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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大人纪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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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房间,在围栏处探头往下看去,世子正一路往府里深处走去,风吹着他的衣袍,身姿翩然,仿佛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这锦绣玉颜下藏着一副奇诡肚肠。
刚刚伍爷给世子的东西,想来正是那把斜月弯刀。世子得到刀,定会急于研究。
秘密即将揭晓,杜岩忙轻轻跳下楼,追着世子去了。眼见世子进了一所院子,杜岩扫了一眼,料想其中最大的屋子定是世子居所。飞快地绕到后面,跳进院墙,从窗子钻进室内。
他刚刚把窗户关好,就见有灯光由远及近,渐渐靠近门口。就着门外微弱的亮光,杜岩匆忙间不及细细打量房间,见房里杵着架花梨木镂空雕花隔扇,将三间连通的房间隔成一大一小两间。他所处的是个小间,貌似盥洗室的样子。
杜岩连忙奔过去在槅扇上垂着的轻纱后藏好。
这时屋门被推开,几个人走进来,挨个点燃室内的灯烛。
他不敢探头看,只听见世子吩咐人全都出去,然后是脚步声,拉开椅子的声音,少倾彻底静了下来。
杜岩在槅扇后探出头,只看见世子的侧影端坐在椅上,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的正是那把斜月弯刀。
杜岩见他将弯刀仔仔细细检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良久,侧过身子,在头上拽了根头发,将弯刀锋刃朝上,然后把头发置于锋刃之上,轻吹了口气,头发顿时断做两截,轻飘飘飞落地上。
世子喃喃道:“真是吹毫断发!”
杜岩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小的不起眼的弯刀,竟然锋利至此。
他这一惊讶,吸气声便有些重了。世子立刻发觉,“呛”地一声将弯刀合上,大喝一声:“谁?”
杜岩没料到这吴王世子如此警惕,不敢逗留。
包着贼不走空的想法,一个箭步跨出,左手食中二指伸出做勾状,径取世子双眼。世子急忙伸臂格挡,嘴里骂道:“贼子,尔敢!”。杜岩另一手却悄无声息探出,一把夺了弯刀,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这边吴王世子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杜岩刚从后窗跳出,翻过墙头,便有卫士闻声迎头而来。正前方一人身材高大,腰背宽阔,仅看身形就能感到他浑身贲张的力道。
他冲过来拦住杜岩去路,转眼间,二人已过了几招。
杜岩心下骇然,世子府里竟还有这般高手!他知道不是敌手,后有追兵又源源而至,不敢恋战,虚晃一招,正要逃窜,那人却已看透他的打算,毫不理会他的虚招,径取中路,一掌带着雷霆风声当胸打去。
杜岩躲避不及,拼着受这一掌,脚下在地上用力一蹬,顺着这一掌的力道,身体飞快向后掠去,几下窜到树上,在树顶腾挪跳跃,飞快地出了世子府。
那人功夫虽好,奈何身形笨拙,论起轻身功夫,差杜岩甚远。
杜岩不敢直接回客栈,脚下不停,径往相反的方向奔去。一路遇到巡街武侯就跳上墙头躲避,后来干脆上了房顶,站在高处,更能看到街道上三五成群,点着火把寻找他的人。
他不敢稍作停留,一路奔向城南。远远望见西南处有一所宅子灯火通明,在暗夜中尤为显眼。杜岩踏着屋瓦跳到那所宅子房顶,探头一看,正是笙歌燕舞,软红香糜,却是一所妓院。
杜岩心头一动,脱了身上的夜行衣,取下遮头脸的黑布,放在妓院的房顶。然后绕了半个淮州城回到客栈,翻窗进了屋子,才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咕哝一句:“疼死老子了。”
知道世子的人迟早会搜到这里,顾不上胸口锥心的疼,就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将行李中各种各样的过所和几张人皮面具、几瓶药物一一取出,四下看看没地方可以藏匿。想起日间初进旅邸时看到院中一颗大杨树,枝桠间有个鸟巢。
索性这些东西同斜月弯刀一起用布包了,轻轻推门出去,见四下静悄悄毫无动静。他飞快地上了树,鸟巢里一只大鸟飞出来,叽叽喳喳叫着啄他的手。杜岩置之不理,他将巢中两只雏鸟拿出来,再把布包放进去,然后把雏鸟放在布包上,飞身掠下树。大鸟见他走了,也就不叫了。
杜岩回到房间,打开被褥,脱了外衫钻进被子。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砸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呵斥声,蹬蹬蹬上楼的声音,一间间房门打开的声音。
杜岩起身点了灯,把头发抓乱,做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佝偻着腰,打开房门。他不用装,胸口的疼痛足以让他直不起腰来。
他这样貌似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倒比被叫开门,更能让人觉得无辜。
很快,几个黑衣卫士就查到了杜岩门口。杜岩虽只有五十出头,但多年风霜奔波,比同龄人看着显老,加上腰身佝偻,头发花白,打眼一看,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干瘦小老头,哪有半分在戒备森严的世子府来去自如的高手风范。
黑衣卫士简单问了几句,在房里一通搜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一人查到杜岩易容时用的脂粉时,抬头看看杜岩,问了一句,“你这老头带着带着胭脂水粉做什么?”
