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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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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姐姐!”杨谨含笑打招呼。
冬青既然在这里,石寒想来离得不远了。
冬青许久未见到杨谨了,高兴得什么似的,拉着杨谨的衣袖问这问那,又十分关心地问她“怎么瘦了”“是不是每日都好生用膳啊”等等。
杨谨被她缠问得颇无语,又因着是熟人,且是石寒身边侍奉的,不好轻易驳了她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答复冬青。
杨谨总算在冬青崩豆似的问话中瞅了个空子,忙抢问道:“冬青姐姐,庄主可在这里?”
冬青一肚子的话,半肚子都未说完呢,闻言呆了呆,方恍然大悟道:“你……你是来找庄主的啊!”
杨谨:“……”
石寒此时确实是在书房中。
杨谨小心翼翼地蹭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本不知什么册子。
看书呢?还是看账本?杨谨心忖着。
想想之前,似乎确是自己理亏,杨谨凑近了些,开口道:“原来你在这里啊……”
石寒头都没抬,似乎舍不得从那册子上转开目光去。
“你不是同冬青聊得挺热络吗?难道此时方知?”石寒凉凉道。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同冬青聊得热络了?杨谨呆怔。
石寒没听到回答,暗自冷哼一声,又幽幽道:“睡醒了?”
诶?睡……醒了?我何时睡了?杨谨再次呆。
“你自己方才说的,要睡一会儿,”石寒说着,已经抬起头来,“怎么?又到我这书房中,想撒酒疯?”
她此刻面容坦然平和,再不见了之前的窘迫。
杨谨还未想清楚自己何时说过要睡会儿呢,思路便被她牵引到“撒酒疯”三个字上了,脸上红了红,再不敢直视她,轻咳一声,岔开话头儿道:“这座宅院是何处啊?也是你的住处?”
石寒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杨谨被她瞧得浑身的汗毛都要根根竖立起来,一对眼珠子都不知道该瞧哪里好,只得垂下,盯着书案上的那本册子。
她眼力颇佳,一眼便瞧出来,那册子的样式像极了寒石山庄中惯用的账本子的样式,只是这账本子……何时用这么奇怪的文字记账了?
杨谨清楚记得,当初石寒教她识账、记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便听石寒飘飘悠悠道:“方才同冬青聊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吗?”
杨谨懵懂抬头,无辜道:“真没聊,也没热络……大概是她许久没见到我,热心多问了几句……”
“哦,热心……”石寒似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盯着杨谨额角被汗水浸湿的一缕发丝,似笑非笑道:“年节下,刚做了新衣裳、新帕子,她没热心地送你一条啊?”
杨谨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问,更懵懂了,实实在在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那便好。”石寒呵笑一声,再不言语。
杨谨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挠了挠后脑勺,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转眼见石寒还垂着眸看那账本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忍石寒犯错,磕绊道:“那个……账本子……放、放反了……”
石寒一愣,才把心思放在面前的册子上。待看得清楚了,她瓷白如玉的脖颈都染成了大红色。
“我……这……这是新式的记账法子!哪里放反了?”石寒红着脸大声道,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看向杨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是懵懂的,老杨是傲娇的(手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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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杨谨心思纯良, 却也聪明。她已经觉察到石寒此刻很是窘迫,她当然不会以为真有什么石寒所说的“新式的记账法”。
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才会长久地心神不属,盯着颠倒的账本子看都没察觉。杨谨心忖。
她隐约觉得石寒的“心事”似乎与自己有关, 却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无论是什么吧,总之,她舍不得让石寒窘迫不堪。
“哦……原来是新的记账法子啊。”杨谨了然道, 一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架势。
却又紧接着岔开了话头儿, 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这外面的气候, 八成还是在京中。所以,这里是石寒在京中的别院?杨谨猜测着。
除了当初离开寒石山庄之前,跟自己置气的时候, 这孩子唤自己“小姨”, 旁的时候, 包括那之前,包括现在, 她对自己的称呼都是简简单单的“你”字。
石寒不是没想过纠正,却也只是想想罢了。
你便你吧, 何必再纠正她叫什么“小姨”,徒惹她变扭呢?
