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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录-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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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人都如你一般,沉湎于父母长辈过往的恩怨中,那么当年,先帝被景太后接入宫中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毁了武宗皇帝的陵墓,拎出来鞭尸,才解气。”宇文棠又道。
武宗皇帝晚年糊涂,因着某件事,险些灭了孝怀太子满门,还逼死了太子的生母任皇后,以至于身为孝怀太子的独生女儿的先帝,襁褓之中差点儿死于幽禁之所。而因着武宗的错,直接造成了北郑伪政权的建立,引出了后来的明宗皇帝宇文哲殒身北郑等许多悲剧。于国于家、于公于私,武宗都可称是罪魁祸首。
这些事,在大周并不是秘密,差不多读过些书的,都晓得。杨谨亦是清楚的。
令杨谨别扭的,不是这些陈年旧事,而是那个与这些事牵扯在一处的人——大周先帝宇文睿。她从没有忘记,就是这个人,同石寒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若说父母身世是她身上撇都撇不开的原罪,那么,宇文睿与石寒的那一段,便是烙在她心口上的祛不掉的疤痕。
听着女帝身为局外人的侃侃而谈,杨谨极想大声质问她:父母恩怨选择不得,那么感情之事呢?
她们,一个两个,所谓自幼失怙失恃,所谓历尽不幸苦楚,可她们都是皇帝,都是万万人之上的人,她们得了许多人的宠和奉,又怎会明白自幼流落江湖的苦楚?
她们,号称身世凄楚,号称流落民间,生身父母却要么是太子、亲王之尊,要么是郡主、贵女的身份,又怎会明白生父因叛国而死,生母出身秦楼楚馆,还是被生父欺侮而孕的痛苦?
还有,她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或有无数的男男女女爱慕,怎会懂得心中只恋慕一人,那人却心有所属,而那人所属,还是自己血缘上的姑姑的酸楚?
杨谨霍然起身,再也不想听女帝说下去了。
宇文棠微愕,顿住话头儿,抬眸瞧着她。
姚佩琳是同杨谨相处过几个月的,见此情状,心中暗道不妙。
“我知道你想劝我,或许……是为了我好……”杨谨垂眸,眼底皆是痛意。
她突地看向宇文棠,眼中晶莹闪烁,颤声道:“可你是皇帝,你不是我……你不会懂……”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的痛意,撇开脸去,不肯让宇文棠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你也不必说了,也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杨谨咬唇,几乎出血,“没有你们的参与,我本可以活得……很好……告辞!”
她说罢,拔腿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快憋爆了(摊手
今天母亲节,祝全世界的妈妈们,永远健康舒心,一直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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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哐啷”一声门响, 杨谨走了。
宇文棠如梦方醒一般,气圆了眼睛——
“她、她就这么走了?”她气哼哼怒地向姚佩琳道, “她真敢就这么走了!”
遍观天下, 敢对大周女帝这么甩脸子甩门的, 杨谨称得上是独一份儿。
姚佩琳也颇为无奈,“陛下息怒。”
“息怒?”宇文棠瞪着眼睛反问道,“她这副样子, 你倒是说说, 朕怎么息怒?”
“朕好心好意引她上来认祖归宗,好心好意地劝导她……她呢?就没给朕一句好话!要么就是闷头闷脑的死样子!你倒说说, 朕如何息怒!”宇文棠犹气道。
姚佩琳无语, 只好软下声音来顺女帝的毛儿——
“陛下的好意, 臣都明白, 想来谨儿她静下心来回想的时候,也会明白的。”
宇文棠被姚佩琳拉着坐下来,双手撑着腿, 鼓着腮帮, 斜看向姚佩琳:“你觉得,那小丫头子,她会明白朕的苦心?”
不待姚佩琳回答,她又自顾自赌气道:“她能明白才怪!!哼!小小的孩儿, 也不知在哪儿学的这死倔脾气!”
