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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室宜家-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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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妇见孙娘子长得壮实,不敢跟她闹,只在旁边歪声斜气地道:“你倒会说风凉话,敢情挨打的不是你家孩子。”

少妇话才说了,孙娘子回身插腰道:“是咱家三儿打了你那坏小子,怎么着啊!我告诉你,我还嫌我家三儿打轻了,你那小子才多大年纪,倒把丰溪村里的妞儿给欺负遍了,今朝越发瞎了他的狗眼,欺负到宝妞同妞儿头上来,慎哥儿老实,还有咱们家的小子呢!”

润娘听了这话是真摇头,敢情她气的不是的儿子跟人打架,而是气儿子打完了架没把同伙安全带离现场。

果然孙老三听自己娘亲的话,也跳了起来,指着琪道:“姓周的,你给爷小心着,爷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啪!”孙娘子又挥了儿子脑壳一巴掌:“甚么姓周的,嘴里还有没有个尊重。”

孙老三摸了摸脑壳,重新叫道:“周琪,你给爷小心着,爷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润娘听了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这两母子是要气死周琪他娘么?

“你,你,你------”

那少妇气的浑身乱顫,话不成声。而她更恨自己儿子,自见了孙老三便躲在自己身后不肯出来了。

几方正僵着,走来一名婆子,向那少妇道:“大官人叫娘子回去呢。”

那少妇恨恨的瞪过润奴与孙娘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儿子骂骂咧咧的去了。

正文 二十三、揭破

待那少妇去了,孙娘子又再三的跟润娘赔礼,把自己儿子着实打了几个,润娘她们自是又拦又劝,毕竟是冬至日,家里杂事甚多,孙娘子略讲了几句,便拉着孙老三要回去。孙老三却还想赖在周家玩,孙娘子怒目一睁,道:“再不老实,我便告诉你老子。”

孙老三登时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低头塌腰的老老实实的跟他娘回家去了。孙家母子走后;华婶免不得要唠叨几句,言语间有些不喜孙家的三小子,一口一声带坏了咱们哥儿,润娘倒是蛮喜欢孙家三小子,男孩子么顽野些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他打完了架晓得拉了两个妹妹跑,便很不错了。

因此她听得华婶嘀咕,心下很是不然,只不好反驳,便叫秋禾带着阿三从里屋搬了炕桌出来,又拿棉褥子垫在石阶上坐了,又叫周慎去取了纸笔来,叔嫂两个便在日头下坐着认字。华婶也实在是忙,略说了几句,便转回厨里去了。

天擦黑的时候,周家正堂上已摆上了牌位,两旁烧着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中间还摆着一只描金朱地万寿纹的铜香炉,炉里点着一支大香,细如丝线的香烟袅袅而起,屋边的桌案上猪、牛、羊头一列排开,又有一些瓜果冷盘围列在旁。

大奎带着周慎他们先在门口放了炮仗,然后周慎回房换了衣服,方到正堂,润娘早就等着了,华叔见他来了,便点上了香,交给他二人,周慎在前润娘落后,叔嫂二人拜了三拜,周慎再读罢祝文,润娘强忍了恶心,把三牲一样一样的捧给周慎,再由周慎恭恭敬敬地放到供桌上,诸般馔食献罢,周慎亲倒了一盅酒酹地,再焚了祝文,叔嫂二人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润娘暗舒了口气,总算是祭了祖了,这古人过节还真是讲究。

叔嫂二人回到内堂,一挑帘子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只见眼前灯烛辉煌,大圆桌上杯碟罗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地上火盆子里的竹炭烧得通红,直辟啪作响。

已快临产的知芳正帮着华婶摆碗筷,一见了润娘便挺着滚圆的肚子迎了上来:“我正同阿娘说呢,怎么还不回来,可巧就来了。”润娘见她走来赶紧扶住,皱着眉嗔怪道:“你这么大个肚子,还不老实坐着,磕了碰了怎么好。”又向华婶道:“婶子,你也不管管她,由着她胡来。”

华婶眼也不抬,只道:“儿大不由娘,哪里说得过来。”

润娘左右看了年,又问:“阿姐同妞儿呢?”

一言未了,听外头道:“哎哟,可帮我揭下帘子。”

润娘听了忙上前打起帘子,见喜哥儿手里端着个铜火锅子进来,下头的炭烧旺旺的,上头虽盖着盖子,却还能听见盆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鲁妈跟在后头,端着堆了半人高的菜盘子进来。润娘在前世最爱的美食就是在冬天吃火锅,她万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竟然也有,且是原始烧炭的火锅,比前世用电磁炉更添了几分火热,当下高兴得了不得,道:“你们竟还备了火锅!”

