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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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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谨的身上,沾着她自己的和石寒的血,肩头钝痛,虽然已经被止住了血,但流出血凝固在了衣料上,只要一动就扯得发痛。
  她扫了一圈围定她的红玉一行人,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红玉狠厉的目光戳在她的脸上,凉森森道:“敢闯寒石山庄,敢伤我家庄主,还想留着全尸出去吗?”
  杨谨不惊不惧:“想要我的命?你家庄主的命,不要了吗?”
  红玉看到虚软在对方怀中的庄主,心中一阵急躁,勉强撑住局面,冷声道:“你既然是习武之人,挟持病弱之人,不嫌丢脸吗?”
  这句话说得已是气怯示弱了。
  杨谨不怒反倒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挟持病弱了?”
  她说着,话锋一转,肃道:“若非我方才出手引出她体内的淤血,激发她的心脏重新跳动,此刻,她已经没命了!”
  红玉脸色变了变。
  随在红玉身后的姚佩琳见到眼前的情状,迟疑开口道:“红总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红玉原本犯疑的,可听到姚佩琳这一句,心头划过阵阵厌恶,冷嗤道:“你懂什么!”
  说罢,她转向杨谨,语气缓和:“若真如尊驾所言,还请先放开我家庄主!”
  杨谨睨着红玉,心知她打得是什么主意,无非是等自己放开庄主,不必投鼠忌器,自然可以放心处置自己。杨谨不怕屋外那些护卫,整座山庄她忌惮的也唯有纪恩一人。她不喜欢的是被对方任意摆布。
  “你们就不怕你家庄主之病无人可治吗?”杨谨难得地傲气道。
  “好大的口气!”红玉冷笑,“普天之下,难道就只有你一人能治我家庄主的病?”
  杨谨扫过红玉,“也许。”她只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红玉与杨谨对上目光,微微蹙眉。她极不喜杨谨那种无所畏惧似乎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那表情眼熟得招人烦。
  “这位公子,”姚佩琳笑呵呵地站出来打圆场,“请问怎么称呼?”
  杨谨瞥过姚佩琳,认出是之前给自己指路的那名女子,心中的意气稍平,道:“施云。”
  她仍是有所保留,不肯以真名相告。
  姚佩琳闻言,挑了挑眉,恍然大悟道:“听闻太医院院首施大人好脉息。公子是……家学渊源?”
  言下之意,杨谨出于岐黄名门施氏。
  杨谨一怔,心道原来太医院的院首姓施?这倒是巧了。
  她不肯和官家人挨上关系,却又担心于对方不信任自己而耽搁了病人,想了想道:“我没那个福气,江湖无名之辈而已。”
  “哦?”姚佩琳来了兴致,笑道,“公子既然自称‘无名之辈’,又自信能医好我家庄主,岂不自相矛盾?”
  事已至此,由不得杨谨再遮掩下去,遂道:“盘石县的瘟疫,诸位听说过吗?”
  红玉眉心一跳,重又上下打量着杨谨。
  姚佩琳则面露诧异,双目张了张:“自然听说过。还听说若非一位‘麒麟童子’从天而降拯救全盘石县的百姓,只怕盘石县此刻已经无一人存活了……”
  她说着,张大了嘴,惊声道:“莫非……莫非公子你就是那位‘麒麟童子’?”
  麒麟童子?这是个什么称呼?
  杨谨嘴角抽了抽,敛神道:“麒麟童子我不知道。不过,盘石县治疫我确是出过一份力的。”
  姚佩琳哎哟一声惊呼,喜上眉梢:“看公子你粉雕玉琢、俊逸非常,和传闻中的‘麒麟童子’分毫不差!原来正是尊驾啊!真是失敬失敬!我家庄主这回可有救了!”
  粉雕玉琢?俊逸非常?这都谁传的啊!
  杨谨听得牙都快被酸倒了,勉强绷住脸道:“不敢当!”
  姚佩琳难掩喜色,作势凑上来:“既然是麒麟童子,那还顾忌什么呢?还请公子快为我家庄主医治起来吧!”
