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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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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她,觉得像年幼时候的我……”宇文睿悻悻道,“这话你说了许多次了……”
  她嗫嚅着,终究不甘心,又道:“我小时候漂亮得很!哪像她?瘦皮猴似的!”
  景砚哑然,无奈而笑:“那还不是因为她胎里带着毒吗?如今她体内的毒质去尽,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宇文睿哼了两声,实不愿承认那个“小兔崽子”比自己少年时还要漂亮。
  见宇文睿的面色稍缓,景砚又笑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她的时候,她才多大?”
  “不过三岁吧?”宇文睿闷声答道。
  景砚点头道:“是啊!才三岁的小娃娃,便那般懂事了,还长了一双水灵灵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景砚说着,眼中露出疼惜的神色:“她身上的毒,就是壮年人怕都经受不住,可你见她,有几次痛得唤出声的?我瞧着这孩子,虽然年纪幼小,但却是个明。慧于心的……”
  她的神色,已随着话语转做了担忧:“能忍耐苦中之苦,不肯让别人担心,只怕长大之后慧极必伤啊!”
  宇文睿越听越觉不耐,强忍着联想到谨儿那张脸的时候,心头泛起的嫌恶,心道:还慧极必伤!你怎么不说情深不寿呢?
  不过这种话,她可是不敢当着自家夫人的面说出口的。
  景砚见她不再出言反驳自己,心头一宽,紧着建议道:“既然谨儿体内的毒质都清得干净了,我们就不要再让她跟着药婆婆在山里吃苦了!药婆婆她老人家也是居无定处的,时不时地不在家,留谨儿一个孩子,我终究是放心不下。”
  宇文睿越听越觉心惊。自家夫人一副要把那小兔崽子接回庄上教养长大的架势,这还得了!
  她于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好。”
  “为何不好?”景砚忖度着她的心思,柔声道,“无忧,你别嫌弃她好不好?她毕竟也是你的……”
  宇文睿倏地张大眼睛,生恐她说出那件事来,心里顿觉别愣愣的,忙道:“我可是不想与她攀上关系的!”
  景砚语结。
  宇文睿想了想,不打算激怒自家夫人,徐徐道:“关于谨儿的事儿,这里面有个道理在。”
  “什么道理?”景砚奇道。
  “夫人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玉不琢,不成器’!”她说着,讨好地冲景砚眨眨眼,“夫人自幼博览群书,对这句话,自然比我理解得通透。”
  景砚白了她一眼,道:“照你说来,谨儿还得琢不成?”
  “自然啊!”宇文睿顺势道,“你既然打算将来你我百年之后将山庄交到她的手里,不好生历练历练她,到时候有些个风吹草动她都应付不来,如何担得起这偌大的家业?”
  景砚沉吟不语。
  忽的,她扳过宇文睿的肩膀,令其与自己面对面。
  景砚肃着面孔问道:“无忧,你与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心里做着什么打算呢?”
  宇文睿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状若无事地无辜眨巴眨巴眼睛:“夫人您在说什么?我不懂。”
  景砚气她涎皮赖脸的模样,咬牙道:“当日认养谨儿的时候,你便极力要她女扮男装,直到今日,将近十年过去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还要做男子打扮……无忧,你敢说,你没存着什么心思?”
  宇文睿闻言,嘴角抽了抽,嘻嘻笑道:“我自然存着心思啊!”
  景砚的眼中划过危险的目光。
  宇文睿暗自缩了缩脖子,辩道:“我的心思,便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啊!”
  见景砚满脸的不信,宇文睿忙又道:“砚儿你想,谨儿是什么出身?她的父母又是何人?难保没有不打她的主意的!而且,她又和药婆婆住在山中,长得也不难看,万一有什么登徒子对她个小女孩儿家家的起了龌龊心思呢?”
  “照你说的,你还是全为她打算了?”景砚冷哼,表示根本不信她。
  宇文睿暗自吐了吐舌头,嘴上却是全然的肯定:“当然!”
  “那你何以见到她那张脸,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似的?”景砚冷道,“无忧,你敢说你对那人全然放心了吗?”
  宇文睿猝不及防她这一问,尴尬地轻咳一声。
  景砚恨不得咬她一口,气道:“无忧!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吉祥的那点儿计划!你我同床共枕这许多年,旁的我或许不知,但对于你的心思,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的!”
