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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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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编着小辫的胡人说:“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说谎。”

    那个中年人却说:“我们歇歇脚,讨碗水喝。”

    张丰不语,沉默地拉着张裕回到家里,倒了两碗水递过去,然后就不声不响地瞅着他们。

    “你们怎么住在这里?”中年人问。

    “我们无处可去,只能住在这里。”张丰漠然道。

    “不过看起来你们过得也还不错嘛,”那个胡人说,“拿点吃的来,再做两支火把给我们用,快着点!”

    张裕怒目,张丰扯扯他的袖子,一声不响地照办,把那胡人要的东西送到他们手上。

    那两个人也没有再难为他们,径自举着火把,嚼着干粮离去。

    等他们走远,张丰隐在山的拐角处,紧张地看着他们一路搜索着走过那个受伤男子的藏身处,见他没有暴露,才松了一口气。

    “姐,那个人是谁?你为何帮他?”张裕不解的问。

    “他曾经给过我一块干粮,今天算是报答他吧。”张丰说。

    “哦。那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他?”

    “好吧。”

    刚才那支火把早已灭了,他们也没有再举火,就这样借着微弱的月光朝河边摸去,刚走到张丰准备下去洗澡的那个地方,草丛里再次传出可疑的悉索声。“谁?谁在哪里?”张丰迟疑地问。

    “别喊,是我。”

    张丰听出是那个受伤少年的声音,走过去说:“到我家去吧,我把你藏在密室里,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人沉默了一下,“那就多谢了。”声音里有忍痛的痕迹,显然受伤不轻。

    “走吧。”张丰伸出手,那人却没有让她搀扶,自已站起来,对她说:“带路。”

    张丰也不坚持,快步走回家,爬到山坡上捣鼓了一阵,等到张裕带着他爬上来,张丰指着面前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说:“钻进去。”

    那人便一声不吭地钻了进去,张丰又递进去一罐清水,几块干粮,便重新把洞口封了起来,然后,她和张裕就回到自已的窑洞,躺在床上发呆。

    “姐,你说那两人会不会再回来?他们不会发现他吧?”张裕担心地问。

    “不会的,他们没理由怀疑我们窝藏他。”张丰安慰着张裕,心里却和他一样不安宁。

    “裕儿,在河边的时候你闻着血腥味了吗?”

    “没有。”

    “我也没闻见。不过据说有的人就能闻出来……呀!有件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个人受伤了肯定会留下血迹,我们得赶紧去处理一下!”张丰说着赶忙起身。

    “怎么处理?”张裕一边跟着起来一边问。

    “把血迹抹去。”张丰说。

    “天这么黑,也看不见血迹呀,怎么抹?”

    “我们一人拖一捆柴,从他经过的路上走两趟应该就差不多了。”

    于是两人拖着柴捆,从门口到河边急匆匆地跑了两趟,才喘着粗气重新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张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仅是路上,就连附近的草丛里也没放过,这时她才发现,昨天藏在河边的铁锹竟被他们忘了个干净。大概是因为河边露重,除了那人藏身的地方发现一些血迹之外,其它地方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张丰用河水把血迹冲干净之后,就拿上铁锹回家去了。

    做好早饭,张丰用小陶罐装了一罐送进密室里,昨晚太紧张了,又担心那两个追杀他的人去而复返,所以送进密室后便再没管他,今天却不能再不闻不问了。

    密室只有三尺多高,大小相当于一张大床,最里面有一排向下的寸许宽的通风口,横放着几根木棍,木棍上用麻绳系着树杈做的勾子,这几个勾子就是张丰挂“浴桶”用的——是的,密室就在卫生间的上方。

    密室里很暗,张丰点起一支火把,就着火光打量着那个不屑于把名字告诉自己的少年。

    “你伤在什么地方?要不要紧?”张丰问。

    “不要紧。多谢你。”少年看上去有些虚弱。

    “不用谢,我说过会报答你。”张丰平静的说。

    他认真的看着张丰,“我叫朱挽,是一个游侠。我欠了你一个情,将来我一定会还你。你叫什么?”