  “且慢!”不等杨谨如何反应呢,红玉霍然开口打断了姚佩琳的满心欢喜。
  杨谨蹙眉。这个红总管当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姚佩琳尴尬地看向红玉:“红总管,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你伤了人家公子,人家不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还……”
  红玉不搭理她,紧紧盯住杨谨,一字一顿道:“请问,我家庄主得的是何病症?尊驾又要以何法医治她?”
  对方口称“尊驾”,说出口的话却咄咄逼人,显然是在质疑自己的医道水准。
  “心疾症,眠心草。红总管,我说得可对?”杨谨平静地看着红玉。
  姚佩琳窥见红玉惊诧不已的神情,心中暗笑。她的目光又转回到杨谨的脸庞上,逡巡着寻找熟悉的感觉。
  果然,仔细看去,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姚佩琳如此想着,瞳仁中闪过柔情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了,我的读者小宝贝儿们新春要开心要快乐!要大吉要大利!
  亲亲抱抱举高高你们!
  新的一年,记得继续支持我啊~
  

第41章
  “取药?”红玉疑惑地看着杨谨, “取什么药?”
  “当然是治疗贵庄主心疾的药。”杨谨施施然道。
  眠心草?
  红玉心头一跳,登时想到了那据说只有漠南苦寒之地才有生长的神秘药材。难道这俊美不知来路的小子要去漠南?
  须知, 漠南眼下正闹着兵乱。漠南女王在位近二十年,早有一统漠南、漠北草原之心, 这场战争亦是漠南贵族内部的争斗,连京中的那位大周天子都睁一眼闭一眼,只在边防多派驻兵力严加防守, 漠南内部怎么闹她根本就不理不睬。寒石山庄的生意通南北, 对于北方的局势, 红玉自是了然于心的。
  所以,她也是清楚,漠南眼下是去不得的。遍观大周, 有能力深入漠南险地, 求得灵药的, 除了大周天子,也就只有江南挽月山庄隐居的那位了。然而, 自家庄主曾严命不许去江南央求那位……
  思及此,红玉心里又别扭了。她盯着杨谨的脸, 怎么看怎么心烦。谁说长得好看就能瞧着顺眼的?
  这个漂亮小子,和那人究竟有没有什么牵连?他说要去取药,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莫非他真有这样的能耐?能去漠南?
  “我们山庄就做药材生意,天南海北的各色药材,你只说要用哪一味, 我命底下人送来即可。”红玉举重若轻道。她假作不知眠心草之事。
  杨谨闻言,挑眉:“那就请红总管问问贵属,可有眠心草这味药。若有,还请尽快送来庄上,别耽误了贵庄主的病。”
  红玉一滞。她就知道,这小孩儿不是个好人!寒石山庄家大业大买卖大,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什么样的圣手请不来?庄主的病既然拖延至今,必定不是寻常医林高手能够应付的,所用的药,也必定不是寻常可见的药。
  这小孩儿肯定是早就猜到这节,故意这么说的。
  为了庄主能够康复,红玉强忍下一腔怒意:“那么尊驾要去哪里取药?我派人手佐助你。”
  这小孩儿要是说出“漠南”,红玉打算好好奚落其一番——
  连现下的局势都看不明白,亏得还被叫做什么“麒麟童子”呢!
  可杨谨却没让她如愿,只说道:“不劳红庄主,我一人一马简装急行,快则五日,最迟八日就可折回。”
  她说着,铺展开面前的纸笺,“刷刷刷”写就了一张方子,交给红玉:“我离开的这段日子,烦请红总管照着这个方子给贵庄主煎药,辰时、申时各一服。”
  红玉扫了一眼手中的药方子,上面都是些常见的清心安神的药。
  “这个方子温和内敛,在我回来之前,能让贵庄主安心睡上几日,静养好身体,才能药到病除。”杨谨解释道。
  红玉将方子折好,对上杨谨的眼睛,冷然道:“漠南路远,且正打着仗呢,你短短几日就能回来?”
  你们果然知道!杨谨心道。她奇怪的是,以那位庄主之尊贵,其手下也都忠心,怎么会不肯冒险去漠南采眠心草回来呢?