姚佩琳与宇文棠一同长大,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位女帝的性子。她见女帝如此神情,忍下笑意, 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心怀宽广,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她暗自担心杨谨的倔强真惹恼了女帝,那对杨谨和石寒而言,绝非好事。
宇文棠闷哼一声,觉得姚佩琳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就该宽容大度,才是为君的度量。不过,转念想想杨谨方才的那副死样子,还是愤愤的,心中难平。
过了一会儿,姚佩琳见女帝痛饮了两盏热茶,情绪平复了许多,才开口劝谏道:“依臣拙见,陛下有一点儿性急了。”
宽慰女帝,于私而言,是身为友和枕边人的情分;而面对主君的过失,善言劝谏,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纵是与女帝已经做了亲密无间的事,姚佩琳也无法对自己的职责视而不见。
宇文棠闻言,擎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睨向姚佩琳,道:“朕性急?你是说朕好心好意地引宇文谨来,是性急了?”
姚佩琳听她言语间特特加重了“好心好意”四个字的语气,又是欣慰,又是好笑。陛下是因为十足地信任自己,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放任地孩子气。
姚佩琳于是暗自决心,此生就算是做不成长孙皇后,也要学着如长孙皇后一般直言善谏,不令主君走了歪路。
“是,臣确实觉得陛下略心急了些,”姚佩琳顿了顿,又不忍心道,“陛下的心思是好的,对幼妹更是好的。”
宇文棠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她之前见过杨谨醉倒街头的“不争气”模样,深恨她忝为宇文氏子孙;今日在楼上又听得宇文斐当街认亲,便又急又气——
她气石寒对杨谨的极力呵护,不令杨谨沾染一分尘埃的小心翼翼。她气杨谨堂堂宇文氏子孙,竟没出息到要靠着昔日杨郑伪朝廷的公主来保护的地步。她看不下去杨谨“堕落”如斯,亦愤然于宇文斐行为的失分寸,遂脑子一热,把三个人提上楼来,一一教训。
对于相王府,宇文棠始终是存着戒心的。不止是因着宇文达殒身之事,更因为,相王一支,几乎代代有逆上作乱不安分的。对于宗室,宇文棠不想黑下脸不留情面,所以她借着杨谨之事,来了个投石问路——
她就是要看一看,相王府在知道了杨谨的事之后,会作何反应。若是依旧安分守己,她便保留着相王的宗政之职,养着他们;若是敢有旁的异动,那就怪不得她不顾宗室之情了。
基于这些缘由,促成了她之后对杨谨“好心好意”的半是训诫、半是劝慰,却并没有得到她预想的结果。杨谨既没听进去她的话,甚至还倔强地甩袖而走。
此刻,静下心来,再听了姚佩琳的谏言,宇文棠也觉得自己冒失急切了些。尤其是,那个最大的祸根还没挖掉的时候,自己此举,很有些节外生枝的意味。
姚佩琳情知自己的规劝出口,就会惹来女帝的不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继续规劝了,孰料,她这句话俨然石沉大海,女帝根本就没回答她,竟一言不发地绷着脸生起闷气来。
姚佩琳瞧得心软,主动执了宇文棠的手,温声道:“陛下生气了?”
宇文棠苦恼地看了看她,幽幽道:“佩琳,朕觉得自己变笨了……”
姚佩琳看着她一副自我怀疑的模样,心更软了,温柔道:“陛下不笨。”
宇文棠回望着姚佩琳,半晌方道:“朕觉得,下次不能再与你纵。情得那般狠了,容易脑子不灵光唔……”
一国之君,青天白日的,竟这样口无遮拦!姚佩琳登时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宇文棠的嘴。
宇文棠被她捂着嘴,还冲她促狭地眨眼睛,只盯得姚佩琳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陛下,说正事!”姚佩琳忍着羞意,虎着脸,向宇文棠道。
宇文棠极受教的,使劲儿点头,再点头。
姚佩琳心软,舍不得,松开了手掌。
宇文棠却是不肯她的手就此离去的,劈手扣住,覆在了自己的面颊上,又耸着鼻子嗅了嗅。
“嗅、嗅什么……”姚佩琳被突然的亲昵害得心内发痒。
宇文棠侧头道:“你的味道……嗯,你刚才拉那小丫头的手来着……你只能拉朕的手!”
