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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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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日里春盛对下面的丫头小子一直都是盛气凌人的,今个没骂上半个时辰,那小子很感意外,急着去禀报狐彦,接着拔腿跑,不想过垂花门时又撞到一人,却是秋落。
  “鬼追你么。”秋落捂着给他撞痛的肩头骂道。
  那小子连说“邪气”,又给秋落赔不是。
  秋落揪住他的袖子怒道:“遇见姑奶奶很邪气么。”
  那小子连连摆手:“姐姐误会,我的意思是,刚刚撞到春盛,现下又撞到你,可不就是邪气。”
  秋落眼睛瞄向远处,没有春盛的身影,眼珠一转问那小子:“春盛她出去了?”
  那小子点头:“是了,还抱着个包袱,给我撞到,包袱里掉了块好大个的银子,看她行色匆匆,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秋落若有所思。
  那小子看着她揪着自己的手问:“姐姐,安远候府来下聘了,我赶着去禀报老爷夫人。”
  秋落手一松,任那小子去了,她自己思量下,拔腿去追春盛,直出了西侧门,又找了半晌,才看见春盛贴着墙根往街里而去,秋落就躲躲藏藏的跟着,到了街上见春盛进了家客栈,她也想跟进去,又怕给春盛发现,于是在门口的一棵老柳树后头藏了,苦等半天方见春盛出来,而春盛手中的包袱已经不见。
  秋落猜度着——
  春盛偷了主家的财物出来变卖?
  春盛偷了主家的财物给她娘家人?
  春盛偷了主家的财物给她相好的男人?
  拿不准是那一种,正琢磨呢,此时却见客栈里走出个好生眼熟的人,细看下竟是多日不见的西席顾纬天,方才没有看清是因为顾纬天变得非常憔悴,而顾纬天手里拿着的,正是方才春盛拿着的包袱。
  一瞬间秋落洞悉了所有,折回狐家,找到正在绣房看书的兰猗,把刚刚的一切告诉了兰猗,续道:“奴婢觉着那是大小姐指使的,她分明就是……”
  兰猗手中的书啪嗒扣在膝头,制止秋落道:“姐姐已经定了才人位分,而我也马上要嫁入安远候府,木已成舟,我们姊妹能做的,就是把各自的舟行好,不至于累及到父母和族人。”
  秋落仍旧愤愤不平,二小姐不让啰嗦,她就噘嘴生气。
  兰猗将膝头的书重新翻过来,边看边道:“你此后说话行事小心着,姐姐再不是狐家大小姐,而是高高在上的七品才人,是皇家之人,而她后头是皇上,你惹不起。”
  对于兰宜身份的突变,秋落深有体会,而今就连狐彦见着女儿都要作揖施礼,不敢再呼其名字,而是尊为才人,秋落抿着嘴:“奴婢是心疼二小姐。”
  兰猗眼睛仍旧盯着那书,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理会,你看我从十二岁就有媒人登门提亲,我赶跑一个又一个,现下却要嫁给这么不堪的男人,这或许就是命罢。”
  秋落鼻子一酸,忧心忡忡道:“安远候府来下聘了。”
  兰猗嗯了声:“整个京城都轰动了,我当然知道。”
  秋落擦了擦眼泪:“听说足足十六车的礼,当然轰动。”
  兰猗抬头看她苦笑道:“或许轰动的不止这个。”
  秋落晓得她指的是公输拓的恶名声,问:“下聘之后就迎亲,二小姐你真的要嫁那样的男人?”