  按下心中的疑惑,她摇摇头道:“不是漠南。”
  “那是哪里?”红玉追问不舍。
  杨谨暗暗蹙眉。她绝不肯让旁人知道挽月山庄中也种有眠心草,虽然她想不出江南与漠南截然相反的两处所在,何以生长着同样的药材。她心底里是不愿让人打扰挽月山庄的宁静的,若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红总管既然将贵庄主的心疾托付给我治,我只要药到病除就算践诺,旁的就请不要多问了。”杨谨道。
  若说刚刚知道这个俊致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麒麟童子”的时候,自己生出无限的希望的话;那么现在,红玉对这少年的疑心再一次浮了上来。
  她冷哼一声,道:“尊驾自称是麒麟童子,我们无从查证。如今又要亲自取药,连去何处都不肯告知,恕我小人之心,如果尊驾诳我们一场,出了山庄便杳无音讯,我们又去找哪一个讨说法?”
  杨谨被质疑了人品,心中不大痛快,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出现在常人看来的确是诡异了些,难保不令人存疑。
  她是真的极想尽己所能医好石寒,于是从脖颈中拉出那块自幼贴肤戴着的脂玉来。她将坠玉的红绳,连同玉佩一起摘下,递给红玉。
  “红总管,这块玉佩,是我从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于我十分重要。就作为一个信物,押在你这里。什么时候我取回眠心草,什么时候你再还给我。”杨谨道。
  玉佩?哼!你说一直戴着就一直戴着的?你说十分重要就十分重要了?
  红玉接过玉佩,刚想出言驳斥,目光却被那枚玉佩吸引了去,尤其是那上面的“丹凤朝阳”的图纹,越瞧越是眼熟。
  “这玉佩……是你的?”红玉忍不住问。
  “实不相瞒,这枚玉佩是一个十分重要人给我的,于我也极重要。”杨谨诚恳道。
  红玉握紧那枚尚带着主人体温的玉佩,心中暗潮起伏。
  “当真不需要庄上派帮手吗?”她逡巡过杨谨的五官,眸光幽深,隐含探究。
  杨谨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暗流,依旧拒绝道:“不必。我一人即可应付。”
  杨谨救人心切,加之年轻阅历浅,根本无暇去想红玉何以收到玉佩之后便没再难为自己。
  离开寒石山庄之前,她又去查看了依旧昏睡在榻上的石寒。
  切过脉,又查视了一番病人的脸色等,杨谨略略放心。如今的石寒,病症虽未缓解,但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而且,这样的昏睡对她休养身体、应付接下来的医治还是大有好处的。
  想到将来治疗的法子,杨谨玉白的小脸儿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两片红云。
  她收敛心神,又特特地嘱咐了侍女如何奉药应对。最后,目光胶着在石寒左眼角下的那颗朱砂泪痣上。
  过去,她听村里的积古老人家说,眼角下生的痣叫做泪痣。尤其是女子,生了泪痣,注定一生感情波折难得善终。
  这样美好的人,若是什么“不得善终”,岂不是暴殄天物?
  杨谨的脑中倏忽划过这女子半昏半醒时候看向自己的莫名专注又深邃得让人心酸的目光,她说的“是你吗?”又隐含着怎样的内容呢?是不是她曾经也有一个心爱之人?看她一个人,只有下属没有伴侣,难道那人离她而去了?
  杨谨苦笑地摇摇头,暗骂自己真是越长大越爱胡思乱想了。
  她不敢再看石寒的泪痣,果断掉头离开,却在牵马离开时正遇上笑吟吟托盘而来的姚佩琳。
  “姚掌事。”杨谨已经知道这女子的身份了。
  姚佩琳保持着她惯有的浅笑:“施公子这就要出发了?”
  “是。”
  “那我来得正是时候,”姚佩琳说着,将托盘中物交给杨谨,“施公子是为了救治我家庄主而奔波,岂能让你自己往里搭路费?这里是三十两银子,公子且用着,将来医好我家庄主,必定还有重谢的。”
  杨谨微愕。她眼下确实缺钱,贸然离开仁义生药铺,之前的工钱也都泡了汤,她现在浑身上下也就那十几文盘缠。可她治病不是为了钱,若受了这银子,实在是有点儿太那个了。
  姚佩琳似乎看到了她的心坎上,赔笑道:“公子若是不收,将来庄主病愈责怪佩琳事小,若是公子路上吃喝住宿受了委屈,老天也看不下眼儿去,怪罪我家庄主,因此而加重病情,痊愈得慢了,岂不是让公子白白担了‘医道不精’的虚名?”