石寒于是也想得开了,不去计较杨谨如何称呼自己。不过, 有些事,她却是不能不计较的——
“你倒是越发能耐了!”石寒冷哼道,“学会醉宿街头了!”
杨谨一滞。或许是能重新见到石寒令她太惊喜了吧, 她竟一时间忘了之前痛苦的种种。
伤口的愈合只是暂时的,当那层薄疤重被揭开的时候,依旧是血淋淋的。她于是默然了。
石寒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闷葫芦性子又发作了,皱了皱眉,缓声道:“我的马车恰好路过你醉倒的那条街,见到有无赖混混围着一个躺倒的人踢打,近前仔细看了,才知道是你。”
她故意瞒下实情,不想让杨谨胡思乱想节外生枝。只是,不知道那位堂堂的大周女帝,若是知道自己被称作了“无赖混混”,会作何感想。
宇文棠踢骂昏醉的杨谨,石寒看到了最后那几下。她很觉得心疼,又不能质问、责骂天子,如此也算是替杨谨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杨谨闻言,立时明白自己醉倒之后,赶巧被路过的石寒救起,又带到了这里。
可是,从襄宁城外的寒石山庄,到京城中的一条寻常街道,几百里的路程,石寒都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是太巧了。
或者,这便是“缘分”?杨谨痴痴地想。
她此刻是陷入情中之人,难免以情度事。她哪里想得到,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与缘分?所谓缘分,不过是在她看不见、想不到的地方,有推手在促成罢了。
“你救了我……”杨谨声如蚊呐。
“不然呢?”石寒挑眉,“难道任由你躺在雪地里,被猫猫狗狗咬着挠着?”
大周女帝,不止做过“无赖混混”,这一次又担当起了“猫猫狗狗”的角色。
杨谨面有愧色,垂头无言。
石寒指桑骂槐地骂了皇帝,骂得心里痛快了些,再一瞧杨谨讷讷不语的样子,心里不禁软下了几分。
“坐下吧。”她指着书案旁的一张椅子,示意杨谨。
杨谨从善如流地坐下了,只是还一言不发。
明明做错事的是这孩子,自己偏偏还要和颜悦色地引她说话,石寒深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饿了吗?渴不渴?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茶?”石寒柔声问道。
杨谨心里本来是难过的,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沉浸在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然而,现在,石寒出现了,石寒在关心她。她觉得心暖融融的,仿佛一块积年沉冰被浸在了温水中,从里往外地融化开来。
她于是又觉得方才的不言语,挺对不住石寒的。
“我不饿,也不渴……”杨谨道。
她鼓着勇气,抬眸对上石寒,看到了石寒听了她的话之后,在微微颔首。
杨谨抿了抿唇,又垂下眼睛去,脸颊上泛起了可疑的淡晕——
霎时间,石寒舔舐双唇的模样都轰然映现在她的脑中。杨谨觉得,她暂时还是别与石寒对视的好。
石寒是个何等通透的人?见她如此模样,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一时气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知道了……我的身世。”杨谨闷声道。
“我去查了……后来遇到了……”杨谨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不大顺畅地吐出了那个称呼,“遇到了……药婆婆。她、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石寒听到“一切”这个字眼儿,暗惊,不禁问道:“一切,是指……”
“关于我的身世,”杨谨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娘是被人……被我的生父……侮辱之后,诞下我的。”
杨谨的心脏抽痛:“我……我其实是个私生子!”
她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寒森森狠声道:“私生子还是父母你情我愿诞下的!我……我本就不该出生!我……”
这些话,她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她一直将它们闷在心里,化作了日日下酒的佐菜,却化不掉、忘不了它们。而今,终于有一个人让她能够将这些沉郁诉之于口。说出口的时候,她再难保有冷漠与淡然,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不,就是一个笑话!
