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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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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想喝这么两坛?杨谨瞥一眼那小酒坛子,心道。
  就算是这样小巧的也不成啊!那也是酒!她暗自腹诽。
  石寒觑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很觉好笑。
  挥退侍女后, 石寒探手擎起一只小酒坛子, 撤去泥封, 推到杨谨的面前,悠然道:“谨儿瞧瞧这酒如何?”
  只要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杨谨的目光必定是追随着石寒的。石寒让她瞧瞧, 她便乖觉地去瞧。
  杨谨的眼力很好, 已看清楚小酒坛子内的酒, 竟是榴红近深琥珀色的。
  这是?
  她抬眸,好奇地对上石寒的双眼。
  石寒好笑地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瞳子, 尤其是她抬眸前,还下意识地耸着鼻翼嗅了嗅酒味, 显得很是可爱。
  这孩子是有多喜欢嗅气味啊!石寒心道。
  “这是葡萄酒,”石寒解释道,“是庄中的酒工, 用上好的西域种葡萄酿制的。”
  “葡萄酒?”杨谨的眼睛一亮,“《本草》中说,葡萄酒能驻颜色, 饮之能耐寒。”
  “我们家郎中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石寒的笑意漾了出来。
  杨谨一怔,继而脸颊一红。
  这就又红了脸了?
  石寒挑眉,嘴上却道:“所以,谨儿觉得,这酒可适合我此时饮用?”
  杨谨想了想,道:“据说这种酒的纯度不高,嗯……喝一点点也是可以的。”
  “就依我家郎中。”石寒莞尔道。
  她说罢,又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的珐琅掐丝盒子中取出两只碧莹莹的物事,放在杨谨的眼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句诗,谨儿可听过?”石寒问道。
  杨谨于是点点头。她虽然记不大清楚这句诗究竟是哪位诗人所写,但药婆婆那里和挽月山庄里的藏书颇丰,她小时候无事时狠读过的,对这句话有印象。
  “这,便是夜光杯。”石寒道。
  杨谨凝着那两只深翠色的玉质杯子,那上面的墨色暗纹在光线的映衬下仿佛流光溢彩般,幽幽然,似能夺魂摄魄。
  她从小长到如今,无论是随着药婆婆学医的时候,还是在挽月山庄中流连,或是后来独自闯荡的几年,算起来,比寻常的同龄人的见识可要丰富得多。不过,夜光杯这种物事,她却是头一遭见识。
  “这是酒泉产的夜光杯,祁连山的老山玉所制。饮葡萄酒唯有用它,才最能品出其滋味。”石寒体贴地为杨谨详细介绍。
  杨谨深觉好奇,不由得伸手指摸了摸那夜光杯的杯沿,沁凉凉的,触感丰润,果然有老玉风范。
  石寒盯着她的动作,嘴角轻勾,忽道:“这可是我当日亲自在祁连山下购得的,全山庄只此一对!”
  杨谨闻言,惊觉此杯的金贵,慌忙缩手。
  石寒扑哧失笑。
  杨谨窘然地看着她。
  石寒却已经捏着之前的那小酒坛子,慢倾坛身,将那颜色。诱人的酒液先后倒入了两只夜光杯之中。登时,榴红与碧翠,相映成趣,一同构成一幅炫目的图画。
  杨谨惊异地看着那酒与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心中不由得感慨:难怪诗中要将二者一并提起,果然唯有它才般配得起它。
  想及“般配”二字,杨谨毫无征兆地被戳中了心事,神色一黯,她连忙微垂下头去掩饰。
  石寒并不知道她内心里正有怎样的波动,娓娓又道:“物事再金贵,终究也只是个物事罢了。纵是碎了,又能如何?”
  她话锋一转,续道:“谨儿可知道,这世间,比价值连城的金珠宝物还要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或可说,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杨谨被问及,遂凝神思索。
  石寒却未等她思索出结果,自顾自道出了答案:“是人心。”
  人心……
  杨谨呆了呆。
  石寒却已经将一只盛满酒液的夜光杯递到了杨谨的手中,正色道:“来,谨儿,为了这世道人心,满饮此杯!”