  宇文睿被她戳破了心事,很有些窘迫。不过,她曾经是何等的身份,又是何等的格局?她既与景砚情深至笃,断不会因着这点子尴尬局面就不知所措了。
  宇文睿嘿嘿一笑,突然拉着景砚的手,将其按在绣墩上。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轻车熟路地卸去她头上的饰物。
  景砚一时无措,不知道她到底又要如何。
  这种事,多年来宇文睿几乎日日就寝前做,曾经还笨拙拙的,不是扯痛了景砚的头发,就是钗环上的枝枝杈杈钩挂住了景砚的衣衫。不过,如今,做起这档子事儿来,她可是熟悉得很了。须臾间,便将景砚的头饰卸了个干干净净。
  “无忧,你……”景砚刚想说点儿什么,却不防那双一瞬前还在自己的头上忙碌的手,这会儿就袭向了自己衣襟,还极不老实地分开领口,直直探了进去。
  还是那般的轻车熟路!
  景砚大惊。
  她忙按住宇文睿的手背,目含警告。
  宇文睿不为所动,笑眯眯的:“好砚儿,夜深了,我等了你好久了……你难道……不想吗?”
  景砚脸现红霞,仍按住她的手背,咬唇道:“无忧你别打岔,我在同你说正经事呢!”
  宇文睿嘿笑:“我也在同砚儿你说正经事啊!”
  她说着,冲景砚促狭地挤挤眼睛,腻着嗓子道:“砚儿你也说了,我们同床共枕许多年了,最是熟悉不过……聊正经事,自然得是做这等最熟悉的事,才聊得通透啊!”
  景砚赧然,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宇文无忧太过不要脸了!
  她实不愿就这样被宇文睿岔开了话头去,却拗不过宇文睿的腻缠——
  只几个来回,她身上所着的外衫就被宇文睿剥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内里七零八落的中衣还在苦苦地挣扎。
  宇文睿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景砚的身子,无论两个人在一起多少年,她都是看不厌要不厌的。
  再也耐不住,宇文睿拦腰抱起了景砚的娇.躯,两个人一起滚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在景砚的惊呼声中,宇文睿手掌一扬,鸳鸯戏水的绣金床帐应声而落。
  帐里帐外,两重天地。
  

第6章
  谨儿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
  她很有些择床的毛病,加之此刻她身下的这张床榻太过舒服,锦被擦过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滑溜溜的,一点儿挂碍都没有,和她原来山居中的粗布被褥、泥培的简陋火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隐约的,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不知是熏香还是别的什么的香味,就飘飘摇摇在她的周身四围。好闻倒是极好闻的,不过,却也搅得她睡不踏实。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来回,谨儿默默叹了一口气,暗骂自己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难道要义母疼爱自己的一番心思都白费了吗?
  她仰躺着,不错眼地盯着头顶床帐上繁复而华丽的纹饰,抿了抿嘴唇。不由得想到了曾经自己医治过的那些山民,看他们一小篮鸡蛋都宝贝似的舍不得吃,还好心地拎来给自己,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相比之下,挽月山庄的奢靡生活,真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从小长到如今,除了少数在挽月山庄上居住的日子,大多数的时光,不是被胎中带来的毒质折磨着,便是在山中陪着药婆婆学医疗毒,真正称得上富贵堂皇的日子,当真没过过几天。对于那些身处疾苦中的底层百姓,她的感触自比久居富贵的宇文睿感触深得多。
  不过,景砚视她如己出,宇文睿更是教了她武功心法,谨儿心中还是极感念她们的。
  谨儿脑中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囫囵睡去。
  天刚蒙蒙亮,她就恍然惊醒了。
  果然,换了个睡觉的地儿,让她心里不踏实,睡梦中,曾经的那些被胎毒折磨的日子又回来了。
