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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儿童少年班-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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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遥把纸巾盖在脸上,带着纸巾一起摇摇头。
  陈见月暗叹了口气,自从赵可可走了之后,这个小团体的语文水平至少下降了一大半。她接着问:“钱钟书呢?”
  童遥迟疑地点点头:“……《围城》?”
  陈见月莫名欣慰:“对。杨绛和钱钟书是一对夫妻,两个人都是有名的学者和作家。他们在清华结识,一见钟情,后来结婚,生了个女儿。两个人一起出国回国,一起做学问,经历了风风雨雨,是真正志趣相投的一对。再后来……钱钟书先去世了,女儿也去世了,杨绛写了一本书叫《我们仨》。里面第一章就叫万里长梦,算是钱钟书许给她一个梦吧。每天在梦里想见,走一程送一程,第二天再走一程再送一程……杨绛说,离别拉得那么长,她都算不清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了……梦到最后,她对钱钟书说,你倦了,闭上眼,睡吧……”
  在旁边搬了个小凳子旁听的余一平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陈见月看着这两个人惨兮兮的样子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只得赶紧把纸巾盒拿过来,哗哗哗地抽出来半打一股脑儿递出去。
  童遥哭得差点要打嗝了:“我以为……他们那些搞学问的……呜……都特别死板呢……根本……不懂爱情……什么的……”
  陈见月有些出神,她的目光穿过了茫茫的黑夜:“不是的……有的时候恐怕要明白了这世间最真实枯燥的道理,才会拥有最丰富最炽热的感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照例休息,后天继续

☆、Chapter 61

  今年的中秋节刚好在周日,王骏返校的时候给每个人带了一盒鲜肉月饼。
  余一平乐得眉开眼笑,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这是那次赵可可生日……”
  童遥虚张声势千回百转地重重咳嗽起来,愣是盖下了她那小细嗓音的后半句话。
  王骏面上绷了一下,声音听着倒挺平缓:“对,就是上次赵可可生日我们去吃的那家……”
  大概为了强调自己是真的不在意,她甚至主动提及了另外一个鲜少出现的话题:“是我妈特意让我爸排队去买的……”
  距离王妈妈晴天霹雳般地得知罹患胃癌之后,过去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她先是不管不顾地瘦了约莫二十斤,接着像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被抬上了手术台,该切的切,该换的换,该丢的丢,最后吃了一碗王爸爸特意煮得稀烂的面条,干净利索地被打发出院了。
  出门饺子进门面,这对彼此折磨了十几年的夫妻大难临头之时空前默契起来。他们心照不宣地把这场大病掩耳盗铃地修饰成一次远行,又心虚地都没有点破,生怕心底那点殷殷的奢望一旦流露出蛛丝马迹,马上被嗅觉灵敏的翻云覆雨手再搅了个天昏地暗。
  命运里穷追不舍的重重苦难到底还是没有把一家人惊涛骇浪地拍死,反而手下留情地给了一个喘息的机会。至于这口喘息之后,究竟是饮鸩止渴,还是柳暗花明,他们却也没办法顾得了。反正千百年深深篆刻在中国人民灵魂里的,无论欢喜抑或悲伤千回百转都会和食物挂钩的执念趁机浮出了水面。王妈妈尽管自己不能吃,仍旧嘱咐王爸爸买了很多月饼回家:“中秋节了,咱们家团团圆圆的不容易……”
  于是王骏寝室里一圈发完了,手上还剩下四五盒,只好带到教室里随缘分发掉。一个念头突然控制不住地跳进脑海——要是赵可可还在就好了,可以给她一盒——她愣了愣,捏紧了手上的纸盒。
  中秋过完两个礼拜便是十一,十一假期后第一个周五周六又是运动会,时光飞快地走,日子重复地过。陈见月忙着准备英语竞赛的事情,王骏就重新接过体育委员的大旗,又管起了一亩三分地。她们两个来回折腾压根激不起一星半点的民愤,可见体育委员在高中女生中是有多不受欢迎。
  照理说有了去年的经验打底,今年运动会不管是筹备还是实战都应该是驾轻就熟。可惜王骏却始终笼罩在一种力不从心的苦手感觉中,因为鲜肉月饼不知道打开了身上什么崩坏的开关,她现在动不动便被“要是赵可可还在就好了”这样不合时宜又百无一用的念头正中红心,打出一个血红的暴击。
  报项目的时候越发捉襟见肘的女生人数暗示着她,跳长绳的时候队伍中的空缺赤/裸裸地提醒着她。晴日里倒像是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流星雨,王骏不管向前向后朝左朝右,一样被纷杂的思念砸了个一命呜呼。