  兰猗顿住,手指抠着书上的字,默然不语,随后哗哗的翻着,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背着父母偷偷的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故事,曾经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也为劳燕分飞而伤感,无眠的夜晚也大着胆子假设自己将来找了个怎样的相公,文的太柔弱,武的太粗疏,最好是文武全才的,然后两个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如今确是要嫁个文武全才的,听闻公输拓中了文武双状元,不单单世袭侯爵,还是贵为一品的啸骑大将军,若仅仅如此也还罢了,偏他声色犬马无所不好,而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竟还纵容他。
  兰猗从怀里摸出把短刀来,褪下刀鞘,摩挲着锋利的刀口轻轻道:“死也不嫁。”


第015章 横竖进了门就是公输家的人,可不能让她继续丢人现眼
  兰猗出嫁的日子,也是兰宜入宫的日子。
  大清早狐彦便站在庭中仰头看天,虽然太阳还未出来,仍能看出云气的轻薄和通透,他对身侧的贺兰氏道:“你看我们的一双女儿命多好,连着阴沉了几日,偏偏今个放晴。”
  贺兰氏昨晚流泪至半夜,现在一双秀目还肿的厉害,哽咽道:“侯门一入深似海,更何况宫门,兰宜那样人娇弱,好生让人担心,而兰猗,又是嫁了那么不堪的一个男人。”
  狐彦沉下脸:“大喜的日子,偏你这样哭哭啼啼。”
  其实他心里高兴的是,二姑娘的丑事总算完美的遮盖,公输拓虽然品行不端,也还是当朝一品,更是有世袭的侯爵在身,而他那些叔伯和叔伯兄弟们,为官的,就官居高位,经商的,就日进斗金,总之大女儿进了宫,自己成了皇亲国戚,二女儿进了安远候府,自己成了威名赫赫的公输拓的老泰山,日后朝野上下自己虽不能呼风唤雨,一旦有个差错,也还是有门路可循。
  贺兰氏给丈夫提醒,止了泪,眼瞅着两个女儿要离家,她就出了上房分别去看望,长幼有序,先来到兰宜的绣房,半路遇到前面的门房,贺兰氏很是奇怪:“你不在前面好好的当差,跑来后宅作何?”
  老门房惯常的慢慢悠悠:“有人给大小姐送了封信,说是要老奴交到大小姐手里。”
  兰宜深居闺中,不曾与外人来往,谁会给她写信呢?
  贺兰氏手一伸:“拿来罢,我刚好要过去。”
  老门房就把信双手呈给贺兰氏,突然闪过一人,而他手中的信也给夺了去,定睛看是春盛,拿了信之后春盛迅速塞到袖子里,不理老门房却对贺兰氏道:“哪里是小主的信,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来找我了,必然是又输得干干净净,管我要银子来了。”
  春盛娘家哥哥烂赌,又是逢赌必输,经常来管春盛要钱,贺兰氏清楚这些,是以没在意那封信,今日两个女儿都离家,她心绪纷乱,无暇顾及其他,遂扭头往兰宜房里去了。
  春盛见夫人离开,贼眉鼠眼的四下看看,这才掏出信来,抖开匆匆扫了眼,骂了句“穷酸”便跑到厨房,将信塞到灶膛里烧了。
  该娘家走的繁文缛节都过,兰猗静候公输家来迎亲,而兰宜那里也等着执礼内侍迎她入宫。
  红彤彤的太阳一出,耳听狐府门口爆竹响起,街坊四邻都涌过来看热闹,听说今个狐家的两个女儿出嫁,不免啧啧赞叹,大姑娘嫁的是皇上,二姑娘嫁的是侯爷,这等荣耀真是一般人家难以企及,当然也有人偷偷指着高头大马上披着大红花的公输拓议论:“到底是皇亲国戚,这样的男人也能娶到狐家二姑娘,更何况是续弦。”
  这时狐府大门开启,由喜婆和丫头媳妇子嬷嬷们搀扶着兰猗出来,马上的公输拓凝眉看了看,蒙着盖头呢,只能看到兰猗窈窕的身子,他就哈哈大笑:“娘子,夫君接你来了。”
  兰猗只觉耳朵里嗡嗡的响,在父亲那里耳濡目染,又偷着修习医术,凭声音便感觉到这厮中气十足,必然也是功力深厚,杀他可真是难了。
  新人上了轿子,刚好宫里来接兰宜的内侍也催着轿子到了,有几个认识公输拓的,忙施礼问安。
  兰宜穿着宫装从府里出来,水涨船高,春盛神气十足的看着秋落道:“来接咱们小主的,可是宫里的人。”
  秋落反唇相讥:“来接咱们二小姐的,可是二小姐的夫君。”
  一句话噎得春盛败下阵来,你大小姐再风光,也不是夫君亲自来迎亲,也不会有一个大肆渲染的婚礼。
  兰宜也上了轿子,姊妹两个,一个朝东,一个向西,朝着不同的人生方向去了。
  兰猗的花轿转过拐弯处时,随着的秋落突然发现不远处昂然立着顾纬天,他牢牢盯着花轿,少顷,长揖下去,旁人看了像是送别,秋落看着像是道歉,总归是距离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眸色,但感觉到他的肃穆和凝重,拜过之后,他掉头大步而去。
  秋落无法知会轿子里的兰猗,溜了眼前面的公输拓,见公输拓淡淡的扫了眼顾纬天,眼底透着难以捉摸的神色。
  秋落暗叫不妙,恐新姑爷已经起了疑心,更骂那顾纬天不该在这个时候添乱。