杜岩早想好对策,笑着回道:“哦,难得出一趟远门,给闺女捎点东西。”
等这几个卫士去下一间盘查,杜岩关上房门忍不住吁了口气。重新在床上躺下,心想,看这势头,明天盘查只会更严,还需早早离开为妙。
次日早上,杜岩踅摸到城门口,远远看去果然盘查甚紧。入城的也还罢了,出城的挨个搜身,检查携带的物品。即便女客,也调集了三姑六婆搜身。
杜岩暗暗叫苦,心道照这样势头查下去,迟早会查到自己。但想着世子为这么一把斜月弯刀,兴师动众,不惜杀人灭口,现在为找弯刀,折腾出这么大阵仗,若说这把刀除了锋利些,没什么蹊跷之处,他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这样一把刀,他拿来则是半点用处也无,只是犟劲上来,你越是想要回去,我偏就不给你。
何况东西现在还在鸟窝里,大白天的,他也不好爬上树取出来,只能在城里再呆上一天。
城中气氛甚是紧张,一队队的巡街兵丁,还有银甲武士,在大街小巷,酒楼茶馆一一排查。
杜岩仍做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大模做样在街上晃荡,反倒无人疑他。
眼看着到了傍晚,仍没想到妥当的办法混出城去,索性晃悠到王府门前,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契机。
“让开,让开!”
街上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杜岩回头看去,只见两匹快马披着夕阳,向这边疾驰而来。
马上两名骑士俱都穿着一身素白,头缠孝布。两人双马一路奔到王府门口,翻身下马,不知跟门口的守卫说了句什么,就被放进去了。
杜岩暗想,这是来报丧的,也不知道是否有机可趁。存了这个心思,他远远地混在人中,等了约莫两刻钟,仍不见有人出来。眼看着马上宵禁了,只好回了客栈。
夜间又被搜查了一遍后,杜岩半夜上树去取布包。布上被雏鸟拉了鸟粪,他干脆只把里面的东西取出,仍把布留在鸟巢。
看着手里的过所,安全起见,还是觉得一把火烧了为好,他怕半夜亮起的火光把人招来,想了想,钻进床底,打着火石,把几张过所烧了。人皮面具被他装进衣服夹层,轻飘飘的,不会让人跟弯刀联想到一起。
次日不过刚过五更他就起了,把斜月弯刀在小腿上绑牢,包袱缠在背上。出门一看,残月斜照,尤留微光,街上已有早起做小生意的人们。
☆、第十九章 脱困
第十九章脱困
杜岩兜兜转转去了王府对面的街上,王府门口却是一派忙碌景象。几辆马车停在门口,几百名银甲武士将马车团团围住,手中举着火把,将黎明前的夜色照亮。不断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往马车上放东西。
街上的店家正在下板,零零星星几个百姓远远站着观看。杜岩装作不经意地走近一名老者身边,问道:“王府这么大阵仗,是哪个贵人要出门了?”
那老者回头看他一眼,小声道:“听说王妃的父亲过世了,王妃要回越州奔丧。”
杜岩闻言暗暗欢喜,心道这是个好机会。
这时,远处奔来十余骑快马,到了近处,杜岩见正是吴王世子和一干从人。
吴王世子一行奔到王府门口,下马问道:“母妃还没出来?”