  谨儿,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石寒手中举杯,心中如此想着。
  将一个全然的门外汉调。教得能担得起未来的寒石山庄,她深知这条路不会轻松,她要做的、这孩子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幸好,这孩子天赋聪颖,心思又干净纯良,假以时日,必定能够鱼跃龙门。忖及此,石寒颇觉欣慰。
  杨谨接过夜光杯。玉杯轻握手中,那光润细腻的触感一如女庄主光滑润凉的掌心,令人贪恋其美好。
  那一瞬间,杨谨的脑中倏忽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饱醉热意袭身的时候,能在那双凉沁沁的手掌中偷得一分甜凉,定是比三伏天里吞下一大碗冰湃果子还要舒服吧?
  两个人于是各怀着各的心思,两杯并举,扬首,喝尽了杯中酒。
  杨谨吞下那酒液,只觉得一道酒箭冲喉而入,注入肺腑。顿时,凉与热、酸甜与微辣一起在喉间泛漾开来。酒液过境,划过唇齿,还在舌尖上品咂到了久久散不去的醇香——
  果然好滋味!
  杨谨从来觉得好酒恰如人生,波荡起伏,酸甜苦辣皆尝上一尝才称得上圆满。当看罢了人间百态,细细忆来,竟能捕捉到绵长的醇厚……这才是她眼中人生的模样。
  只有甘甜,绝算不得完满的人生!而这葡萄酒,恰合杨谨对于好酒的定义。
  她不由得微眯了眼,似还在体味那酒的后味。
  石寒笑盈盈地瞧着她那沉迷的小模样,问道:“如何?”
  “不错!”杨谨答道。
  她蓦地醒过神来,诧异地看着女庄主面前已经空空如也的夜光杯,急道:“你、你怎么一口都喝干了?”
  石寒挑眉,针锋相对道:“你难道不是?”
  “我自然是可以的!你却……你却尚未痊愈呢!”杨谨更急了。
  石寒见她也不知是杯酒下肚,还是因着心急,额头上都冒了汗了,遂语声柔软下来,道:“只是一杯葡萄酒罢了,你急个什么呢?”
  说着,就势取出随身常用的绢帕,塞到了杨谨的手中,道:“擦擦汗。”
  杨谨呆看着手中的素帕,心中竟觉得后怕——
  幸亏女庄主没有亲自替她拭汗,不然她真的要窘迫死了!
  其实,她真的是想多了。以石寒的性子和出身,能得到她日常贴身使用的绢帕用上一用,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何况,她刚刚试探过杨谨的心思,绝没有再做出什么奇怪举动的道理。
  杨谨默默地用那方素帕擦了两下额头,算是听从了女庄主“擦擦汗”的建议。事实上,她有点儿舍不得用那帕子擦汗,觉得有点儿可惜,还有点儿玷污的意思。
  石寒也不深究她擦汗的动作有多不实诚,亦不急着取回自己的帕子,而是又道:“这葡萄酒不似寻常酿的酒,纯度有限,这点子并不至于伤了我的身体。而且——”
  她说着,右手拇指摩挲着夜光杯的杯沿,流连不已的样子,“自我病了,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这杯中物了……”
  她玉白的手指抚着碧色的杯子,仿佛两者皆是上好的玉。杨谨偷看她的神色,眼波流转,似在对着心爱絮絮倾诉着……
  所以,寒石山庄的女庄主,其实是个贪杯的?杨谨猛然意识到。
  杨谨自幼时起便惯于自律,因着知道自己先天有太多不及旁人之处,她于是做什么事都比旁人更用功,也更板正,她做不到恣意,更没有一颗逍遥放任的心。
  贪杯者如金二,她也见过,不过金二是男人。贪杯的女人嘛,她这还是头一遭见识。
  这样美好的人,就是贪杯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杨谨心想。
  只要事情涉及到寒石山庄的女庄主,杨谨的板正从来就是摆设,在帮其开脱和找借口方面倒是每每超常发挥。
  想归这样想,身为医者,杨谨觉得此时很有必要适时地约束自己的病人。
  她一把夺过了那只开了封的小酒坛子,护在自己的身旁,绷着面孔道:“说好了就喝一杯,现在已经如愿了。”
  摆明了架势,不许石寒再喝第二杯。
  石寒杯酒下肚,只够甜一甜嘴,肚腹中的酒虫却已经被勾醒了沉睡,欢啸着,渴望更多。却突的被面前的小孩儿毫不留情地夺走了那快乐的根源,登时就不答应了。
  她向杨谨摊开右掌,微微扬声道:“还我!”