喜哥儿正摆菜呢,听了这话不由瞥了她一眼道:“冬至大过年,自然是要吃火锅的,不然来年的日子如何能过得红火。”就这么会功夫,桌上已摆了羊肉、肥牛、鸡肝、口条、鲜虾、鱼丸,蛤蜊并一些水灵灵的菜蔬,润娘便把豆腐、鱼丸、蛤蜊芋头饺几样经煮的东西丢下了锅,又端起一盘黑黝黝的东西问道:“这是甚么?”

喜哥儿听着她问,抬眼一瞟,道:“下午做的肉丸果,也丢下去吧,煮烫些更好吃。”

润娘正要拔下锅,忽见一双小手伸过来捉了几片走,她回头看去,见周慎同妞儿两个小嘴都是鼓鼓的,便笑道:“就有这么急,生的冷得也好吃么!”

喜哥儿道:“不碍的,都是蒸熟了的。”

润娘见大圆桌上只摆了四付碗筷,而圆桌边还有一桌子酒菜,便知华婶的意思:“婶子,咱们家通共就这么几个人,何必分两桌子,依我倒是一桌子吃的好。”

华婶道:“这怎么成呢,让人家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没规矩。”

喜哥儿也帮着润娘劝道:“正是呢,等会咱们四个人对着一桌子菜,想着就冷清,倒是坐了一桌子大家也都亲香些,看着也热闹。”

“不成,不成,太没规矩了。”华婶直摇头道。

润娘看了看圆桌,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人,道:“一起坐圆桌也太挤了些,不如这样,咱们女人家同阿哥坐圆桌,让他们爷们儿坐八仙桌。如此两桌就都刚好了,若婶子定要撇了咱们去挤八仙桌,倒不如把饭食端到里间炕上,倒比这里舒服,也不至于显冷清了。”

华婶听罢犹还皱着眉头犹豫,知芳也劝道:“就是呢阿娘,如今比不得先前,屋里这么多人,总不好让娘子阿哥那边冷冷清清的,咱们这里又挤到不行。”

华婶道:“哎哟,只怕你阿爹不老答应呢。”

鲁妈已动手拿碗筷了,道:“老姐姐,今朝大节下的,老哥还能给你摆脸色么!”

一语未了,华叔已收拾前院落,带着知盛他们进来了,润娘一瞄,不见阿大他们,便问:“那三个小子呢?”

华叔答道:“给他们端了饺子、火锅去了,这会怕是在围屋里吃上了。”

润娘听了脸上一黯,吩咐大奎道:“去把他们叫进来。”

华叔急急拦下大奎,向润娘道:“谁家的奴隶还登堂入室的。”

“华叔。”润娘拉他在八仙桌上首坐下:“他们虽是奴隶,可也是爹生娘养的。这流落异邦沦落为奴也够可怜的了,他们到咱们家近一个月了,咱们不过待他们稍稍好些,华叔看他们,甚么活脏、累,他们就都抢着做。前些日子去接阿姐,也多亏了他们压场子。如今大过节的,咱们在里头热热闹闹的,却把他们撇在外头,他们固然是不敢不高兴的,可心里总归有些凄凉的,咱们将心比心,若知盛大奎也如他们这般,咱们怕是到了九泉下也闭不上眼。”

最后一句话把鲁妈、华婶的眼眶都招红了,只是大节下的不好掉眼泪,因此忙用手摁了摁眼睛,华叔毕竟也上了年纪,听了这话难免唏嘘感叹:“也是苦命的孩子。”

这时大奎已挑帘进来,三个昆仑奴跟在他身后,惶惶地进了门,润娘见了便招呼他们坐桌,三人怔了一下,问道:“坐下?”润娘见他们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笑了:“今朝是冬至,咱们一齐吃个饭,也算是团圆了。”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磕磕吧吧地问道:“娘子,要同咱们一齐吃饭?”

润娘已在主桌上坐了,听了笑道:“是啊,都讲今朝过节,人多也热闹些。”

那三人又略微一愣,突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般砰然做响,一时间涕泪齐下,黑壮的身子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呜呜咽咽地道:“娘子,咱们就是为娘子死了也是甘愿!”