姚佩琳顿觉女帝无赖得可以,却被她吃定得死死的。只好由着她抱了自己的手在怀中,忍着手心手背上女帝胸口柔软的触感,强自镇定道:“石庄主涉足险地,还请陛下妥善安排好……她毕竟是为陛下做事的……”
宇文棠白日里撩拨着枕边人,并没忘了正事,应道:“你没见方才慕平来送信吗?那就是石寒匆忙写来的。说是贺朴的闺女去请她正月十六去见素山庄庆寿。”
“正月十六?庆寿?”姚佩琳亦是伶俐人物,极快地在脑中思索着。
“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样,”宇文棠幽幽道,“朕说过,我们姓宇文的,多出情种。”
姚佩琳默默叹息。她曾听闻,杨谨的生母,便是正月十六的生日。
“那么,陛下是要让石庄主去祝寿了?”姚佩琳问道。
宇文棠的动作一滞,道:“石寒信里是这个意思……但朕觉得咱们的人去见素山庄,还是太凶险、太被动了些。”
姚佩琳听她称石寒为“咱们的人”,心内稍宽。
只听宇文棠续道:“所以,朕改了主意了,咱们不就他,让他来就咱们。朕就不信,推选武林盟主的邀请一到,他不会乖乖地入瓮!”
姚佩琳了然,道:“所以,陛下请王爷先去……”
“不错,”宇文棠道,“由楷儿的师父做东道,几管并下,不怕制不住!”
姚佩琳犹回思着女帝的计划,恐怕有所疏漏的,却冷不防被抱了个满怀。
“陛下!”姚佩琳一惊。
“你怕什么?”宇文棠故意凑近了她,嘻嘻道,“难道,朕很可怕吗?”
姚佩琳大羞,“陛下做……做什么?”
宇文棠抿嘴笑:“自然是要回宫……做些彼此欢喜的事啊!”
姚佩琳更是又惊又羞:“白日里的,陛下不可……”
她接下来的话,却被宇文棠的一根食指阻住了。那根食指的指肚,就这么明晃晃地抵在她的唇上,只如此简单,便让她几乎浑身发软,唇上还没出息地有酥酥的感觉掠过。
姚佩琳觉得自己堕落得一塌糊涂。太丢人了。
宇文棠尚不餍足,凑得更近了些,腻着嗓子,道:“反正,朕的脑子也笨了,也糊涂了……倒不如趁着这当儿,索性与卿喜乐欢悦一番……”
“陛下……不可、不可白日宣。淫……”姚佩琳颤着声音,犹做最后的挣扎。虽然,她的内心里,明知自己根本就扛不住这样的宇文棠。
“谁说的?”宇文棠立时反问道。
“古人……”
“管他哪个古人说的什么劳什子呢!朕是天子,朕说可宣就可宣!”宇文棠骄傲地扬着下巴道。
姚佩琳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在迅速地流失,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不可自控,却能被宇文棠控制的躯壳。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关于杨谨与石寒的,很重要的事情,在脑中倏忽划过,却一时捕捉不得;待得她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宇文棠这不省心的却已经将她扣在了怀中,还在她的耳边缓缓地吐着热气——
“佩琳,你不曾在空中看过我大周京城的景致吧?”宇文棠笑得得意,“朕这就带你飞回宫去!你可要抱紧了朕!”