原来,倾诉痛苦,真的会令人更难过……
石寒初时安静地听她诉说,听着听着,忽的觉得她的情绪不对。惊然看去,发现杨谨正死死地咬着嘴唇,有鲜红的血珠儿从被咬破的唇上渗了出来;而她的手狠抠着手心,白皙的手背上淡蓝色的青筋暴起,分明得刺目刺心。
这该是怎样的痛楚!
石寒的心脏亦被咬疼了,攥疼了。石寒突然觉得有些恐慌,她怕,再任由杨谨这样下去,这孩子会杀了她自己!
“谨儿!”石寒倾身,覆住了杨谨攥紧了的手背上,一双瞳子却不错目地凝着杨谨的脸。
杨谨正在承受着堪比凌迟的心之苦,她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蓦地,手背上传递来熟悉的沁凉滑腻,还有熟悉的气息侵了过来。
像是练功时候走火入魔快要失控以至于性命堪忧的时候,突的有人施以援手,救于危难,那只死死扼住喉咙的死亡之手骤然退却,她又能够呼吸新鲜的气息了。这便是杨谨此时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的目光对上了石寒的,还有些茫然与惊措。
石寒的心里又是一阵酸疼,她挤出一抹笑容,道:“看你,脏得像只小脏猪!”
杨谨呆住,继而脸一红,下意识地躲避着石寒——
她在面对石寒的时候,骨子里还是自卑的。石寒说她“像个小脏猪”,她便觉得自己身上真的脏,她怕弄脏了石寒,更遭嫌弃。
不料,石寒却不许她逃开,固执地扣紧了她的一只手,又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怎么?说你像脏猪,你便难为情了?”石寒笑道,“知道你此刻最该难为情的是什么吗?”
杨谨全然不知她要说些什么,被她追问着“最难为情的事”,更觉得难为情了,窘迫地别开眼去,脑子中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石寒好笑地看着她,摆出敦敦教导的姿态来,道:“你此刻最该难为情的,是明知道自己是个小脏猪,还继续做小脏猪!”
杨谨被她饶得有点儿糊涂,不由得转回眼来,迷蒙地盯着她,不明所以地微张着嘴,似在琢磨她的话,又似不大明白。
石寒被她晶亮的眸子盯着看,心尖儿上莫名一抖,有一瞬的失神。
石寒忙收敛心神,抓过随身的帕子,揩拭过杨谨的嘴角,又盯着帕子上新鲜的血迹,故意嫌弃道:“可惜我一条新帕子了!”
杨谨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愧疚道:“我、我赔你一条新的……”
石寒则挑眉,睨着她道:“你惯常送帕子,还是收帕子?”
杨谨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知双目茫然地看着她。
石寒被盯着看,那种莫名其妙的颤抖又侵袭了来。石寒当真要被弄疯了,豁然起身,顺势拉起杨谨:“走了!小脏猪!”
杨谨被她扯起来,懵然道:“做、做什么?”
“当然是洗干净你啊!”石寒继续嫌弃地斜目瞧她,“难道你要这样安歇?就是你想如此,我这别院中可没有那么多的干净新被褥由着你弄脏!”
杨谨更窘迫了,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嫌弃得可以。
不过,窘迫归窘迫,之前的那种痛苦得没找落的难受,却也淡了些。
别院里的设施完备不亚于寒石山庄中,石寒又是这里唯一的主子,别院中的一切事务都是围绕她而存在运转的。所以,她一声吩咐下去,沐浴的热水与一切用物便都很快备好了。
石寒拉着杨谨,边走边道:“先暂时洗干净你自己,等年后,我再带你去近郊的温泉池泡温泉。那里是京中最有名的,连当今天子都偶尔去的。”
杨谨总算寻回了一些清明,抬头时,发现已经被领到了沐浴处。她耳力颇好,隔着一重厚实的帘幕,还有一道屏风,“哗啦啦”的水声依旧能听得见。
她心中正忐忑不安呢,珠帘一挑,两名十五六岁的侍女恭顺而出,向石寒行礼道:“庄主,都已经准备好了。”
杨谨本来就紧张,听到这话,未等石寒开口说什么,她先慌了,忙道:“我自己可以!我自己可以洗!不必劳烦!”