    “我叫张丰。”

    “这一次我会记得牢牢的,不会再忘了。”

    张丰笑笑,“你不必这样,我们正好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朱挽摇摇头。

    “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一些粥来。”张丰把陶罐递给他,罐子里插着筷子。

    朱挽接过陶罐,用筷子搅了几下后,就仰起着喝起来,片刻间就喝完了,根本没用筷子,张丰眼睛睁得大大的,样子有点点呆,朱挽说:“看什么看,难道我的吃相比要饭的还难看?”

    “呃——,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盛些来。”张丰无意和他讨论谁吃相更难看的问题。

    “不用了,这就差不多了。哎,你不是在西市讨饭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把头发卖了,买了几样工具在这里烧陶,你没发现我是光头吗?”张丰指了指自己的头巾。

    “呃,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张丰不再说什么,准备拿上空罐子走人,见装水的陶罐里竟然还剩了半罐水,不禁问:“你没有清理伤口吗?”

    朱挽说:“好容易止血,清理它干什么。”

    张丰皱眉,“这么大热的天,你连清洗一下都不肯,会发炎的。你等一下,我去拿水来。”

    “就这样吧,别折腾了。”

    张丰没理他,径自从洞口爬出去。他呆在这里,自已总要担着干系,伤好了他自然不会久留,可如果伤势恶化走不了,自己也不能把他赶出去,为了早日送走这个麻烦,即使他自己不在意,她也不能让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报答

    朱挽懒懒的靠在墙壁上,原本已经淡去的记忆经过这番提醒,再次清晰起来。当初那个惶恐不安的小乞丐在自己的调侃之下,平静地表示愿意报答自己,当时自己是那么不屑,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被她救了。

    朱挽笑了笑,这也没什么难以接受,认真说起来,游侠的处境又比乞丐强多少?还不是一样居无定所,一样缺吃少穿,所不同的不过是乞丐常常为求生忍辱,而游侠却总是为意气拼命。

    张丰出了密室,到卫生间摘下“浴桶”到河边提水,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当作饭桌用的土台上放着一大碗粥,便走过去低头吸了一口,冷热正好,于是放下水罐站在那里把粥吃完,把碗一起捎上往河边去。

    半路上,碰见洗碗回来的张裕,张丰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正要问,张裕凑上来对她说:“姐,我刚才看见昨晚那两个人了?”

    “在哪里?”张丰也紧张起来,密室的出入口她还没封呢!

    “在河对面,往村子的方向去了。”张裕向左后方指了指。

    “哦。没事,你拾柴去吧,不用担心。”张丰松了一口气,既然在河对面,看来是不会再来了。

    张丰打了水送进密室,对朱挽说:“你擦一下身吧,把脏衣服也换一下,这两件是裕儿的衣服,虽然短却很肥,你暂时穿一下吧,你的衣服我马上帮你洗出来,半天就能干了。”

    “麻烦你了。”朱挽说。

    张丰退出来,心想也不知他到底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西市买点药回来,这时裕儿正拐过山角,张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叫住他,——等下看看再说吧。

    张裕走后,张丰也开始工作,她今天要经陶胚挂釉。倒了半盆水,撒进粘土搅匀,然后加入石灰……石灰!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张丰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的情节:一个当兵的小子在江湖游医的手上买了一包伤药,一个郎中看了之后告诉他那不过是在瓦片上焙过的石灰粉,当兵的大呼上当,非常气愤地骂游医是骗子,郎中却说那游医也不算骗人,因为那东西确实能够止血。她当时觉得非常惊奇,还上网搜了搜,才知道石灰竟然是一味中药,不仅可以外用,还可以内服,不过具体用法她却不记得了。

    不然就用这个试试吧!虽然不太保险,却胜在简单方便,去西市买药的话,既耽误工夫又要花钱还不说,家里放着一个被追捕的家伙她也不放心让裕儿一个人在家,而家喜家安如果这个时候来陪裕儿,那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不过还得问问朱挽的意见,如果他觉得不靠谱,不肯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丰走到卫生间门口,仰着头向上面问道:“朱挽,你洗好了没有?”