一名青衣侍女欠身回道:“回世子的话,王妃已经准备好,就快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门口出来两顶小轿。
侍女从第一乘小轿中扶出一名中年贵妇,后一顶轿中下来一个豆蔻少女,快走几步,搀着贵妇的手臂,对世子行礼叫道:“大哥。”
贵妇跟世子点头道:“走吧。”就匆匆和少女上了最前面的马车。
世子带着从人上马,走到队伍前方。接着一干仆妇、丫鬟陆续上了后面的马车,队伍缓缓启程。
天光熹微,夜色尚未褪尽,此时若能混进队伍中,混出城的机会便会很大。
时机稍纵即逝,杜岩瞬间想出两条对策,一是悄悄打晕最后一名侍卫,换上他的衣服跟着队伍混出去。二是制造混乱,趁机藏在马车下面。
调开队伍里之人的视线容易,制造混乱也容易,但街上看热闹的百姓站的方位毫无规律,不能保证他的动作可以瞒住所有人的眼睛。
除非把大家的视线全部集中到天上。
他抬头看看天,黑黢黢的,什么都没看见。
这般犹豫片刻,队伍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杜岩忙溜着街边种植的柳树下的阴影跟上去,准备伺机而动。
尾随一段路程,黑暗渐渐褪去,黎明的微光缓缓覆盖夜色。
杜岩暗自着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还能不能出城。他可不敢抱着世子离开,城防便会放松的想法。世子费尽心机得到这把弯刀,看中程度不言而喻。
队伍这时在前方折向西,便要拐向淮州城的主街。
一直等待的良机便在此刻,杜岩飞快把扣在手里半晌的石子弹出去,打在一匹拉车的马腿上。
那马“唏律律”一声长嘶,旋即发疯般乱窜。众人惊呼中,那马带着马车飞快追上前一辆马车,两车陡然撞在一起。
接着另一批马也受惊发狂。
女眷惊叫、马匹发狂、军士上前阻拦受惊马匹、上官呵斥指挥,队伍立刻便乱了套。
杜岩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窥视着整个队伍。
此时前面的人马刚转过弯上了主街,还留个尾巴尚未完全过去。
杜岩藏身在拐角处倏然出手,落后的一名士兵被他捂着嘴巴拖进黑暗里,另一只手在他太阳穴一戳,人便软软晕过去。
路人原本不多,天色也不够亮,大家的心神都在前面发生的混乱上,纷纷跑去看热闹,竟是无人发觉这边阴影里的动静。
杜岩拖着人飞快躲在柳树后面。
此刻正是夏末,柳树枝条繁茂,兼之天光尚未大亮,藏在后面倒不虞被人发现。
他迅速脱了士兵的甲胄穿在自己身上,腰刀挎好,然后将那士兵藏在树上的。取一张年轻点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压低头盔,悄悄走出来跟在队伍后面。
前方队伍的骚乱很快被平息,惊马换下,继续启程。
杜岩右侧一人微微侧头小声问道:“你小子刚去哪了?”
杜岩一惊,竟然有人发现了刚才被他打昏那人离开。
“撒尿。”杜岩掩唇低语。
好在大家原本都不敢高声说话,压低声音便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那人轻笑:“就你小子事多,叫队正发现,又要挨罚。”
杜岩心想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嘴上仍压着声音道:“别说了,仔细叫队正发现。”
那人才闭口不言。
队伍顺利出了城门,天已大亮。
行进的速度也快起来。杜岩跟着小跑一段路程,路上的草木渐渐多起来。
再跟着走便要到分叉口了。这处岔口,一处是向越州的官道,另一处便是径往大江而去的官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杜岩把头盔压得更低,一手搂着肚子掩唇小声对身旁的人道:“我怕是吃坏了肚子,要去路边解决一下。”
“今天事儿怎么这么多?出门没看黄历?快去,完了赶紧追上来,叫队正发现你就完了。”
杜岩点头,抱着肚子似模似样地急匆匆钻进路边草里。
飞快脱掉身上的衣服,取下面具收起来,借着草木掩护掉过头便上了通往大江的岔道。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一路展开轻身功夫,身形快逾奔马。路上顺手把一匹奔马上的骑士打晕,抢了马便走。
两条腿毕竟力气有限,他还身受重伤,跑不过四条腿,有马代步也能轻松些。
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江边,重金雇了条小舟,游鱼一般冲到对岸。
刚在岸边站稳,就听见江上隐约传来怒骂吆喝的声音。杜岩更不敢停留,一个劲的向西边飞奔。
路过一处丛林,在里面换下身上的衣服,又把头发扯开,五指飞快在头顶束成一束,换一张人皮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其实,过了大江就是大魏地界了。大江就是吴地与大魏的楚河汉界,双方虽有摩擦,但谁都不敢轻起战端,维持着诡异的和平。
大魏这些年边患未平,顾不上收拾吴地。吴地势弱,轻易不敢挑衅,趁着大魏无暇他顾,努力发展国力,力图有一天能有与大魏抗衡的实力。