  杨谨自然不会答应,摇头道:“说好了就一杯的!”
  石寒见她一副坚决的小模样,无语地嘴角抽了抽,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吗,葡萄酒对身体大有好处的……”
  说着,又柔下声音,循循善诱道:“再让我喝一点儿,也能保养身体的,好不好?”
  她其实并未醉,只是杯酒下肚,心愿得偿,眼角眉梢便不经意间流露出些满足的意味来。这副姿容,衬上她如玉容颜,比平日的正襟端肃更惹人臆想。至少,落在杨谨的眼中,杨谨有些心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她深深觉得,女庄主那微挑的眼角,仿若春风中的柳条枝儿,摇曳着,徐徐地轻柔地擦过她的心尖儿,让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女庄主眼眸下的朱砂色小痣,时时提醒自己,这不是春风十里摇曳多姿,而是她敬之重之在意到十分的寒石山庄的女庄主。
  “还不许吗?”石寒这回可是真的失落了,眉角耷了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抢身去夺那酒坛子,不过,她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同身负高深武功,又比自己年轻体壮的人抢酒坛子?且不论这样做注定失败,就是脸面上……嗯,石寒要脸。
  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杯中物就这么长了翅膀飞走了,石寒好不甘心,却也只能哀戚认命。“罢了”两个字刚在她的唇齿间打了个转儿,尚未说出口的时刻,谁能料到,杨谨竟然先怂了——
  “只许再饮一杯!”杨谨肃然道。
  她似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郑重迫人似的,又急加上了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眼瞧着对面的女庄主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双眸晶亮,仿佛整个人都熠熠地闪着光芒,杨谨无语了。
  她告诉自己,她真的不是无原则地屈从。怪只怪……女庄主方才那失落的模样,太过让人揪心,杨谨不忍心令她如此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成熟阿姨的无意流露出来的魅力,小朋友根本扛不住(摊手
  

第67章
  杨谨吝惜地为石寒斟慢杯盏, 又宝贝似的将那尚余大半酒液的小酒坛子藏到了自己身后。
  石寒无语地看着她那生恐自己多喝一点儿就会害了重病一病不起的小模样,再跳开目光去觑了觑被推到自己面前夜光杯里的榴红色酒液,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认命了。
  做长辈的, 要有度量,不能和个小孩子认真计较……她对自己说。
  于是,她睨着杨谨, 道:“剩下的酒, 你都喝了!”
  杨谨怔得“啊”了一声, 犯愁地看了看手边的大半坛葡萄酒,她总算是记起来自己不胜酒力这件事了。
  石寒被夺了心头好,自然不痛快, 这会儿得见杨谨纠结的小脸儿, 内里的郁结都似乎散去了几分。她于是素手一扬, 点着一旁尚未开封的另一坛酒,含笑道:“还有那坛, 也都喝了!”
  “……”杨谨一张漂亮的小脸儿,登时纠结成了苦瓜, 还是顶苦顶苦的那种。
  石寒却是一派的理所当然,悠然道:“我寒石山庄的酒,难道还有从酒窖里取出来再放回去的道理?”
  杨谨的额角上沁上几滴冷汗。
  庄主, 您还真是财大气粗,够霸气……
  这一小杯葡萄酒,石寒喝得极秀气矜持, 同之前的一口喝干的豪迈做派天壤之别。
  自始至终,杨谨都盯着女庄主的动作看,看她如何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看她如何微闭了双眸表情很是陶醉的似在回味酒香,看她无意中粉嫩的舌尖探出檀口,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杨谨看得移不开眼去,脑子里渐渐地蒸腾起了一个念头,继而盈盈绕绕的再也挥之不去——
  这酒一定有什么神异的魔力,不然怎么能这么吸引女庄主?
  不过,能得到女庄主如此青睐,于那酒而言,不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吗?杨谨心想。莫名其妙的,她竟陡生出对那杯中物的嫉妒来。
  她这厢胡乱想着,那边石寒已经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吸个干净。放下酒杯,石寒歪着头打量杨谨,道:“身为寒石山庄中人,岂能不解美酒的滋味?”
  咦?我什么时候成了“寒石山庄中人”了?
  杨谨一呆。
  石寒却扑哧笑了,调侃道:“小孩子家家的,这不会是你平生第一遭饮酒吧?”
  谁说的!
