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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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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的钥匙,能开启所有男人的心。
  如是,她情愿把宇文佑的良知开启了,希望宇文佑同公输拓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公告天下当年宇文霸对公输磐的背信弃义,宇文佑以皇帝之尊带头认错,公输拓接受他的道歉,不再想着报仇,大家都好好的过日子,当皇上的就一心为天下苍生,做臣子的就甘为朝廷鞠躬尽瘁,做官吏的就尽职尽责,做百姓的就安居乐业,没有争斗,就没有流血,就不会死很多人。
  可是,这只是梦想,既然称之为梦想,怎么能轻易实现呢,还是留在梦里吧。
  兰猗自嘲的一笑,仰头看天,浮云悠悠。
  快到栖兰宫时,秋落提醒她:“春盛产下皇女,已经晋为贵人,这事大小姐不知怎么气呢,到了栖兰宫你可千万别提春盛这一茬。”
  兰猗不以为意:“我不提,若是姐姐提呢?”
  秋落想想也对:“是啊,谁能忽略此事,大小姐是断不会忽略的,春盛只是她的婢女。虽然位分没有她高,但人家母凭女贵,爬到她头顶是迟早的事,且我看春盛每走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哪像大小姐,荡秋千似的,噌的一下子就晋到贵妃,还不是做了坏事换来的,就像赌徒,不是好来的钱不会好好的花销,大小姐又没有儿女可倚靠,她大概成日的忧心忡忡呢。”
  兰猗只静静听着秋落说着,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无论姐姐还是春盛,但凡进了这宫里,所有的人性都快给磨砺光了,兰宜恨春盛,是因为她们嫁了同一个男人,可以理解,春盛怨兰宜,是因为兰宜对她的蔑视和刻薄,为了自保,春盛怎样做都不为过,宫里正是有了这些个女人,才会每天上演不同的悲剧,而兰猗想,她就是个看客,倘或利用了谁,是因为她要为公输家族为丈夫为儿子谋一个美好的前程,这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你看,大家都没什么不对,到底是谁错了?
  兰猗自问,却自答不出,这事还是留给身后的圣人来研究吧,而她,只是个小女子,她现在要研究的是,怎样兵不血刃的完成公输拓的心愿。
  到了栖兰宫,宫女们都认识她的,见她来个个欢天喜地的,特别是婵娟和杜鹃,往里面引兰猗的时候悄悄道:“夫人劝劝咱们娘娘吧,再气下去,自己这身子还要不要呢。”
  兰猗明知故问:“姐姐气什么?”
  婵娟叹道:“还不是因为春常在,不对,现在人家是春贵人了,春贵人生了小公主,皇上非常高兴,当着娘娘的面夸赞春贵人是后来者居上,这不,娘娘就气病了。”
  兰猗恍然才明白似的,进到里面,见兰宜歪在炕上瞪眼看着天棚,睡又不睡。
  “这外头可暖和呢,姐姐还不起来出去走一走。”
  兰猗按照规矩给兰宜施礼,然后指着亮堂堂的窗户道。
  “我这心里冷。”
  兰宜僵尸般,眼珠子都懒得眨一眨。
  “是为春贵人吧?”
  宫女在炕前放了张绣墩,兰猗坐了上去,直言春盛,倒让春盛替她捏把汗,兰宜的脾气秋落是了解的,在狐家做女儿时,她就是阴晴不定,看着娇柔温顺,暗地里经常打骂婢女,她房里的丫头们背后偷着议论,不过那些事瞒住了贺兰氏。
  果然,兰宜斜睇兰猗:“妹妹是来嘲讽我的么?”
  兰猗笑了:“皇上后宫的女人何其多,姐姐若是逐个的去生气,气得过来么。”
  兰宜呼哧坐起:“春盛不一样,她只是我的丫头出身。”
  兰猗劝道:“既然是姐姐的丫头出身,姐姐更该为她高兴才对,她在这宫里风光了,怎么会忘记姐姐的恩德呢。”
  兰宜冷笑:“她是不会忘记我,昨个还对皇上说,说我忝居贵妃之位,毕竟连个孩子都没有。”
  以兰猗对春盛的了解,这话若是换在春盛还是狐家大小姐的使唤丫头时,她或许敢说,而今她是春贵人了,有了女儿,她又不傻,本来生了女儿就让兰宜妒恨,她当隐忍而自保,怎么会迎着风头上呢,所以兰猗觉着这话绝对不是春盛说的,便叹道:“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是换了你,一个小小的贵人,敢这样以下犯上吗?”