  陈见月这个十一过得颇为不是滋味。她的外公突然病倒了,家里一地鸡毛,陈妈妈不耐烦地发话了:“你乖乖留在上海吧,等家里忙完,我和你爸再去看你。”
  算上陈妈妈,外公外婆一共养育了六个子女,四个女儿是姐姐,最后两个儿子是弟弟。他们两个都算得上知识分子,却免不了严格依顺着那个年代残留着的养儿防老和多子多福的小农意识。然而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挑水却很有可能走向没水喝的结局。
  老爷子年轻时候很是威风过一阵子,混了个县处级的林业局局长,抽烟喝酒大鱼大肉向来不忌口。本来拉到医院是心脏问题,得手术好几次。结果第一次手术刚结束,几个三四十岁的子女正和医生就着手术方案一人一个意见吵得不可开交,麻醉中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的病人自顾自地术后血栓了。
  陈见月的外公是个不拘小节到放浪形骸的真性情。早年当官当得肚中窝火的时候,他甚至爬上过自家瓦房的屋顶,趁着醉意以公众演讲的形式装疯卖傻地把各大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血栓一起,他那早被三高和暴躁脾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就像连环爆破现场一样,根本承受不住。医院连病危通知书都没来得及下,老头子连一句遗言也没来得及交待,快刀斩乱麻地已经和屁滚尿流刚从医生办公室赶到手术室门外的几个孩子天人永隔了。
  陈妈妈直接哭成了泪人,陈爸爸代替她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陈见月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她用手指绕着寝室电话的听筒线:“……我买个票回去吧?”
  陈爸爸还没开口,陈妈妈夹杂着哭腔却丝毫不减尖锐的嗓音远远传来:“回来干嘛,已经够乱的了,谁能顾得上你!到时候开学了买不到票回不去怎么办!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老老实实待着好好学习,可给我省点心吧……”
  电话被挂断了。
  陈见月的指甲死命地摁进柔软的掌心里,胸口堵得她两眼发黑,喉咙也喘不过气来。过了许久,她才闭了闭眼睛,步履蹒跚地回到课桌前坐下。
  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四天,留在学校里的人两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整个校园空旷寂静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她则是这坟墓里的一只孤魂野鬼。全国班只有她一个女生留宿了,亏得博宇宅心仁厚,没把人直接赶出去,还劳累宿管阿姨平白加了几天班。
  陈见月脑子里乱的很,自以为藏得不露痕迹的东西一点一点翻涌上来,温柔地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先是初三开学那一天,过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骑摩托车送她上学的父亲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她茫茫然地问:“爸爸,是不是走错路了?”父亲只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那天路上的风很大,吹得她手脚冰凉。
  然后是初二暑假那一天,她的母亲叫来了收废品的小贩,把她竞赛写的试卷、草稿纸和练习册子,一并打包论斤卖了五块四毛钱。她还有半本没写完的习题册,无助地被小贩扯成了两半塞进麻袋里。她捏着卧室门把手,沉默了许久还是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她的母亲在阳台上隔着纱窗门射出两道愤怒灼热的视线:“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
  还有每一年的春节,她在客厅里写作业,听到母亲给亲戚们打电话拜年:“我和老陈回去……月月不回去……哎呀什么时候不能见啊……现在孩子正是紧张的时候,学习是逆水行舟,断一天都不行……那我让她和你说两句……”母亲招招手喊她过去,把话筒塞进她手里,嘴里提醒着她叫人,有时候是外公外婆,有时候是爷爷奶奶,有时候是大姨小姨,有时候是叔叔和姑姑。
  再往前是初一难得清闲的那一天,她陪着三个上门玩的小堂妹看电视。电视剧里男主角身负重伤,自觉命不久矣,用鲜血一笔一笔写下对爱人的思念,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她的母亲啪地一声把电视关了:“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看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她的三个小堂妹年级尚小,起哄般地笑出声来,叽叽喳喳跑过来羞羞她。