此翻情形看得一屋子的人都有些伤感,知盛他们三个不等润娘吩咐,便一人扶起一个,润吸了吸鼻子,压下哽咽,佯斥道:“好了,大节下的,死了活的,真正是不知道规矩,一点忌讳都不晓得。”

三个昆仑奴拿手背抹了泪,又给润娘做了揖,方随知盛他们入了席。一家子人煮着热腾腾的火锅,吃着自制的各式菜品,喝着甜香滚烫的米酒,每个人脸上都是暖意融融,笑厣如花。说说笑笑的到二更初还没有歇下。鲁妈、华婶忽的起身离席,润娘正要问,就见她们从里屋拿出好几只畚好的了火熜来,用铁钳铣了炭火放进火熜里,然后铺上一层草灰盖住红火,又压实了,再盒上盖子吹尽草灰,头一个先递给了周慎,依次是润娘、喜哥儿、妞儿。

知芳也拿过一个火熜,叫来铁贵道:“咱们自己的火自己烧,免得阿娘又要唠叨。”

华婶横了她一眼,道:“年年你都畚不好,哪一次你的火烧到天明了!”

润娘笑道:“冬至还有这样的规矩!”

喜哥儿抱着火熜,指着润娘笑道:“冬至夜畚火熜,若至天明炭火不熄,便兆来年家事兴旺发达。你竟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么。”

润娘想了想,在记忆深处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当下笑道:“没法子,婶子的酒酿得太好了,我虽只吃得一杯,就醉如的不行。”

华婶笑道:“娘子自上次伤着脑袋后,醒来就跟变了个人样,开先我同老头子还以为娘子得了失心疯,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糊涂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润娘面上虽笑,心里却惊,她还以为带着润娘的记忆,旁人看不出甚么差别来,就算自己行为有些过激,旁人也会以为是经过了生死而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自己的改变,众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若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异世的一缕游魂,会怎么对付自己?因而她便失了吃喝说笑心情,面上懒懒的有些发蔫。

鲁妈见她脸色变了,只当她有些累,便道:“时候不早了,火熜也畚下了,娘子还是进屋歇着。”

润娘点点头,起身往里去,秋禾便放了筷子要跟上去,润娘道:“你吃着吧,我想一个人歇歇。”

众人见润娘忽的变了心情,都不玩笑了,华婶他们也当是她累着了,便忙忙地收拾东西,知盛瞅人不注意,溜进里屋,见润娘歪在炕上,一双本该鲜活有神的眼睛,此时怔怔地看着窗外直是出神。

“娘子是为了阿娘那句话,心下才不舒服的么?”

润娘闻言一惊,回头看是知盛,掩饰道:“哪里,不过是身子有些乏了。”

知盛也不驳她,直接说道:“娘子是不是原来的娘子,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润娘听了这话,险些惊跳起来:“你,你,你这话甚么意思!”

“当日我探过娘子的鼻息,分明是断了气的,所以我一见着人就知道你不是咱们家娘子!”

润娘惊得面色惨白,一手紧紧揪住领口,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知盛又道:“你是谁我都感激你。这个家是你撑起来的,你护住了周家的产业,周家的小官人,周家的闺女儿,若不是你,今朝咱们能这么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吃饭?怕是在三官人家的柴房里咽咸菜嚼窝头吧。”

“你,你,你不怕我是个异类?”润娘小心的问。

知盛道:“是甚么有甚么要紧,顶用就行。”

润娘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慢慢消化知盛的话,最后叹了一声:“你还真是-------现实啊!”

“现实?”知盛虽不大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不过看润娘的神情倒也猜着七八分:“官人教过我一句话,我觉着用到如今的周家很是恰当。”

“甚么话?”润娘探身上前,好奇地问道。

“主少国疑。”

“呃------”润娘坐回身子,道:“我不是吕后。”

“知道。”知盛笑着说道:“我出去了,叫阿娘看见,可要教训我。”他手揭了一半帘子,忽回身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周家的吧。”

“当然!”润娘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所以你就是周家娘子!”说罢,他挑帘而去,留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润娘。

而窗外一抹黑影亦融入夜色。

正文 二十四、心惊

过完冬至天越发冷了起来,先是一连阴了三四日,尔后几天就一直落雨,落到第三日晚上,开始飘起大雪,这雪时大时小的,直飘进了腊月,到得初五日,天才转晴了。

“润娘,润娘-----”才吃罢了早饭,润娘正同喜哥在炕上一小勺一小勺的服华婶刚炖好的阿胶,就听孙娘子的大嗓门伴着她特有急快脚步声走了进来。

喜哥儿是连忙笑着起身让坐,秋禾打起帘子,让了她进屋后,便赶紧的倒了热姜茶来,惟有润娘依旧坐着,瞥着她道:“你儿子、闺女见天的在咱们家里混还不够,如今你也一大早上的就跑来,我看你们越性住咱们家就是了。”

孙娘子挨着喜哥儿身边坐下,从袖口里伸出一只手来,往润娘眉心一戳,咬牙道:“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帐东西!”