第346章 少夫人,大老爷家大爷房里的陈姨娘疯了。
  有些道理自己想不通,别人一点拨,自然也就豁然了。
  兰宜喃喃自语:“对啊,春盛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她怎么敢这样说本宫呢?”
  她双眼迷蒙,雾水般,兰猗忽然发现,自姐姐进宫到现在,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每天除了怀疑这个就是嫉妒那个,若不是就是算计这个防备那个,再不就是费力不讨好的想让宇文佑对她侧目,总之这哪里叫过日子,这是地地道道的煎熬。
  瞬间,兰猗心里是满满的感恩,感恩上苍,丈夫待自己好,如今又有了儿子,虽然也曾经历过公输措和陈淑离或是秀儿和卫沉渔等人的麻烦,但高门大户,哪一家不是如此过呢,做得好的,能让外面人看不破,已经是难得,所以,她非常快慰。
  在栖兰宫逗留了一会子,推说惦记儿子,她就离宫回了家。
  刚于侧门进了,门子赶着禀报:“少夫人,大老爷家大爷房里的陈姨娘疯了。”
  那不就是陈淑离!
  兰猗看向门子:“这事你听谁说的?”
  门子道:“阖府都知道了,闹了一上午呢。”
  兰猗与秋落对视,秋落啐了口:“报应!”
  兰猗紧锁眉头,淡淡道:“去看看。”
  带着秋落和春喜就去了大老远的宅邸。
  大老爷没有儿女,公输措是老侯爷同老夫人商量后过继给大老爷的,所以大老爷的宅子建制非常简单,除了两个老人的住处,便是公输措同郑氏的住处了,兰猗没有过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直接奔来郑氏这里,过二门时,听里面乒乒乓乓的,砸得痛快。
  有小丫头把她的到来禀报给郑氏,此时郑氏摁着脑袋正发愁呢,她也没曾想陈淑离会疯癫,而身边的老嬷嬷们还怀疑陈淑离的疯癫是假的,是为了躲避郑氏的折磨,郑氏半信半疑,听说兰猗来了,忙迎出。
  “这是怎么回事?”
  兰猗手指那紧锁的西厢房门,锁门又有何用呢,窗户纸给捅成马蜂窝,里面传来陈淑离声嘶力竭的喊叫:“天下大乱了,哈哈,天下大乱了!”
  接着,她又狂呼:“公输措是我杀的,公输措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我杀了公输措!”
  郑氏顿怒,向兰猗道:“她终于承认罪行了,我这就去衙门告她。”
  兰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觉着,衙门会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吗?”
  郑氏愕然,继而道:“她是装疯。”
  兰猗正色:“你装一个给我看看。”
  郑氏哑口无言。
  兰猗缓和了语气道:“一个女人,何况她还是那样要强的女人,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在意自己是大家闺秀,她会为了装疯而变成如此模样吗?”
  郑氏似乎信了。
  陈淑离的疯,这实在是兰猗太过高兴的一件事,倒不是她喜欢看别人的惨痛,而是她早就知道陈淑离做了太多恶事,比如杀茂松,杀春樱,杀公输措,她也能够把这些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可是,陈淑离是公输拓原配的亲妹妹,是阿妧和宝珺的姨母,特别是阿妧那孩子,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心事太重,倘或自己亲手把陈淑离绳之以法,以后怎样面对阿妧,虽然自己是母亲阿妧是继女,但兰猗不愿看到继母继女窝里斗的场面,所以对陈淑离,她一直逃避着。
  而今陈淑离疯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己解气,公输拓也不必为难,如果这是自己的一个错,兰猗暗道,希望老天原谅我,因为我只是个凡人,难免自私。
  如是想,她才极力说服郑氏别惊动官府。
  正此时,紧锁的房门竟然给撞开了,陈淑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的冲了出来,跟着她的是同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且伤痕累累的嫣红,不用问,嫣红的头发和衣裳都是她给扯乱的。
  房门上着锁呢,这是多么大的力道才能把房门撞开,一个男人做来尚且不易,何况陈淑离是个女人。
  所以兰猗此时完全相信陈淑离是真疯了。
  “二小姐,二小姐你回来!”