往西进入大魏栩州地界,吴地的人马便不敢光明正大进入,但暗地追踪是难免的。
栩州城很小,却是大魏边界的第一道防线,驻军一万余。
再往西不足三百里便是军事重镇弁州,宣武节度使的边境军便驻地在弁州,若栩州有变,汴州军急行军一日夜可达。
杜岩这一疾奔,胸口疼的几欲昏厥,发出一阵剧烈咳嗽。他不敢再跑下去,怕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死过去。
进了栩州,知道吴地人马是绝对不敢明着进入,他才放松了些。杜岩颇懂医理,自己去药铺抓了活血化瘀的药,在客栈煎服。
这一休息,顿觉全身似散了架般,胸口闷疼的厉害。
原本打算在客栈歇上两天再离开,不过到下晌,隔窗听到客栈楼下有人打听有没有人见到受伤的人住店。只得打起精神匆匆翻墙离开。
出城找了背人处又进行一番形貌修饰,然后重金向路人买了匹马向弁州而去。
弁州兵马重地,是大魏与吴地的真正屏障,城守更是严苛,吴地探子再怎样都不敢在汴州放肆。
杜岩为迷惑追兵,一路不停改装换乘,估计到目前为止,吴地人马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两天后进入汴州,他卸掉各种伪装恢复本来面目。
弁州城极繁华,在此处应该能找到良医就诊。就医定要望闻问切,他只有恢复本来面目,才能看得准确。
进了城,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打听到悬壶药庐的施大夫最善治疗跌打损伤,他跟人问了路径,强撑骑在马上向城东去了。
行到汴水街,胸口闷疼得快要窒息了,他一手捂着胸口,抑制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竟然好一阵无法遏制,直咳得一口鲜血吐出来,两眼一阵阵发黑,双手再无法抓紧马缰,从马上滑下跌落地上。
强自支撑着爬到路边,倚在墙角休息。马儿无人控制,溜溜达达走远了。
☆、第二十章 伤愈
不知过了多久,杜岩昏昏沉沉间听到身前有人说话,“爹爹,你看这老伯伯,他好像生病了,我们救救他吧。”
那声音是清亮稚嫩的童声,好听至极,顺着他的双耳一直钻进大脑,犹如在盛夏饮下一杯冰凉的琼浆,浑身上下舒泰无比,人不由清醒了几分。
勉力抬眼看去,只见小小一个身影,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再看她的小脸,杜岩不由一怔。
时隔多年,前朝九公主的模样早已在脑海中模糊不清,但曾经乱世群山中那一双温柔悲悯的眼神一直印在心头,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面前女孩子双眼中的悲悯像极了九公主。
她虽年幼,但那张小脸已是难描难画,如花苞清露,如梅萼凝霜。最出彩的还是那双眼睛,眼形大而长,在眼尾处略微上挑,深深的双眼皮下睫毛浓密卷曲。瞳仁如汪在一弯水里,漆黑如夜,又明净清澈,似能照见人影。
被这双眼盯着,似乎最肮脏的心都能涤荡干净。
杜岩没来由的,在这双眼睛注视下,突然自惭形秽。
这小人儿的小手被人牵着,杜岩顺着牵着小手的大手向上看去。
这人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是杜岩看见那人脸后的第一感觉。
这被女孩称作爹爹的人正直壮年,他有着一双和女孩相似的凤眼,只是眼神凌厉,凛冽如刀。
他鼻梁挺直,双唇紧闭,眉宇间英气逼人。静静站在那里,整个人便犹如绝世青锋,寒光凛冽,威仪迫人。
他这般气势,让人第一眼看来,总忽略那俊美的相貌,只记住如苍穹高山般的威压。
那双眼冷冷看过来,一瞬间杜岩似乎觉得自己被他剖胸挖腹,隐藏最深的秘密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杜岩不由自主垂下自己的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东来,雇辆马车带他去悬壶药庐。”
杜岩瑟缩间,听那人吩咐了一句。
他暗自惊讶:他怎么知道我是要去悬壶药庐?看来他看出我是受伤,而非生病了。
杜岩抬眼看去,才发现父女二人身后还跟着随从。只是这父女二人实在耀眼,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其他人。
那人身后一个青年大声应命,转身去了。
那女孩安慰道:“老伯伯你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杜岩强自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一名从人牵了马来,那人抱了女儿上马,用自己的披风把女儿裹紧,然后自己利落地跨上马,径自去了。
过不多时,刚才那叫东来的年轻人果然叫了马车来。杜岩被他半抱半扶上了马车。
被马车一颠,他已几乎要昏死过去。东来或许看出了他的状况,吩咐车夫慢行。
好在药庐不远,在杜岩双眼一阵阵发黑时,马车停了下来。
进了药庐,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梁校尉来了,好久没见了。这位是怎么了?”