润娘笑道:“这会知道也不迟。”

孙娘子横了她一眼,啐道:“你只当我是找你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润娘睁大了眼睛看着孙娘子,故作惊奇道:“你不是找我,那么大声叫我的名字做甚呢?”

一句话抻得孙娘子半晌答不出话来,喜哥儿笑含笑劝道:“罢了嫂子,她那张嘴半点不肯饶人的,何必与她分争没得寻气生。”

“正是呢,也不知道她是甚么来投胎,一张嘴跟刀子似的。”孙娘子狠狠瞪了润娘一眼,扭头向喜哥儿道:“今朝我带着几个小的去信安府逛逛,顺便备些年货,你也带了妞儿同慎哥儿一齐去吧。”说着又用眼角睨了润娘:“就叫她独自一个在家守门!”

润娘捂嘴笑道:“我说嫂子今朝收拾的那么齐整,原来是要进城啊!”

孙娘子今朝的确穿了身簇新了衣裳,枯黄的发髻也抹了些桂花油,倒添了几分黑亮的光泽,衬得隐在发髻中的两支金镶料石子孙万代头花都闪闪发光。黑糙的脸上也扑了些香粉,抹了些胭脂,整个人感觉着精神了不少,而耳上那对银镶东珠耳坠随着她着扭头回身的动作,迎着日头一晃一晃的甚是夺目。

只是她鲜少打扮,适才被自己官人多看了几眼尚还红了脸,这会被润娘直言点破,更是臊得慌,伸手就来拧润娘的腮帮子:“你这张嘴,看我今朝饶不饶你。”

润娘一面躲一面讨饶:“好嫂子,饶过我这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

孙娘子却是不依:“每每告饶都是这一句,我再是不信的了。”

喜哥儿笑着护住润娘,求情道:“好嫂子,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再闹下去,看把头发闹乱了。”

孙娘子掠了掠整齐的鬓发,恨恨道:“显见的是姑嫂一家人,都只拿我取笑。”

润娘笑着坐正身子,道:“嫂子哪里话来,咱们哪里敢取笑嫂子,实是看嫂子今朝打扮的齐整,咱们倒是夸赞嫂子。”

孙娘子“哼”了一声不理她,只问喜哥儿道:“你到底是去不去。”

喜哥儿还不及答言,润娘先就抢道:“去,怎么不去。”

孙娘子瞥了她一眼,道:“谁叫你去呢,万一出点子事,华婶子还不吃了我呀。”

润娘道:“我哪里敢想出门的事,只是替阿姐应下罢了。”

喜哥儿却道:“罢了,我也没甚么要置办的,不去了吧。”

“这是甚么话!”润娘斥道:“就是带两个小的出去逛逛也是好的呀。”说着便叫秋禾去取了五贯钱来,孙娘子趁空回去了,只说:“在门口等呢。”

秋禾取了钱来喜哥儿哪里肯接:“上回给的那一贯钱我都还没花,又给甚么呢。”

润娘硬塞给她道:“阿姐你好容出才趟门,如今又是年节下的,城里怕是热闹到不行,你不带些钱在身上,倘或看到合意的东西,难道还要孙嫂子花钱么?就算阿姐不买东西,几个小的难免要闹零嘴吃,也都让孙嫂子请么。所以啊,阿姐倒是带在身上,也叫我放心些。”说了,又吩咐秋禾叫大奎套车,让易嫂子、鲁妈给俩个小的穿衣服。

喜哥儿还待要再说,已被润娘推回屋去,亲自给她打扮起来,才给喜哥儿梳了头,秋禾进来略带些气恼地回禀道:“大奎说他身子不舒服,想换了贵大哥去。”

“不舒服?”润娘正抖开一件自己陪嫁的海棠红的缎面大氅给喜哥儿,听得秋禾的话,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

秋禾撇了撇嘴道:“我看他多半是偷懒。”

“胡说!”润娘斥道。依她的心思,大奎是个半大小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听到这件差事,应当是欢喜的,赶车进城他自己也能顺带着逛逛,万没想到他竟推病不去,因此心下倒是信他几分的,教训秋禾道:“大奎啥时候躲过懒,多半是身子果真不爽快。”