  接着是小学四年级的那一天,她邀请朋友们来家里玩。她们穿过一大片田野,欢笑着打闹着,脸蛋跑得红红地进了楼道。她出差了一个礼拜的母亲忽然面色铁青地立在家门前:“陈见月!我不在家这个礼拜你就反了天了!作业写完了就知道玩玩玩!你是晓晓吧,不要老缠着月月听到没有!自己不学好……”她眼圈红了,尖叫出声:“妈妈!不要……”她的母亲失望地看了她两眼,啪地一声关上了铁门,连她一起锁在了门外。
  最后是最初的最初,她从外婆的小学转学出来,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懵懵懂懂下意识地带了三分讨好。那一天正准备吃晚饭,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吵一架,父亲摔门就走,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卧室声嘶力竭地痛哭。小小的她吓得瑟瑟发抖,却仍是鼓足了勇气端起一碗米汤,想要用自己卑微的一份努力,让饿着肚子的母亲好受一点。
  那碗米汤盛得好满好满,满得她一步一步诚惶诚恐地挪着步子,觉得从厨房到卧室是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等到她终于把米汤端到母亲面前,母亲已经哭得差不多了。她冷漠地瞅了一眼:“我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谁让你管这些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吃好饭赶紧写作业去!”
  陈见月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502寝室的窗台上对称挂着两只憨态可掬的晴天娃娃,那是上个学期孙雪琪在手工社的练习作品。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灿烂得没心没肺的阳光照在晴天娃娃上,扯出两道影子,从地板的一边缓缓地移向了另一边。
  她的母亲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为她精心打造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子。所有母亲认定能引发情绪波动以至于打扰学习的东西,一视同仁地被定义成了病毒,需要不择手段地远远阻隔起来。这位慈母亲手阉割了女儿对于亲情友情爱情的能力,珍而重之地呵护在无菌罩子里,一心一意地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倾注着满腔的爱。
  她应该是成功了。
  因为此刻陈见月的外公去世了,她的妈妈不想耽搁她学习,拒绝让她回老家。而她果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解释了陈见月面瘫的原因吧,因为她把自己的感情都封闭起来了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子的人,“学习最重要”“我是为你好”“等你考上大学再去干嘛干嘛”……
很痛苦

☆、Chapter 62

  陈见月坐在教室小房间的窗台上,两只脚在风中轻轻荡来荡去,心中又荒凉又好笑。上个学期末她才冷着脸把童遥从这个窗台上扯下来,转眼自己就重蹈了错误的覆辙。外公的去世让她黯然神伤,母亲的拒绝又让她不由暗恨自己的弱小,情绪激荡之下,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太阳早沉得没有踪影了,夜色一层一层地渲染上来。她晚饭没吃,现下饿得咕咕直叫。童遥那个机灵鬼还有罐难以下咽的啤酒相伴,她这个傻蛋则完全是在吹灯拔蜡地干耗。几个小时不知疲倦的风把她的手脚都吹麻了,也没能吹出半滴眼泪来。没奈何,她软手软脚慢腾腾地四脚朝地,顺着小房间的储物柜摸索着爬了进去。
  突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顺手按开了白炽灯。四下一片大亮,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彼此吓得僵在了当场。
  林开云开学这一个月因为数学社退不退的事情,净忙着和老师斗和家长斗,身心俱疲到校外竞赛班的试卷都落在了教室里。今天下午补课被灰头土脸地数落了一顿,只好晚饭也顾不得吃,苦哈哈地坐足一个小时公交车重新回了学校。
  他一路走来半个人影也没瞧见,心里毛毛地发慌,不得不反复背诵着物理公式压惊。小房间是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步,他刚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冷不丁瞥见储物柜上一个半趴着的人正手脚并用地往里爬,险些溃不成军地撒腿就跑。
  幸好他鹅行鸭步的运动神经压根没匹配上大步流星的心理素质,直接当机了。这一当机不仅免除了落花流水的奔逃可能造成的无情嘲笑,而且灵光一闪地让他认出了储物柜上的人脸。就这样他四平八稳地开口了,阴差阳错地伪装成了个艺高人胆大的少年:“陈见月?”