  杨谨在心中立时反驳了一句。因着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女庄主竟是拿她当个小孩子看待的,顿觉大伤自尊,挺直身板,昂然道:“当然不是!”
  “哦?”石寒眉峰微挑,道,“听起来倒像是很有经历的样子,说来听听!”
  “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喝过酒了!”杨谨骄傲道,生怕女庄主当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她可没说平生第一次喝酒就被人家灌醉的丢人经历。那种事啊,还是……先别说了。
  “十二岁啊……”石寒幽幽地跟了一句,接着闷声道,“果然,很早。”
  杨谨瞧她神色,以为女庄主是真的感叹自己比她“阅历深”,其实,杨谨并不知道,石寒是想起了往事,那些与借酒消愁愁更愁有关的往事。
  曾经的石寒,也只是个在盛宴时才会抿上一点点宫酿果酒还嫌辛辣的少女,若非那场变故,若非愁肠百转,谁又会将满腹心事寄托于琼浆,只为在那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恍惚中寻得一丝相思的慰藉?
  直到,嗜酒成瘾,这身体已经习惯了那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物事的滋味。尤其是,那令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可以任思绪逍遥飘飞而不必担负的感觉……
  石寒苦笑,多年的历练使得她极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朝着杨谨一摊手:“拿来!”
  “?”杨谨疑惑地看着她。
  石寒哂道:“怎么,是不想喝?还是不想让我替你满盏?”
  杨谨闻言,忙乖觉地抓过酒坛子,递到了石寒的掌中——谁说的她不想让女庄主给满盏的?当然求之不得!
  若是……若是还能用一用女庄主刚刚用过的那只杯子,那就更好……
  杨谨的俊脸一红,在心里默默地啐了自己一口,心道真是越想越不着边际了。
  当小酒坛子被递到石寒的掌中,石寒将要接过的时候,杨谨突的想到了什么,警醒起来,又撤回了手。
  “你……你不会借机还想再喝吧?”她狐疑地看着石寒。
  石寒嘴角微抽,心说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吗?她脸色一绷,凤眼微立,沉声道:“拿不拿来?”
  给你!给你还不成吗?
  这样严肃的女庄主,让杨谨有点儿怕,再次怂了。
  石寒的目光划过被塞在掌心中的小酒坛子,冷哼一声,心里盘算着今日怎么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儿灌醉。
  要不要再让人去酒窖里取两坛呢?或者,旁边那窖里的烧刀子,滋味也是不错的……
  杨谨青白着小脸儿,偷瞧女庄主一言不发、眼眸微眯的表情,只觉得脖颈后面嗖嗖地冒凉气——
  似乎,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最终事实证明,石寒还真是高估了杨谨的酒量。
  余下那大半坛子葡萄酒刚刚见了底儿,杨谨平日里姿容如玉的小脸儿就变成了猴屁股,还是火辣辣烫人的那种。这烫意啊,非当事人无法全然体会。
  据说,喝酒爱上头的人心思实诚、好交往。石寒记得酒桌上有这么一种说法。这孩子喝酒却也上头脸红,不过,这红得也太……过了吧?
  离得两尺远,石寒都快能感受到那张小红脸儿上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气了。
  她有点儿担心,忙为杨谨布菜,将一张食碟添得满满当当的。
  “多吃点儿菜。”她说。
  见杨谨还捏着那只碧莹莹的夜光杯,滋滋地一口接一口喝着,石寒又忙按住她握杯的手,道:“慢点儿喝!没人同你抢!”
  她就纳了闷了,明明刚才还大有怯意的小孩儿,怎么几杯酒下了肚儿,这会儿就变成个资深酒鬼的模样了?莫非,这就叫“酒壮怂人胆”?
  杨谨被按住了手掌,怔了怔,却也未如寻常嗜酒之人一般推开石寒继续寻那酒中欢,而是若有所思地歪头看着石寒按着自己的手背。
  “你皮肤真白……”她惺忪着醉眼,嘴里含糊着。
  石寒初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疑惑道:“你说什……啊!”