宇文棠说罢,已经抱起了姚佩琳,跃上了椅子,双脚一错,便腾上了窗口。
饶是姚佩琳见识广、性子沉稳,如此情状也是险些失声惊呼。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腾空而起,耳边呼呼风声不断,噪杂的车马喧哗更是乱糟糟闹得很。
正月里冰天雪地,姚佩琳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因为宇文棠的怀抱太温暖,又太舒服。就算是这样随着运着轻功的宇文棠蹿房越脊,姚佩琳的心里都觉得甘甜若蜜。
于是,她的双手,更紧地环住了宇文棠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国之君,为美人,嘚瑟了一把~
高祖一脉的子孙,都有种不嘚瑟不成活的潜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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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夜幕已降, 杨谨方回到别院。
石寒翘首盼了几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峻拔身影,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不过, 杨谨的状态明显不好, 满脸灰扑扑的倦色不说,见到石寒的时候,也只牵着嘴角抿了抿, 格外牵强的笑容。
石寒的一颗心, 于是又沉了下去。
“回来了?”她一如寻常般迎向杨谨。
“嗯。”杨谨答得极简短。本就是个寡言的,这会儿更沉默了。
石寒面上从容不变, 却暗自打量着杨谨脸上的哪怕一点点儿捕捉得到的情绪。
“我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呢!”石寒道。
她极理所当然地取了里外的换洗衣衫, 交给杨谨, 柔声道:“去沐浴, 然后来用晚膳。”
杨谨木然地接了,转身离去之前,竟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石寒僵住, 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如乌云般翻涌。
杨谨很快便折了回来, 身上的尘土色已经洗濯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衫,可脸上的疲倦却没有些微的改变,甚至很有些苍白的趋势。
石寒小心地探究她的心思, 又笑着唤她道:“很饿了吧?都是你爱吃的……”
她招呼杨谨坐到桌前,自己的旁边。
杨谨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思,没有正视她, 却也乖乖地坐在了石寒的旁边。她的目光滑过桌上的菜肴,这些可不都是自己喜欢的吗?
心头一酸,杨谨觉得更难受了,她怔怔地捏着箸,没动。
石寒照料她已经习惯,遂热络地为她布菜,很快,吃食便将杨谨面前的食碟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半日都去哪里逛了?”石寒一边动筷,一边状似闲谈般地问着杨谨。
杨谨顿时更没有胃口了。她垂着头,鼻端飘荡的,都是食物诱人的香味,内心的酸涩与外面的美好诱。惑,成了讽刺的对比。
“我回了珍馐玉馔楼。”杨谨道。
当她抬头,鼓起勇气对上石寒的时候,亦鼓足了勇气做了决定——她想要石寒的如实相告。
石寒滞住,颇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容:“金公子请你去那里用饭了?”
“他不姓金,他姓宇文。”杨谨抿唇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揭开这重面纱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抖成了一团——
她怕石寒会出现她承受不了的反应。从长远来讲,她害怕,极害怕,会失去石寒。
之前,她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游荡了两个多时辰,脑子里都是哄乱的,两个声音搏命般在她的脑海里争斗:其中一个,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急切地想要石寒的实话;另一个,则不断地打压着这个可怕的念头,甚至在不停歇地劝着她“相安无事,如此最好”“难道现在的日子不安逸快活吗?何必要生事呢?”……
杨谨被这矛盾的念头折腾了半条命进去,浑浑噩噩中她的腿竟有记忆似的,把她引回了别院。
看到院门的时候,杨谨的心脏都缩进了——
现实,终究要面对。
面对杨谨平静地陈述关于金二的真实姓氏的事实,实则包含着强烈的质问情绪,石寒脑中电光火石般转过了许多念头。经年积累的为人处世的阅历,帮助她给出了一个此时此刻最恰当的反应——
她下筷箸,侧头看着杨谨,静候下文的模样。
如此一来,杨谨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之前豁出去,抛出宇文的姓氏,已是把自己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做的是拼死一搏的打算。
然而,石寒连脸色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杨谨的所有力气,于是在这一击中消耗殆尽。所谓“再而衰,三而竭”,而她呢,莫说三击,她甚至连再击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了。
另一种怯懦、顺其自然的念头,此情此景之下,极快地便占据了制高点。杨谨于是很没出息地怂了,她不再说话,闷下头,对付起面前小山般的吃食来。
她这般矛盾的情状,石寒怎会看不懂?