  猝然睁眼,入目处,仍是头顶上繁复华丽的纹饰,提醒着她此刻身处何地。谨儿的脑中渐渐回复了清明,她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才徐徐地散去。
  梦中痛苦无助的感觉,而今想想,都还心有余悸。
  她撑着身子坐起。随着她的动作,脖颈间有温润的物事划过,继而安然地缀在了她的胸口锁骨之间。
  谨儿下意识地摸索进了中衣内,两根手指捻出了悬在脖颈间的一截红绳。红绳的尽头,是一块围径两寸左右的玉佩。
  玉是上好的脂玉,玉质细腻,触感柔滑。最特别处是,当将这玉正对着阳光的时候,便可见玉片之中隐隐有光华流动。细细看时,就会惊觉那竟然是一幅“丹凤朝阳”的图景。
  谨儿不由得握紧了那块玉。她一直记得红姨在世时曾对她提起过无数次的关于这块玉的来历——
  当日,红姨抱着刚满一朝的她,求到了她生母昔日的东家门上,求着能看在她生母的情分上,资助点儿银两,替她治一治身上的胎毒。却被那东家无情地拒之门外。
  那时,红姨抱着尚不记事的她伏在老东家的门口,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乎走投无路的当儿,有一位贵介女子带着侍女路过,好心将随身带着的玉佩赠与了她们,还嘱红姨“务必要给这孩子好生瞧病”。
  红姨当时千恩万谢,寻思着如何当了这块玉佩,换些银两医病。却不料那女子折回家中后,又特特地吩咐侍女辗转找到她们,又赠了她们二十两银子。
  就是靠着这二十两银子,一大一小两个人才不至于饿死半路。红姨抱着谨儿走了半个大周,看了无数医馆,却无一家能治这毒。天气渐寒,她们来到了江南,苦苦无法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外出游赏的景砚和宇文睿,谨儿的性命才算是被救下了。
  纵然如此,红姨的身子骨也因着这两年的奔波几乎熬得油尽灯枯。但她放心不下谨儿,执意随在谨儿的身边,陪着她入山医病,最终不幸于三年前撒手人寰。
  “好孩子,这块玉你要一直随身带着……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寻到当年的那位救命恩人,叩谢她的恩德……”
  红姨临终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最后的模样,也在谨儿的脑海中浮现。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那股子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渐渐地淡了,可谨儿还是有些难过。她知道红姨对她好,在这世间,没有人会比红姨对她更好。
  若说她的义母景砚是疼爱她的话,那么红姨,对她何止是疼爱?那是即便把自己的命给了她,也会甘心情愿的人啊!
  谨儿的眼中有热意涌动。她牢牢记得红姨的嘱托,可是,那位恩人又在何处呢?
  窗外,太阳已经有小半个跳出了山坳,室内也越来越亮了。
  熹微的光打在了撩起的床帐上,谨儿感觉到手中的脂玉上又有隐隐的光华流转。
  像每次打量这玉的时候一样,她心里又琢磨起那位恩人究竟是什么人了——
  她年纪虽然小,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这玉质与精致的做工,绝非普通人家能够受用得起的。
  还有玉中的“丹凤朝阳”图案,显然也不是天然生就的。这种工艺谨儿不懂,却也知道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得出来的。
  所以,当年赠玉的那位恩人,其身份定然非富即贵。
  有一件事谨儿却是不知道的:大周朝于天家用物的形制上,虽不及前朝严苛,但因着出了几位女帝,所以凤凰图纹亦不是轻易可以使用的。一般的富贵人家,女眷的用物上多为青鸾鸟的图纹;能够堂堂正正用上凤凰图案的,必定与天家沾着些许关联。
  谨儿倚在床榻上,拎着那块玉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只好暂时丢开手去,暗自下决心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去京城中。
  不止因为红姨说那位恩人多半还住在京城中,还以为她想亲眼去生母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
  红姨曾语焉不详地提及她的生母在“阁子”中做工什么的……那么,“阁子”又是个什么所在呢?
  谨儿百思不得其解。
  谨儿没法去问景砚,怕被景砚知道自己惦念着生母伤了景砚的心,辜负了她疼爱自己的一片心;更不敢去问宇文睿,因为她怕宇文睿……
  或许,等长大了就有机会探明这些事了吧?