  嫣红拼命扯着陈淑离,而陈淑离能撞开房门,就能轻松的把嫣红甩到一旁,嫣红跌跌撞撞后最终摔倒在地,她回头看陈淑离的刹那,兰猗发现她的目光完全不是哀戚悲痛,反倒是一种憎恶。
  想起最近陈淑离房里经常闹鬼的事,兰猗瞬间洞悉了一切,陈淑离因何而疯,被郑氏的折磨只是在皮肉,而使得她精神彻底垮掉的,其实该是身边的鬼。
  陈淑离拼命的跑,来到兰猗面前突然紧急刹车,差点扑倒在兰猗身上,秋落和春喜双双横在兰猗面前,秋落使劲把她推开。
  陈淑离噔噔后退几步,瞪眼看着兰猗,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来,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兰猗柔柔的一笑:“陈二小姐,我是狐兰猗,是你姐夫的继妻。”
  陈淑离凝神想了想,没想起来,又问:“我姐夫是谁?”
  兰猗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他是安远侯,是啸骑大将军,是你从十几岁便倾慕的男人。”
  陈淑离拼命的想着,想着谁是公输拓,谁是啸骑大将军,谁是自己十几岁便开始倾慕的男人,想到头痛,还是没想起了,可是她实在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十几岁就倾慕上自己的姐夫呢,这有悖伦常,所以她必须知道,也就使劲的继续想,想到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嚎叫还是没想起来。
  她的嚎叫极其刺耳,惹得郑氏连忙捂住耳朵,其他人也歪着脑袋躲避的样子,唯有兰猗,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叫到最后嗓音破了,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咚咚的往旁边的一棵树上撞,撞得头破血流,最后,人顺着树干缓缓的瘫了下来,倒在树下不省人事。
  方才秋落还纳闷,兰猗今个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古里古怪的说话,现在突然都明白了,她狡黠一笑,感慨兰猗终于历练成一个刚强的人,刚强到可以抵御一切磨难的人。
  郑氏身边的李嬷嬷胆战心惊的道:“死了吧?”
  郑氏就一哆嗦:“晦气,叫两个小子,把她丢出去。”
  嫣红扑过去抱住陈淑离,哭的是真是假兰猗听不出,她看了看秋落:“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不好插手,走,该回去看小老虎了。”


第347章 兰猗仰头看公输拓:“杀苏赫,我来吧。”
  几日后,有人在街边看到陈淑离,说她拾捡着酒楼倒出的剩饭剩菜吃,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见人就呵呵的傻笑,完全看不出她是当日那个不可一世的陈二小姐了。
  这话传到兰猗耳中,她抬抬眼皮看了下对面正逗着保姆怀中小老虎的公输拓,小家伙虽然还不会认人,显然对面前这个一直朝他笑的大个子怀有好感,所以裂开小嘴居然笑了。
  然后,公输拓回头朝兰猗道:“瞧瞧,儿子会笑了。”
  不知他是真的没听见秋落对兰猗描述陈淑离的惨状,还是故意装着没听见,总之神色如常。
  兰猗就道:“这么小就会笑了。”
  说完,走至门口朝侍立的某个小丫头道:“去把管家叫来。”
  不多时茂生来了,依礼见过兰猗和公输拓。
  公输拓忙着看儿子,连“嗯”一声都没有。
  兰猗招手让茂生近前来,然后故意低下声音道:“咱们在荣安坊有处宅子,当年老太太买下来是为了给外地进京来的亲戚住的,这些年其实也没多少亲戚来,三老爷家的四姑娘绣卿和姑爷虽然经常住在京城,但刘家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也不必我挂怀,荣安坊那里可是闲置有几年了,这样,你挑个老实厚道的婆子,然后把陈二小姐送到荣安坊去住,告诉那婆子,月钱只会比在侯府多。”
  说着话,她的眼角余光发现一旁的公输拓已经端然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专注。
  茂生领命而去,秋落朝兰猗撇撇嘴,兰猗忙用手指着她,示意她不要多事。
  这时保姆将小老虎抱走去喂奶了,公输拓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待房里没什么其他人了,他把书放在身侧的条案上,对兰猗道:“瓦剌来人了。”
  他闭口不提陈淑离,兰猗也就不再多说一个字,点头:“是个叫苏赫的七王爷。”
  公输拓挑眉:“你怎么知道?”