两名侍女登时熏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
石寒无语地看向杨谨,轻推她道:“快进去洗吧!”
这副如玉容颜,俊丽身姿,便是有人想帮忙沐浴,她还舍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支半节童鞋的长评,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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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水汽氤氲。
一瀑珠帘, 一道屏风,隔开的, 是两重天地。
石寒的脚步很轻很轻,并不是因为她在有意隐藏些什么, 而是,她怕自己突然的闯入,打碎了那水雾之中的静谧美好。
杨谨洗得很是安静, 只有轻微的“哗啦啦”水声传出来。
这孩子太过安静了, 安静得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石寒的脑中突的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随之她的心脏便被这个念头抽疼了,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情愫正无边无沿地在她的心间蔓延开来。
她如此想着,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踏得重了些。
以杨谨的内功修为, 发现有不会武功的人靠近身边, 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她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 恍然惊觉有人在靠近,出于身为女子的本能, 她慌忙收紧了双臂,护住了胸前的要害之处。
“谁?”她惊声道。
“是我。”石寒的声音很平静。
随着那话音, 她已经走到了杨谨身处的一丈见方的汤池边,驻足。
听到是石寒的声音,杨谨心头的紧张方松快了一些, 只是,那双收紧在胸口处的手臂却还依旧。
穿过萦绕于汤池四周的水雾,离得近了, 石寒能清楚地看到池中杨谨的模样。
石寒此刻,正垂着头,俯视着水中人。
这样的视角,加之杨谨收紧手臂的防备模样,更衬得她可怜可爱。
她平日里挽在发顶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瀑黑亮亮的浓密鸦发,沾了水,浸得湿透了,乖顺地贴服在她的肩头和后背上。
或许是因为紧张,胸口以下皆沁在水中的杨谨,下意识地微微佝偻了身体,像是想要藏住胸前的起伏,不被石寒看了去。
也是因着这佝偻身体的动作,那紧贴着她的肌肤的湿润发丝,又自她的脖颈间分开去,变做了两股,披散在她的肩上、胸前。于是,她脖颈后骨头的小小突起,以及小半个后背,就这样昭昭然地展现在了石寒的面前。
曾经在寒石山庄中,石寒曾亲自替杨谨换过衣裳,这副身躯,她亦曾亲眼见过。
那是一具集合了柔软与力量、线条紧实却又温润如玉的身体。这一点,石寒一直是知道的。
她本该对杨谨的身体有了免疫力的,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现实却给予了她全然的否定——
古人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古人还说“横看成岭侧成峰”,当美景被半遮半掩着,当美景被换了另一个角度去观察,那风致与感触又是另一番境地了。
这样美好的半个脊背,比昏睡中的杨谨全然地展开赤.裸的身体时,更能震撼人心。
何况,这副身体的主人,现在是清醒着的,她的肌肤、纹理、骨骼,连同缀在那白皙之上如花露般的水珠儿……这一切,都是鲜活活的。
杨谨便这样微弓着身体,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更像是面对这复杂的世间心存无措而迷茫的稚子……无论哪一样存在,都足以激发出石寒内心深处的母性。安慰她,呵护她,拥抱她,疼爱她……这种种皆是石寒此时此刻内心狂乱的冲动。
杨谨长得好看,又白净。
所谓“一白遮百丑”,何况,她又生得极俊。
平素,石寒见多了初次见到杨谨,或者已经认识杨谨的人,每每表现出来的或是亲近、或是艳羡、或是爱慕、或是渴盼的目光,她以为自己早该习以为常。
然而,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当她与杨谨独处,面对着那瓷白的肤,还有那明明蕴含着极强的力量,却奇异地透着某种柔媚之感的背影的时候,石寒的心,凌乱不堪了。
只是背影。
只是一个半遮半掩的背影。
而已。
于是,石寒的十指攥紧了,再松开,再攥紧……鬼知道,她内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波动与折磨。
于是,被她抱在手中的杨谨的干净衣衫上被攥出了小小的褶痕。一如,石寒此刻的心。
杨谨僵坐在汤池中,等着背后那人接下来的问话,她等着她问她“洗完了吗”“洗得如何了”,或者类似的话。
如此,她便能破除掉这令人窒息的安静,顺利地进行某一个或许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题。
然而,背后那人却久久无声。
久得,杨谨真要觉得四肢,尤其是脖颈以下的后背,都要僵硬了。
她就是觉得,背后那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裸.露的后背上,还自始至终一瞬不瞬地盯着瞧。
肌肤长久地裸.露在浴汤外,本该觉得凉甚至寒冷的。可杨谨,却觉得后背像被谁丢下了一团火,热辣辣的,嗯,又热又僵硬。
而她那颗可怜的心脏,没因为曾经的病痛、受伤,或者持久地劳累、伤神而如何,现在,却因着这磨人的凝滞而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如此情状,杨谨觉得自己很应该说点儿什么来打破这要命的寂静。
可她最应该说点儿什么呢?