  响器一路未停歇,直吹得几条街都热闹起来,人们奔走相告,混世魔王公输拓成亲了,然后,别个街上的行人都涌到这条街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公输拓就一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把兰猗迎进侯府,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他就像卸下一件重任,看都不看新娘子一眼,便跑到前面喝酒去了。
  今个侯府可是宾客满堂,连久病的大老爷都挪出了卧房帮着招呼客人,喜欢热闹的七老爷更是如鱼得水,生张熟魏的应酬,忙得不亦乐乎。
  倒是老夫人沉静的坐在上房,还有心思和修箬拉家常,只等来了敕封兰猗为一品夫人的传旨宫人,她才来到前面的大厅,而宫人一走,她又立即回到上房歪着,对外面的嬉笑欢闹充耳不闻。
  修箬试着劝道:“出去看看罢,否则外头人会说闲话。”
  老夫人冷冷的哼了声:“你还怕日后的闲话会少吗。”
  修箬晓得她还是耿耿于怀兰猗私奔的事,开解道:“十五六岁的孩子,难免会做错事,进了咱们府,此后您多教教她,怎知不是个好媳妇呢。”
  老夫人摆摆手:“行了,你也甭在这里宽我的心,先前我可是听迎亲的人回来说了,街上竟然有人相送新媳妇,我寻思着定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你呀多帮我看着些,横竖进了门就是公输家的人,可不能让她继续丢人现眼。”
  修箬一笑:“您言重了。”
  老夫人又想起什么,手指着新房的方向:“等下你去告诉她房里的周嬷嬷,明儿一早,新媳妇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


第016章 你是怪本候横刀夺爱罢
  早有全福夫人在新房内铺好了床,此时兰猗规规矩矩的于落帐内坐福,身前身后满是花生、枣子、桂圆、核桃、栗子、莲子等五色同心果,更有密密匝匝的铜钱堆积在床的四角,富贵满堂的锦被,鸳鸯戏水的枕头,一切都是那么喜庆。
  坐得太久,兰猗感觉腰部以下都麻木到没了知觉,透过大红销金盖头朦朦胧胧的看去,房内只余陪嫁过来的秋落一人伺候着。
  哗啦!她一把扯下盖头,顿觉敞亮多了。
  秋落循声见了,拿起盖头准备再给她蒙上:“可使不得,这盖头得需姑爷来揭。”
  兰猗推开秋落,试着动动腿脚,酸痛,忙使秋落过来给自己又是捶又是捏,忙活半晌方可以行动自如,于是下了床,环顾着陌生的周遭,除了红还是红。
  秋落随着她的目光也在看,感慨道:“奴婢第一次经这种事,二小姐你看,满屋子像灌满了胭脂膏子。”
  兰猗没有回应,她却觉得,满屋子像是泼溅了谁的血。
  此念一出,心陡然一颤。
  “什么时候了?”兰猗肚子咕咕叫,有些饿。
  “酉时了罢。”秋落看着暗下来的窗户。
  坐福坐福,竟坐了一天,连中午都没人来打点她们饭食,到底这是规矩?还是无意疏忽?还是刻意慢待?想起自己私奔的事已经给公输家人知道,兰猗猜测,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
  民以食为天,方想喊外头候着的丫头婆子进来,忽然发现床上的那些果子,于是携了秋落上了床,两个人就相对而坐剥果子吃。
  正起劲呢,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吼:“爷我洞房花烛夜,你们这些混蛋跟着作何,都滚远点!”
  人在门外呢,那吼声却震得兰猗感觉床铺都在动,使劲咽下没嚼碎的果子,脱口一句:“不好,那瘟神来了。”
  秋落忙扯过盖头蒙住她的脑袋,自己下了床,侍立在一旁。
  耳听房门哐当一声,未知是开还是关,兰猗下意识的按在前怀,这里藏着一柄短刀。
  随后又是哐当一声,兰猗方知道刚才那一声是开门,现下是关门,又听喜婆在外头央求着:“侯爷,新娘子的盖头还没揭呢,合卺酒还没吃呢,少不得老妇来照应。”
  浓浓的酒气袭来,带着男人特有的味道,兰猗紧张的双手攥在一处。
  踏……踏……公输拓慢慢晃了过来,醉眼乜斜下床前的秋落:“你怎么还不退下。”
  秋落屈膝道:“奴婢得近身伺候二小姐。”
  公输拓看了看端然而坐的兰猗,手一指秋落:“再不退下,赏你三尺白绫。”
  唬的秋落变了脸色,心里担心兰猗,嗫嚅半晌道:“候、侯爷容禀……”
  下话没说呢,公输拓失了耐性,过来揪住她的衣裳就把她拖到门口,用脚踹开房门,然后把她丢了出去。
  秋落摔得龇牙咧嘴,望着已经紧闭的房门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二小姐不要胡来。”
  兰猗那里听了个清楚,心里惊惧,想杀公输拓,恐非自己能力之内,可是不杀他,自己岂不是失了贞洁,正踟蹰,眼前一亮,头上的盖头已经给公输拓拽了下去,四目交投,彼此凝住。
  一个浓眉朗目,一个眉目如画。
  一个翛然落拓,一个灵秀慧黠。
  一个痴痴狂狂,一个横眉瞪眼。
  对视良久,公输拓突然笑了,声音低了几许:“你叫狐兰猗?”
