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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雪-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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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最疏落处布阵以待,他自己却带了五架锋骑弃车乘马,纵横突击,拚尽己力也要给自己一方换来喘息之机。
莫余,端木沁阳,与汝州姚立之三组人马却已盯上了他。他们今夜之图本就是最大的消耗‘长车’的实力。能够根除当然更好。
米俨身边人多,伤之颇难,铁马率众备防,也颇为难犯。所以一意要集合兵力,先斩了石燃再说。
彼此已有白鹭洲所结之恨,何况石燃适才于林外分明为骆寒所重创,此时不杀之,更待何时?
那莫余与端木泌阳二人迭番向石燃进击,不一时,石燃已满身浴血,却犹纵横驰突,不肯暂避锋锐。他以所余部从中不足一成之数,引动对方过半人手,就是以图缓解危局。
莫余一双大神挥舞,人影已又跃起。
石燃凝目对视,要静待他全力一击。
没想莫余盘旋升至最高处,忽一泄气,身子疾泄而下。他这手竟是虚招!
他已引动石燃注意,就在他一泄之际,出手却是他身边的端州端木沁阳与汝洲姚立之。石燃忽觉背后风袭,有暗器招呼。一惊,才知原来南漪三居土也到了,于此万难防备之处也出手夹攻。
好石燃,忽满含歉意地望了为他驾车之人一眼。那人也是他摩下之士,百战成交,石燃与他目光一对,眼中彼此已有坦荡之意。这一着是弃卒——‘长车’中训练时原有此势。但寻常门派,断难为此,纵主帅欲为,步卒也不肯。石燃忽一挽他手,将其向后悠出,那兵士略无所惧,竟以肉身挡住了背后暗袭。石燃双腿已连环踢出,逼退端木沁阳与汝洲姚立之。
然后他只听身后一声闷哼,知驾车之士已中暗器。他这一着大出敌手意外,莫余却于此时拔地而起,倾力一击。石燃不惜牺牲袍泽,要谋的也就是他的一击。只听他一声大叫,双手“绝户爪”搏命而出,竟不顾莫余横击他双耳的两袖,只一伸颈,让莫余的两袖同时下扇拂在他的双肩之上。他肩受重击,那是莫余大袖中所蕴阴狠之劲,石燃并不阻停,一咬牙,一双虎爪已扣向莫余双肋。
莫余久已知他悍厉,收腹含腰,要待避过来势,却没想到他已是搏命而为。石燃愧已无识,已拚却一命也要诛敌主帅,给长车布阵喘息之机。只见他双袖之中袖箭齐发,登时有数羽直入莫余胸肋。莫余脸色惨变,哀呼一声,痿然倒地。石燃却回头冲那犹勉力来倒,挡住他后背的兵士说了句:“我为你报仇!”
说着,他舍身一跃,提起‘大佛门’的‘慈悲大法’。‘慈悲大法’本为少林之外少有的一门佛门心法,本为舍身成仁之意。一运之下,可以奋起此身余力。石燃一跃劲疾,只一跳就跳至南漪三居士身侧,那三人没想他重伤之下犹敢动此刚烈之气。他一双虎爪就已已抓碎了南漪三层土当前一人的喉咙。余下两人大惊,正待出手,却见那驾车士兵已合身扑来,面色惨厉。他要以重伤无救之躯再助石燃一次。
那死士身子撞向南漪湖余下二居士那风度翩然儒雅的身躯,目光却一直望着石燃。他的心神已经散乱,他只想凭这目光告诉石燃一件事:我不怨你!虽你以我挡敌,我不怨。咱们当日同入辕门,所谋本非一已之安,而为天下大事。
石燃触他目光,心中一酸,脸上就有两滴泪水滴下。他知这部下临死之望是为了消除他万一能够逃生后的悔恨之心。他只轻轻低吟了声:“好兄弟!”
那人却已撞向余下的南漪二居士。那二人虽身在江湖,也是头次陷入这惨烈之局,心中几乎同时后悔——不该、不该参于这袭袁之役的。
他二人不由一避。石燃得机,已一腿踢裂了其中一人之肝脾,那人痛呼倒地。石烯另一手袖箭就此悉数打出,全射进余下一人心口正中。南漪三居士名振徽南,却转瞬间同毙。莫余伤重已极,这时合身扑至,石燃却不接不挡,由他一袖尽在胸前,口中一口淤血喷出,如壮士之血,三年凝碧,化为固形般向莫余面上喷去。他一双虎爪却亡命向莫余两腰一挤。
莫余面色一痛,那一双手从他两腰夹入,狠狠收紧,竟直抓扰到他椎骨。“啪”的一声,莫余身子一阵抖动,椎骨已断,但脑中还有意识。他含恨地看着石燃,心中痛悔:绝不该、绝不该以为这小子伤重可欺。
莫余已然无幸,端木沁阳与姚立之心情微乱。石燃身后,米俨已结阵而成。他知狐马遇险,人已扑出,大叫道:“老大,速退!”