秋禾不服气道:“甚么呀,我找着他的时候,他正同阿二在后罩房的角院里劈柴,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

鲁妈恰给妞儿穿好的衣裳,听了这话,气恨恨地道:“待我去问他,那小子这些日子总是精神恍惚的,怕又是皮痒了!”她正要揭帘子出去,润娘拦住道:“这也值得生气,等会再问他就是了,我看大奎倒是个老实的,不像躲懒。”转头向秋禾道:“罢了,你去叫贵大哥套车吧,你也不用嘟着嘴,越性让你跟着一起进城去逛逛,如何!”

秋禾果然转嗔为喜,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润娘不由笑叹:“真真是个孩子呢。”说罢,又嘱咐周慎道:“今朝城里人想是很多的,你要跟紧了阿姐牵住妞儿,还有不准贪嘴,总闹阿姐买零嘴。”

“我才不会呢!”周慎牵着妞儿,甚是认真的道:“妞儿才好吃,阿嫂该嘱咐她才是。”

润娘弯下腰扯住他的老虎帽,唬着脸责问道:“我是怎么教你的?”

周慎抬起小手挪了挪被润娘扯歪的老虎帽,道:“我是男子汉,应该照顾保护女孩儿的。”

“就是么!”润娘又揉了揉他触感柔软的老虎帽:“妞儿不仅比你小,还是你外甥女儿,你替她挨几句教训不应该么?”

周慎再次抬手整了整帽子,道:“应该。”

“这就对了。”说着,润娘又想去摸周慎的帽子,却被一只小手给挡了下来:“坏人,不要扯小舅舅的帽子。”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润娘叉着腰,冲妞儿做怪脸道:“臭丫头,我又没扯你帽子!”

不想妞儿也学着润娘两手叉腰吼回去道:“扯帽子的坏人!”

喜哥儿拉过女儿,厉声训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润娘却伏在喜哥儿身上佯哭道:“阿姐,你不要怪我,我把妞儿教坏了。”

喜哥儿笑道:“是啊你都教她些甚么,每每抢了她东西,还告诉她别人抢了你的东西,就要抢回来,除非你不想要了。知道她宝贝那顶帽子,就总去扯她的帽穗子,直要闹到她生气骂人了才罢。如今可尝到恶果了。”

“这样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润娘躲在喜哥儿身后,又偷着扯了一下妞儿的帽子,惹得妞儿举着小手要打:“坏人,坏人!”

“不准跟舅娘没大没小。”喜哥儿正呵斥女儿,秋禾兴冲冲地跑来道:“车套好了。”

润娘将他们送出了二门,在马号见他们上了骡车,又托孙娘子多照顾,车走了起来,她才同鲁妈转回内院,到了屋里顿觉着冷清,坐在炕上略看了几行书,便转到后罩房找知芳聊天,然知芳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子了,因此精神短少,与润娘说不得几句,就蔫蔫的了,润娘也不好久坐,只得抽身出来。

从知芳屋里出来,突地想起大奎来,便拐去角院,却只见阿二一个人在院子里劈柴,问道:“大奎呢?”

阿二见了润娘束手恭立,回道:“适才华大哥叫了大奎哥去。”

“他们去哪儿了?”

“这------”阿二被她问住了,又不敢说不知道。

润娘看他那局促紧张的模样,自己倒笑了:“是我糊涂了,他们去哪儿了,你哪能知道。”她一面说,一面就出了角院,正院没有人,她估摸着两个小子回屋去了,便一直往前院去,才踏进围房的院门,就听到知盛的声音,润娘便悄悄的躲在门外偷听,看看这两小子有甚么私房话要说。

“这些日子你到底怎么了,总是恍恍惚惚的,适才我又听秋禾说你身子不舒服,若真是身子不好,回了娘子请大夫来看看是正经。”

大奎闷闷的答道:“没事。”

“没事,没事,又是没事。”听大奎这么说,知盛口气不由急了起来:“我这也不是头一次问你了,你总是这样,莫说鲁妈妈了,就是我看着也心急。你虽来了一年不到,咱们俩却难得投缘,偏就是你这个性子不好,有甚么话都藏在心里,也不怕旁人担心。”

“真没甚么事。”大奎也有牛心左性,一口咬定了没事。

“没事,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打拳!”

润娘听到这里,心里一惊,这孩子是有心事了,这年纪的孩子有啥心事呢?该不会是他也看上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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