    上面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下才听朱挽说:“洗好了,衣服在洞口外面。”

    对于张丰对他的称呼,朱挽有些接受不了,原先称公子,虽然不伦不类的,但总归是尊称,现在不用尊称也就算了,好歹叫声大哥总是应该的吧?居然直呼其名!

    “哦,知道了。”张却对朱挽的郁闷一无所觉,“哎,我听人说焙过的垩粉能止血,我这里正好有垩粉,你要不要试一试?”

    上面静了一下,然后就听朱挽说:“那就试试吧。”

    “哦,你等一下。”

    张丰生着火,在陶片上放了一些石灰粉烤了一会,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火候,只能估摸着来,焙好之后用碗盛着来到密室门口。

    朱挽伸手来接,张丰问:“哎,朱挽,你伤在什么地方?”

    “背上。”

    “哦。那,我帮你包扎吧?”

    “不用,你一个女儿家,不方便,我自己来吧。”

    “背上不要紧,我帮你吧,你自己才不方便。”张丰说完钻进密室,只是背上而已,她可以帮忙。

    朱挽有些窘,不过主要并不是因为张丰是女孩,张丰瘦瘦小小又光着头的样子,实在不容易让人想到男女之防,朱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太不合体。

    张丰看见他短袖短腿像个倭寇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她让朱挽背转身,就着洞口的光线查看他的伤势,就见一条长长的伤口趴在他的背上,显得很狰狞,伤口的深浅她辨别不出,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可伤口周围却很脏,显然朱挽擦身的时候避过了那里。

    “你等一下,我去拿些凉开水来,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再上药包扎。”张丰说完返身钻出去了。

    “唉——,算了吧,”朱挽说,见张丰根本不理他,便放低了声音嘟囔道:“真麻烦,一个叫花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讲究。”

    张丰很快就回来了,跪在朱挽身后用一块干净的旧布蘸了水仔细地擦洗伤口上的污血,朱挽虽然有准备,仍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吧?我在水里放了点盐,这样虽然比较疼,伤口却不容易发炎,你忍忍啊。”

    张丰语气虽然轻柔,其中却没有任何安抚和同情的意思,朱挽心想这小叫花子可真狠。

    “哎,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事情?”朱挽问。

    “你管我。”张丰毫不客气的说。

    “呵呵,你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啊?”朱挽忍着痛笑道。

    “自然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张丰哼道,“难不成还有人只报恩不报仇的?”

    朱挽笑了,“恩怨分明,好!”

    “好什么好,你老实点吧,俯低点,我要上药了。”张丰拿起石灰粉的时候有点犹豫,总觉得有点儿戏的意思,不禁问:“这个药我只是听说,却从来没试过,你真的要用吗?”

    “没事,用吧。”朱挽心想,偏方嘛,试试何妨。他身上没什么钱,他也不敢指望不久前还在要饭的人能拿出闲钱来给他买药,虽然没听说过垩粉能治伤,但以她那个谨慎劲,没把握的话只怕也不会让他用,让人郁闷的是,她对自己伤那么重视,对自己的人却没什么尊敬之意。

    “哦。”张丰应着,很快把石灰粉撒了他一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旧布条把作品缠上。

    “哎,你到底惹了谁,被人追杀成这样?”张丰忍不住问道。

    “扶风府的司仓参军蔡棋栽赃陷害,使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我去刺杀他,被他府上鹰犬杀伤。”朱挽语气中有着激愤。

    张丰劝道:“天下不平事多了,管也管不过来,你还是多顾着自己点吧,不要枉送了性命才是。”

    “我们游侠图的就是快意恩仇,若我能够像你一样受得委曲,我也不会做游侠了。”朱挽不以为然。

    “你和那个被陷害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猜就算游侠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抱不平的。

    “我和他家长子有意气之交。”朱挽说。

    张丰想:果然。又想,能让这样的人欠自己一个人情,就是冒点风险也值了。

    替朱挽包扎好伤口,张丰走到通风口那里,琢磨着要在那开一个大点的洞,这样送个饭递个水的就不用总往山上跑了,还不容易暴露目标,可说是既方便又隐蔽。

    “下面是什么地方?”朱挽跟过来问。

    “浴室。”

    “噢。”

    张丰便又回去拿铁锹,朱挽当时也没反对,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也都是从那个洞递上去的,晚上出来放风,朱挽问张裕他们家有没有茅厕,张裕指给他,朱挽进了卫生间一看,差点没气死,出来就对张丰吼道:“你竟然从茅厕里给我递饭递水!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让我藏身在那种地方!亏你还好意思说那是密室,任何人进了茅厕都会想到那上面一定有个‘密室’吧!幸好没人来搜,不然我真让你害死了!”