石燃飞身踢断身后围攻麾下兵士的几样兵刃,叫道:“退”。
那几个部下应声而退。王饶追击而至,石燃一人断后,奋起伤重之身,竟又拦下了他们。
只此一刻,就已足够。他麾下随他阵中冲荡,搏死相随的仅余的几个袍泽已退入车阵。只要一入阵中,石燃情知,以‘长车’固守之力,起码情势已安。
他眼看王饶等从他身侧跃过,已无力相搏。他自己口里一口气微泄,——他此时伤势已重,但适才出手过悍,斩杀莫余,所以敌人反有意无意地避开他而去。
他一跃近丈,只要再一跃,就可跃入车阵中箭矢可护的范围。忽觉一剑向自己背后之心脉刺来,他顺手反击,用的是‘大佛掌’。
可那一剑之风飘然雅致,石燃脑中一乱,惊觉那一剑竟是如此熟识。他冒龚大佛弟子之名与宣州林家林致相交多年,就是闭着眼也认得出那是一招林家剑法。
——小致也来了?石燃不知为何手中杀招招意猛地一顿。他这一击之下,知道剑法犹显稚弱的林致是万难抵挡的。
可两人对搏,如何缓得?就在石燃一顿的关口,那一剑已中鹄的。
这一下石燃是再也撑持不住了,他缓缓倒地,在倒地前却转过了身,回目望向那刺杀他之人。那人青衣净面,正是林致。
林致似也没想到一击得手。于此战阵乱局之中,他适才只见石燃的勇悍。他的剑插入石燃之背。可石燃刚才分明已作反击,那一手,他知自己是避不过的。可他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停手?
林致怔愕之下,手中之剑都忘了收回,愣愣地被倒地的石燃带得剑尖垂落。林致喃喃道:“我杀了你了?我杀了你了?”
他出道不久,今夜一开局他就一直暗暗盯着石燃。这却还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却是曾是他最亲近也最痛恨过的人物。
他话中语意犹有不信。
石燃一双眼有些悲凉地望着他,口里涌出一口肺血,轻轻道:“是的,你终于杀了我了。”
林致面色迷茫,他这近月以来蚀骨之恨,被骗之侮终于消散了。那梗压在他心头的似乎永远无力报复的恨之入骨的人终于将死,可不知怎么,他心中反而没觉一丝轻松,只觉悲梗。空空的,空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在这荒林野外,让他只是想哭,抛剑而哭。
石燃却在倒地前忽一抬手,轻轻拂了下他的脸,轻轻道:“小致,没什么,江湖也就是这样了,我不怨你。”
四周杀声入耳,是文府在攻长车的车阵,林致只觉那颊脸上的一下轻拂还恍如昨日。昨日,似乎仅只昨日他还在与石燃言笑无忌。是什么,是什么把这一切都偷走了?是这要刮走一切人间温凉的旷野之风吗?
他只觉得、只觉得天上那月华恍惚得可恨。而风,把这地上他熟悉的人与所有的一切都要吹走了,把他初入世事的心似乎都吹凉了。
他缓缓倒退几步,喃喃道:“我杀了你了?我杀了你了?”