  陈见月没他这般好运气,心脏狂跳,愣了愣才回话:“……嗯……我……手脚麻了……你能帮我一下吗?……”
  林开云乐意得只差把“乐意”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陈见月落地后舒展了会儿手脚,才想起来问他:“你来学校干吗?”
  林开云眨眨眼:“我把补课的竞赛卷子忘在这里了……”
  陈见月正准备说什么,不争气的肚子猝不及防响亮地叫了一声。这也罢了,谁知道林开云的肚子也紧跟着此起彼伏地接应了一声。小房间里本来就安静,这下更是尴尬得连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林开云毫无悬念地马上脸红成了个大苹果,陈见月只好清咳一声,担起了救场子的重任:“你……晚饭也没吃?”
  林苹果上下点了点头。
  陈见月揉揉肚子:“我也没吃……那咱们……凑合凑合一起吃一顿?”
  然后两个人坐在教室里,一口一口分吃着从余一平的抽屉里翻出来的一袋饼干。
  没办法,时间太晚了,陈见月又不好出门,真的只能凑合凑合了。
  林开云却格外珍重这峰回路转得来的欢喜时光,平日里在语文试卷上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也像是当头开了个天窗。前一刻还鬼气森森的教室这时候被他品出了几分清风明月好作伴的意境,陈见月波澜不惊的面瘫脸竟然也被他超常发挥地瞧出了几分端倪:“陈见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时光流转,陈见月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春暖花开时候的乒乓球房,那个脸红红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挨近自己身边,问出一句同样的问题。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他,看到他今晚没穿那件草绿色的T恤,莫名有些遗憾:“嗯,我外公去世了。”
  林开云一口饼干呛在喉咙口,好悬没把自己噎死:“咳咳……咳……对不起……”
  陈见月淡淡摇了摇头:“没事的……”
  她拈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细小的碎屑伶俐地掉下来。他们两个人都坐在教室后排,便只开了后面的灯。半个教室明亮得毫发毕现,半个教室陷在暧昧的光影交错里,泾渭分明。漆黑的夜是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一把盖在这间教室之上,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缓缓说出心里堵着的话:“我和我外公不算很亲近……我妈总说我学习忙,我好多年都没正儿八经探望过他了……我很小的时候,其实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陈见月的话刚起了个头,陡然停住了。她异常悲哀地发现,原来自己和外公之间美好的记忆那么少,少到只有混沌不记事时候云里雾里断断续续的几个片段,少到全部写下来也许都凑不够语文作文最低要求的八百字,少到她不得不用力咬了咬舌尖,才勉强压下如蛆附骨般从心底蒸腾出的凉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没事,你快吃吧……吃完……”
  林开云一口把饼干塞进嘴里,一张嘴就喷出一小片渣渣:“别伤心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陈见月颇有些意兴阑珊,结果片刻之后就目瞪口呆了,因为林开云上蹿下跳地先是从讲台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大桶,接着从大桶里愣是拿个透明的玻璃小鱼缸舀出一碗青蛙来。
  他似乎被她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取悦了,略带得意地嘿嘿一笑:“这是李一帆抓来养在这里的……”
  艺术楼一楼确实有个小池塘,那里是个微缩版的小花园,不仅有小池塘,还有小假山小秋千呢。陈见月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同学这么不愧于“天才”的称号,非但从小池塘里钓了只青蛙,还愣是养在灯下黑的讲台下面,足足养了一个月!但凡这青蛙天真活泼一些,或者课堂纪律好上半分,她就可以充分想象,范老师会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方式把李一帆硬生生活扒掉一层皮。
  林开云没有一丝儿卖友求荣后应该有的羞愧感,反而眉开眼笑着丧心病狂地提了一个烽火戏诸侯的主意:“你想不想把它放生?”