  兰猗一笑:“几天前在宫里见识过了。”
  于是把在杏林遇到苏赫,然后芳蔼给福如海跟踪,太后审问芳蔼又把她叫去盘问,为此还让苏赫前去对质,没料到苏赫竟然帮了自己……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的说给公输拓听。
  对于苏赫的举动,公输拓亦是有点意外:“此人在瓦剌举足轻重,所以瓦剌王才能派他来见宇文佑,至于他们见面后有了什么交易还不得而知,但我猜应该是冲着窦顿驻扎在凉州附近的兵马,所以这个苏赫,他不能活着回瓦剌。”
  兰猗刚端起茶杯,有些吃惊:“他可是帮了我。”
  公输拓哼的一声:“他就是救过你的命,这人也不能留,你不了解他,他上有兄下有弟,瓦剌王却对他最为器重,说明这个人有一定的能力,既然是敌非友,留之只是祸患。”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赫帮了自己,兰猗不想公输拓对他下杀手,同公输拓商量:“侯爷已经收服了那么多人,为何不试试收服他呢?”
  这何尝不是公输拓梦寐以求的,收服苏赫,即是收服瓦剌,得到瓦剌,也就得到了半壁江山,因为在南边,宇文佑没有可以联合的势力,可是对于苏赫,公输拓没有信心:“我可以许诺给宇文佑贬谪、判罪的张三李四高官厚禄,可以许诺给那些给宇文佑海捕的大盗山匪,消除他们罪名使得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人世,我也能许诺给平头百姓,将来让他们安居乐业,可是我能许诺给苏赫什么呢?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亦或许是瓦剌未来的王,我的任何许诺对他都无用,他也不需要我对其有任何帮助,我没有同他交换的,所以,只能杀了。”
  兰猗一时不知该什么,忽而啜饮一口茶,忽而凝神想着什么,忽而看向窗户,天气渐暖,槅扇上的厚纱该换薄纱了,她最喜欢烟水色的,那种颜色看上去似有还无,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心也就轩敞的很。
  念及烟水色,就想起苏赫烟水色的长衫,于乍暖还寒中,他就像一场春雨之后迫不及待开放的杏花,清新,怡人,而那一头放浪不羁的披发,总是让兰猗感觉他该是个狂放的诗人,悠游的侠客,总无法把他与杀戮、阴谋这些词汇联系,但公输拓的话是该相信的。
  公输拓已经起身。
  兰猗忙问:“作何?”
  公输拓一脸严肃:“苏赫要回瓦剌了,我安排下。”
  兰猗明白所谓的安排下,其实就是暗杀的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看着公输拓快走到门口了,她喊道:“那个图娜呢?”
  公输拓晓得图娜是苏赫的妹妹,徐徐回头:“她若不碍事,就放过她吧,一个女人。”
  如何不碍事呢,你去杀人家的哥哥,人家难道看着哥哥给人欺负么,换了是自己,兰猗想,一定会拼命的,所以图娜也很难活着回瓦剌,毕竟公输拓精于此道,暗杀过无数宇文佑的人,兰猗轻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公输拓重新折回,至她面前抬手摩挲着她的面颊,柔声道:“我明白,你不想杀来杀去的,如果我对苏赫仁慈,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刀横在我脖子上,因为他是宇文佑的朋友,虽然不是那种肝胆相照,但他们之间是互惠互利的。”
  兰猗承受着他粗糙的大手带来的痒,知道他每天闻鸡起舞的练功,还知道他不看几页书不肯睡觉的习惯,兰猗觉着这样的人必然会成就大业,而自己作为他的妻子,怎能拖他的后腿,兰猗立即收起女人的母性情怀,仰头看公输拓:“杀苏赫,我来吧。”
  公输拓凝滞了一会子,摇头:“我知道你会用毒会打穴,可是苏赫真的很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
  兰猗是怀着其他心思的,所以坚持:“我知道金鹰金雀功夫厉害,且你最近还训练了很多影卫,可是你们习武之人有习武之人的弊端,比如太注重颜面,这种事还是我的旁门左道管用,让我试试。”
  公输拓仍旧犹豫:“不行啊,儿子还小,离不开娘亲。”
  他担心兰猗会有意外。
  兰猗领会他的心意,也不再为此纠缠,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一天傍晚,兰猗偷偷溜出府门,独自策马消失在暮色中。


第348章 人间再无绝响!