语意飘忽,接着转而又走近几步——他看见石燃似想说话,不由微低了身,俯耳细听。但四周杂声太乱,风也太大,他听不清,听不清了。
他慢慢低身,不由自主地靠近石燃那蠕动的已经失色的、几乎无声的唇,
石燃的生命在风中已将飘散尽。他在说他这一生最后的几个字。林致只觉心中一片惨然。他没听清,却又似听清了,他怔怔地望了望月,只觉似有什么把胸口都割开了,而且割切出的是个好大的洞,让这寒肃的北风呼啸而入,一下卷走了他心中的一切。
他似就不信石燃就要死了,摸了摸他心口的血。然后,耳中似有骆寒的歌声回响。
石燃耳中也自复响起这首歌:
我行大道
形容如逝
未得……
但一切、到此为止。
歌已杳,人轻逝。然后,风裹挟着他曾生过的魂灵,不知是就此消散,还是梗梗难瞑地呼啸着向一个远方而去。
第四章壁观
同样是夜,江风恻恻,夜笼罩着金陵城外距石头城不过八九里远的一处营房。
这是一支小小的不足三百人的军队。它不隶属于沿江各部。只怕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袁老大布在长江边上、峰口浪尖处的一支精锐之旅。这支队伍人数虽少,但关联至重,对于平定苏南的局势自有它的重要。
——辕门之中,原本并不仅有‘长车’。
目下的营中,正一片岑寂。
营房之外,这时却站着个高挑的身影。这人三十一、二岁年纪,额头宽广,衣饰华丽。他身量极高,肩阔腰挺,容色中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贵气。——他就是华胄,辕门中,“双车纵横、七马连环、左相为御、右士为骖”中与胡不孤齐名、人称“右士”的华胄。
他这时望着那掩月之云与月下奔流之江,静静而立。
不知怎么,今夜他的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江风渐紧,吹动他宽大的袍袖,他在想:袁老大与左金吾李捷相会,以他的武功谋算,料来应该没什么事。那是什么让自己不安呢?是石头城那边的局势吗?
——袁老大今夜布下三波伏击,务求诛杀骆寒,只有他一人留守荒滩。
说起来,他逸行高志,与骆寒虽无一面,但隐隐却觉得彼此颇为投缘。但杀骆之事,已为辕门大计,他也就无可阻拦。
这个营房所在的荒滩名为虎头滩。水浅时,滩头向江水中伸陷之势,形如虎头。而华胄目下就站在那虎口之中。
华胄想起他曾问过袁老大:“如果这三波伏击都不能奏效呢?”
他思虑极密,虽知这几乎没有那个可能——骆寒纵艺高剑利,当得住胡不孤秘伏之击,逃得过‘长车’百车之攻,但数创之下,也万难躲得过龙虎山上九大鬼的夹击。但他身为参谋之士,不能不追询一下那个‘万一’。
袁老大道:“那就只有我亲自出手,与之一战了。”
袁辰龙已几近十年未曾亲自出手了——辕门中人,有时私下闲谈,都不由期待着有一天可以看到袁老大亲自出手。但不出手造就的威摄有时比出手更甚。
正这么想着,石头山方向忽升起了一支旗花火箭。那烟火之光是蓝色的,在暗夜中相距虽远,仍极为醒目。华胄一惊,心中猛然悲凉无限:那是他辕门密号——石燃已经遇难。
那烟火极为绚烂。蓝色、在辕门中代表的是石燃的颜色。华胄心中一痛,他知道石燃必已遇害……
那烟火,是在辕门中只有重要人物遇难时才会施放的。
那是一种哀痛与一种思念。
华胄想也没想,当场呼叫了一声。营中原有值夜之人,应声而出。他招来吩咐了几句,行至马厩,解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就向石头城方向跃去。
那名军士在他身后犹追问了一声:“公子,你就不带人同去救援吗?”
华胄在风中长叫道:“‘长车’告急,那定非是骆寒一人之力,掺合出手的定有文府,怕还不只他们。带人去只怕也会落入他们算中。何况他们只怕也调得动军中人马,所以你先吩咐营中全部警戒。否则虎头滩一失,咱们就更无退守之地了。”
华胄策马沿江急奔。他骑的是快马,骑术又佳,八九里的路程对他来说不过转瞬即至。就在他将至石头城,已拐了个弯,在秦淮河畔疾驰时,秦淮河中,有一只小舟忽然荡出,同他一起在江中逆流而上。他奔马极快,那操舟之人却臂力大佳,在江中操船一时竟可不慢于他的奔马。只听船中一个老者歌道:“渔翁夜伴西岩宿,暗汲清江燃苦竹;月升烟霄不见人,矣乃一声山水绿……”
歌声苍凉,和着这月色水声,更增悲慨。
华胄一惊——赵无极!船上老者已叫道:“华公子,月夜急奔,所为何事?石头城风云际会,公子可是要渡河?老朽就摆你一渡如何?”