说“你来做什么”吗?似乎太生硬了,会不会伤了她的情面?或许她此时来,当真有事呢!
说“我要穿衣服了,你先出去”吗?更生硬了。她会很难堪吧?
要不,就问问“你的账本子看完了”?那不是正正经经地打脸吗?甭管之前拿颠倒了账本子是因为什么吧,总之那不是什么长脸面的事儿……她待我这样好,我又怎么忍心让她气闷?
不然,干脆就问问她“吃了吗”,这个话题,似乎与当下的情状,以及之前的尴尬都不相干……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杨谨的脑中,电光火石地转过了许多念头,皆是找出某个话题和石寒聊天的念头。
她被自己纠结得腹痛了。
幸好,在她即将纠结疯掉的边缘,石寒从容地丢出一个问题,拯救了她的无措。
“不必着急,晚膳还得一会儿呢。”石寒道。
杨谨:“……”
她是真的着急了。
好吧,就算是你不着急,就算是你不想让我着急,能不能麻烦你先不要这么站在我背后啊!
你这样,我真的……挺着急的。
石寒说出那句话之后,便惊讶地看到杨谨的双肩轻轻地抖了一下,像是不受控制似的。
她关心则乱,遂忘了之前的顾忌,蹲下.身,将杨谨的干净衣衫全交与左手,右手掌拨动着汤池中的水,道:“是不是水凉了?”
然而,紧接着,手掌上传递来的温热触感便否定了她的疑问,水温刚刚好。
那这孩子哆嗦个什么?石寒心中犯起了嘀咕。
她在意杨谨到十分,忙扭脸去看杨谨如何了。
只这一眼,石寒就发现杨谨的一张玉色小脸儿已经蒸腾成了粉嫩绯红的颜色,何止脸颊,连脖颈在内,大片大片的红色晕开在杨谨赤.裸的身体上,那被紧紧护在双臂中的小小起伏,也不甘心被如此遮挡着,羞涩地露出了一点点端倪,也是粉嫩嫩的,伴着迷迷蒙蒙的水雾,这孩子像极了……一只熟透了刚出锅的大螃蟹。
只不过,这“螃蟹”忒没出息了些。哪里有半分“横行霸道”的架势?反而,身体佝偻地更厉害,一张小脸儿快要埋到胸口里了。
石寒:“……”
她本就聪明,于人情世故更是通透。见杨谨这副模样,登时明白这孩子是害羞了。
石寒轻轻笑了笑,有点儿无奈,还有点儿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站起身,转过去,将手中的干净衣衫放在不远处的干净台子上,口中边道:“这是你的干净衣衫,里衣、中衣、外袍都是齐备的。一会儿洗完了,便换了吧。”
她说着,又道:“虽然泡得舒服,也别泡得太久了,伤肌肤。水若凉了,也容易冻到。”
石寒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絮絮叨叨的,当真像个老妈子。
可这些话,她若是不一一地说出口来,又担心杨谨不走心、不注意。
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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