    张丰一想果然不密,上面是山,又不是吊顶,能从上面垂下钩子来肯定是另有乾坤,只好讪讪地说:“那个只是做浴室时顺带开出来的,以后我会挖一间谁也找不到的密室。”

    朱挽在张丰家呆了十天,伤口表面一开始结痂他就走了,这些天,张丰虽然时时提心吊胆,可是心里偏偏又有一种莫名的踏实,便对张裕说:“裕儿,快点长大哦。”一个成年男子,无论如何还是挺壮胆的。

    朱挽离开以后,张家又恢复了平静,张丰带着好奇的心情,兴致盎然地体验了端午、七夕和中秋等节日习俗,很快又迎来了重阳节。

    重阳登高以辞青,采茱萸和菊花,在山上聚会饮酒,这既是风俗,也是时尚。

    且不说秋收之后闲下来的农人要趁着节日扶老携幼地出来轻松一下,就只从长安城涌出来的人就差不多要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填满了,桑树岭也不可避免的热闹起来。

    张丰灵机一动,决定向游人兜售自家产品。

    没有看家是不行的,原本张丰觉得自己经验比较丰富,买东西肯定比张裕在行,应该让张裕在家自己去推销,可是这么热闹的日子,张裕哪愿意被绑在家里,一个劲地说自己走路比较快,能多跑些地方,卖出去的东西肯定更多,张丰看穿他的心思后,便不再和他争,捡了几个玩偶和几只漂亮的碗装在篮子里,又包了些重阳糕让他带上,便打发他出门去了。而她自己则照常在家里做事。

    只是这样的日子要想静下心来实在很难,张丰呆在自已家里,不是听到头顶上有人高谈阔论,就是有人到她家门前要求歇脚或是讨水喝,张丰没有办法,索性不拉胚了,在自己的矮墙上摆了两罐清水,几个陶碗,又摆了几只陶偶,自己就坐在山影里的墙头上捏起了泥人。有人要歇脚,她就请人家墙头上坐会,要水喝就请他自己倒,问什么话她也随便答一两句,顺便也问问人家要不要买个碗或是玩偶。

    张丰到目前为止只有碗做得比较好,其他东西都做得不成样子,像陶罐陶盆之类,也就只有自家凑和用用,拿出去是会丢死人的。而张丰的碗虽然因为烧制的温度太低,质地不够坚硬细致,但形状周正,花纹也相当美丽,比普通的陶碗甚至瓷碗都漂亮很多。

    她捏的泥偶也只有两种样子,胖娃娃和娃娃猫,捏得多了,也就从熟中生出巧来,造型简简单单,颜色也很单调,却让人觉得活灵活现,非常可爱。

    水是免费的,人家受了她的款待,又见她推销的东西也确实不错,有的人便也不吝花一两个铜板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因此张丰干着活,也做成了几桩生意,这让她心里美滋滋的。现在她已经完全不介意被打扰了,反而盼着多几个人来喝水歇脚。

    不过她是不会把这种心思摆在脸上的,因为那会令人反感,过分的热情会人心生警觉,对此她有切身体会。所以当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并没有理会,直到有人出声,她才停下手上的活看向来人。

    “小哥,打扰一下。”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张丰抬起头,就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大袖宽袍,正站在她面前一脸温和的看着她,见她抬头,便接着说:“某家内急,可否借你家茅厕方便一下?”