华胄这时已奔至石头城对面的那一带平畴。只见远处树林之中,隐有杀伐,而空野之上,骆寒正兀坐长歌。他望向对岸,山坡上,有火炬高燃,隐隐可见萧如踞坐在茅寮顶上的身影。而只有石头城宁寂在一片静默里,黑黑的墙堞似是在诉说着无数的兴废旧事。
华胄驻马,一扬眉。赵无极双浆一荡,已摇至岸边。只听他笑道:“小老儿渴与华兄清谈久矣,今夜得会,幸甚幸甚。来来来,我摆你渡河。”
华胄面色凝郁,连他的赶到对方都已算好,看来今日果然是个危局。
石头城头,赵无量白发萧萧,看着秦淮水上的渡河之舟,喃喃道:“来了。”
赵旭一愕。
赵无量已拣起倚侧在侄孙膝边的那根短棍,郑重地递到他手里,沉凝道:“旭儿,你艺成以来,还未曾与高手真正正面一战。把棍拿好了,今晚,来的可是与胡不孤齐名、以剑法驰名宇内的辕门华胄。胡不孤的功力你已见过,一会儿,华胄就要来了。他一手‘青山一发是中原’的‘一发剑法’,嘿嘿,纵强横如袁大,也许他江湖独步。到时只怕大叔爷对你也有照顾不到之处,你自己务必当心。”
赵旭似也没料到原来今夜大叔爷也并不仅止于旁观的,终于也要出手了。他一手执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了起来。
骆寒静静地坐在田野里。他左臂有伤,右腿近臀处也中了‘长车’一箭,胁下还有一根胁骨似乎已断,他将之一一裹好。但这些其实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呼吸不畅、胸腹间极为郁懑难言的却是于石头城下遭胡不孤拂中的一袖。嘿嘿——“吾道不孤”、“吾道不孤”!胡不孤的“匹夫真气”果然非同小可。那积郁之气伤在他肺腑、膈膜上下,只要一提气,就是万般难受。
他长吸了一口气,今夜这局势,本非他想独挑的。辕门太强,他只有一人一剑,无论如何也万难当辕门的强手之众,百车之利。可他如果不来,淮上之人如何?
他的眼睛望着这黑黑的暗夜。西北边,西北极远处,就是他的来处。那也是宁溢与杀机并存的一片荒野。但那里,毕竟还没有这么深与复杂人与人之间的计算。如奸宄如文府辈,如看似疏荡野逸如宗室二老。他笑了笑,文府想净得那渔翁之利,哪有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他已把他们牵扯进了这一杀局。
西北不算太远处,同样的夜里,还有着一双眼。想到那双眼,骆寒心里就寂寞了。如非袁老大势迫淮上,他是本打算把镖银送过了江就走的。但、一入局中,纵孤逸如他,又岂能想走就走得脱?一入尘烦,纠结万种。好多事,是逃不过、脱不开的了。
他的剑横膝上,被衣袖掩住全然不见,手里正在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石杯子。那杯子在他微呈褐色的手指间被轻轻地巅弄摩挲着,似极倦怠地握着一只朋友的手。——也许,我可以助你的只有这孤僻一剑了。田野无人,江流永在,他想起了一个朋友那么温温凉凉、淡若有情、又空如无物地看着这场世间的眼。可人世间的纷扰是你尽力就可以将之抹平的吗?——而你,为什么还一意陷在淮上,不肯把那些事就此丢开?
这世上纷繁万种,勾结难测。纵你自负才调,却保得定能对之尽得上力吗?
他在等着袁老大的第三波伏击。他知道,袁辰龙出手,断不仅此。以其豪宕凌厉,想来一旦动手,绝不肯轻易就放过自己。
天上似乎黑了黑,有什么大幅的黑影遮住了那才露出云层的一弯弦月。骆寒眼角一跳:鹰飞长九,枭舞低三?
——杜淮山当日也曾叫出过这一句话。
北风裂裂中,忽有一丝异样的破空之声传来,象是蝙蝠舞空的声音。骆寒一抬目,“九大鬼”——龙虎山上九大鬼。他早该想得到,袁老大此刻能动用对他发起第三波攻击的的也许就是他曾于铜陵江面伤过的龙虎山上的“九大鬼”了。
龙虎山地居江西,为天师道一派,历代所传张天师,历经数朝,均受封册,百代清名,堪与曲阜孔门斗盛。山上张天师与文府文昭公、安徽鲁布施,俱是武林中传名极盛的宗师巨匠,纵孤僻如骆寒,也不会未闻其名,将之小视。
来人共有七个,他们轻功均所承别传,号称“鹰飞长九、枭舞低三”,以披风之力在空中夭矫转侧,如生双翼。铜陵江边,骆寒已曾一试,那一日他胜得并不容易。何况他今日新伤,何况对方这次一来就是七人。
那七条人影如凭空飞至——高翔者四,低回者三,其中并无当时骆寒已断其一臂的刑老七。看他们身法,似乎驰名江湖、以一手轻功独步武林、排名最后的九鬼刑霄也没来。
骆寒低眉顾剑,只听一个沙沙的声音道:“怎么,以九幻虚弧之术名弛一时的骆兄箭伤在腿,竟站不起来了吗?”