石寒很庆幸这孩子没有继续质问下去,同时,另一重更强烈的情绪在她的胸口氤氲开来,叫做心疼。
她知道,杨谨这半日一定是经历什么不得了的事,而且发现了极不得了的事实。但这些事实并不足以让这孩子通晓关于身世的一切,她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某种印证。
被闷坏了吧?石寒默叹。
这样的性子,本就不喜欢说话的。心里装了这许多事,该难受成什么样?石寒既疼且无奈。
她凝着杨谨用膳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覆上杨谨的发丝,轻轻地摩挲着。
唯有如此,她自己的不安,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杨谨竭力将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食物上,假装自己除了吃的喝的东西,旁的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
那些烹饪得极入味又极合口的食物,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
如此,还不够。旁边那个沉默的人,竟还将手掌抚上了她的发丝。
一瞬间,杨谨觉得自己很像是石寒豢养的宠物。她于是更加难过了。
她自认少年老成,人生的阅历和应付事情的能力,未必比一个几十岁的成年人差了去。她自幼崇敬英雄,长大了更想做一个英雄,能为心爱之人,确切地说,是能为石寒遮风挡雨的英雄。
她小了石寒将近二十岁,名义上又是姨甥的辈分。她最怕的,便是石寒将她当成孩子,而不是当成可以同甘共苦的爱人。
然而,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吃饱了!”杨谨霍然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石寒怔了怔,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唯有暗自叹息。
安寝时分。
石寒默倚在床头,脑中尽力理着头绪。宇文棠已经命罗慕平带给了她答复,接下来便是一步步地做成那件事了。
那事一了,过往种种,她便可以俱都抛开。想到那种轻松感,石寒很是生出些期待来。
然而,那件事其实并不容易做成,不然,堂堂大周女帝,怎会犹豫?还要借着她的手,借着江湖势力来达到目的?
石寒不是不气女帝“世间人都被她算计了去,世间事偏偏她独得了好处”,但她更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是为了杨谨,为了残留下来的杨氏遗族,她也得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她好生活着,于女帝而言,亦是某种震慑;那个大周最最尊贵的人物,对她也得忌惮一二。
想着这些事的同时,石寒仍分出些许心思来,关注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不确定今夜杨谨会宿在哪里,会不会因着那些别扭而矛盾的情绪躲着自己。
她时不时地回首望望门的方向,仿佛一个盼着丈夫来自己屋中的小媳妇儿。
这样的认知,令石寒登时讪红了脸。她很清楚,事实不是那样的。可她还是不争气地红着脸,那桃红色许久散不去。
匆忙逃开的是自己,此刻双脚不受控制地朝着那间卧房蹭去的还是自己,杨谨深觉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
现下,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同石寒相处,她更怕那些自己不敢碰触的东西。
“杨公子!”侍立在石寒卧房门外的侍女的行礼声,彻底打消了杨谨再次逃走的想法。
这么标准的声音,石寒在里面听不到才怪。
杨谨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在侍女打开房门的时候,别别扭扭地蹭了进来。
那一声亦把石寒的心提到了高处,她慌忙又将目光投注在屋门上。
果然,门开了,杨谨进来了。
“过来!站那儿冷!”石寒向杵在原地的杨谨招着手,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
杨谨鼻腔一酸,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行动却老实得紧,乖乖地挪到石寒的身边,坐在榻上。
石寒拉了她同自己共享一床锦被。
杨谨老实地由着她拉过锦被,盖住自己的身体,和她一起倚在床头。
两个人良久无言。
终是石寒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我后日要出趟远门,”石寒道,“你在家中乖乖等我回来。”
杨谨愣了愣,紧追问道:“去哪儿?”
石寒滞了一瞬,浅笑道:“是一些生意上的事,要去处置一下,很快便会回来的。”
“我陪你去!”杨谨极快地回答。
“呵!你去做什么?我去的那地方,又没什么趣儿……”石寒和缓阻道,“正月里,京中很热闹的,你多逛一逛玩一玩……”
“你只当我是小孩儿,对吗?”杨谨突地截住了石寒的话头儿,冷声道。
“我……”石寒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如何回答才是最妥当的。
“你只当我是个小孩子!”杨谨撑起身体,俯视着石寒,脸上冰寒。
石寒蹙眉。
“我做的所有事,哪怕是……我抱你、亲你……你都当是小孩子的……好奇!”杨谨发颤的音线,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脆弱。
她欺身挡住了石寒的视线,使得石寒不得不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你对我,从来都是哄着的……就像哄一个小孩儿!你对我的关心,是因为你当我是晚辈,宠孩子的那种,对吗?”杨谨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谨儿,你别这样!我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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