  兰猗凝目不语。
  公输拓往床沿上坐去,靠近了她复问:“你多大了?”
  兰猗适当的挪了挪,仍旧不答。
  公输拓把头歪到她面前:“你是哑巴?”
  兰猗还是不做声。
  公输拓环顾房内和床上,佞笑:“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像个小娇妻倒像个木头人。”
  洞房花烛夜预示着什么兰猗心里清楚,再不动手,为时晚矣,遂指着床内侧道:“侯爷你看。”
  不明所以的公输拓果然转过头去看。
  兰猗趁机摸出短刀褪了鞘,高高举起,由上而下刺去,速度奇快,这可是她在家里反复演练多少次的。
  公输拓感觉耳后有凉意,猛然回头,一把抓住兰猗的手腕,喝问:“你想作何?”
  他的迅疾让兰猗咋舌,感叹人家果然功夫高深,保命是本能,兰猗大眼珠子咕噜一转道:“送侯爷个礼物。”
  公输拓:“啊?”
  这个理由妙,兰猗又道:“宝剑赠英雄,听闻侯爷武功盖世,所以妾身送此物给侯爷。”
  公输拓看看她手中的短刀:“你这是宝剑?”
  兰猗顿了顿:“是宝刀赠英雄。”
  公输拓看她手中的刀锻造粗糙,夜市上几文钱就能买到,更见她举刀的姿势,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冷冷一笑:“你是怪本候横刀夺爱罢。”
  他看穿了?
  既然如此,兰猗反倒无所谓了,眸色清冷道:“侯爷已经有了卫沉鱼。”
  公输拓一怔,转而笑道:“也对,本候已经有了卫沉鱼,而你,是皇上强加给本候的而已,不过你这个小女子不简单,敢刺杀本候,告诉我,你多大了?”
  兰猗大义凛然的架势:“十六,你这样的恶人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你,是我技不如人。”
  公输拓嗤的一笑:“我是恶人?你属狗的么,乱咬一气。”
  兰猗摇头:“我属虎。”
  她会错意,公输拓哈哈大笑:“一派胡言,本候二十八了属虎,你十六怎么也属虎。”
  兰猗小嘴一撇:“你傻呀。”
  公输拓愣。
  兰猗掰着指头道:“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公输拓不知其用意,只看着她。
  兰猗重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公输拓看她纤细莹白的小手鼓捣来鼓捣去,仍旧是笑:“你算命打卦呢?”
  兰猗解释给他听:“你二十八属虎,我十六也属虎,十二年一个循环,你傻呀。”
  公输拓方明白过来,哈哈哈笑得更加恣意,无意间瞥见角落里放着一块规规整整的素绢,这是落红布,洞房花烛夜后,房里的老嬷嬷拿着新娘子的落红可以到老夫人面前请赏,这是规矩,他若有所思的低眉沉吟番,然后起了身,拔腿朝门口走去。
  兰猗松了口气。
  松到一半,却见他转回头,兰猗心倏然悬起。
  公输拓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本候已经有了卫沉鱼,所以对你没兴趣,此后你老老实实做好你的侯爷夫人,咱们是进水不犯河水。”


第017章 出嫁前你娘没教你如何侍奉公婆吗
  公输拓扬长而去。
  秋落冲了进来。
  “二小姐,你怎么样?”