  这女人姿容妍丽,说话句句又都能说到人的心尖儿上,令人想烦恶都难。杨谨无话可说,只好收了银子,又谢过了她。
  姚佩琳凝着杨谨挺俊的身姿,仿佛要从她的身上洞彻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公子就算急着赶路,也请凡事多加小心,别被宵小歹人算计了才好。”她温声说着,像是叮嘱家中即将出远门的妹子。
  杨谨初听到她这话的时候,并不解其深意,只当她热心提醒自己注意安全。然而,当她弛离寒石山庄,在客栈住下的第一个夜晚的时候,却警觉地发现似乎有人在跟踪她。
  那是三两个陌生的汉子,夜晚也在杨谨安顿下的客栈住下了。
  杨谨随着小二上楼寻自己的客房的时候,在转角处不经意间看到其中的一个汉子正在偷偷窥视自己。那目光绝不像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杨谨于是多留心了几分。入夜,她和衣而卧,漆黑的客房中她闭着眼睛凝神细听四周的动静。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果然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她的房门。
  “就住在这间。”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轮流盯住他。”又一个声音道。
  也不知那几个人是如何分工的,杨谨已经悄悄地坐起身。
  她摸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桌上,算是会账钱。然而小心翼翼地背好随身的东西,无声地推开窗子,确定下面没人看守之后,一个鹞子翻身便翻下了窗户。
  她寻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马。那马跟惯了她的,极默契地随着她轻轻巧巧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
  杨谨旋即飞身上马,朝着挽月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可怜的汉子轮流盯了她一宿,早晨的时候,不仅马匹不见了踪影,连随身的盘缠、衣物都不翼而飞。再想跟踪她,已是难上加难。
  

第42章
  挽月山庄风景如故, 只是光阴不留情,已经两年有余过去了。
  杨谨是在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抵达挽月山庄所在的山麓的。
  清凌凌的溪水在她的脚边欢畅流过。暮春时节, 万物复苏,那溪水都仿佛焕发着勃勃的生机。江南的植株, 其长势比中原腹地又是另一番光景,绿意葱郁,看得人心境都愈发的疏朗开来。
  杨谨这次回来, 心里打的主意就是不愿惊动挽月山庄中的任何人。在她的心目中, 挽月山庄是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不该被俗世所骚扰。她喜欢义母和庄主就这样一直优哉游哉地生活在这个人间天堂般的地方,而不必被琐事烦忧。
  若再往深了探究,杨谨的心底里其实还存着另一层心思——
  她是医者, 对于药理比寻常人精研得多, 对于“神医”“仙药”就没有了寻常人的迷信。以她所知所学, 绝难想象漠南极寒之地生长的药材能在江南这等温热的所在生长。古语说“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长在江南的眠心草,还能被称为是眠心草吗?
  这个问题, 若是放在半年多前,杨谨自会很怀疑。可是,现在的她, 已经熟读过几遍云素君的行医笔记。她记得清清楚楚,其中的第三本里记载着这样一行字——
  “眠心草,江南可寻。江南和暖, 或不需以心血护持。”
  婆婆的笔记上说,眠心草生长于漠南苦寒之地的圣山之巅,云素君又说“江南可寻”,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挽月山庄见到的就是那在江南可以寻到的眠心草?
  是巧合?还是婆婆的记载不够详尽?
  杨谨清楚地记得在当年在挽月山庄见到的眠心草的模样,和婆婆的记载有点儿不同,但她能够确定是那东西就是眠心草无疑。如此更坐实了云素君的记录。她自从在盘石县参考了云素君笔记中的方子医好了瘟疫,就对云素君的医术极佩服。于是更坚定了她的江南之行。不必奔波到漠南,又不必割出心头热血供养它,岂不是一桩好事?否则,无论哪个郎中,用一次这药就要舍出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一碗血,也是太过残忍了。
  杨谨既没告诉红玉她来挽月山庄,也不想惊动挽月山庄中的任何人。她下了马,钻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将马拴上藏好,自己则猫在林子里面,取了干粮吃了,只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入庄,取了眠心草就走。
  倦鸟投巢,月上柳梢。杨谨抬头看看月色,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树上翻下来,朝着挽月山庄的方向摸了去。
  庄中一切如旧,仿佛离开只在昨日。杨谨不禁颇感怀。
  她是清楚庄中情形的,很顺利地翻过高墙,躲过庄中护卫的明岗暗哨。她躲在暗处,听着耳畔时响时寂的虫鸣声,凝神辨了辨方向,瞄准了花园的所在。当年,她就是无意中在那里发现了眠心草的。
  杨谨此时特别庆幸那处花园同庄主住的地方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上,这样,她就不致惊动了宇文睿。要知道宇文睿武功修为高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么折腾,不被她发现才怪。
  想到庄主昔年严厉的样子,杨谨只觉得脊背发寒。挽月山庄是她想念却又不大敢面对的地方,且她是私自离开玄元派的,事隔许久,庄主和义母能不知道吗?她们会怎么想?会失望吧?也会生气吧?
