。我用力甩头,将这种荒唐的念头抛诸脑后。

用完膳后,与在劫一道饮茶,便有丫鬟来报,说二夫人和大少人来见。我起身与在劫一起将二娘淑夫人和大哥迎进堂内,一同来的还有大哥的长子,比我和在劫虚长两岁的大侄儿楚俊毅。听说楚俊毅的儿子跟怀影同龄,也三岁了,我和在劫都已经是叔公叔婆级别的人物了呢。逢面一一行了招呼,我命丫鬟们上好茶果,心底暗暗忖度着,二娘这会儿来找我,准是为了大哥的事。

果不其然,二娘与我把手言谈,共忆旧日恩情,诸如当年我替她的父亲燕山王向常昊王求情一事,感情拉近了几分后,便渐渐地放开言了,说自古女子有三从,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后从子,这次我若是帮助她让他的儿子做了魏国公,既为她的丈夫分忧解扰,那就是父、夫、子三方而言都有恩于她,恩同再造,她比对我感恩戴德,终身铭记。

我一边与她虚应,一边似有若无地透露出话影,暗示她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楚天赐。也不尽然是假话,父亲原先的确是这个心思,只是而今被我动摇了,更偏向于在劫而已。

二娘听后怒从心来,一时忘记了体态,一掌怒拍桌面,愤愤道:“哼,老爷果然偏心十二那小子,谁不知道老爷是因为愧疚当初逼死了媛夫人,所以宠着十二,什么都由着十二的性子来,才让他生得如今这般放浪形骸,现在竟然还枉顾长幼有序古训,想传位给那小子!”

我咋闻所惊,媛夫人正是天赐的亲生母亲,当初不知缘故地悬梁自尽,我和天赐都以为是萧夫人逼死她的,怎么又跟楚幕北扯上了关系,难道当中有什么隐情?

楚沐晨蹙眉,略带不满地喊了二娘一声,二娘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与我牵强附会地笑了笑,借其他一些话头掩饰尴尬。我也不好追问下去,大哥扫视四周,似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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