  秋落迅速打量兰猗一番,完好无损,遂长长的舒口气,手抚心口道:“可吓死奴婢了。”
  兰猗把玩着手中的刀,亦是心有余悸,眼睛瞟去门口,生怕那厮又转回来,耳听外头的丫头婆子纷纷给公输拓问安见礼,猜度他应该往别处去了,当下手一软,刀掉在地上。
  秋落俯身拾起,也不还给兰猗,寻了个隐蔽处藏好,折回时发现兰猗歪在床上,大眼茫然的瞪着面前的一片虚空。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得想个法子才好。”秋落不无担心道。
  长久之计是没有的,总算躲过了今晚,只是兰猗一夜未敢睡沉,爆个灯花,房顶的猫叫,上值丫头婆子们谁忍不住的一声咳嗽,轻微的一点点动静都让她惊惧不已,更时不时的望去房门处,草木皆兵下至天微明方睡着,却得了一梦,梦见公输拓将她按倒在拔步床上……
  总归是个梦,醒来时连说“好险”,于是,传说中无限美好的洞房花烛夜就在这样胆战心惊中过了去。
  其实从房里出来后,公输拓头都没有回,喊麒麟牵了他的马来,翻身上去冲出府门,又一口气跑到得胜楼,恰逢几个相熟的狐朋狗友,就聚在一处喝个烂醉如泥,眼不能睁腿不能行,给酒楼的伙计们抬着送回侯府时,天已大亮。
  昨晚新郎官弃了新媳妇而去,老夫人那里早已经得到禀报,又听说儿子给人抬回来的,这种事十天发生九天,她也见怪不怪了,但有一事必须要叮嘱儿子,遂简单洗漱下,就带着修箬来到公输拓的书房,卧房已经成了新房,所以公输拓今早是睡在书房的。
  刚到门口,听里面含糊的吼道:“滚!”
  老夫人心里骂着,这个不成器的,脸上还是如常的面无表情,吩咐守在门口的小厮:“开门。”
  门开,酒气带着腹中菜肴腐烂的臭味袭来,老夫人忙用袖子障住口鼻,皱皱眉,拔腿进了门槛。
  听见有脚步声,公输拓以为是服侍他的丫头小子,豁然而起,捞着胡床上的一个青玉如意就打了过来,突然发现来者是母亲,忙收了招,嘿嘿一笑:“娘好早。”
  修箬过来夺下他的如意,又将老夫人扶着坐在他床前的交椅上,转头又端了杯温热的水给他道:“侯爷漱漱口罢。”
  公输拓接过,宿醉,口干舌燥,将漱口水咕嘟嘟灌入,当茶喝了。
  修箬那里连说使不得,公输拓却把一只口杯丢给她,修箬无奈的笑着晃了晃脑袋。
  老夫人喊了门口的丫头进来:“还不拧条手巾给你们侯爷擦擦脸,这味道,熏死我了。”
  小丫头躬身应了,半路给修箬抢去了手巾,然后让她退下。
  没了旁人,老夫人瞅着修箬伺候着公输拓,轻轻道:“看样子你也省人事的,咱们娘俩今个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公输拓见母亲神色肃然,嘿嘿一笑:“您老一严肃,我倒觉着不自在了。”
  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子,老夫人看他那滑稽相也想笑,却故意绷着脸:“等下你要带着你那新娶的媳妇往宗祠拜见列祖列宗的,我听说你昨晚没留在新房,倒跑出去喝酒了,我是这么觉着,媳妇她虽然名声不好,也还未做出更出格的事来,既然娶了回来,好歹是要生儿育女的,你撇下她不管,这算怎么回事。”
  更出格的事,当然是指兰猗并未与顾纬天生米煮成熟饭。
  公输拓脑海里突然闪现昨晚新房的一幕,这事是不便让母亲知道的,省得她为自己担心,抢了修箬的手巾自己胡乱擦了几下,随后飕的一抛,手巾稳稳落在铜盆里,他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有……”
  卫沉鱼三个字,卡在喉咙处,实在不愿与母亲再发生争执。
  但老夫人是心知肚明的,气呼呼道:“你那媳妇,看那小腰身也不是个丑妇,你且收收心罢。”
  进了侯府拜了天地,一路蒙着盖头,是以纵使是老夫人也未得见兰猗的真面目。
  公输拓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时候他都习惯了用哈哈大笑来敷衍。
  欻欻,门口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朝老妇人和公输拓分别施礼,道:“老妇人,夫人来给您敬茶了。”
  新婚次日早晨,惯例上新媳妇是要给公婆奉茶的,兰猗去了上房,听闻老夫人来了书房,所以追到这里,无论怎样,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某些过场还是要走的。
  老夫人微微蹙眉,分明是让修箬通知了公输拓房里的周嬷嬷,不让新媳妇给自己敬茶的,头一扭,看去修箬。
  修箬宽厚一笑:“昨儿我没有告诉周嬷嬷。”
  老夫人脸上就带着气了:“你可以代我发号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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