  谨儿想着,不禁微垂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粗布中衣之下,有小小的微不可见的起伏。
  谨儿又小心地拉开中衣的领口,在越来越亮的光线下端详起自己的身体。胸口处两个小小的突起昭示着她的女子身份。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女子,和山里那些打打闹闹、没半分消停时候的男孩儿不同;而且,她必须一直以男孩儿的身份生活下去,因为这是宇文睿从她记事起就要求她的。至于原因,谨儿无从知晓。
  反正,在她身上,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如此想着,谨儿蓦地生出一股子自怨自艾的情愫来。
  宇文睿对她有养育、救治之恩,她要她隐瞒自己的性别,她只能照做;那位面具前辈,也救过她的性命,还教给她自己看家的心法功夫,并且,他要她不许对外提及自己,更不许让旁人知道她习学了他教的心法,她也只能照办。
  她对面具前辈隐瞒了挽月山庄和自己的真实性别的事,对宇文睿和景砚隐瞒了面具前辈的事……她的确是遵从了对他们每个人的承诺,可她毕竟才十一岁。就算她的心志再坚韧过同龄人,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些秘密已经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窗外,有早起的鸟儿在唧唧喳喳地鸣叫。
  鸟儿有翅膀,可以在天空中任意地飞翔。谨儿也想快点儿长大,快点儿能够自己闯荡江湖,那样的日子,是不是要比此刻的不得不隐瞒要快意得多?
  然而,闯荡江湖什么的毕竟离她此时此刻的生活太过遥远。眼下,最最现实的,莫过于侍女在房门外的恭敬声音:“少主,您起身了吗?”
  谨儿暗道一声好厉害,连看似普通的侍女耳力都这般伶俐,不知道是什么修为啊!
  她哪里知道,挽月山庄侍候的奴仆,皆是当年从宫中带来的,或是当今皇帝宇文棠孝敬景砚和宇文睿的。久在禁中伺候的,怎么可能不耳聪目明呢?
  “起来了!”谨儿在内室里答应了一声,随手去够身旁昨晚景砚为她备好的干净衣衫。
  只听那名侍女在外面又道:“少主您可需要奴婢服侍您更衣?”
  谨儿闻言大窘。她可享受不来什么“服侍更衣”的调调儿!
  一想到被服侍的时候,侍女的手就在自己的身体上翻飞舞动,她漂亮的小脸儿上瞬间泛上了一层红晕,忙不迭道:“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可以!”
  也不知那名侍女听到她狼狈不堪的声音会作何感想。
  顿了顿,只听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少主,庄主吩咐,您穿戴完毕,就往演武场去寻她!”
  谨儿刚感叹着“这中衣的料子好滑”“娘亲掂对我的尺寸掂对得真好”,听到侍女这一声,动作就是一滞,原本才褪去红晕的小脸儿登时变得煞白——
  演武场?
  庄主这是要考较自己的武功吧?
  可不可以不去啊?
  谨儿内心里咆哮着。她……她害怕……
  

第7章
  纵然是在江南,严冬腊月里,晨风烈烈,亦有些割脸般的痛,尤其在这片坐落在逶迤群山间的山庄中。
  谨儿听了那名侍女的传话,不敢耽搁,她胡乱地穿好了衣衫,就直奔演武场而来。
  极远处的两山相夹处,橙红色的太阳正迫不及待的却又不得不一点点儿地往山尖儿上跳,阳光越来越足了,却遮不住清晨山中往衣衫里钻个不停的朔风,再厚的衣衫也挡不住它们似的。谨儿迎着风走了一会儿,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她又转过了一道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偌大的一片开阔地,平整得一丝不苟;四围植了不知多少株梅树,粉粉白白的梅花正迎风傲然绽放着,随着阵阵晨风的舞动,有淡淡的梅香徐徐飘来。
  谨儿抬头看了看头顶斜上方高处的一块匾额,“尚武”二字威风凛凛,观之便令人不由得热血沸腾。
  这两个字乃是宇文睿亲笔所书。
  谨儿的目光又放于平处,见演武场的正中央,一抹挺拔的身影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谨儿心内一凛,脊背亦随之向上拔了拔,腰板绷得更直了。
  “你来了?”宇文睿已有所感,却没急着转过身来。
  谨儿屏息敛气,她垂着眼睛,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才迈步走到宇文睿身后半丈远处,躬身施礼道:“庄主早!”