    一听是个借厕所的,张丰就有些不太舒服,可有人三急,不行这个方便就太不人道,因此朝着卫生间的门指了一下说:“请便,用完后请记得用土掩埋。”她家厕所其实是个积肥池,定期清理。

    那个上完厕所出来,好奇的问:“小哥,我见你家茅厕里挂着陶罐,甚是不解,不知小哥可否为我一解心中疑惑?”

    “淋浴之用。”张丰刻画着凯蒂猫的五官,简洁地答道。

    “哦,哦,”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受教了。”

    “郎君看我这玩偶做得可好?要不要给家中小公子,小娘子捎一个玩?”张丰头也不抬地问道。

    “哦,好,那就拿两个玩偶吧。”

    张丰一笑,心想这也是个好说话的人,挑了两个特别趣致的偶人,又把饭桌上盛野花的小提篮腾出来做包装,递给他说:“承惠三个铜钱。”

所谓名士

    郭锦沿着山脚向松树下高谈阔论的几位友人走去,隔着十数步,就听见刘旭说:“听说天王要在长安为晋国王室修建府邸,看来伐晋之期不远矣。”

    姚充说:“六月间进军失利,这个时候朝堂上怕是不会有多少人赞成伐晋吧?”

    刘旭说:“如今朝野上下只顾着享受奢华,日夜醉舞狂歌,料来反对出兵者不在少数,不过挡不挡得住天王的雄心却难说了。”

    郭锦在刘旭身边坐下,笑劝道:“映黎,莫论国事。”

    刘旭取笑他道:“盛春,你太拘泥了!撒泡尿都这么麻烦,也不嫌累得慌,如你这般,哪得自在!你莫要劝我,我是决计不会做你这样的迂腐之人的,去去去,不要把你的腐儒之气传给我。”

    姚充笑道:“似你这般随处便溺,盛春正可赠你一句‘有辱斯文’,谅你也无可辩驳。”

    刘旭说:“谁说无可辩驳?我刘旭率性而活,无饰无伪,是谓赤子,老子云:‘含德之厚,比于赤子。’由此可知,我刘某人正是个德行深厚之人。”

    郭锦点头笑道:“不错,映黎竟日滔滔,声音却从不嘶哑,亦正好应了那句‘终日号而不嗄’,不用说也是元气淳和的缘故。”

    刘旭傲然道:“正是。”

    闭目养神的沈悛噗的一笑,懒洋洋地问道:“这么说你的子孙根也是整天挺得直直的喽?”

    姚充、郭锦闻言都忍不住大笑,姚充一边笑一边说:“改之此言大妙!映黎,卷起袖子让我等看看,是不是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刘旭伸出双拳,在姚充和沈悛肩膀上一人赏了一拳说:“现在可知道了?”

    姚充也不恼,摇头晃脑地吟诵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咦,映黎果然赤子也。”

    沈悛依旧懒洋洋的说:“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足见此人是个祸害。”

    刘旭终于动了气,说道:“沈悛!天底下就没有比你的舌头更毒的东西!”

    沈悛却好像没听见他的怒吼一样,拿起郭锦放在地上的小篮子把玩了一下,问郭锦:“你在哪找到方便的地方了?”

    郭锦说:“你也想如厕?那边山弯内有一户人家,这两个陶偶亦是从彼处所购。”

    “臭否?”沈悛问。

    “不甚臭,颇可一用。”

    “唔,我去拜访一下。”沈悛说着起身而去。

    郭锦三人继续饮酒谈笑,良久,不见沈悛回来,郭锦便遣自家童仆去寻他。一会儿童仆回来说:“沈郎君要在人家歇息,那家小哥不许,正争执呢。”

    郭锦和姚充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去看看。”刘旭哼了一声说:“这个惹事精,他倒好意思说别人是祸害。”

    郭锦三人走进张家院子,正和沈悛的童仆僵持不下的张丰不由得更气,这帮家伙,大袖飘飘峨冠博带人模狗样的,只会不经同意大摇大摆在别人家乱闯,所谓名士风范竟然就是这种德行!

    张丰语气不善的问:“诸位有何贵干?”

    姚充玩笑道:“我们来帮你赶人。”

    郭锦道:“小哥见谅,鄙友是个随性之人,一向不拘礼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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