骆寒所受箭伤原本附有麻药,他虽已放血裹缚,但仍麻痹难动,没想对方一眼就看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他曾经谋面的大鬼刑风,只听他低啸道:“如果弧剑竟成了坐剑,二弟、四弟,你们可真是不免遗憾了。”
他独呼“二弟”、“四弟”,是因为九大鬼中,以“二鬼”刑天与“四鬼”刑容武技独胜,超出同侪。
那七个人影已缓缓而落,成个圆形将骆寒一人一骑团团围住。
只听大鬼刑风冷笑道:“那日我就曾说过:今日你放过了我兄弟,我兄弟日后却天涯海角也放不过你。骆寒,你后悔了吗?”
骆寒不语。
对方二鬼却于此时开口道:“我们今日是受袁老大之邀前来杀你。但你与我七弟已先有了一段梁子在,所以这次我们并不要你的狗命。你伤了我七弟,七弟说,只要你也留下一条胳膊,咱们今夜就算揭过。日后,你与他剩俱一臂,他苦练之后,会再寻你一战。”
骆寒唇角抿了抿,龙虎山上人果然骄傲。但他也骄傲之至,闻言冷笑道:“我就缚住一臂,他此生也无伤我的机会。”
石头城上,赵无量望着登上城头的华胄与赵无极,静静地没有说话。
却是华胄先开口道:“累赵老在这里久候了。”
赵无量笑笑。华胄望着空旷的城下与不远处那山坡下的一处密林,含笑道:“我胡大哥哪里去了?他照理应在这石头城下才是。噢,他伏骆失手后,见到旗花,欲驰援对岸,遇到了伏兵是不是?我猜猜那是谁……如果所料不错,该是毕结是吧?江湖六世家应该都已参预到对岸伏击‘长车’的一役中了,文府精锐,该没有谁能剩下,这里该只有毕结。可他手底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用来对付‘秘宗门’呢?”
他似对此事颇难索解,沉吟有倾,一抚额:“近日金使完颜晟带来索供的随从忽然少了三十余名。金张门金日殚最近似乎也曾现身建康。难道毕结率以伏击‘秘宗门’的竟是金张门的手下?”
他说来似是难以确信。他虽一向不屑于文府之人,但他们如果为江南势力之争,不惜勾结虎狼于卧榻之侧,那就更让他轻视了。
只见他双目中精光一闪,淡淡道:“萧如萧姑娘该是被文翰林与金日殚同困于那南面山坡之上了。文府精说与江湖六世家及反袁之盟的人在对岸搏杀‘长车’……这里又有赵老二位在等着小可。呵呵,为了区区一辕门,居然动用了南北两朝在朝在野之力,甚至野逸如宗室双歧也不惜亲自出手,我辕门真是幸何如之!——赵老把与骆寒石头城一会的消息先泄漏给辕门,再放风给文府,这一招当真不差啊!”
赵无量只觉脸皮热辣辣一烫。他为对付辕门,手段确实已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他倒并不惶愧。只是华胄果然心思续密,一猜中的,令他生愧的是文府相邀臂助的还有北朝‘金张门’的好手。
‘金张门’是北朝镇护朝廷的一大门派,赵无量身负家国之辱,如今为势所迫,却牵联上了北朝之人,为华胄点破,当然自觉羞惭。尤其让他生愧的还并不是华胄,而是并不知情的赵旭闻言后那望向他的犹疑的双眼。侄孙那不敢相信的目光刺得赵无量双颊生赤。好在夜色中,这一切都并不明显,一切的阴谋计算都可以藉这黑夜隐藏。赵无量强自镇定道:“不错,胡先生适才是与毕结相遇,只怕现下正对峙在坡下那片小密林丛中。华兄如能料理了小老儿兄弟俩,就可驰援了。”
华胄却像不急。当此大乱,他反镇定下来。他望着骆寒于对岸被‘九大鬼’环围住的身影,淡淡道:“小可倒不急。赵无极老不是说要与在下清叙一番吗?如此冷风荒夜,壁观生死决斗,石头城上抚今追夕,共话兴亡万古,倒也是平生难得之趣了。”
赵无量倒没想到他会这么镇定,拖下去对自己只怕比对他更有利,不由长长疑问了声:“噢?”
其时华胄已抚膝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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