  宇文睿挑了挑眉毛,终于拧过身子正对着她了。
  两个人的身形一大一小,个子一高一矮,脸庞更有两三分的相像,亦都穿着同色、几乎是同一款式的短打,就这样相向而立,瞧起来格外可爱有趣。
  不过,谨儿可没那份好兴致。她向来是不敢与宇文睿对视的,此情此景之下,再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心头的紧张更是一拨强似一拔。于是,她更垂下了脑袋,恨不得学鸵鸟埋到土里宇文睿看不到她才好。
  宇文睿原本就不喜欢她那张脸,见她这副唯诺不堪的样子,心里本来没有气的,倒平添了三分怒意。
  宇文睿面孔一板,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早吗?”
  谨儿一愣,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怔怔的。
  宇文睿忍不住心头业火,又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个时辰起床的吗?练武就是这般练的吗?习武讲究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唯有肯吃苦,才能有进益。若习武之人都像你这么懒惰,还习什么武?修什么身?干脆学那些粗鄙懒汉睡到日上三竿得了!”
  初听到宇文睿的训斥的时候,谨儿其实极想为自己分辩分辩的。她想说她每天有多勤奋地学医、习武,又有多辛苦地早起生火做饭,还要自己浆洗自己的衣衫。然而,当她抬起头,看到宇文睿眼中的目光的时候,她微张的嘴又紧紧地闭上了。
  那股子自怨自艾的情绪再次侵袭了她。
  宇文睿眼中的确凿让谨儿深深地怀疑,即便她千分辩万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一丝一毫。她做的所有努力都将毫无结果,她根本得不到庄主的认可。
  霎时间,那股子自怨自艾突的转变成为了铺天盖地的自暴自弃。谨儿重重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感觉不到嘴唇被咬破的疼痛,她的一颗心已经被狂乱翻涌的苦水折磨得不堪一击。
  “谨儿?”
  “杨谨!”
  忽听到被唤了大名,谨儿猝然从自己深陷的情绪中惊醒。她猛然抬头,对上了宇文睿已经掩不住怒意的脸,神色莫名。
  “你愣什么神呢?”宇文睿诘问道。
  “没……”谨儿下意识地否认着。
  宇文睿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说说,我方才说了什么?”
  “我……你……”谨儿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睿心头的火烧得更烈,暗自磨牙。若非怕自家夫人怨怪,她早就忍不住教训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兔崽子”了。
  宇文睿冷哼一声。
  谨儿闻得那一声,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宇文睿恨极了她不争气的样子,却也不得不忍下怒气,冷声道明来意:“我已经有整整一年没见到你,也不知道教你的武功心法你修习的如何了……”
  她说着眉头微蹙,看了看谨儿,又道:“今日叫你来,就是要考较考较你的功夫。你只管尽你全力应对,不必顾忌其他。”
  说罢,宇文睿便已拉开了架势。
  谨儿其实早已猜到,可当真与宇文睿对战,她也当真是忐忑兢战的。莫说是应对宇文睿的考较了,此刻就是让她同样拉开架势来,她的四肢和身体都是僵硬的。
  宇文睿却不给她时间准备好一切,双掌一晃,一套纯正的玄元派“逍遥掌”就朝着谨儿招呼了过来。
  谨儿大眼圆睁,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出于本能地双掌一摆,也施展开了“逍遥掌”与宇文睿对战起来。
  玄元派内功心法根植于道家,讲究的是飘逸轻灵、自然而然,只见她两个人如彩蝶穿花般穿梭来往,煞是好看。展眼间,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缠斗了十几个回合。
  宇文睿一边频频出招,一边心中暗暗赞叹:是否用功暂且不说,只这份武学上的天分,就是极难得的了。
  她依稀记得一年前离开的时候,谨儿是何等的修为;对比如今,这一年来的进益简直堪称神速。
  宇文睿素来好武,更惜才,同谨儿过了三十余招,她心中那股子厌恶的情绪就越来越淡了,渐渐化作了愈发强烈的爱才的迫切。
  谨儿的天分极高,又是她亲自教出来的,若是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宇文睿会觉得更欢畅。她盼着谨儿能有更大的进步,更高的修为,更想多多提点她,让她于武学上有更深的体悟。
  如此想着,宇文睿原本只使出三成的功力便又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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