  陈宠妃果断动心了。
  托九月底两场不分上下的台风的福,小池塘的水满满当当,在盈盈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陈见月第一次发现连青蛙这种黏糊糊脏兮兮的小东西也充满了生命独具匠心的美感,她着迷地看着它一声不吭便矫健地入水,几个纵跃后不见了踪影,徒留水面上的点点涟漪,眼睛眨也不敢眨。晚风起落,吹得池塘边的竹叶飒飒作响。
  喷涌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疲惫地停下脚步,她忽然开口了,低低的声音和着风声四下冲撞听不分明:“外公还没看到我上大学呢……他一直希望我上北京的大学,说那里气派……”
  陈见月扭头看着林开云,眼睛里像是倒映着两轮新月:“我要去北京读大学!”
  鉴于体育委员王骏的日常走神和体育福娃陈见月的萎靡不振,今年运动会高二(11)班的表现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范老师看着也不甚在意,班会的时候更是专注在下一次月考安排上,对运动会一句也没提。
  少年人总是对未来怀有莫名其妙的信心,觉得人生是上坡路,今年花开红艳艳明年必然花香溢满园。可惜这世界多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更多是眼看他朱楼起了一半眼珠一转拥抱新梦想去了,只余风吹雨打的烂尾楼矗立成了一座显眼的丰碑。去年刘佳毅三千米实验报告结尾的信誓旦旦言犹在耳,今年他已经计划赶不上变化地埋首在日渐加重的学业中,无暇分身到连三千米都没有报名。年少的承诺被岁月的马车漠然碾过,不堪一击。
  这学期英语社一开张,少了许多高三的旧人,多了更多高一高二的新人。上学期两个毕业班的学姐奋力一搏,搏出来两个上海市三等奖。虽然听着平平,到底聊胜于无地在高考上加了五分。英语竞赛不比理科竞赛,单词语法体系和高考根本不冲突,所以博宇的领导们一拍脑袋,深觉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下了血本地开始扩张英语社。得奖加分固然好,即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油锅里走过一遭,阅读理解时多认识几个新词作文时多拽几句词组从句,高考一样不亏。
  曹杰君也在这群新人中。陈见月许久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现在看他听谢老师的课该记笔记时记笔记,该安静做题目时安静做题,乖巧伶俐得如同一只小松鼠,感觉陌生到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任祎凑上来,嘴角带着恶趣味的笑:“干嘛老盯着人家看?你们有一腿?”
  陈见月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两个人相处了一年,这个人越来越暴露八卦的本性。她怀疑自己要是放个屁,说不准他都会凑过来问她中午吃了什么。
  任祎见她没说话,继续笑嘻嘻道:“这周末我们约Thomas出来练口语吧。”
  Thomas是天才班和英语特色班共用外教的名字,他们俩个英语竞赛过了初赛,复赛开始就有口语部分了。陈见月想了想,点点头。
  

☆、Chapter 63

  十月底的时候,陈见月的三篇稿费到位了。再加上拆东墙补西墙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生活费,她终于攒够了买CD机的钱。趁着周末天气好,童遥和余一平一起跟着去围观她淘CD。
  童遥在后面和余一平咬耳朵:“月月不会买一张“一人一首成名曲”这种吧?”
  余一平不寒而栗:“她不会买韩红的歌吧?……”
  童遥摸摸下巴:“我只求她行行好别买宋祖英的,一听那个我就觉得要过年了……”
  两个人压根没有放低音量,走在前面的陈见月每个字儿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暗自好笑,明白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呢。为了不辜负室友的好意,她只得溜溜达达地进了欧美唱片区,蹲下身子顺手拿了张看着顺眼的。
  童遥看着黑白封面上一位年轻女孩披着头发画着烟熏妆,胳膊上一个红色的大叉叉,满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忍不住咂咂舌:“a……v……ril……后面怎么读?”
  陈见月无辜极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余一平有点担心:“万一不好听怎么办?”
  童遥才不管这么多:“封面这么炫酷,歌肯定好听呀!成了,走走走!”
  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抱着新鲜出炉的CD机和狂拽炫酷到歌手名字都念不出的CD,迫不及待地结账出门,欢呼雀跃着七拐八绕地一路直扑进了——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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