  经过打听,兰猗得知苏赫最近喜欢在竹风茶楼勾留,因为这里有个会唱曲子的念奴儿。
  今晚,竹风茶楼更是客如云集,听说是念奴儿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明个,她就要带着母亲回南方老家。
  兰猗到时,连个空位子都没有了,穿梭在茶座间半天,终于有两个茶客是兄弟,因为家里有突发事情,家人来寻,他两个就匆匆离去了,兰猗得以坐了下来。
  念奴儿还没有出来,大家已经是议论纷纷,有说念奴儿是因为母亲病重怕客死异乡,所以带母亲回故乡的,有说念奴儿在京城赚得盆满钵满,然后回故乡去享福的,也有说念奴儿其实是要嫁人了,还有说念奴儿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不得不离开京城避祸。
  兰猗身边的两个茶客旁若无人的说着,言语中满满都是对念奴儿的不舍得,可着京城,再没有比念奴儿唱得更好的歌姬,她走后,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茶客感叹:“人间再无绝响!”
  兰猗一身男装,混在清一色的男茶客中,忖度念奴儿想离开京城,她的主子宇文佑是何想法呢?
  兰猗的眼睛还不住逡巡,搜索着苏赫的身影,找了半天没找到,正思虑既然是念奴儿的最后一晚,苏赫迷恋念奴儿,他为何不来呢?
  “这位公子,我可以坐下吗?”
  兰猗就像给针尖刺了手指,那感觉顺着手指尖漫溯到心头,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不是苏赫是哪个。
  苏赫也愣住了,似曾相识,打量半天认出是兰猗,也就不请自坐在兰猗身旁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彼此如此近的距离,兰猗本能的往一旁挪了挪。
  “你也喜欢念奴儿?这好像有点可笑。”
  兰猗感激苏赫没有捅破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且他措辞非常小心,开口不称自己为夫人,果然公输拓说的没错,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兰猗明白他的可笑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女人,喜欢同为念奴儿的女人,当然会让人费解。
  “我为何不能喜欢念奴儿呢?实际上她唱得真不错。”
  兰猗佯装端茶,回避开苏赫的目光,都是因为距离太近,实在别扭,而心里已经在盘算,对付宇文佑的手段用来对付苏赫,会有几成胜算,她觉着,苏赫断不会想到自己来是刺杀他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防备,当比刺杀宇文佑容易多了。
  听了她的话,苏赫哈哈一笑:“若果真如此,你可真是天下少有的女人。”
  兰猗报之一笑,觉着眼下这个话题不利于自己,就掉转话头:“上次的事,多谢王爷。”
  苏赫神情一凝,想了想方想起上次是什么事,摇头:“我没帮你什么,就是厌烦那个肥头大耳的福如海。”
  兰猗情愿他是这样的心思,若是怀有别的心思,便是苦了自己害了别人,附和道:“福公公都是太后给宠坏了,芳蔼姑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去如厕,他就大做文章,平素不知怎么欺负那些宫女内侍呢。”
  苏赫点头:“这种人若是小王,一早就清理门户了。”
  兰猗偏头看他:“福如海对太后可是忠心耿耿,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太后。”
  苏赫冷笑:“这是表面看,殊不知他是在害太后,这样的奴才自作聪明,真正忠心耿耿的奴才,该把主子往向善上引导,而不是……死路。”
  兰猗心里一惊,眼睛不自觉的也瞪了起来。
  苏赫突然醒悟的样子,自嘲道:“吃醉了,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兰猗提起茶壶给自己注满茶水,同时也给他注满,淡淡道:“我也吃醉了,没听清王爷说什么。”
  茶杯推了过去,指甲里的毒药,已经滴落于内,瞬间溶解,无色无味。
  这时念奴儿出来了,果然是临别的样子,静心打扮之后,整个人如同盛放的牡丹,少了往日的清新隽永,多了些富贵浓艳,如此改变,便是要改变自己人生的心态。
  她抱着琵琶朝众人深深鞠躬,平日一般,不多言语,回到椅子上坐好,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慢慢拨了弦,兰猗只觉那蔻丹太过刺目,和她今晚的打扮一样,都太过刺目,不仅仅不适合她清丽的姿色,还夸张到像是女犯人行刑前的样子。
  兰猗心里突然袭来一种不祥的感觉,听苏赫对念奴儿赞不绝口:“真美!”
  兰猗刚想随声附和,苏赫却接着一句:“比你还差那么一大截。”
  兰猗觉着他对一个女人说这话甚是无礼,这么多人,方才两个人交谈都是压低声音的,此时她也不好呵责苏赫,就充作听不见,一心听念奴儿唱曲——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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