  触及许久不敢触及的心事,杨谨的心中成了乱麻一团。
  罢了!眼下救人要紧!
  杨谨收起凌乱的心绪,相准时机,运起轻功,快而无声地掠过挽月山庄的地面,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花园。
  凭着记忆摸索了一刻钟有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寻到了眠心草的所在。借着清冷的月光,杨谨看到了眠心草上细碎素白的小花,仿佛看到了石寒痊愈后的娇颜,心头一片火热。
  她小心地蹲下.身,尽着不易被人察觉的位置采摘,又把采摘下来的药材妥帖地收进特意准备的湿润容器中。
  眠心草其药性霸道,外表看着普通,却非得用非常手段激发出其独特药效才行。曾经宇文睿割出心头血供养它,也是因为那时它长在漠南极寒之地,一旦脱离生养它的泥土,须臾间就可能枯萎而无法使用。而今,它长在江南湿暖地,这层顾虑倒可以消除。不过,若要激发出其真正的药力,也非得用点儿不寻常的方法才行。
  杨谨抱着装满药草的容器,想到自己即将用药的法子,抿了抿唇,面孔发烫,凉丝丝的夜风都一时驱不散那蒸腾的晕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没忘了此时的处境,忙又俯身收拾好,将踩过的脚印痕迹都小心地抹去,收拾成不曾有人来过的样子。
  正当她打算运轻功离开的时候,突地意识到了什么,惊然转身,发现身后两丈外居然站着一个人影!
  登时,杨谨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暗骂自己尽会胡思乱想耽误工夫,更惊诧于来者的轻功修为,竟能在靠得自己这么近的时候才被发现。
  是她吗?
  如果是她,我该怎么办?
  杨谨的脑中迅速划过这两个问题,然而答案她却一时想不出。她不知此情此景之下她该如何面对宇文睿,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那人也奇异得很,见到有人闯进园子,却没如寻常人般大声呼喝着“捉贼”什么的,他就这样定定地对着杨谨,却也将杨谨的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人就这样静寂无言,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默默对峙。
  杨谨心焦,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
  要不出手吧!杨谨心道,几招急攻逼退对方,然后趁机逃脱……
  正犹豫间,对方却突地朝她迈出了几步。杨谨大惊,作势拉了个防守的架势。
  亦是这几步,让杨谨确认了来者不是宇文睿。
  那人直走到距她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淡淡的月光下,隐约映出一副俊眉朗目来。
  杨谨皱眉: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只一开口,就让杨谨无比后悔之前没有蒙上面——
  “谨兄弟,是你吧?”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瞳仁中却泛着晶亮的光。
  杨谨沉默了。虽然时隔两年,两个人的身高、声线都有了变化,但她还是认出这人正是当年初见她便无比亲昵,还把她灌醉了的金二。
  此情此景之下,遇到故人,杨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金二却比她豁朗得多,也浑不在意她周身的防备气息,又朝着她凑近了两步,呵笑道:“你都长这么高了!嘿!你瞧,我也长高了许多!”
  杨谨不由得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发现他确实长高了,深蓝色绸袍以及头上的玉冠更衬得他人如美玉,当真透出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气质来。
  “没想到你我兄弟一别就是两年多,”金二也同时打量着杨谨,“好兄弟你越长越俊了!”
  他语带调侃,仿佛回到了曾经初识的时候。
  杨谨听得心中塌软一块,之前的防备也在不经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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