  她惊呼一声,已经被面前这小孩儿毫不怜香惜玉地拉扯到了身旁。
  石寒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杨谨的另一只手已经攀了上来,将自己的手掌合在了当中。这孩子手心与手背上滚烫的触感,登时毫不留情地冲入石寒的肌肤,径直透入她的血脉之中。
  石寒方意识到那张放在榻侧的炕几已经从自己前面突转到了自己的侧面,而那个明显已经喝醉了的小孩儿之前强行把自己贴着炕几内侧拉到了身前。
  不仅如此,这小孩儿还发起了酒疯,嘴里絮絮地回答着石寒之前的问题:“我说……说你……皮肤真白……真好看……滑滑的,还……还很凉……摸着、摸着好舒服……”
  石寒此时的内心,用惊诧莫名已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她惊大了一双凤眼,再不见了平素的淡定从容——
  这孩子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石寒的内心在咆哮。
  她深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孩子说出口的话……这哪里是孩子说的话啊!简直、简直就是一个登徒子!是谁说得她纯良澄澈的!出来!出来看看她喝醉的鬼样子!
  女庄主这会儿已经惊得忘记了,那正是她自己几次给杨谨的性子下的评语。
  是大喝一声“松手”,还是高叫着唤来外面的侍女,让她们“把这个醉鬼给我叉走”?
  女庄主被来自杨谨的火热温度一烫,往常比谁都灵光的脑子就有点儿不大好用。她还没想清楚究竟该如何呢,杨谨接下来所做的便令她猝不及防——
  丢开酒杯,杨谨索性双手并用,强行扯过石寒的另一只手,生生按在了自己更加滚烫的面颊上……
  “凉凉的……好舒服!”她满足地喟叹着,顺便还把热腾腾的小脸儿在石寒的双掌中使劲儿地蹭了蹭。
  石寒呆若木鸡。
  偏偏这小醉鬼还不餍足,一边挨挨蹭蹭着,一边居然还忙里偷闲地抽着鼻翼用力嗅着石寒掌心中的气息。
  “好香……你真好闻……”她含混着。
  接着,又像是生怕女庄主听不清楚似的,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几遍,不外乎什么“好香”“好闻”之类的。
  石寒看不到她深埋在自己掌中的脸部如何作怪,但那滚烫的热度是真实的,细溜溜的抽气声是真实的,以及回荡在耳边的让人脸红的话亦是真实的。
  此情此景,石寒如遭雷击。
  所以,她这是被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娃娃给轻薄了吗?还是个平素里看着无比板正无比纯良,喝醉了酒就不是她了的半大娃娃?
  石寒的面庞上泛上了可疑的樱红色。她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她自认涵养向来不错,这时候,却也怕自己要是不这么深呼吸几下,会忍不住一巴掌抡过去,先抽一顿这个小不要脸的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支半节小天使送的贴心封面~
  你送,我就敢用(哼笑
  

第68章
  杨谨还捧着石寒的手掌挨挨蹭蹭的, 不肯罢休,石寒觉得再任由她这样下去, 下一瞬自己极有可能控制不住挥出去的巴掌。为了避免未来的寒石山庄庄主落下个喝了酒便会脸疼的心理阴影,她决定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可是, 没错,就是可是,世间的事往往跳不开这样的转折去, 若生活中诸般都能一帆风顺没有波折, 那是唯有小说与想象中才会有的事——
  “你别走……”醉酒中的杨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原本醉猫似的浑身发软,竟在女庄主试图挣脱开她双手的束缚的时候,突然用力扯住了那双之前被她紧紧按在脸颊上的手掌。
  石寒被她毫不怜香惜玉的粗鲁动作扯得有点儿痛, 蹙着眉, 无语地盯着她后脑勺上的墨发, 心里则气哼哼地琢磨着等这小不要脸的醒酒了该怎么收拾她才解气。
  “谁都没有……”杨谨哼哼唧唧着,“只有……只有我自己……”
  石寒初听时摸不着头脑, 待得勉强绷住最后一点点耐性听这小醉鬼絮叨了一会儿之后,石寒沉默了, 双眸中有忧伤闪现。
  在女庄主的印象中,杨谨这孩子格外的懂事,且细心而体贴。在她的口中, 也从来找不到与颓然、消极等等有关的字眼儿。算起来,石寒认识杨谨也有些时日了,却也只注意了她表面上显现出来的特质, 而浑然忘记了,她更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小孩儿。
  杨谨的身世,石寒大半是知道的,但是杨谨的懂事也令石寒每每忽略了这件事。
  而此时此刻,杨谨醉了,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大概唯有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的脑子不设防,才能放下往日的板正与懂事,真真正正地表现得像个孩子的模样吧?
  石寒这样想着。
  至少,这令石寒得以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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