杜岩心想,原来这个东来还不是普通护卫,竟是有军职在身的。
“施大夫快给看看,这是我家都督在街上捡的,病的快死了。”东来一把将他放到张椅子上,说道。
在街上捡的,杜岩苦笑,说的好似捡了个阿猫阿狗。
杜岩的胳膊被梁东来放在桌上,一只手旋即搭在他的手腕上。
片刻,那施大夫吹着胡子训斥:“胡闹!伤成这样了,不在家歇着,还敢东奔西走!不要命了!”
杜岩无力回话,只扯出一丝苦笑。
施大夫让梁东来把他扶到屏风后的榻上躺下,扒了上衣,施针治疗。
一通针扎,杜岩“噢”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感觉脑子竟然清醒了不少,身上也恢复点儿力气。
等施大夫写下一张药方,梁东来自去抓药,施老大夫在一边叨叨:“再迟来两天,你这条老命就没有了。年纪大了,要服老,别跟年轻人一样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
杜岩哭笑不得,自己也不过五十来岁,哪里就到该服老的年纪了。但多年风霜江湖,看起来倒像六七十岁,自己又不能逢人就解释,只好摸摸鼻子,认了老。
梁东来抓了药要去付账,杜岩忙跟去,道:“不敢劳大人破费,小人身上带了银两。”
梁东来在他身上上下扫了几眼,杜岩也低头看看。自己忙着赶路,一身衣裳沾满灰尘,刚又摔在地上,衣襟上还带着溅上的血迹,形容狼狈,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难怪梁东来会怀疑他没银两付账。
他忙取过包袱,掏出银钱付了账。梁东来在一旁拿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好似他的银子是偷来的一般。
杜岩自己失笑,可不就是偷来的。
跟梁东来一起谢过施老大夫,出了悬壶药庐的门。梁东来问道:“你住哪里?”
“小人今天刚进弁州,还没找到下处。”杜岩答道。
“得了,送佛送到西,我就再送你去客栈吧,省得你这小老儿半道再昏过去,白瞎了我们小姐的好意。”说着斜他一眼又道,“前面就有家客栈,四五十步远,自己能走吗?要不要背你?”
杜岩忙摆手道:“能走,能走,小人自己能走,不敢再劳动大人。”慢腾腾挪了几步,侧头问道:“梁大人在弁州都督麾下任职?”
梁东来回头看他,一双眼睛一瞬间迸射的锋芒,使这平凡无奇的年轻人突然多了几分威势。
他眯缝了双眼,声音沉下来道:“不要试图打探什么,你安安分分养好伤,哪来的回哪去。我家都督不愿让小姐的好心白费,不代表我不会救活了你,再宰了你。”
回过头又咕哝一句:“左右小姐也不知道。”
杜岩垂下头,暗自叹息。这弁州城果真卧虎藏龙,刚那都督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看进自己的骨头缝里。现在这年轻人竟也看出自己不同常人,言语上如此谨慎。
梁东来把杜岩送到客栈就离开了。
杜岩于是真的安安分分养伤,他也不担心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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